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浮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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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浮生记-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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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您直接跟我说啊,等我回来会不会迟了?”叶闻放捏住话筒换了一边耳朵听,“我哥多忙啊,小川会接我的。”

  “小川没空接你。”叶爸的声音陡然就抬高了,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声调有些高,马上又小声下来说:“你干爹生病住院了,他哪儿来时间管你。别给他添麻烦了。”

  “哦,这样啊。”叶闻放忽然听到这个消息,想要给谢鸣川打个电话,“爸,那您是什么事儿?一定等我回来才能讲?”因为自己爸爸陡然抬高音量的小细节,叶闻放有了些小小的担心。

  “对,一定你回来才能讲。”

  叶闻放笑着说:“怎么听着我要被收拾啊?我觉得我一只都表现良好啊。”

  “你自己想想,好好想想。换你妈跟你讲。”叶爸一点儿不拖泥带水,把电话递给了叶闻放的妈妈。

  叶闻放听着自家妈在电话那头嘘寒问暖,心思不在。满心眼里都想着爸那句好好想想,冲着这句话,叶闻放能想到的就只有自己和谢鸣川的事儿了。自己爸爸的德行是秋后算账,在这之前都是轻飘飘的。

  如果是算这个账,原由就是飞燕姐忍不住了。飞燕姐那儿出这个动静,应该不是她闲着无聊,这样想来,谢干爹的病必定来势汹汹,“妈,我干爹到底是什么病?”

  “肺癌,都晚期了。肯定是因为抽烟,我叫你爸赶快戒,他不听还骂我。小幺啊,你……”叶家妈妈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叶闻放听得懂妈妈没说完的话,语调轻松地说:“我这么大个人了,心里清楚,你别担心我爸也不会揍我的。”

  电话那头叶家妈妈没有说话,叶闻放叮嘱她保重身体便结束了这次通话。叶闻放再次拿起电话,拨出了那个早就烂熟于胸的电话号码。铃声响过十好几遍,始终无人接听。叶闻放心内忧伤思忖道:果然是世界末日年啊……

  #

  病房在六楼的最中间,病号有两个。谢家爸爸今天出院,精神很好,同谢家妈妈下楼转去了。谢飞燕收拾东西,谢鸣川搭把手。姐弟两个没一会儿把收拾出来的东西打包,一人两大包提着往楼下停车场去。

  进电梯之前谢鸣川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翻出手机来,看到有未接电话就皱起了眉头。摸不着头脑的电话号码百分之百是叶闻放打来的,作为常年在外“打游击”的同志,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很是平常。谢鸣川说手机方便咱们花重金弄一个诺基亚的新款带在身边如何?叶闻放到是答应了,却因为工作原因长期不能放在身边,成了摆设。至今联系都是单线,错过了电话就追不回来。

  谢鸣川的模样落尽谢飞燕的眼里,谢飞燕便说:“你要有事就先走,我打车带爸妈回家。”

  “不是。”谢鸣川摆手,“错过了叶闻放的电话。”

  谢飞燕听见叶闻放的名字,神情颇有些不自在。电梯到一楼,谢鸣川率先走出去,谢飞燕一阵迟疑,还是跟了上去。

  “小川……”谢飞燕跟在谢鸣川身后走了半分钟,终于开了口。停车场的地面被碾得很烂,走起来不容易。谢鸣川被姐姐一叫以为她拿不动东西,赶紧伸手到她面前说:“给我一个包。”

  谢飞燕摇摇头,看着谢鸣川伸到自己跟前的手,飞快地说:“你和小幺的事我跟干爹说了。”

  谢鸣川撇头看着谢飞燕,眉间皱了起来。一口气闷在胸口,骂人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却咬牙忍住了。顿了半晌低声道:“你嫌现在事情不够乱是不是?”

  谢飞燕不说话。

  “谢、飞、燕。”谢鸣川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叫他姐姐的名字,“干得真好,都会曲线救国了。你是这个!”谢鸣川对着谢飞燕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爸病情确诊那天我告诉干爹的。”谢飞燕最艰难的话已经说出口了,剩下的话开口不难,“你忙生意你不知道,爸没什么盼的,就盼你结婚生子。你一年拖一年,他一年比一年老,现在又生病了。谢鸣川我把话给你说来放在这儿,这病是瞒不住的,爸迟早要给你挑明了,让你在他死之前结婚。到时候你和小幺怎么办?挑明了气得他一命呜呼?顺便的把干爹一家也弄个措手不及?你和小幺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会这样子?你告诉我。你别说我干得好,你也干得好。”

  谢鸣川看一眼身边来往的车辆,不说话闷头去到自家车子面前。谢飞燕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忍住快要崩溃的表情低头跟着谢鸣川往前走。谢鸣川拉开了后备箱,谢飞燕把东西递过去,姐弟俩没言语把东西放好。

  谢鸣川关上后备箱,出人意料地和软道:“姐,能不能理解一下?”谢飞燕已然包不住眼泪了,狠狠地摇摇头。谢鸣川无声叹口气,拉开车门把谢飞燕推进去坐下,自己站在车门口望着她哭。

  “干爹说什么?”谢鸣川等了好久,等到谢飞燕稳住不哭了问了出来。

  谢飞燕抬眼看着谢鸣川,抿抿嘴说:“叫我安心照顾爸。”

  “没了?”谢鸣川能想到叶干爹说这话时候的表情,一定是平静又和缓的。叶干爹是个酸文人,一辈子就讲究一个胸怀激雷而面若平湖。越是动怒的事情,面上越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小时候自己和叶闻放干了混蛋事回家,自己被爸爸追着整条巷子跑,那动静大得整条街都知道,结果自己没挨两下打。叶闻放那边一点儿声音没听见,第二天见面,叶闻放脱裤子一看,屁股上面全是血痕条条。谢鸣川对叶干爹敬畏多过喜欢。谢飞燕不愧是谢鸣川的亲姐姐,一来就知道用谁能制住谢鸣川。

  “谢飞燕,弄得我有劲儿都没处使,你叫我怎么说你。”谢鸣川忧伤地转身靠在车上,“你还有脸问我和叶闻放怎么了,说得跟叶闻放坑过我似的,结果坑我最多的是你。”

  谢飞燕一听这话直接哭出声来。

  #

  戈壁特有的热风夹杂着细小的砂砾扑面而来,叶闻放望着远处盘旋着下降的飞机面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高温环境试飞的结果比预想的要好。这样的结果表示叶闻放可以提前回锦城了。

  虽然心中惴惴不安,叶闻放却不能把这些心绪放在首要位置,跨越千里路途来这边是试飞的。今天试飞有了好的结果,叶闻放心中轻松下来才想起这边的惴惴不安。连接话筒和座机的电话线扭结在一起,叶闻放一边打电话,一边解开那些结。等待转接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叶闻放把电话线解开得只剩下一个结了,那边传来了朝思暮想的声音。

  “小川,是我。”叶闻放觉得从说第一个字起,自己的面上就带了笑容。

  “知道是你。”谢鸣川的声音有些疲惫,“之前没有接到电话对不起。”

  “是我没按约定的时间打,接不到不怪你。”叶闻放说:“干爹的病怎么样了?”

  “长在心脏动脉边上,不敢赌手术,我跟我姐决定保守治疗。目前是稳定的。”谢鸣川压低了声音。自从谢家爸爸出院回家后,谢鸣川也住回家里。这时候虽然是在二楼打电话,还是害怕说破了,所以把声音压低下去。

  “你还好吗?”叶闻放轻声问。

  “不好。”谢鸣川轻笑出声,“你这问法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叶闻放听见谢鸣川的笑声也笑了,“我也不好,所以就想知道你好不好。是有点别扭,可我也不知道怎么问了。小川,有别的事要告诉我么?”

  “你预感到什么了?”谢鸣川真是越来越想笑了,叶闻放现在修炼得可以嘛,越发像半仙了。

  “你既然这样问,那就是有了。”叶闻放深吸一口气说:“我猜猜啊是飞燕姐把你和我的事说给我爸了,对吧?”

  “对,不过叶干爹到现在都还按兵不动。”谢鸣川说完嘴贱道:“叶闻放,吓着没?”

  叶闻放被他嘴贱逗乐了,“那你吓着没?你不是最怕我爸么?”

  “我怕也怕不着。前天干爹过来看我爸,跟我说话没什么两样。我估计他是要拿你开刀,叶眼镜儿干脆你别回来了,不然不知道我干爹怎么弄死你。”谢鸣川最忧伤的就是这一点。叶干爹根本没打算和自己讨论问题。他老人家的意思是攘外必先安内吧?说到安内,他对叶闻放下手历来都黑。谢飞燕可能也是知道这一点才直端端地找叶干爹把话说明白了。现如今,谢家这边有谢爸爸的病情制住他,叶家那边干爹根本不跟谢鸣川短兵相接,谢鸣川被架得高高的,哪边都使不上力,纵然谢千万根深叶茂撑起了整个家族,想要使横耍狠把这事儿过了却是没有一个着力点。

  “我也不能躲一辈子,更何况已经被他点名了。”叶闻放对之前那通电话的意思一瞬间就明确了,“小川,我爸这边你不要担心……”

  “我就知道你要这样说。叶闻放,你越是这样说,就越是着了他们的道。既然都点你名了,我和你一起去见他。”谢鸣川往后倒下,躺在床上跟叶闻放说。

  “他们是谁啊?你别乱想,没有什么他们,都是我们的家人。小川,你听我说,我和我爸两个人谈话,有些事会好讲一些,你在反而沟通会有不方便。既然都已经被高高的挂起来了,你就安安静静的被挂着好么?大家都怕你呢。”叶闻放想了想,飞燕姐直接把事情告诉叶干爹,也算是她最好的办法。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嗯……就不告诉你了,免得你激动。”叶闻放想了想,按照爸爸的吩咐办吧。

  “叶闻放!”谢鸣川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我想你了。”叶闻放却不吃他那一套,轻声而又飞快的说了这句。

  谢鸣川的气势一下子又没有了,盯着天花板说:“我也想你了。”

  #

  一场暴雨洗涤了锦城,整个城市看起来都那么的干净又清新。叶闻昭开车四平八稳,和谢鸣川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小伙子和一个老头子的天壤之别。叶闻放看着窗外的城市,觉得怎么同上次离开之前又不一样了呢?

  “小幺,我觉得爸那儿气场极其危险,你干了什么?”叶闻昭就闹不懂了,叶闻放明明是三个子女中老头子最喜欢的,为什么总是招惹老头子。从小到大,被收拾的次数也最多。

  “不知道。”叶闻放揣着明白装糊涂,“你都不帮我探探口风?”

  “我可不敢。你知道从我辞职下海后,他都没正眼瞧过我。要不是托你侄子的福,恐怕回家都进不了门。”叶闻昭说着就笑了起来,“我估计他是想逼婚,你年纪也不小了。”

  “是么?那可惨了。哥,你那儿今年怎么样?”叶闻放转了话题,叶闻昭从电视台辞职后和几个老同学做起了网站。

  “又一个撤资了。”叶闻昭说起来倒是不伤心,“多亏小川借钱给我补上,我那摊子还在,撑个三年没问题。”

  “嗯。”叶闻放点点头,“撑住就能迎来春天,你那是朝阳产业啊叶总。”

  “别跟我扯别的,小幺,哥正经跟你提个醒,嘴巴松一点儿,别跟爸对上。”叶闻昭眼看着就要进通锦巷了,把话题扯回来,“干爹那儿是癌症,爸应该是时不待我的心思出来了。放任你这些年,也算极限了。你孝顺他一回。”

  “好。”叶闻放立刻就答应了,“那你一起吃了晚饭走?”

  “我还有应酬。”叶闻昭将车子停在自家院子前,“记得去看谢干爹。最疼你的就是他。”

  “知道了。”叶闻放推开车门去拿行李,跟叶闻昭挥挥手算是再见。

  叶闻昭点点头,却又忽然降下车窗叫住叶闻放,“给你介绍姑娘,要不要?”

  叶闻放笑着说:“你不能等老头收拾了我再提这茬么?”

  “那也行,说明你积极改正嘛。”叶闻昭笑着调车头走人。

  叶闻放回头,家门打开了,“妈,我回来了。”

  叶家妈妈伸手摸摸叶闻放的脸,“先吃饭。”

  #

  莱特老了之后就特别不喜欢动,一般都趴在自己的窝里,守着叶家爸爸看电视。照理说,一个老头儿,一条老狗,两厢边一对应,应该特别凄凉,可叶家这俩却不是的。叶闻放没坐相地窝在沙发里,望着在藤椅上坐得笔直的爸爸和竖着耳朵挺精神的莱特,怎么都觉得他们不凄凉,反而觉得他们和电视里那伺机发动突袭的猎豹挺像,而自己就是那即将倒霉的斑马。

  等到猎豹一家逮住一只斑马大快朵颐之后,叶家爸爸终于起身,转过头来看着叶闻放说:“到我书房来。”

  叶闻放起身跟着老头去,本以为莱特会跟上来,谁知道它只是瞅一眼叶闻放,然后两只爪子搭在一起闭上眼睛趴窝里睡去了。

  “关门。”叶家爸爸说完这句端坐在大书桌后边,双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深深看了一回叶闻放。

  叶闻放把放在角落里的木凳子拖出来,还没放下,叶家爸爸说:“我让你坐了么?”

  倒也是。叶闻放又把木凳子放了回去,转回身端正地站在老头面前,双眼望着老头的,不躲也不逃。

  叶家爸爸咳一声清清嗓子,道:“你和小川有不正当的恋爱关系这个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叶闻放听了这句话没来由的想笑,老头得想了多久才想出“不正当的恋爱关系”这话来的?

  “他未婚我未娶,挺正当的。”叶闻放嘴角噙笑回话。

  “你两个男人还正当?!”叶家爸爸一手撑着椅子扶手半起身来,声音比刚才还低,“你好好给我看看《婚姻法》怎么写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才能在一起。”

  “《婚姻法》管结婚,我们只是谈恋爱。”叶闻放想着大哥交代的嘴巴松一点,接着说:“爸,您用《婚姻法》说事儿就把自己绕进去了。”

  叶家爸爸一听这话猛地就起身了,左右看看觉得青花瓷缸里的画轴挺顺手,抽出来一个,一把甩过去。

  叶闻放条件反射没躲开,硬挺着挨了打,胳膊被打中,有些疼。

  “像话吗?”叶家爸爸鼓着眼睛瞪住叶闻放,“你领路的对不对?怎么就有了这种歪门邪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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