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消息桌边的人都一阵惊诧。
“不是吧，我记得当初上面说要严惩。”
“一看就知道你没跟进后续。下面喽啰严惩了不少，主犯的刑期只有几年。”
“靠，这样也可以。”
“BOSS居然没通知黄少再上诉。”
“大概有背景，这才关多久就给无声无息的放了，本来就判得够轻。”徐景熙翻来覆去翻着那一叠报告，几种限制药品的名字在他手指间忽隐忽现，“先别告诉黄少。”
“黄少应该无所谓这个。”有人说。
宋晓点点头，“别告诉Leader才是真的。”
“可是我觉得Leader已经知道了。”郑轩说。
“附议……”
另一边，还不知道自己又成了话题中心的黄少天正在进行最后一组体能训练，喻文州作陪。
Alpha很少有体能方面不足的例子，即使是格斗成绩永远低空飞过的喻文州也并不需要刻意增加体能训练——这是性别天赋，注定如此。所以当有人看见喻文州居然出现在这样的训练场上，调侃的话头就指向了结束训练正舒缓肌肉的黄少天。
“黄少你不是吧，体能训练也要文州陪？有没有必要黏成这样？”
黄少天一愣，随即反击。
“滚滚滚，分明是我跟Leader相亲相爱如胶似漆好吗？嫉妒吗嫉妒吗嫉妒吗？不要说这是欺负你们孤家寡人，FFF团的天下已经注定要灭亡了，现在拜我为师，我还可以勉为其难教你什么叫谈恋爱……”
他的语言攻击威力实在太大，对方没再做抗争径直逃了。
黄少天在后又连绵不绝地念了半天才总算收住话匣，转向喻文州道是训练结束可以回去。
喻文州看他一会儿，才应声起身与他同行。
如果没有看错，黄少天虽然不战而胜地赢了这场口水战，却并不那么高兴。
至少不像之前在蓝雨跟人斗嘴打闹时候那样把笑意挂在眉梢眼角。
甚至是隐约的有点失落。
“累了？”喻文州没有戳穿他隐约的失落，只是像最平常那样揽住他的腰，“还是饿了？”
“不是通知了晚上要开例会吗？不要告诉我你忘记了，这消息还是中午时候你告诉我的。虽然我顶讨厌开会，也不代表能拖你跟我一起翘掉。更何况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开过例会，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先去吃个晚饭吧？这个时候去餐厅吃过饭再去会议厅应该来得及……”
他们并肩走而行，黄少天嘴里一刻不停念着各种各样的句子，起先还有例会这么个基础的主题，到后来转到晚餐就开始天马行空，两三句话能穿越四五种不同话题。喻文州慢悠悠地听他念叨，偶尔搭一两句话，算是陪他完成体能训练之后的散步放松。
却没想到走着走着，黄少天的声音居然离他越来越远——他口中的话没停，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与喻文州慢慢拉开距离。
“少天？”喻文州转身。
被他叫了名字，黄少天忽而抬起头，呆愣一瞬才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快走吧，还是没决定好晚饭要吃什么东西，有没有什么建议……”
原点 61~62
黄少天心情不好。
蓝雨的人虽然努力遮掩了主犯被释放的消息，但是在当天晚上的例会上，还是有人提及了这件事。即使不提及，听着“Omega一定要随时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加强自我保护”的说辞，他大概也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黄少天是因为这个脸色阴沉。
除了喻文州。
他很清楚黄少天其实是不会在乎这些的。
黄少天把很多东西分得很清楚，他能接触的、不能接触的；能控制的、不能控制的；职责范围以内的、职责范围以外的……不论是审判还是量刑，又或是后来的刑期调整，这些东西黄少天无法掌控，当然也就不会特别介意。有情绪归有情绪，但是不会延续很久，几乎只要有新的关注点出现在他面前就能帮他把重点转移。
像今天这样回程路上听了无数八卦笑话还闷闷不乐的样子，显然并不是为了那几个被释放的犯人。
特别是一路上都在不动声色拉开与喻文州之间的距离。
喻文州放任他孤零零走在人群之后，并没缓下脚步等他跟上——黄少天大概并不想跟上，这情形像极了几个小时之前从训练场到餐厅的路上，黄少天走在他身边时忽然慢下来的样子。
从那个时候，黄少天的情绪就陷入低谷——几分钟之前他们还能谈笑风生。
那之前发生了什么？
“黄少你不是吧，体能训练也要文州陪？有没有必要黏成这样？”
确实是有人这样调侃了黄少天一句。
找到原因，喻文州简直想把他的Omega锁在玻璃囚牢里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了。
回到宿舍楼，他在房间门口拉住黄少天随口问了两句。
黄少天情绪仍旧不高，也没否认他的推断，反倒不停重复着一句话。
“我确实有点太黏着你……”
喻文州笑笑，“热恋期黏在一起不是很正常？”
沉默良久，黄少天摇摇头，“不是这样，让我想想。”
新任务喻文州没有参与，把指挥权交给了黄少天。他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忙，那二十发红线子弹的事情似乎渐渐有了眉目，BOSS一日按三餐召他去面谈，即使不知道详细的人也猜得到他们必定是在联络一件不能放任更多人知道的事情。
蓝雨众人对这个安排也没有任何不满——黄少天并不是没有指挥的能力，甚至是蓝雨内部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简单接手这项工作。喻文州一直肩负这个重任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更明显地长于此项。
任务很顺利的结束，所有人平安归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黄少天仍旧低落的情绪，他的不高兴简直清清楚楚写在了全身的每个角落。如果出发之前还只是能够看得出的心情不好，现在大概可以算得上Down到谷底。
蓝雨众明示暗示了无数次要喻文州尽快解决这个问题，他们的Leader却仍旧按部就班完成着自己的工作，一直早数日之后的晚饭后才重新敲开黄少天的房门。
这几天的闲暇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黄少天还在看从张新杰那里拿来的论文。看到喻文州敲门进来只是转过头用眼神询问什么事情。
“新任务，明早出发，详情到那边再说。”喻文州说。
黄少天点点头，又过半分钟，见喻文州丝毫没有要走的迹象，默默合起了桌面上还摊开着的论文打印稿，“还有别的事？”
“我做错什么了吗？”喻文州问，“回来这么多天连顿晚饭都不陪我吃。”他并不是没有约过黄少天，但是三番两次被拒绝、他又另外有工作在忙，实在营造不出之前如胶似漆的气氛。
听到他控诉似的句子，黄少天愣住片刻，连连摇手，“没有没有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任务报告你看了吗？”
“简单看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你不在的时候我可是全方位都很犀利的。”黄少天说。
隐约预见到他会继续说什么，喻文州笑笑，“然后？”
“有你在的时候我会忍不住依赖偷懒。这习惯不好。”
沉默了一会儿，喻文州低低说：“依赖变成习惯是因为少天信任我。”
黄少天摇头。
“我不喜欢这个词。”
“依赖？”
黄少天闷闷“嗯”出声，“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AO之间最后都会变成依附关系，但我对依存症有抵触。不想把依赖变成习惯，习惯之后会一发不可收拾……”
他发觉了自己几乎无时无刻不想黏在喻文州身边的“异常”，那是一种依赖，正渐渐演变成习惯。这种习惯让他觉得危险，它很可能会变成依存症。
由信息素催生出来的，无药可救的依存症。
因为这样的依存症，“依附”这个词令黄少天无比反感。
这种反感从论文上的铅字具现出来，延伸到他对Alpha难以言喻的抵抗和疏离，再到他对自己与喻文州亲密关系的矛盾厌恶。他所眷恋的来自喻文州的温暖和温柔都会慢慢累积成“依附”之下的罪恶，让他忍不住想寻找将之剥离的方法。
“逻辑可能不太对，再给我点时间想想清楚。”黄少天说。
即使是喻文州，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陷入逻辑混乱、没有被标记过的Omega解释他们之间的彼此吸引是因为感情而不是AO之间所谓的依存症。
这种感觉让他莫名有些愤怒。
他们尽力淡化信息素存在感的种种看起来都像是无用功。
思量片刻，喻文州不由分说没收了黄少天手边能拿到的所有论文。
“现在时间不合适，今天早点睡明天一早就要出发。等这次任务结束，我们谈谈。”
上了飞机黄少天就拉着郑轩钻到窗口的位置去蒙头大睡，死死扣住郑轩不放，根本没给喻文州留任何靠近他的机会。郑轩满脸压力山大，其他几人也是无法理解，连连转头去看若无其事坐在了后排座椅的喻文州。
“没什么，算是吵架了吧。”喻文州说。
这下子所有人都满脸难以置信去围观不知是真睡还是装睡的黄少天了。
吵架归吵架，工作还要继续。
任务结束之前，为了避免他们之间微妙的不和谐造成严重后果，采取简单粗暴的隔离手段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正事当前，黄少天的判断向来准确犀利毫不含糊，喻文州也默契配合。
只不过这一次的配合在其它人看来，完全是冷战的样子。
除了公事多一字不提的黄少天。
若非必要根本不多看黄少天一眼的喻文州。
已经习惯他们瞎眼画风的蓝雨众观察一天之后，普遍觉得还是亲亲密密晃瞎狗眼的画风更好一点……全然没发觉任务中会有危险似的，所有人都沉浸在“我勒个去他们俩居然真的会吵架”的震惊当中，平安顺利地结束了工作打道回府。
回到宿舍的第一个晚上，本以为喻文州会来实践“谈谈”这件事的黄少天等到熄灯时间也没等到Alpha登门，实在忍不住，摸黑敲开了喻文州的房门。
喻文州显然已经睡下，开门看到是他表情也没热情多少，还延续着任务中冷战似的模样。
“我明天再来。”黄少天转身就想走。
喻文州却拉开了门，“进来吧。”
停顿一秒，黄少天乖乖回头跟进去。喻文州开了台灯，灯光下他的表情有点阴郁，嘴角也垂着，显然情绪不高。
“生气了？”黄少天问。
喻文州偏了偏头，有点无奈，“冷战这么久，回来又被放空一个晚上，我不能有情绪吗？”
除去之前一次被他听到不该听的东西，黄少天还真的没见过喻文州闹脾气。不知道该说这人性格太好还是太冷淡，除了真情流露，其余时候都是不温不火置身事外一样。不过此时自觉心虚，黄少天老老实实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清了清嗓子开动。
“回来还放空你是我不对我道歉，可是冷战是任务需要。”
喻文州拖把椅子坐在他面前，还是恹恹的样子，“我们是为什么冷战的？”
究其原因，当然还是黄少天突然的逻辑混乱。罪魁祸首立刻双手合十，“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Leader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不会再犯。既然都坐下来了我们能好好谈一谈吗？应该从哪个地方谈起？其实张新杰借给我的那些论文……”
他没说完，被喻文州轻咳一声打断。
“少天，你这样让我很不安，”喻文州抿紧了嘴唇，“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你。”
黄少天被他这句话震惊得半天没发出声音来。
喻文州很少直白表达，他和率直坦诚的黄少天不一样，他像一泓深不见底又平静无波的水。许多情绪如果没有被激化到临界点、没有被他推上水面，或许永远都不会被发觉。
比如从前的思慕成狂。
又比如现在的不安。
“我们……还可以继续吧？”喻文州问。
黄少天瞪大眼睛。这大概是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他们当然可以继续，而且一定要继续下去，即使是他因为莫名的依赖感厌恶自己厌恶得思绪混乱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因为这个结束他们的关系。
表态的句子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喜欢你，但是不想一直黏着你。黏太久觉得我整个人都不对了，就这样。”
言简意赅，干净利落。
喻文州仍旧那么恹恹地盯着他，忽而温温柔柔地笑出来。
偶尔，他的Omega也是需要被人逼迫一下的。
看见他的笑容，又落入圈套的人立刻醒悟。
“你套我话！”黄少天犀利指出。
静默片刻，喻文州压低、放柔了声音。
“这是冷战的报复。”一句话再次说愣了黄少天，喻文州慢条斯理地绵绵不绝起来：“必须要承认自己比最开始的时候贪心，贪得无厌并不是个正面的形容词，但是它现在用来形容我毫不为过。我没办法再满足于从前只有亲吻拥抱的关系，总会希望在可以的时候，少天多分一点心思和关注给我。”
“被少天喜欢，我很高兴，可是我不接受少天不想黏着我的想法。我不愿意跟少天分开。如果可以，两个人每分钟都黏在一起才能更令人满足。虽然喜欢是一个人的事情，但恋爱绝对不是。相处过程中会有冲突、会有退让，慢慢磨合是很正常的。就好像少天不喜欢我霸道欺瞒把感情拆分算计当成
博弈的筹码，而我不喜欢少天自作主张想把我们之间的距离无限拉开。我们在这中间找到一个平衡点，让我们两个人都能接受的平衡点。”
“可能会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适应，或者战胜自己的矛盾和犹豫，但是跟我黏在一起的感觉并不差不是吗？少天可不可以像接受我一样，在你的厌恶和爱情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留给我更多跟你黏在一起的时间？不要把所有东西都推给信息素，我知道少天不喜欢AO之间的交互影响，我也不愿意被它们掩盖我和少天的感情。在能控制的范围内我们已经竭尽全力抹杀这种影响的存在感，我不明白少天为什么还会把对我的依赖归罪于依存症，究竟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论文我都还给张新杰了。送还之前我看了一下，所谓的依存症与少天所说的相差太多。但是少天没有被标记过，我也不是O，评判这件事情的角度完全不一样，我不想把自己的看法强加在少天头上。关于这个，我只能保证，除非少天心甘情愿，否则绝对不标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