《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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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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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械攻战具,积金钱赂遗郡国诸侯游士奇材。诸辨士为方略者,妄作妖言,谄谀

王,王喜,多赐金钱,而谋反滋甚。

淮南王有女陵,慧,有口辩。王爱陵,常多予金钱,为中诇长安,约结上

左右。元朔三年,上赐淮南王几杖,不朝。淮南王王后荼,王爱幸之。王后生太

子迁,迁取王皇太后外孙修成君女为妃。王谋为反具,畏太子妃知而内泄事,乃

与太子谋,令诈弗爱,三月不同席。王乃详为怒太子,闭太子使与妃同内三月,

太子终不近妃。妃求去,王乃上书谢归去之。王后荼、太子迁及女陵得爱幸王,

擅国权,侵夺民田宅,妄致系人。

元朔五年,太子学用剑,自以为人莫及,闻郎中雷被巧,乃召与戏。被一再

辞让,误中太子。太子怒,被恐。此时有欲从军者辄诣京师,被即愿奋击匈奴。

太子迁数恶被於王,王使郎中令斥免,欲以禁后,被遂亡至长安,上书自明。诏

下其事廷尉、河南。河南治,逮淮南太子,王、王后计欲无遣太子,遂发兵反,

计犹豫,十馀日未定。会有诏,即讯太子。当是时,淮南相怒寿春丞留太子逮不

遣,劾不敬。王以请相,相弗听。王使人上书告相,事下廷尉治。踪迹连王,王

使人候伺汉公卿,公卿请逮捕治王。王恐事发,太子迁谋曰:“汉使即逮王,王

令人衣卫士衣,持戟居庭中,王旁有非是,则刺杀之,臣亦使人刺杀淮南中尉,

乃举兵,未晚。”是时上不许公卿请,而遣汉中尉宏即讯验王。王闻汉使来,即

如太子谋计。汉中尉至,王视其颜色和,讯王以斥雷被事耳,王自度无何,不发。

中尉还,以闻。公卿治者曰:“淮南王安拥阏奋击匈奴者雷被等,废格明诏,当

弃市。”诏弗许。公卿请废勿王,诏弗许。公卿请削五县,诏削二县。使中尉宏

赦淮南王罪,罚以削地。中尉入淮南界,宣言赦王。王初闻汉公卿请诛之,未知

得削地,闻汉使来,恐其捕之,乃与太子谋刺之如前计。及中尉至,即贺王,王

以故不发。其后自伤曰:“吾行仁义见削,甚耻之。”然淮南王削地之后,其为

反谋益甚。诸使道从长安来,为妄妖言,言上无男,汉不治,即喜;即言汉廷治,

有男,王怒,以为妄言,非也。

王日夜与伍被、左吴等案舆地图,部署兵所从入。王曰:“上无太子,宫车

即晏驾,廷臣必徵胶东王,不即常山王,诸侯并争,吾可以无备乎!且吾高祖孙,

亲行仁义,陛下遇我厚,吾能忍之;万世之后,吾宁能北面臣事竖子乎!”

王坐东宫,召伍被与谋,曰:“将军上。”被怅然曰:“上宽赦大王,王复

安得此亡国之语乎!臣闻子胥谏吴王,吴王不用,乃曰‘臣今见麋鹿游姑苏之台

也’。今臣亦见宫中生荆棘,露霑衣也。”王怒,系伍被父母,囚之三月。复召

曰:“将军许寡人乎?”被曰:“不,直来为大王画耳。臣闻聪者听於无声,明

者见於未形,故圣人万举万全。昔文王一动而功显于千世,列为三代,此所谓因

天心以动作者也,故海内不期而随。此千岁之可见者。夫百年之秦,近世之吴楚,

亦足以喻国家之存亡矣。臣不敢避子胥之诛,愿大王毋为吴王之听。昔秦绝圣人

之道,杀术士,燔诗书,弃礼义,尚诈力,任刑罚,转负海之粟致之西河。当是

之时,男子疾耕不足於糟糠,女子纺绩不足於盖形。遣蒙恬筑长城,东西数千里,

暴兵露师常数十万,死者不可胜数,僵尸千里,流血顷亩,百姓力竭,欲为乱者

十家而五。又使徐福入海求神异物,还为伪辞曰:‘臣见海中大神,言曰:“汝

西皇之使邪?”臣答曰:“然。”“汝何求?”曰:“愿请延年益寿药。”神曰:

“汝秦王之礼薄,得观而不得取。”即从臣东南至蓬莱山,见芝成宫阙,有使者

铜色而龙形,光上照天。於是臣再拜问曰:“宜何资以献?”海神曰:“以令名

男子若振女与百工之事,即得之矣。”’秦皇帝大说,遣振男女三千人,资之五

穀种种百工而行。徐福得平原广泽,止王不来。於是百姓悲痛相思,欲为乱者十

家而六。又使尉佗逾五岭攻百越。尉佗知中国劳极,止王不来,使人上书,求女

无夫家者三万人,以为士卒衣补。秦皇帝可其万五千人。於是百姓离心瓦解,欲

为乱者十家而七。客谓高皇帝曰:‘时可矣。’高皇帝曰:‘待之,圣人当起东

南间。’不一年,陈胜吴广发矣。高皇始於丰沛,一倡天下不期而响应者不可胜

数也。此所谓蹈瑕候间,因秦之亡而动者也。百姓愿之,若旱之望雨,故起於行

陈之中而立为天子,功高三王,德传无穷。今大王见高皇帝得天下之易也,独不

观近世之吴楚乎?夫吴王赐号为刘氏祭酒,复不朝,王四郡之众,地方数千里,

内铸消铜以为钱,东煮海水以为盐,上取江陵木以为船,一船之载当中国数十两

车,国富民众。行珠玉金帛赂诸侯宗室大臣,独窦氏不与。计定谋成,举兵而西。

破於大梁,败於狐父,奔走而东,至於丹徒,越人禽之,身死绝祀,为天下笑。

夫以吴越之众不能成功者何?诚逆天道而不知时也。方今大王之兵众不能十分吴

楚之一,天下安宁有万倍於秦之时,愿大王从臣之计。大王不从臣之计,今见大

王事必不成而语先泄也。臣闻微子过故国而悲,於是作麦秀之歌,是痛纣之不用

王子比干也。故孟子曰‘纣贵为天子,死曾不若匹夫’。是纣先自绝於天下久矣,

非死之日而天下去之。今臣亦窃悲大王弃千乘之君,必且赐绝命之书,为群臣先,

死於东宫也。”於是气怨结而不扬,涕满匡而横流,即起,历阶而去。

王有孽子不害,最长,王弗爱,王、王后、太子皆不以为子兄数。不害有子

建,材高有气,常怨望太子不省其父;又怨时诸侯皆得分子弟为侯,而淮南独二

子,一为太子,建父独不得为侯。建阴结交,欲告败太子,以其父代之。太子知

之,数捕系而榜笞建。建具知太子之谋欲杀汉中尉,即使所善寿春庄芷以元朔六

年上书於天子曰:“毒药苦於口利於病,忠言逆於耳利於行。今淮南王孙建,材

能高,淮南王王后荼、荼子太子迁常疾害建。建父不害无罪,擅数捕系,欲杀之。

今建在,可徵问,具知淮南阴事。”书闻,上以其事下廷尉,廷尉下河南治。是

时故辟阳侯孙审卿善丞相公孙弘,怨淮南厉王杀其大父,乃深购淮南事於弘,弘

乃疑淮南有畔逆计谋,深穷治其狱。河南治建,辞引淮南太子及党与。淮南王患

之,欲发,问伍被曰:“汉廷治乱?”伍被曰:“天下治。”王意不说,谓伍被

曰:“公何以言天下治也?”被曰:“被窃观朝廷之政,君臣之义,父子之亲,

夫妇之别,长幼之序,皆得其理,上之举错遵古之道,风俗纪纲未有所缺也。重

装富贾,周流天下,道无不通,故交易之道行。南越宾服,羌僰入献,东瓯入降,

广长榆,开朔方,匈奴折翅伤翼,失援不振。虽未及古太平之时,然犹为治也。”

王怒,被谢死罪。王又谓被曰:“山东即有兵,汉必使大将军将而制山东,公以

为大将军何如人也?”被曰:“被所善者黄义,从大将军击匈奴,还,告被曰:

‘大将军遇士大夫有礼,於士卒有恩,众皆乐为之用。骑上下山若蜚,材幹绝人。’

被以为材能如此,数将习兵,未易当也。及谒者曹梁使长安来,言大将军号令明,

当敌勇敢,常为士卒先。休舍,穿井未通,须士卒尽得水,乃敢饮。军罢,卒尽

已度河,乃度。皇太后所赐金帛,尽以赐军吏。虽古名将弗过也。”王默然。

淮南王见建已徵治,恐国阴事且觉,欲发,被又以为难,乃复问被曰:“公

以为吴兴兵是邪非也?”被曰:“以为非也。吴王至富贵也,举事不当,身死丹

徒,头足异处,子孙无遗类。臣闻吴王悔之甚。愿王孰虑之,无为吴王之所悔。”

王曰:“男子之所死者一言耳。且吴何知反,汉将一日过成皋者四十馀人。今我

令楼缓先要成皋之口,周被下颍川兵塞轘辕、伊阙之道,陈定发南阳兵守武关。

河南太守独有雒阳耳,何足忧。然此北尚有临晋关、河东、上党与河内、赵国。

人言曰‘绝成皋之口,天下不通’。据三川之险,招山东之兵,举事如此,公以

为何如?”被曰:“臣见其祸,未见其福也。”王曰:“左吴、赵贤、朱骄如皆

以为有福,什事九成,公独以为有祸无福,何也?”被曰:“大王之群臣近幸素

能使众者,皆前系诏狱,馀无可用者。”王曰:“陈胜、吴广无立锥之地,千人

之聚,起於大泽,奋臂大呼而天下响应,西至於戏而兵百二十万。今吾国虽小,

然而胜兵者可得十馀万,非直適戍之众,釠凿棘矜也,公何以言有祸无福?”

被曰:“往者秦为无道,残贼天下。兴万乘之驾,作阿房之宫,收太半之赋,发

闾左之戍,父不宁子,兄不便弟,政苛刑峻,天下熬然若焦,民皆引领而望,倾

耳而听,悲号仰天,叩心而怨上,故陈胜大呼,天下响应。当今陛下临制天下,

一齐海内,汎爱蒸庶,布德施惠。口虽未言,声疾雷霆,令虽未出,化驰如神,

心有所怀,威动万里,下之应上,犹影响也。而大将军材能不特章邯、杨熊也。

大王以陈胜、吴广谕之,被以为过矣。”王曰:“苟如公言,不可徼幸邪?”被

曰:“被有愚计。”王曰:“柰何?”被曰:“当今诸侯无异心,百姓无怨气。

朔方之郡田地广,水草美,民徙者不足以实其地。臣之愚计,可伪为丞相御史请

书,徙郡国豪桀任侠及有耐罪以上,赦令除其罪,产五十万以上者,皆徙其家属

朔方之郡,益发甲卒,急其会日。又伪为左右都司空上林中都官诏狱书,逮诸侯

太子幸臣。如此则民怨,诸侯惧,即使辩武随而说之,傥可徼幸什得一乎?”王

曰:“此可也。虽然,吾以为不至若此。”於是王乃令官奴入宫,作皇帝玺,丞

相、御史、大将军、军吏、中二千石、都官令、丞印,及旁近郡太守、都尉印,

汉使节法冠,欲如伍被计。使人伪得罪而西,事大将军、丞相;一日发兵,使人

即刺杀大将军青,而说丞相下之,如发蒙耳。

王欲发国中兵,恐其相、二千石不听。王乃与伍被谋,先杀相、二千石;伪

失火宫中,相、二千石救火,至即杀之。计未决,又欲令人衣求盗衣,持羽檄,

从东方来,呼曰“南越兵入界”,欲因以发兵。乃使人至庐江、会稽为求盗,未

发。王问伍被曰:“吾举兵西乡,诸侯必有应我者;即无应,柰何?”被曰:

“南收衡山以击庐江,有寻阳之船,守下雉之城,结九江之浦,绝豫章之口,彊

弩临江而守,以禁南郡之下,东收江都、会稽,南通劲越,屈彊江淮间,犹可得

延岁月之寿。”王曰:“善,无以易此。急则走越耳。”

於是廷尉以王孙建辞连淮南王太子迁闻。上遣廷尉监因拜淮南中尉,逮捕太

子。至淮南,淮南王闻,与太子谋召相、二千石,欲杀而发兵。召相,相至;内

史以出为解。中尉曰:“臣受诏使,不得见王。”王念独杀相而内史中尉不来,

无益也,即罢相。王犹豫,计未决。太子念所坐者谋刺汉中尉,所与谋者已死,

以为口绝,乃谓王曰:“群臣可用者皆前系,今无足与举事者。王以非时发,恐

无功,臣愿会逮。”王亦偷欲休,即许太子。太子即自刭,不殊。伍被自诣吏,

因告与淮南王谋反,反踪迹具如此。

吏因捕太子、王后,围王宫,尽求捕王所与谋反宾客在国中者,索得反具以

闻。上下公卿治,所连引与淮南王谋反列侯二千石豪杰数千人,皆以罪轻重受诛。

衡山王赐,淮南王弟也,当坐收,有司请逮捕衡山王。天子曰:“诸侯各以其国

为本,不当相坐。与诸侯王列侯会肄丞相诸侯议。”赵王彭祖、列侯臣让等四十

三人议,皆曰:“淮南王安甚大逆无道,谋反明白,当伏诛。”胶西王臣端议曰:

“淮南王安废法行邪,怀诈伪心,以乱天下,荧惑百姓,倍畔宗庙,妄作妖言。

春秋曰‘臣无将,将而诛’。安罪重於将,谋反形已定。臣端所见其书节印图及

他逆无道事验明白,甚大逆无道,当伏其法。而论国吏二百石以上及比者,宗室

近幸臣不在法中者,不能相教,当皆免官削爵为士伍,毋得宦为吏。其非吏,他

赎死金二斤八两。以章臣安之罪,使天下明知臣子之道,毋敢复有邪僻倍畔之意。”

丞相弘、廷尉汤等以闻,天子使宗正以符节治王。未至,淮南王安自刭杀。王后

荼、太子迁诸所与谋反者皆族。天子以伍被雅辞多引汉之美,欲勿诛。廷尉汤曰:

“被首为王画反谋,被罪无赦。”遂诛被。国除为九江郡。

衡山王赐,王后乘舒生子三人,长男爽为太子,次男孝,次女无采。又姬徐

来生子男女四人,美人厥姬生子二人。衡山王、淮南王兄弟相责望礼节,间不相

能。衡山王闻淮南王作为畔逆反具,亦心结宾客以应之,恐为所并。

元光六年,衡山王入朝,其谒者卫庆有方术,欲上书事天子,王怒,故劾庆

死罪,彊榜服之。衡山内史以为非是,卻其狱。王使人上书告内史,内史治,言

王不直。王又数侵夺人田,坏人冢以为田。有司请逮治衡山王。天子不许,为置

吏二百石以上。衡山王以此恚,与奚慈、张广昌谋,求能为兵法候星气者,日夜

从容王密谋反事。

王后乘舒死,立徐来为王后。厥姬俱幸。两人相妒,厥姬乃恶王后徐来於太

子曰:“徐来使婢蛊道杀太子母。”太子心怨徐来。徐来兄至衡山,太子与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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