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伯翰！你们既然开出了这样丰厚的条件，那要我们做的事恐怕也不简单吧？”始毕可汗淡淡道。
“呵呵，其实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双方一起南下进攻隋朝。我们从西边进攻，你们从东边进攻！”伯翰呵呵一笑，然后掏出一副早已准备好的地图，铺在桌面上。
他这时对始毕可汗道：“可汗你看，这就是隋朝北部，包括整个大草原在内的地图。我家射匮可汗的意思，便是由我们西突厥进攻伊吾、敦煌、鄢善、且末、张掖等郡。而可汗则负责进攻五原、榆林、定襄、马邑、朔方等郡。谁打下的地盘，将来就是谁的。这些地盘上的人口和东西也都归占领者所有！”
始毕可汗望着地图看了半晌，心中却是暗怒。他这时才明白，为什么伯翰敢许下如此丰厚的条件。因为西突厥进攻的地方，便是隋军灭了吐谷浑之后，新设的五郡，这些地方地广人稀，水草丰美，且是中原到西域的必经之路，来往商队极多，仅是收税一项，便可获利不菲。
四年前，射匮可汗见隋军占领了吐谷浑，兵锋直抵天山一带，威胁西突厥腹心之地时，便起大军十万进攻伊吾，企图夺取这一战略要地。但他却时运不济，隋军主力虽然当时随杨广返回，但却留下了八万精兵以及名将李靖。
结果伊吾一战，李靖指挥隋军大败西突厥军队，斩首三万余人。射匮可汗狼狈逃回牙帐，脸面丢尽，从此数年不敢再犯隋境。
不过，如今由于杨广倾全国之兵进攻辽东，且李靖已经撤回中原，那八万精兵也只留下了不足四万人。如果西突厥全力进攻，要夺取这一地区并非难事。
反观东突厥一方，要进攻的地区却是隋朝的北部边境，五原郡和榆林郡是在河套地区，该地区向来是中原的北部屏障。虽然这两个郡水草丰美，又有黄河流经该处，的确是一块上佳宝地。但隋军驻扎得也不少，且城池坚固，易守难攻。
而马邑郡和定襄郡则位于河东地区北部，是中原通向大草原的必经之处。这两个郡虽然不甚富裕，但因是边塞重地，隋军不但驻扎的数量多，且多是精锐。马邑太守王仁恭也是一位善战之将。
至于着朔方郡就地位更重要了。它是隋朝腹心关中地区的北部屏障，从朔方出发，快骑五天就能抵达长安城。因此该处隋军人数高达五万，且由关陇大阀中的李阀重臣李浑之子李节统率，攻打此郡的难度甚至高于马邑和榆林。
始毕可汗顿时便明白过来，西突厥是想让自己为他们火中取粟。他们让东突厥攻打隋军重兵防守的边塞要地。这样便能吸引隋朝的主要注意力，引来杨广的大军报复。而他们去攻打防备疏松、且利益极大的西北五郡，好一个如意算盘！
他猜也猜得到最后的结局：必然是西突厥化费极小的代价便占得隋朝的西北五郡。而东突厥则和隋军主力来了个大火拼，就算赢了也必然是惨胜。且会激起杨广的愤怒，遭到隋军援军的报复。而如果输了则会一无所得，损失惨重。
咄吉可不信射匮可汗在自己惨败，实力大损之后，还会遵守之前把金山草场让出来的诺言。
而且，就算射匮可汗不敢明着违背约定，也必然想尽办法，在将来故意挑起纷争，重新发兵夺回草场。甚至还有可能率领大军，攻击已经元气大伤的东突厥，吞并这个三十年来的宿敌，实现让东西突厥合二为一的梦想。
想到这里，始毕可汗不禁冷冷道：“伯翰，你打的主意倒是不错。可惜太小看了本汗的聪明才智。你就以为本汗会为你们西突厥火中取粟吗？”
而其他的突厥贵族却是浑浑噩噩，尤其是颉利，听始毕可汗说什么“火中取粟”，都心中诧异，暗忖这怎么能跟火中取粟联系起来？
见自己这个兄弟一派迷惑不解的样子，始毕可汗也不禁心中有气，暗忖这个家伙脑筋真是少根弦，被别人一片草场就骗得服服贴贴，也不考虑一下东突厥究竟有多强的实力。以草原上的骑兵去进攻人家重兵把守的城池，就算赢了也会损失惨重。到时东突厥哪还有实力压制周边的铁勒、契丹、薜延陀、室韦等族？
就在他欲点醒颉利之时，那伯翰却是微微一笑道：“尊敬的可汗，忘了提醒您一句：我们西突厥的射匮可汗和铁勒部的首领蒙罕，在一个月前刚刚结为儿女亲家。既然双方都是一家人了，当然会彼此相帮。铁勒部的英雄们也对我们东西突厥之间的会盟很感兴趣，想一起共创大业。如果我们双方结盟，那铁勒部想必也会同意加入……”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而据我所知，薜延陀部的首领俟斤，以及其子薜乞罗，似乎对启民可汗的死，还有可汗的上位有些怀疑和猜忌之心。而薜延陀部的实力不弱，控弦之士当在三万以上，如果再动员一下，集结五万以上的大军不在话下。他们的实力不比铁勒部差多少。如果他们造起反来，只怕可汗一时之间也难以应付。但如果我们双方结盟，我想薜延陀部是绝不敢轻举妄动的，说不定还会对可汗服服贴贴……可如果可汗拒绝我们西突厥的好意，那就让我们有些为难了！”
始毕可汗听闻之后，面色顿时大变。他张大了嘴，想说些反驳和怒斥的话，但话到嘴边，还是终于缩了回去。
他心中明白：伯翰话中的威胁之意已经非常明显，他是在旁敲侧击提醒自己，原本和东突厥关系非常好的铁勒部，如今已经被西突厥的射匮可汗用联姻的方式暗中拉拢了。这相当于在东突厥的背后捅了一刀。
铁勒部如今便相当于一个暗藏的敌人，随时有可能给自己反戈一击。而薜延陀部本来就和自己的关系不太好，俟斤还被自己暗中下了毒，也不知道如今死了没有。可就算俟斤死了，他的儿子薜乞罗也同样对自己关系极差。
在这种情况下，薜延陀部说不定也会受西突厥拉拢，落井下石。
至于东边的契丹、室韦等部，只怕在此情形之下，也会蠢蠢欲动。
“好你个伯翰，你竟然敢威胁我父汗！”听到这里，突利不禁咬牙切齿道。他的一只手已经按上了刀柄。
始毕可汗这时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伯翰，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帐休息吧！我要多些时间考虑！”
伯翰听闻之后，哈哈一笑道：“呵呵，我想可汗是个明白人，会作出聪明的选择的！”
说罢，他便用挑衅的眼神瞪了突利一眼，然后迈开大步走出了营帐。
突利气得“锵”的一声拔出腰刀，怒气冲冲道：“父汗，这家伙也太猖狂了！要不我点起一队人马，过去把这些西突厥人全部斩了如何？”
“突利，别冲动！你真这样做的话，只会和西突厥马上反脸。说不定射匮那混蛋就想我们这样做呢。”始毕可汗这时似乎一下子老了不少。他挥了挥手，疲惫地说道：“你们几个都先出去吧！容我好好考虑一下！”
颉利顿时面色尴尬，他之前接受了伯翰的礼物，不然也不会那么偏帮伯翰了。但万万没想到西突厥人竟然预先有这么多布置，看来是早就蓄谋已久了。
颉利满脸羞愧地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而突利走出大帐后，缓缓走了几步，却是猛然停住。他思忖了片刻，方果断地向隋朝使节团住的大帐蓬而去……
第138章宇文明的策略
刚刚睡下不久的长孙无忌，在被侍卫叫醒之后，听了突利的话，睡意全消，瞪大了眼睛问道：“什么？你说伯翰威胁了可汗？用铁勒部和薜延陀部来强迫他，要他和西突厥结盟，攻打我大隋？”
突利眼圈红红地说道：“是的！我原本也不想这么晚还打扰长孙大人的，但那伯翰实在欺人太甚了，扬言如果我们不同意的话，他们就要联络铁勒部和薜延陀部一起进攻我们。我思来想去，发现如今唯一可以指望的，便是大隋了！”
说到这里，突利单膝跪下，向长孙无忌重重磕了一个响头，言词恳切地说道：“还请长孙大人发大隋天军来援救我们！我们东突厥上上下下将永为大隋屏障，世代友好！”
长孙无忌连忙将他扶起，叹息道：“突利兄弟，快快请起！我怎么担得如此大礼？”
他眉头一蹙，心忖隋军现在都在往辽东集结，从五原、榆林到马邑、定襄等北方诸郡皆无多少军队驻扎，他们能够自保就不错了。哪有多的余力来草原助战？
就算他马上将突厥的情况回报圣上，圣上也立刻同意发兵，这一去一来，只怕没有两个月援军也到不了草原。同样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长孙无忌瞥了突利一眼，见他一脸焦急的模样，方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对侍卫道：“速去请两位宇文将军，以及郭将军、林将军、尉迟将军前来。说有紧急事务商量！”
约莫一顿饭功夫之后，还在被窝里的宇文明、宇文成都、尉迟敬德等人被侍卫一个个叫来了长孙无忌的大帐。他们睡眼朦胧地听完长孙无忌的叙述之后，皆惊奇不已，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内幕，看来这始毕可汗也未必不可拉拢。
宇文明将发生的事情在心中大致疏理了一番之后，方正色道：“突利兄，你们东突厥现在在牙帐这里有多少兵力？”
突利皱着眉头想了片刻，方凝声道：“现在在牙帐营地大概还有三万人马，如果遇上敌人来袭，我们可以将能拿得动武器的老人和十几岁的孩子也动员进来，便可再多出两万余人。”
“仅仅三万人？怎么在牙帐这种重地才只有这点人数？”长孙无忌听闻之后也大为吃惊，他记得以前来时，牙帐可是驻扎有十万大军的。
“前一段时间，契丹和室韦两族称他们遭了雪灾，便不肯交纳贡赋。因此爷爷便派我叔叔也速答率五万大军前去征伐，前几天他还送信来，称自己才率军到了室韦边境，室韦部首领者勒别便服软了，乖乖交上了所欠贡赋。如今他正率军向契丹的地界行去。”突利这时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宇文明立刻敏锐地感觉到，这里面定然有些问题，契丹和室韦关系向来不睦，怎么会突然反应那么一致，全部口称部落遭到了雪灾？而他们的地方相隔千里，就算遭受雪灾也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只怕是有人在从中穿针引线，暗中指使。
他当即便肃然道：“那你们这次老可汗逝世，有没有派人通知契丹和室韦呢？”
“当然派了使者。毕竟他们也是臣服于我们突厥的部落嘛！”突利感觉有些奇怪，但还是答道：“所有臣服于我们突厥，以及我们突厥内部的大小部落，都派人通知了的。”
宇文明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一丝线索的端倪。他思索了片刻后，方又问道：“西突厥的伯翰和高丽的盖苏文这回来拜访可汗，带了多少人过来？”
“没有多少！”突利摇了摇头道：“西突厥是我们重点防范的对象，可汗只允许了伯翰带五百人穿过金山。而高丽和我们则关系一般，既没有敌对，也没有什么交情，盖苏文因此被允许带了一千人过来。如今盖苏文已经昏迷不醒，高丽使节团的人估计也无脸呆下去了，我估计他们应该会很快离开突厥吧！”
宇文明听闻之后，却是摇了摇头，他可不认为高丽人吃了如此一个大亏之后，就会乖乖滚回去。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找自己报仇。就算他们没有足够的兵力，也会借助其他势力来报复的。
“突利兄弟，你马上把所有的斥候派出去，方圆百里内，凡是有大股人马行动的，都马上汇报！并多派一些人手在方圆五百里内搜寻。同时盯住西突厥与高丽两个使节团的营地，一旦他们有人出去，就让人跟上去盯梢！”宇文明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突利听到宇文明的这些话，不禁心中疑惑，心忖难道自己刚才的一番言词把这位大隋副使吓倒了？让他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可之前在晚宴时，他面对高丽猛将盖苏文的挑战，却是在大家都不看好他的情况下，挺身而出，并在劣势情况下沉着应战，力挽狂澜，最后反败为胜。如此一员战将，有勇有谋，就连父汗也对他颇为看重。怎么看也不象是个胆小之辈啊！
突利正想问问缘由，宇文明却是立刻说道：“突利兄弟，我知道你心中肯定有很多疑问。就请先允许我卖个关子，暂且不说原因，等把周围的情况摸清楚之后，再结合我的一些推断，大致便可以明白西突厥人和高丽人想要做些什么了！”
突利听他这么一说，倒是不好再问缘由了。他向长孙无忌望了一眼，见他冲自己重重地点了下头，示意要他同意宇文明的主张。
“好的！我一定照办！”突利也只得点头同意道。
他正要出去帐蓬时，宇文明却又叫住他道：“突利兄弟，你估计几天可以把情况调查清楚呢？”
突利想了一会儿后方说道：“其实我们在牙帐周围早布有暗哨和斥候，只是数量不是太多，而且也没有认真排查每一个可疑目标。但既然宇文将军发话了，我这便去安排，尽量做到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情形。只是这样一来，所需的时间便要长些了，恐怕要三天时间……”
“三天只怕来不及了！最多两天！后天入夜前我一定要知道结果，不然只怕你们和我们都有大危险！”宇文明当真是语不惊人不罢休。
突利也是吓了一跳，忙连连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大帐，开始布置起来。
待突利走后，众人皆有些惊魂未定，不知道宇文明又作出了何种推测。只有长孙无忌和尉迟敬德目光闪烁，似乎有所感悟。
郭子逸这时忙好奇地问道：“将军，你究竟有什么发现？不妨说来听听，俺小郭可是个好奇心极重之人，这样下去，憋也会憋死的！”
宇文明却不回答他，而是将头转向林子墨说道：“子墨，你速度将所有的斥候都派出去，重点观察二十里之内那些聚集人数较多的吊唁团，你可以用旁敲侧击的方法观察一下！”
随即，他又对尉迟敬德道：“敬德，你也派人去周围搜索一番。虽然已经让突利派人去了。但突厥斥候久在这一带生活，恐怕有些习惯早已经被人摸清了。你们再去查探一番，说不定发现的情形便有所变化了！”
林子墨和尉迟敬德齐声答应道。然后一起转身离开了大帐。
“宇文将军，那我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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