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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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清- 第3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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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学的是笑话百出。

真的就把秀宁赶走么?不知道怎么的,徐一凡一下就想起在冬日午后暖洋洋的太阳下面,自己抛开公事,和秀宁下棋的景色。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一些关于北地清廷内幕的事情,可是两人都知道,都没往心里去,都在享受这难的全然放松感受。

自己下棋耍赖,这个清秀的女孩子悄悄翻个白眼的景象,竟然会这样的清晰——她可是旗人的格格啊!他要干的事情,无一不是在针对他们这个带着爱新觉罗姓氏的家族!

自己内心深处,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句有点大男子主义的实在话,李璇闹这么一出,其实也不过是小事。在这个年代,本来就是三妻四妾的时代,他们又算是年少的夫妻,李璇本身是那样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根本没有黄脸婆大房吃美貌少女外宅醋那样无趣,看着女孩子赌气吃醋,都能算的上是两人之间的情趣了,大是繁重工作之后的调剂。秀宁要不是旗人,弄假成真真的迎进内宅,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儿,可是事情要害就在于她是旗人,是爱新觉罗家的格格!自己万一脑子坏掉,真的对这个女孩子动了点感情,那可就玩笑有点大了!

自己不会真的有点喜欢她吧?

徐一凡皱着眉毛摸着下巴认真思索,呆呆的站在码头上面,溥仰他们都讶异的看着徐一在那儿不言不动,白斯文在身边一副先豁出去现在又后怕上来的诚惶诚恐模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情,都不敢上前。

张佩纶出来的晚一些,从跳板上下来,就瞧见了这里的异状。一众人都呆呆的看着徐一凡在那里苦思冥想,连沃特斯这种贵客,徐一凡一时都他抛在了一边儿。

张佩纶也是心下一动,急匆匆的赶到徐一凡身边,低声问道:“大帅,出了什么变故?”

一句话就将徐一凡惊醒,他哦了一声,放下摸着下巴的手:“没什么……幼樵,你先回督署,通知人齐集来议事,我有点事情先去忙一下……忙完我就过来,”

他接着就扬手招呼:“溥仰,陈德,不要车子了!给我带马,跟我走!”

张佩纶一下拉着他:“大帅,到底有什么大事?英国客人不安顿,议事如此大事都要暂等,出了如何变故,我也能参详一下!”

徐一凡摸摸脑袋笑道:“没什么,就是找两个女人谈谈,谈完就过来,”

张佩纶一下气的手足冰冷:“大帅!任性的事情,大帅也做的够多的了!虽然不少事情,虽然看起来荒唐,可大帅心中都有深意在焉,可是此次找两个女人谈话,就能盖过眼前大事?一个是马上要布置对付北边的手段,一个是好好款待这位索尔兹伯理阁下,他的观感,关系着英国对我们的评价……什么女人,能盖过眼前大事?难道是王母娘娘?”

徐一凡一笑:“幼樵,我分的清楚,对外国战,那些精竭虑为民族气运而战的时候,我是没空想到这些,这么一个大清,不过是想办法让他们快点垮,千疮百孔的一个敌手,我还要如临大敌,那我才叫真的没本事!我的对手,从来都不是这个末世大清,而是这个时代的潮流!如何顺应它,追上它,才是我真正要做的事情!”

溥仰、陈德早已将马牵了过来,一众戈什哈已经先翻身上马,只是在这里等候徐一凡,徐一凡踩上案,熟练的勒马扯缰,坐在马背上面真是英气勃勃:“老子才二十七!有的事情,比对付大清朝有意思多了,我得弄明白去!我要是阴沉沉的,整天只是在权谋里头打转,幼樵,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追随我吧!洋鬼子那儿,你去安顿,顺着他们的观感做事,那就不会有我徐一凡的今日!我只是要让他们看到,我在做什么事情而已,又不是赶着讨好他们的!”

他对着张佩纶露出雪白的牙齿笑笑,点头算是告辞,用力给马加了一鞭:“走!进城!”几十名戈什哈顿时如龙一般跟上,在码头前土路上卷好大一片烟尘,张佩纶就站在那儿看着徐一凡很有些矫捷的背影,摇摇头,自顾自的走到沃特斯身边,正想拉过通译来说几句抱歉的客气话,沃特斯已经摇头笑着用英语了句什么。

张佩纶低声回头问赶到他背后的通译:“说的什么?”

“活力………大人,是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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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葛庄一夜之间,仿佛就变了天。

昨夜南头拳坛,响起的洋枪声音,惊动了全庄子,谁敢在这么大黑天的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除了家里有姑娘媳妇儿去摸香请神的放心不下,胆战心惊的披衣摸过去,其人都在被窝里头发抖,赶紧的藏细软。口外马匪,也闹不到延庆来,到底这是哪路的凶神在行事?莫不成是官府里头觉着香教路数不对,派营头来剿香教了?

枪声响了短短一阵就停了下来,庄子里面已经是狗叫声响成了一片,更添了三分冬夜的凄凉景象,过不多时,却是有人将自家女人接了回来,家人迎进屋子,已经脸上颜色不是颜色了,除了怕,还有气。

“葛二蛋死啦!和小花鞋一起拖出来,都光着屁股,身上十几个血窟窿!倒是那外路康庄来的刘大师兄站在那儿,只是说葛二蛋欺师灭祖,还……还糟蹋咱们的闺女!刘大师兄说了,摸香请神,教里祖师爷也没这么路数啊,女人经常来那个,身上脏,真请神能请的下个什么来?咱们家的还好,别的家里,有的闺女媳妇儿身上,就披着一块布片儿!当即就有接他们的男人在那里又打又骂,要写休书!葛二蛋真不是人哇,活该挨炮子儿!大柜大柜的洋钱搬出来,打眼一瞧,月亮地里白花花的几百块洋钱!刘大师兄说了,起团是要练新军,倒要发饷钱,再没个罚香的道理,咱们庄子,大家说说这些日子罚了多少香?哪家没出血?

刘大师兄说了,阎尊者派他来清理门户,夹着洋炮打死葛二蛋的,都是教里面的护法,一等一的高手好,起团照起,谁当初画了名字在簿子上面儿的,不去就得跟葛二蛋一样,都是欺师灭祖的罪名!不过这下不让大家伙儿白当差,一天一毛洋,就是一百个大字儿,就是五十个京钱!土里刨食,一天也没挣这么多哇!当初就瞧着葛二蛋不是东西,还好阎尊者有眼睛,派了人来办他!瞧着他们那壮棒样子,那腰里的洋炮,看来这次香教真的要成大事儿了!”

见到了南头香坛里头景象的人,下半夜里,家家都在传着这些大同小异的话。

到了天明,大家伙儿提心吊胆的赶过去看究竟,不冲着别的,还冲着每天那一毛洋呢,要是敢不去,人提着洋炮真找上门来了,到时候朝哪里躲去?通直隶里头,哪里没有香教?

到了南头香坛,院子还是那个院子,空场还是那个空场,就连牌位香亭都没动。

只是在那往日斗赛的旗杆上,已经高挂起了葛二蛋的尸首,他的几个心腹,五花大绑,已经跪在旗杆前头,溜溜的冻了半宿,人人只剩下半条命,这些阎尊者派来的护法使者,下手狠辣之处,真是让老百姓们瞧着都不敢大声说话!

往日里被庄户人家瞧不起的那位外路来的刘大师兄,已经是一身道袍,腰系红色丝绦,盘腿捏诀,一脸庄重样的盘腿坐在香坛前面,香烟在他身前缭绕,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在他身后,站着两条虎背熊腰的壮健汉子。

除了他们,还有一个矮胖圆脸的三十多岁的汉子正带着两个手下,面前桌上堆了一大堆洋钱铜元,还有一个红印泥墨盒摆在蓝皮流水簿子边上,笑和气万分:“来来来,欺师灭祖的葛二蛋已经被尊者派人办了,现在大家重新上卯,会画自己名的画名字,不识字儿的按手印,一天一毛洋的津贴!要是谁当初上了卯现在朝后缩,刘大师兄有天眼,逃到天边也能把你找出来!”

黑的是眼珠子,白的是银子,这家伙厉害到了不动声色的就把葛二蛋打成了马蜂窝,这儿又有了好处,逼利诱之下,原来南头香坛的人一个个都涌过来重新上卯,家里闺女媳妇儿在葛二蛋手里吃过亏的,还到旗杆底下朝他的尸身砸石头,顺便臭揍他那几个心腹一顿。一天下来,冷带饿再加上挨打,生生打死了俩,这也就和投命状差不多的意思了,南头这个香坛,转眼间又是如往常一般热闹,刘大师兄面前上的香更是多了一倍,香灰都快把炉子给填满了,庄子里头几个大户也凑了分子送过来,有银子有活猪活羊,口口声声说阎尊者为小葛庄除了一害,教法度森严,必成扶清灭徐大业!

刘大师兄懒懒的不大理这些大户,庶务都是那个圆脸矮胖子在操持,他客气的将银子退回去,猪羊收下,当即就给上了卯的团民们按家分了,只是说起团就是卫护乡里,说些客气话干嘛,那些大户平日给葛二蛋欺负的也不浅,这个时候算是扬眉吐气,操持着把葛二蛋睡过的几个破鞋,扒的赤条条的,赶在庄子里面游街,这等场面,已经有些年没瞧见了!

常了晚饭时候儿,团民们都回各家吃饭,可是从昨夜到今儿这么多热闹下来,还见了血,大家伙儿兴奋的有点发狂,一个个家里送饭过来,蹲在场院里头就开始吃起来,谁也舍不得散去,而那圆脸矮胖子就笑嘻嘻的在人群里头来去,操着带点河南口音的官话和大家伙儿拉家常,谁都对着他竖大姆哥儿,新来大师兄们,仁义!

正一团和气的光景,就看见从北面穿过庄子走来一群只穿着夹衫坎肩的汉子,人人都是壮健非常,腰里着的同样是红带子,当先一人浓眉大眼,比平常人高出半个头来,他们都空着手,只是昂然而来,这边蹲在场院里面吃饭的团民,瞧见他们来了,有的小伙子就咣当一声摔了碗,忙不迭的抄起扎枪铁尺:“葛起泰来啦!咱们南北不扰,你们过来干嘛?以为换了大师兄,就能压咱们一头了?告诉你,咱们的新大师兄,不是善茬!”

“葛老大,谁不知道你家两个弟弟都加入了徐一凡的妖军?在朝鲜伙着小日本儿一起打朝廷,还冒了朝廷的功,现在还要造反!亏你还有脸烧香!”

“没说的,打他狗操的,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盘儿!”

当先那壮健高大的汉子就是人们口中的葛起泰,他没看那些挥舞着刀枪涌过来的团民,只是抬头瞧了一眼挂在旗杆上晃晃悠悠的葛二蛋尸身,皱皱眉头:“管事的大师兄是谁?咱不管二蛋他做了多少混帐事情,人死债消,这么挂着,也太欺负人了,好歹是咱们小葛庄的人嘛!咱们当初起少林会,现在烧香练拳,也不过就是为了保家保乡,闹成这样,下个该死的是谁?这世道,大家伙儿平安踏实就是福分!”

人群当中,袁世凯分开那些团民缓缓走了出来,刘大师兄还端坐在那儿,眼睛都不睁一下,他今天一天,只是很尽责的充当招牌,不听这个姓项的矮胖子的话?开玩笑,别看他今儿一天笑的和气,自己要是不听招呼,乱说乱动,谁也说不准挂在旗杆上头的,是不是他刘长子!

“兄弟姓项,替刘大师兄操持团务,有什么事情,大师兄尽管和兄弟说。”

袁世凯静静的看着葛起泰,抱拳回话。

“放下二蛋的尸身,咱们再谈谈!你们是外路人,一来就见血,将来要把咱们小葛庄怎么样?”

袁世凯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旗杆上的尸体。倒不是他心狠,非要悬尸示众,不挂起这家伙,如何立威?眼前高大汉子说的不错,他们毕竟是外路人!这葛二蛋死了也就死了,从头到尾,这家伙在他心目当中就是草。

他定定的看着葛起泰:“你兄弟加入了徐一凡的妖军?”

葛起泰哼了一声:“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别那么多废话,要谈就谈,不谈也有不谈的说法!”

袁世凯一笑,拍拍手:“放下那家伙!这位老兄,咱们就进去谈谈如何?”

第五卷 鼎之轻重 第四十九章 … 谈判(十)

一骑快马飞也似的穿过江宁街头,直奔总督衙署而去。马蹄敲在青石板路上,蹄铁溅起点点火星。这骑马飞也似的直指督署门口,站在门口警卫的都是徐一凡的亲兵营官兵,谁还不认的马上的人就是大帅的贴身戈什哈,亲兵营副营官陈德。

“大帅回署!”陈德骑在马上就声传令。

门口亲兵忙不迭的迎上来,大帅回来的可真快!电报上面通知的是十点到码头,坐马车回来,怎么也要打十二点以后了,这已经是徐一凡省略了一切满清官场恭总督回署的仪注,可是结果不过才一个钟点,陈德就来通传!

陈德扣着鞍子下马,几个亲兵就过来接缰绳,还一个在门口值星的亲兵营队官急的头上火星乱冒,

“大帅的军令,他进出衙署,出行哪里,为了不扰民,只许咱们提前半个钟点布置警跸,现在怎么办?大帅到哪儿了?我的陈大人哇,您怎就不提前告诉咱们一声儿?咱们误了军务,挨军棍您可得帮我说话!”

陈德瞪了他一眼:“大帅的军令,警跸免了,几十号弟兄侍卫着大帅骑马而来,飞快的,任什么也来不及,就算有人对帅有什么动作,仓促之间也布置不了,这责任,替你担着了……”

那队官松了一口大气,就又要掉头跑进衙署里面,集合队伍,恭迎大帅进入公廨里头,陈德又叫住他:“别朝督署公堂那里迎了,大帅穿过去,直入内院!警跸的事情,什么都不用操办,就我们几个贴身戈什哈卫着大帅就行了,你赶紧调传骑通知在江宁的各位大人——可能就詹大人不在,不管是政务署的,还是禁卫军的,都传来督署开会,大帅去了内院,再半点事情之后,就立刻赶来开会!”

听到徐一凡破例的回来就直入内宅,传了那么多人来开会还要他们等着,那队官的神色顿时就变古怪,陈德冷冷的瞧了他一眼,看的那队官直打哆嗦,陈德也早就不是当会友镖局那浑浊愣猛的小趟子手,跟在徐一凡身边这么久,他的偶像就是他们小舅子界的翘楚李星。虽然他一时不带兵,可做派处处模仿李星久在野战部队磨练出来的严肃整齐,雷厉风行的风格,再加上做事情以身作则,至少在亲兵营里头,任劳任怨,刻意严肃警惕的陈德,还有胆大包天对徐一凡忠心耿耿的溥仰,声望很是不指挥底下人也都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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