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绝》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紫衣绝- 第2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刺客再扑上来时,他的力气已用尽,连剑也举不起,微微侧身,剑尖刺破他的肩头。紧接着他感到剑在下沉,刺客大约是想削去他的一条胳膊。
  事已至此,凤岐不但不后躲,反而迎身过去,袖中匕首已露出刀锋。
  这一击必定鱼死网破,便在这关口,忽见一人头戴斗笠,玄衣广袖,伟岸轩举,从天而降。
  来人如一片云雾,无声无息飘到车轼上,一把剑抹上刺客脖子,一只手夹住刺客剑尖,双指一震,剑断成了两截。
  凤岐心中暗惊:此人内力了得,他闯荡江湖的那些年,也未见谁能做到如此。
  陆长卿从歧关归来,刚入祁山,就见山路上有人打斗。见到那张和谢砚一模一样的脸,他忡怔了一下,瞬间明白此人是谢砚的双胞胎兄长谢戟。紧接着就看到马车中的凤岐,正要做那不要命的打法,心中陡然一惊。
  他脑中什么算计也没有,本能地飞身落下替凤岐杀了那刺客。此时四目相对,他才发觉不知如何面对这个男人。
  然而凤岐却仿佛并没认出他来,这时他才回过神,他为了躲避镐京的逮捕,一路带着面纱和斗笠,难怪凤岐认不出,真是万幸。
  随即他旋身而起,如一团黑雾穿梭于刺客之间,再重新回到马车前时,所有刺客都已倒地。再次见到这个男人,陆长卿难以抑制的心潮澎湃。看了凤岐肩头的伤口一眼,他便揽过他的腰,抱着他踏着白龙江的碧波飞到了对岸的山麓中。
  “师父!”谢戟万没料到这黑衣人竟将凤岐掳走,刹那间面无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我是失恋加生病,发烧38度还努力更文,要不要表扬我一下……
在群众们的呼声下,晋江的对联式广告终于没有了,欣慰啊……

  ☆、第三十六章

  陆长卿抱着凤岐,足踏碧波,须臾间便已渡了江。对岸密林森森,遮天蔽日,他只顾在林中穿梭,却听到怀中的人低声道:“放我……下来。”
  陆长卿顾忌着凤岐的伤势,只想尽快赶到他偶也过夜的那间废弃小屋,找到伤药处理他的伤口,脚下并不减慢速度。凤岐已是毒发攻心,承不住剧烈的颠簸,他一把抓住陆长卿的前襟,竭尽全力道:“放开我……”
  然而即使他如此用力地说话,却因为实在太过虚弱,落在陆长卿耳中也只细如蚊语。
  陆长卿赶到一间破旧的小木屋前,脚步不停地直接踢开门,将凤岐放在椅子上,随即就翻来了伤药,踅身回来时,才发觉男人状态很差。他伤本不深,然而一路颠簸也让血染透了肩头衣物。眉尖紧蹙着,显然是在忍痛。
  凤岐的脸色从未如此雪白过。
  陆长卿立即伸手去揭他的衣服,却被凤岐抬手抓住了手腕。那手冰凉汗腻,陆长卿心头一酸。
  “承蒙大侠搭救,在下不胜感激。敢问大侠尊姓大名?”
  这人虽已虚弱至此,却仍不失冷静。陆长卿注视凤岐黑白分明的眼眸,沉默下来。他一言不发地拉开凤岐的衣服,上药的手却微微发抖了。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居然变得瘦骨嶙峋。他在镐京王宫中是抱过他的,那时他的身体细瘦却有力,律动中能感受到肌肉的劲道。看到凤岐身上清晰毕露的肋骨,他才知道,这个男人表面强硬,其实过得并不好。
  凤岐见他只顾给自己上药,却不回答,心中酸涩,那赤霄毒一下子压不住了,熟悉的疼痛开始从心头慢慢扩散。他抿紧了双唇,将那声“阿蛮”死死压在口中。他虽看得出面纱下这个人是谁,然而冬至那一日,陆长卿已与他断得干净,如今不愿相认,他若还要枉自认他,就真是没有廉耻了。
  药粉一点点渗入血肉,刺痛着伤口,凤岐并不呼痛,只是右手握紧了椅子扶手,骨节都泛了白。陆长卿贴他很近,听得到他愈发急促的呼吸。这喘息中夹杂的,并非最初单纯的皂角味道,也不是后来缠绵缭绕的檀香,而是一股甜腻的花香。这股味道让陆长卿觉得陌生又别扭,就仿佛是庄严的神像被丢入烟花之地,染了不合衬的轻浮。
  阿蛮,离得好近。凤岐只是紧紧抓着扶手,别过脸去,心中感到一阵悲哀。
  陆长卿为他包扎了伤口后,用手打了几个手势,示意自己的名字。
  凤岐看了,垂下眼强作一笑,“原来是张大侠……”顿了顿,他又苦涩道,“原来……张大侠不能说话……”
  陆长卿又打了手势,意思要送他回谢戟那里。
  凤岐却断然道:“不必,大侠走吧,我自有与随从联系的方法。”
  陆长卿看着他愈发雪白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荒原客到底想错了,陆长卿得知真相,只是更坚定了推翻周王宝座的决心。不过对荒原客虚与委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而已。方才一时冲动救了凤岐,如今却明白他不可能和此人相知相交。只有利用凤岐为栖桐君复仇的念头,挑拨镐京与靖国相斗,从而坐收渔翁之利,才是一石二鸟的上乘策略。
  若是当初坠崖时,凤岐要他放弃反心,他必定答应;即使是后来被关在牢底,他恳求凤岐放他走时,只要凤岐答应了,他也一定会放下反心。但是今日,他心已冷,除了报仇雪恨,容不下其他。更何况,他若放弃,将置谢砚于何地?将置千百追随他的将士于何地?
  他既怀了这心思,与凤岐相处也不过是欺骗,他虽不爱凤岐了,却也不愿欺骗他。这个男人在他心里,无论何时,都占有一席之地。
  所以陆长卿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径自走出了小屋。
  陆长卿走了,凤岐伏下身子,那钻心的剧痛让他浑身颤抖。
  “阿蛮……”他哽咽着。
  心口如同插了把利刃,他却妄想尽快离开这间屋子。只走了一步,脚下便一软,摔倒在地上。不肯用赤霄花解毒,便只有苦苦耐着。然而或许是陆长卿的出现触动了心结,这一次的毒发前所未有的剧烈。
  凤岐粗重地喘息着,整个身子佝起,不断地痉挛。按在心口的手掌,几乎要将骨头压折。
  陆长卿站在门外,怔怔地看着满地翻滚,垂死挣扎的男人。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凤岐到底为他做了些什么。
  旁人告诉他,国师为他代饮了一杯毒酒,那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而这句话的背后,暗藏了多少次这样的痛苦翻滚,撕心裂肺?
  如果方才他没有因为担忧而留步,就那么转身走了,就不会看到这一幕,就永远不会知道,凤岐为什么这么瘦,不会知道赤霄毒到底能将人折磨到什么地步。
  凤岐什么都不会告诉他。
  陆长卿看着白发凌乱,痉挛翻滚如妖怪一样的男人,并没有感到丑陋或者恐怖,他知道这个人曾经是多么美丽高贵不可侵犯,他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的心疼得仿佛裂开,这个人不是妖怪,他是凤岐,他是凤岐啊!
  陆长卿跑得太急,摔倒在地,一把抱住痛苦挣扎的男人。
  “凤岐……凤岐……是我……”他如鲠在喉,紧紧抱住男人,将脸深埋在他的颈窝,热泪满面。
  凤岐无力地喘息着,轻轻推开他,头枕在他的臂弯里,静静端详着他。
  陆长卿被他这样的目光注视,忽然就觉得,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能和怀中这个人相提并论。这世上任何美丽之物,都不及他的一丝白发,一个眼神。
  凤岐嘴唇微颤,眼角流下了泪水。他是很少流泪的,陆长卿知道。
  “凤岐大人,你说话啊……你和我说句话……”陆长卿不断地流泪,却也不知抹一把,双手小心翼翼地拥着凤岐,泣不成声。
  千言万语压在心口,凤岐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陆长卿的眼睛。他抓着陆长卿的头发,拉低他的头,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
  陆长卿的脑中轰然一震,随即一片空白。温暖的唇,交融的呼吸,温柔得几乎将人融化。陆长卿忍不住泪水,就算爱会将人摧毁,然而这种摧毁也让他甘之如饴。动情至深之处,即使被这个男人杀死,他也无怨无悔。
  凤岐松开了他的唇舌,从怀中掏出一枝艳红的花。他用牙尖叼下花瓣,咀嚼着,神情变得恍惚而迷离。
  陆长卿浑身的血液都在奔腾。男人前襟大敞,露出雪白的胸口,骑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撑着地,银发凌乱地散落一地。他微仰着头,叼着一朵猩红的花,凤眸迷离,面如桃花,浑身散发着甜腻的香气,一改往日收敛的气质,如春花怒绽般轻浮地张扬着自己的靡丽美艳。
  “阿蛮……”凤岐口中的花枝掉落,他微张着口,喘息般低柔呼唤。
  这个时候,这种时候,这样一声“阿蛮”……
  陆长卿脑中的弦彻底烧断。他拥抱着凤岐,热烈地回应着。这个男人,就如同一只硕大的凤凰,一旦飞起,就让人再也看不见周围的任何一只鸟雀。
  云雨之后,陆长卿再次醒来,天已经昏暗。
  晦暗的月光中,凤岐赤着身子,披着外衣,逆光凝望着他。周围猩红的花瓣散落一地。
  陆长卿坐了起来,与他默然相对。
  “我兄长的事,我已知道了。”陆长卿深吸了口气,郑重地说,“凤岐,我不愿骗你,这个天下,我势在必得。”
  凤岐的声音透着□□过后的嘶哑,他缓缓笑道:“……阿蛮,将来相见,不必手下留情。”
  陆长卿埋下头,认真地替他穿衣服,“不,我绝不伤你。国师玄金杖所在之处,陆长卿的兵马退避十里。”他说完,目光灼灼地望着凤岐的双目,那目中的深情,竟让凤岐无法与之对视。
  “如此……你还怎么赢这天下……”凤岐轻轻道。
  陆长卿笑了笑,“天下重要,凤岐大人也重要。我只求你一事。”
  “你说。”
  “如果我赢了,你不要死。”陆长卿说话时,声音竟隐隐地颤抖了。
  凤岐愣了一下,没料到他提的是这个要求。他鼻子一酸,柔声回答:“好,我不死……我一定不死……”
  凤岐支撑不住,陆长卿越是深情,他越是心痛。“你走吧,阿蛮,你走吧……”
  陆长卿却跪下来,捧起他的脚,在脚踝处落下一吻。凤岐惊愕住了,陆长卿垂下眼,低声道:“你让我走做什么,你自己明明走不了路了……”
  “如果自己能走,我醒来时一定已经见不到你了。”陆长卿把凤岐的脚捧在心口,“对不起你……伤你太多……凤岐大人……”
  无论过去多少年,凤岐都无法忘记,这一夜陆长卿衣衫不整半跪在他面前,脸上那柔软至极的深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两只还可以在一起,继续虐一虐~~~这章够缠绵吗?

  ☆、第三十七章

  谢砚等到陆长卿回来时,天色已明。他怀中抱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
  谢砚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灼烧他的理智,“长卿哥哥,你为什么带他回来?”他声音冰冷如雪擦拭过得瓷器。
  陆长卿穿过驻扎的营地,往湖边的竹屋走去。“他受了伤,还发着烧,我没法把他丢在野地里。”
  “长卿哥哥!”
  “他伤一好我就送他走。”
  陆长卿背影逆着光,几乎让谢砚看不清楚。眼看着一个人往毁灭的路上走,却拉不回他,这是何其绝望之事。他默默闭上了眼,握紧了拳头。
  凤岐神色安然,沐浴了陆长卿残余部队咄咄逼人的注目礼。陆长卿将他安置在湖边的竹屋床榻上。山中春意初萌,微风轻拂,湖面碧波微荡。
  “你的军马就这么暴露给我看,难道料定我走不了了?”凤岐一边咳嗽,一边淡淡笑道。窗外春光落照在凤岐脸上,将皮肤上的细小的绒毛都镀上了金光。陆长卿看着他眼角陌生的几道鱼尾纹,才发觉他这两年确实显老了。只是那种优雅自负的仪态,却与过去毫无二样。
  “你三番两次送到我眼前,如今还真是不愿让你走了。”陆长卿给凤岐披上件长裘,收拾了屋子,转身问:“饿不饿?我煮粥给你吃。”
  凤岐披着他的裘衣,靠在床头,倦倦道:“阿蛮还会煮粥?”
  “你等一会儿。”陆长卿在屋外鼓捣了一会儿,便端着碗热气腾腾的菜粥走了进来。
  “手抬得起么,我喂你?”陆长卿坐到床边问。
  凤岐出神地看着粥碗,陆长卿道:“我会煮粥吓到你了?说起来凤岐也不怎么了解我吧,我可不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当年栖桐君一死,陆长卿处境艰难,野外与戎狄混战,风餐露宿,箪食瓢羹的日子都这么过来了。
  见凤岐没有拒绝,陆长卿吹温了勺中的热粥,递到凤岐口边。
  凤岐当年替陆疏桐挡箭,落下了病根,季节交替时往往缠绵病榻。宫人们服侍他仔细,却是迫于职责;像陆长卿这样陪在他床边的,却是从未有过。
  温热的粥化在口中,好像这些年的辛酸苦寂都能随之咽下了。
  陆长卿走进军帐时,谢砚和慎叔同已经在里面。见陆长卿进来,慎叔同抽出一封信笺递了过去。
  陆长卿挥开衣摆坐下,默默看了信,抬头道:“韩要被底下一个县大夫参了一本?”
  慎叔同点头道:“这是我们留在靖国的人刚刚送来的消息。韩要,魏图,赵谋三人是靖国最炙手可热的三个卿大夫,也是丰韫的心腹。他们过去纵是有以权谋私的行为,也没人敢出面指责。这一回虽然只是个县大夫参了本子,但是还是能嗅出些风头。”
  “听说之前韩要的败家子失手杀了魏图的独生子,”陆长卿道,“看来靖国近日的风向要变了。”
  “韩、魏、赵三家虽然私底下有些明争暗斗,但一向对丰韫言听计从,从不将这些恩怨带进朝堂。想不到固若金汤的靖国,居然也开始内斗了。”灯影映照在陆长卿微垂的睫毛上,他的神情似笑非笑。
  慎叔同抚掌道:“殿下,山间的梯田已经开辟,正值开春,我已令士兵们套上马耕田。虽然越国的商人是我们的主要供给,但是如今形势仍不明朗,若是能在短时间内夺回庆国尚好,若是不得不拖个三年五载,我们还是要有自给自足的能力。”
  “慎大夫,自给自足是必要的,但是有件事你考虑的不对。”
  慎叔同望着这个自己一路看着长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