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 [黑花盗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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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 [黑花盗笔]-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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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事已至此,总得碰碰运气,解语花不是说有心就有缘,这就是考验他们俩默契的时刻。
  瞎子裹着雨披闷头走在进山的土路上,天已经很暗了,他打起手电筒,在雨幕中照不到很远的地方,走了一阵,似乎快到山脚,就偶然瞄见左前方不远的大石头上,猫着个黑影。
  


☆、【陆】

  看那影子的大小,隐约就是个人,瞎子心说不会吧,这么巧?走近两步用电筒一照,果然就是解语花。
  他看上去挺狼狈,全身湿透了,裤子上泥印斑斑点点,背进山的包随意地丢在脚边,歪头歪脑的看着挺可怜。
  灯光照到脸上,解语花诧异地抬头,看身形认出是黑瞎子,先是一愣,随后笑着对他招了招手,说:“嗨。”
  黑瞎子发现解语花只是看着狼狈,其实心态相当轻松,他镇定自若,完全没有身陷险境的自觉。
  这让瞎子突然重新意识到,无论这个镇子的朴素民风再怎么让人松懈,但身为“当家”的强大和傲骨,依旧是解语花磨灭不了的本性。
  这位骄傲的少当家还在生病,黑瞎子走近他,脱下雨衣一股脑罩在解语花身上,道:“披上,你不能再受凉,嗓子如果发炎,有人会掐死我。”
  “谁?”
  “当初救你回来的李老头。”
  雨太大,瞎子没一会就被淋了个透心凉,雨滴在墨镜上覆了一层,他伸手随便抹了抹,对解语花道:“我知道你想上这座山,答应我一个条件,天晴了我带你上去。”
  “条件?”解语花仰头看他,有一丝兴趣盎然的感觉。
  “这里要办庙会,李老缺个压轴的角,唱戏是你老本行,想必不会拒绝。”
  略微想了想,解语花点点头:“可以,没问题。”
  他在北京的出场费是很贵的,这里自然不能比,不过瞎子开的条件很诱人,而且李老头是有名的文曲星下凡,他也可以借机打听很多事情。
  见解语花答应地干脆,黑瞎子也无意多在雨里面停留,就问:“你能站起来么?”
  “不能,”解语花耸耸肩,指了指自己的右腿,“山路太滑,我把腿扭了,能走到这里已经是极限。”
  黑瞎子闻言皱眉:“受伤了就应该找个地方躲雨,会有人去找你。”
  “我没有那个习惯心理。”解语花一笑,灯光下,他的眼睛很亮,“我原本想在这里休息会就回去,没想到你来了。”
  解语花的这几句话说得非常敷衍,不懂的人最多认为他坚强,但是黑瞎子不一样,他是道上的,他知道解语花的这种心态,这就是老九门。
  他们习惯了自己一个人解决遇到的任何问题,在做这些事情之前,已经默认了没有任何的后援,任何的帮助。
  无论是行动还是思想,解语花都非常独立,独立地自己对自己负责任,这样无论生死,都没有置喙的余地。
  他知道暴雨中的山林对陌生人而言是非常危险的,所以哪怕脚已经受伤,也会撑着爬出来,而不会抱持侥幸心理,在山上等待救援。
  解语花的表现让黑瞎子回忆起了很多原本深入骨髓,但自己刻意遗忘的东西。
  在来到这个镇子之前的他,其实与解语花别无二致,不要命的土夫子,唯利是图,张狂野性,无所不能……
  黑瞎子觉得内心有种血性在呼之欲出,他蹲□,让解语花可以与自己平视:
  “你想过么,如果你再摔一次,或者迷路在山上,得不到及时的医治,你的这条腿会废掉。”你将无法再上戏台,无法再下斗,甚至因为残废而为解家带来无法想象的灾难和冲击……
  哪怕是这样,你依然会选择不顾一切地下来么。
  解语花拿掉雨衣上的兜帽,让自己与黑瞎子一样置身于灭顶一般的倾盆大雨中,他突然间领会了黑瞎子“哀莫大于心死”的原因,也明白眼前的男人正身处冰与火的边缘,他非常好奇自己这一桶油泼下去,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
  黑瞎子就看到他非常傲然地笑起来,眼神中磅礴的大气,如云雨般激荡。
  解语花说:“我长这么大,别的没有学会,只懂了一个道理:腿瘸了又怎样,哑了又如何,只要还有一口气,我解语花要保的,就不会让任何人损伤分毫。”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值得守护的,看不到,不代表它不存在。
  比如你身后的这个镇子,现在看上去是黑乎乎的一片,阴森、诡异、毫无生气,但是雨停之后,又是另外的光景。
  所以遮蔽你眼睛的只是一时的黑暗,如果内心能等来晴天,一切都会不同。”
  解语花的话说完,两人再次陷入无边的沉默,耳旁只剩下风声雨声,而微弱的手电光照着他们,晕染出淡淡的光彩。
  黑瞎子就这样看着他慢慢地笑起来,洒脱、张扬、如释重负,解语花仿佛能感觉到一直以来禁锢着这个男人的铁锁在一点一点打开,他张狂的本性如伸展的巨大羽翼,直贯苍穹。
  ……
  黑瞎子没有将腿伤的解语花带往卫生所,而是转向了镇子最东边的一间独门独院的老房子,来开门的李老头手里还端着茶壶,见到门外的人是解语花,立马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路上黑瞎子告诉过他,这老头外号叫李神医,治外伤的手段天下无双,而且会唱戏,学富五车,是镇里里最有文化,声望也最高的老人。
  “就是性子有点猥琐。”瞎子最后补充。
  李老留在里屋给解语花治伤,外面雨没停,瞎子不着急离开,就拿条毛巾擦着头发,猫进了北面的正堂。
  这间屋子很古朴,唯一的装饰的就是摆满三面墙的书柜,医书、古籍、史书,比之镇上的图书室毫不逊色。
  瞎子不敢点烟,就摸了一只叼着,随便抽了本盘龙镇的县志翻看起来,本没想着能有什么收获,最后也果然没有,他刚想换本小说来看看,就见李老拿着卷废纱布过来了。
  “怎么样?”
  “不严重,休息两天就能好,虽然太胡闹了,但是人还算聪明,下山的时候右脚没受力。”
  “嗯。”瞎子点点头,把书胡乱塞回书架,被李老头瞪了一眼,又拿出来整平了好好放回去,边道,“那人就留在你这,我先走了。”
  “急什么,来都来了,我顺便瞧瞧你的眼睛。”
  “没什么好看的,还是那样。”关掉离自己最近的那盏灯,光线昏暗下来,黑瞎子摘了墨镜,李老头凑过来,翻了翻他眼皮,而后皱眉道:“虽然没有恶化,但也不见好啊。”
  瞎子无所谓一笑:“没恶化就够了。”
  “你真不打算做手术?”李老唉声叹气地倒了两杯茶,递给瞎子一杯,道,“我前两天在电视上看了,说是北京的大医院有新技术新设备,虽然有风险,但赌一赌还是值得的。”
  “不用了,没事,”瞎子喝口茶,看着他笑,“我活不了那么久的。”
  李老被他说得一梗,无语地叹了口气,摇摇头,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瞎子,但还是难免可惜。
  “算了,我不管你,但是你也别破罐子破摔,这世上多少盲人,还不都活得好好的。有空折腾折腾自己,眼睛那么漂亮,天黑了就别戴那劳什子的玩意,露出来透透气,没准哪天就好了。”
  瞎子一笑,就凑过来问:“哪天?”
  “这……”李老被他问得一梗,本想骂一句“混小子”,但看到瞎子望着外面雨幕出神的侧脸,就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柒】

    解语花被称为“晴天”确实实至名归,他一进山,镇子就开始下雨,他一回来,就万里无云。抢收庄稼的镇民爱他爱得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又听说他被李老收去排演戏曲,顿时更是身价倍增。
  而那天的暴雨之后,黑瞎子却像突然换了一个人,性格变化非常明显。
  如果以前的他是不会笑,那么现在的他就是只会笑,有点颠、有点痞,还有点漫不经心和慵懒,解语花就觉得大爷的这个人真会演,比那个守门去的张起灵还会演,不仅他自己被骗了,整个镇子的男女老少都被他给骗了。
  就连最迟钝的张小邪也拉着阿婆的手心有余悸地说:“隔壁的黑叔叔,怎么越来越坏了啊……”
  这天,黑瞎子顺路把解语花还放在老房子充电的手机和相机送过来,就发现病人压根不在房内,李老指着梯田最高处的祠堂告诉他,上那里去了。
  黑瞎子悠悠闲闲地跟过去,就见解语花拄着拐杖,正站在祠堂门外休息,见到他来,有点意料之中的无奈。
  这男人最近非常喜欢往他那里跑,若问为什么,他也不说,就看着你笑,好像有点不怀好意,又好像没有,搞的小花很头疼。他突然非常怀念初识时候的黑瞎子,那时候冷冷的,多酷啊,现在这痞里痞气的,实在难缠。
  黑瞎子走到他旁边,就问:“这破庙有什么好看的?”
  “这是祠堂,不是庙宇。”
  “哦,”瞎子偏头瞄了一眼,似乎没发现什么差别,但还是改口问,“那么这破祠堂有什么好看的?”
  小花无语了一下,才回答:“但凡有历史底蕴的地方或多或少都供奉一些人,有的是佛祖,有的是关公,要不就是曾经对镇子或者整个国家都有巨大贡献的名人。这镇子那么大,就这一间涉及信仰问题的祠堂,里面供的人肯定了不得,自然要来看看。”
  祠堂不大,年代也不算久远,而且几经修缮,所以其实也没有瞎子说的那么“破”。
  正中的桌案上摆着一尊一人高的石像,看服饰大约是唐宋年间的人物,面容宽和、慈眉善目,手上拿着一本书。
  桌前一块字迹斑驳的碑,从勉强能辨认出的文字中可以获知这是盘龙镇的一位名医,有“华佗再世”之能,而且仁义心慈、救人无数。
  当年盘龙镇突发大水,暴雨半月不停,淹没了大半农田不说,还淹死了很多人和家畜。地方官治理不及导致瘟疫横行,就是这个神医在危境中挺身而出、力挽狂澜,赠医施药,救人于水火。
  盘龙镇的后人为了感谢他的义举,就建了这座祠堂。一开始是有病的人经常来祭拜,日子久了就逐渐演变成地方神明一般的存在,民生疾苦归他管、年成气候也归他管,说起来,也算是非常辛苦的土地公了。
  对于这种与民为善的古人,解语花一向还是很尊敬的。拿了三支香点上,对这位名医拜了拜,最后看了一眼石碑,才在黑瞎子的搀扶下步向后院。
  虽然碑文已经将原委说得很清楚了,但是他还是觉得有奇怪的地方,见黑瞎子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解语花就问:“你也看出来了?既然是名医,为什么石碑上、县志和古籍上,都对他那次水患前的生平只字不提?”
  “书是人写的,既然有问题,自然是有人别有用心。”黑瞎子阴阴一笑,似乎觉得理所当然,“要么就是被人刻意抹杀,要么就是他原先只是平凡人,后来一夜成名。”
  解语花琢磨了一下,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很耐人寻味。
  胖子不是一天吃成的,医术自然也不可能突然间学会,除非他是神仙下凡,或者发现了什么《神农本草经》之类的无价天书。
  边想着,两人已经来到后院,这祠堂后面,倒是别有一番风景。
  篱笆墙围了个很大很大的圈,里面种着成百上千株相同的植物,看上去是花,但9月并非花季,所以解语花也不知道这栽的是什么。
  “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旁边的黑瞎子突然说,听上去有点可惜,“据说三四月的时候,全部花都开了,漫山遍野的红,风一吹,整个镇子都是香的。”
  三四月,解语花心里一咯噔,莫非……
  “里头那神医跟你一样,姓解,平生最喜欢海棠,所以后人在他的祠堂后面栽了半山的海棠花。”瞎子偏过头,对着小花高深莫测地笑起来,“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会感兴趣。这个解神医是盘龙镇唯一一个已知的,成功破解了‘盘龙出水,功名天下’的人。”
  解语花震惊地看着他,突然就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
  黑瞎子带着他那意义不明的笑先走了,解语花站了一会,也反身迅速下山回李老的宅子。刚巧老头在家,他就抓着人问山顶上祠堂的事。
  李老不紧不慢地给他换了纱布,拉他在院子里坐下,才慢悠悠地说:“那句话是汉代的一个风水先生说的,时间那么久了,谁知道是他招摇撞骗,还是真有这么回事。古时候都说不好的,算命的都是一句真三句假,说点好听的才有饭吃么。”
  解语花点头应和,李老喝口茶,续道:“那句话一说出来,就有很多人来找盘龙,找来找去,屁都没找到。实话说,比起什么龙,我觉得我们这里的山,更像蚊香。”
  解语花一听就乐了,话虽然俗,但在理,一圈一圈绕着的,不就是蚊香么。
  “所以几千年了,也没见我们这出几个像样的大人物。这里的山秀气,人也秀气,没那么好高骛远,也没什么大志气,和和乐乐过日子就得了。硬要掰指头说的话,就是山顶上供着的那个。”
  一听说到重点,解语花不禁坐直了身子,问道:“我听说他姓解,老爷子知道全名么?”
  “不晓得,”李老摇了摇头,道,“书上没记载,老人提起来,也只是叫‘解神医’,原本的名字早就忘记了。据说是因为他的出身不好,原先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出名之后,大伙感念他的善心,就只字不提他的过去,渐渐地也就没人知道了。”
  “那他和那八个字,又是什么渊源?”
  “当年天灾范围很广,全中国没一块好地方。解神医治好了镇子里的人,就出山去了,据说后来四处游方救了不少人,朝廷还封了赏,所以就有人说,‘盘龙出水,功名天下’,他一定是解了这道谜,才有那么大的成就。”
  听完李老的解释,解语花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是至今为止获得的最有价值的线索,他终于摆脱了无头苍蝇团团转的状态,而有了一个可以追寻的方向。虽然这个故事太多疑点太多含糊其辞,但是总比毫无头绪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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