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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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 第7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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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两人这副凄惨模样,朱高炽就怒火中烧,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荣杨士奇扑通跪在皇上面前,放声大哭起来:“皇上啊,您可得替臣等做主啊!金幼孜被他们活活打死了,臣等也险些就没逃出那些勋贵的魔掌!”

“啊!”朱高炽这才发现,金幼孜没有出现在金殿中,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险些又要晕厥过去。

太医赶忙上前,又是针灸,又是推拿,才唤回了皇帝的阳神。朱高炽无力地靠在床头上,声音微弱道:“把经过说清楚……”

杨荣和杨士奇赶忙你一言我一语地为皇帝还原暴行现场,两人口才极佳,讲述起来栩栩如生,让听者就像亲身经历了整个经过……

那场施暴前后持续了一顿饭工夫,以勋贵们被锦衣卫控制住告终。虽然持续时间不长,但场面十分血腥,十余名官员被殴打致死,重伤的六七十人,其余的也个个挂彩,像杨荣杨士奇这样只是受了点皮外伤的幸运儿,实属凤毛麟角。

听了死伤官员的人数,朱高炽反而没那么激动了,整个人就像坠入了冰窟窿里,从头到脚,寒意透体!

见朱高炽面色苍白,似乎是被吓住了一样,杨士奇赶忙高声道:“皇上,这次的行凶事件、哭陵事件,以及之前英国公大闹宴会,是一串完整的阴谋行动,意图十分明显,就是要颠覆皇上的政权!如果不严惩不贷,彻底捣毁勋贵团伙,他们必然会变本加厉,直接发动军事政变!”顿一顿,杨士奇厉声道:“陛下,社稷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关头,退则万劫不复啊!”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守灵

“陛下!这次绝对不能再忍让啦,退则万劫不复啊!”杨士奇厉声喝道,配上他到处是伤的狰狞面容,十分有震撼效果!

“不错,陛下,如果这次还纵容那些勋贵,朝廷将纲纪废弛,皇上的威信也将荡然无存!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杨荣也一改往日儒雅从容的做派,声嘶力竭地咆哮起来。显然金幼孜的死对他造成了莫大的刺激。

朱高炽又看向杨溥和黄淮二人,嘶声问道:“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回禀皇上。”杨溥和黄淮对视一眼,前者沉声说道:“勋贵们目无君上,行凶杀害朝廷命官,当然要严惩不贷!”顿一顿,杨溥话锋一转道:“然则,眼下并不是动手的时机!”

“不错,臣也是这样看。”黄淮附和道:“万寿山远离京城,守陵军队又多是勋贵的部下,而且还不知有多少军队在昌平境内潜伏,万万不可轻举妄动,一切都等回京再从长计议!”

朱高炽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如果不是忌惮勋贵们手中的兵权,今日早些时候,勋贵们哭陵逼宫的时候,他就下令拿人了!哪还会有后来的惨剧发生?

现在,勋贵们敢肆无忌惮地打杀文官,不是彻底疯了,就是有恃无恐。而前者的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

一个还没有站稳脚跟的皇帝,是不敢和有恃无恐的勋贵们硬碰硬的,因为天底下最输不起的人,就是皇帝。

杨士奇不像杨荣,他没有被金幼孜的死扰乱心神,他依然保持着可贵的冷静。见朱高炽心有忌惮,不可能马上对勋贵们下手,杨士奇便改口道:“现在动手确实不保险。但皇上必须下定决心,彻底打倒那些勋贵!”

听杨士奇口气松动,朱高炽暗暗松了口气,点点头正色道:“他们已经严重越过了朕的底线,朕绝对不能饶恕他们。只是勋贵们手中有兵权,必须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啊……”

“皇上英明。”杨士奇三人躬身称是,杨荣虽然不情愿,但也没有再废话。

既然大学士们都同意徐徐图之,议题自然转到如何善后上。别的事情还好说,大行皇帝的灵柩,还在长陵的神道上纹丝未动呢!一天不把那棺材抬起来,送到地宫里埋上,朱高炽就一天离不开这鬼地方!

一想起两百多锦衣卫使出牛劲,绷断了绳子也抬不起那棺材,洪熙皇帝的脑袋就像要裂开了一样。不得不承认,那诡异无比的一幕给皇帝造成了莫大的心里压力,使他那颗磨砺多年、八风不动的圣心,居然滋生出了犹疑、恐惧,种种怯懦的情绪……

“你们说,大行皇帝的棺椁,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阵冷风吹过,朱高炽感觉背后寒意飕飕。“为什么就怎么也抬不起来呢?”

“皇上!子不语怪力乱神!”杨士奇满脸浩然之气,沉声回禀道:“大行皇帝的梓宫纹丝不动绝对不是什么先帝显灵,怨气太重之类!而是勋贵们在捣鬼!目的是给皇上制造压力,为哭陵制造借口!”这观点在长陵中便提出过,只是没人理会,转眼便湮没在嘈杂声中。

“哦,他们是如何捣鬼的?”朱高炽的脸色稍稍好看一些,紧紧盯着杨士奇问道。

“虽然大行皇帝的梓宫一直由锦衣卫护送,但搁置梓宫的神台,却是由守陵军队建造的,他们完全可以从中动一些手脚,让大行皇帝的梓宫一放上就拿不下。”杨士奇十分笃定道:“微臣流落江湖时,在乡间见过类似的把戏,乃泼皮无赖讹诈死者家属之举。今日之事,其实也是一样本质。”

“这倒有可能。”杨荣也附和道:“在京城时,大行皇帝的灵柩停于西苑,西苑也是勋贵们的军队在把守,他们完全可以在梓宫底部进行改造。有大行皇帝的仙体在灵柩中,谁也不会检查棺材的底部。这样,等灵柩被抬到长陵,放在神台上,上下机关一咬合,自然就是铁板一块。”

虽然杨荣杨士奇都只是猜测之言,还是让朱高炽宽心不少。皇帝想一想,缓缓道:“设法检查一下大行皇帝的梓宫,是否妥当?”

朱瞻基安静地侍立在一旁,听到皇帝这句话,嘴角浮现一丝轻蔑的笑。

“恐怕不行。”黄淮摇头道:“勋贵们围在先帝的灵柩周围,说是要给先帝守灵,实则是防止有人接近大行皇帝的梓宫!”

“哼!做贼心虚!”朱瞻埈冷笑一声,可惜无人理会,他只好无趣地闭上嘴。

“看来,他们是不会让人有检查的机会了。”朱高炽忧愁地揉着太阳穴,低声呻吟道:“又不能用强……”

大学士们也一筹莫展,别看杨荣杨士奇在皇帝面前叫得凶,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再跑去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勋贵们。

“父皇。”这时,朱瞻基开口说话了,“儿臣去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有点效果,如何?”

“你……”朱高炽将目光投向朱瞻基,这个儿子曾经光芒万丈到,连自己这个当父亲的都被掩盖其中。如今父子君臣,名分已定,自己似乎对他过于小心了。

这样一想,朱高炽的目光柔和了一些,点了点头道:“也好,你素来与他们相善,说不定他们能卖你几分面子。”

“臣遵旨。”朱瞻基恭声领命,迈步出去。

“父皇,儿臣与大哥同去。”朱瞻基身后,响起朱瞻埈的声音。

朱瞻基眉头微蹙,就听朱高炽沉声训斥道:“别添乱……”

朱瞻基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挂起一丝轻蔑的笑。

长陵广场上,搭起了一个硕大的雨棚,为大行皇帝的灵柩和守灵的勋贵们挡风遮雪。

雨棚下,摆着一个个黄铜炭盆,炭盆中上好的银丝贡炭熊熊燃烧。炭盆上支着铁架,铁架上是一根根用铁钎穿着的羊腿,被炭火烤得嗞嗞冒油,油珠落在炭火上,又溅起蓝色的火苗。

勋贵们披着名贵的毛皮大氅,围在炭盆边,一边高谈阔论,一边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哪里有一点给先帝守灵的样子,说是土匪聚会还差不多。

白日里的逼宫、行凶,让他们积郁多时的怨气发泄一空,这时候人人情绪亢奋,又对未来忐忑不安,不让他们高谈阔论、喝酒吃肉是万万不行的。

所以张辅虽然看不惯,却也没有阻拦。他只是独善其身,端一碗稀饭,静静地坐在朱棣的棺木旁,谁都不理,一言不发。

旁人见他心情不好,也不敢上前触他的霉头,不过时不时,大伙都要回头看看他,所有人都很清楚,英国公才是他们的主心骨。

“大哥,喝点暖暖身子吧。”张輗将酒壶塞到张辅手中。

张辅不接,低声道:“别人我管不了,但我自己不能坏了规矩。”

“大哥,咱们今天已经坏了全天下最大的规矩,还管那么多干嘛?”张輗撇撇嘴,一脸破罐子破摔道。这也是勋贵们普遍的心理,这时候,别说杀人放火,就是扯旗造反,他们也干得出来。

“我不这么看,为兄认为,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维护规矩。”张辅坚决地摇摇头,沉声道:“先帝对我张家恩重如山,我不能看着皇上把他的一切都毁了……”

“说得好!”一把清越的声音响起,朱瞻基出现在张辅眼前,竖起大拇指道:“公爷这话,太讲良心了,当浮一大白!”

“殿下!”勋贵们喝得太过忘形,居然没发现朱瞻基出现在他们中间,见英国公起身相迎,赶忙纷纷支撑着起身,一个个醉态可掬。

“不要起来,继续喝你们的。”朱瞻基满脸和蔼的笑容,将身旁的王通按回原位,朗声笑道:“我不代表任何人,只代表我自己来看看大伙,谢谢你们为我皇爷爷出了口恶气!”

“哈哈哈哈!”勋贵们本以为,朱瞻基会跟他们讲一番大道理,说他们如何如何无君无父,谁曾想,他居然会说出这种大快人心的话来!勋贵们顿时觉得这位太孙殿下实在太妙,比他的父皇要好上一百倍!

“这么说,殿下觉得我们打得好、哭得妙了?”王通醉醺醺地问道。

“当然打得好!当然哭得妙!”朱瞻基毫不犹豫道:“那些家伙实在太可恶,仗着有我父皇撑腰,就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居然妄想抹黑我皇爷爷,为建文帝招魂,实在罪不容诛!”说着他大手一挥,沉声道:“父皇那里我来力争,你们再接再厉,一定要维护大行皇帝的尊严和名誉!”

“遵命!遵命!”勋贵们像被打了鸡血一样,扯着嗓子嚎起来,纷纷举起酒碗,高声道:“敬殿下!”

朱瞻基也拿起一碗酒,与他们一起痛饮。

唯一没喝酒的还是英国公,看着朱瞻基举碗痛饮的样子,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过当朱瞻基向他走来的时候,张辅的眉头自然而然地舒展开来,微微欠身道:“殿下。”

“公爷。”朱瞻基也微微欠身。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谋划

张辅和朱瞻基默契地一同往无人处行去,勋贵们知道他俩有话要说,都识趣地远远待在一边。

两人走到一个僻静背风处,张辅站定脚步,回头看着朱瞻基,幽幽道:“我们已经赌上一切了,殿下要是临阵退缩,可就坑惨我们了。”

“公爷放心。”朱瞻基迎着张辅的目光重重点头,斩钉截铁道:“为了皇爷爷的江山和圣名,我愿意粉身碎骨!”

“殿下……”张辅却没有收回目光,打破砂锅问到底:“您手中的遗诏,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孤已经说过,是受纲常忠孝所累……”朱瞻基解释一句,见张辅依然面无表情,显然不满意自己的回答。他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确实还有不得已的苦衷,等到诏书大白天下之日,公爷自会明白。”

“我今日就要弄个明白。”张辅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黑夜中,他的两眼好似闪着寒光,看得朱瞻基心底发毛,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这……”朱瞻基有些慌乱地想要搪塞过去,却听张辅如晴天霹雳一般喝道:“是不是和王贤有关?!”

“啊!”朱瞻基失声叫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正常,但足以让张辅验证自己的猜测了!

这些日子,张辅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着,他思来想去,最终断定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太孙殿下在投鼠忌器!

而能让朱瞻基忌惮到,连皇位都不敢要的地步,放眼大明朝,也只有一个王贤能做到!

一旦将两者联系起来,张辅越想越觉着这就是真相了!以大行皇帝对王贤的忌惮和憎恨,以大行皇帝睚眦必报的性格,如果能够在弥留之际醒来,有精力留下指定继承人的遗诏,那么也一定不会放过王贤!

但以当时皇帝极度虚弱的状态,很可能不会直接下旨干掉王贤,而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他指定的继承人,作为接受皇位的代价。

这样想来,大行皇帝很可能在传位遗诏中,加上了条件——必须杀掉王贤才能继承皇位!

而回溯朱棣驾崩当夜,谜团百出、扑朔迷离,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从赵王弑君,到太孙脱险,乃至后来的禁军勤王,所有事件的背后,都有王贤若隐若现的身影。

等到朱棣驾崩次日,王贤的人马已经完全掌控了皇城,如果还把王贤当成太孙的死党,就会对太孙手握遗诏引而不发,百思不得其解。可要是假设王贤和太孙已经互相提防,王贤的军队已经对太孙的生命造成严重威胁,就一点都不奇怪太孙为何不敢公布遗诏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怕死而已……

和张辅对视片刻,朱瞻基心念电转。他知道,张辅已经猜到真相,并且坚信自己的判断。这时候如果自己还嘴硬的话,只会让张辅鄙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张辅已经没有回头路,就算自己告诉他真相,他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转眼间,朱瞻基拿定主意,挂起一抹苦涩地笑道:“当初我只给张輗看了遗诏的一半,还有后半段内容他没有看到。公爷所料不错,皇爷爷给我皇位的条件,就是要先杀掉王贤。”说着叹了口气,两手一摊道:“谁都知道没有王贤拯救,我不知死了几次。要杀他登基,我狠不下那个心。”顿一顿,他压低声音道:“何况还不知谁杀谁?”

猜测得到印证,张辅没有愤怒,反而释然道:“果然如此……”

“那么,知道真相后,公爷何去何从?”朱瞻基看着张辅,虽然笃定张辅别无选择,他还是感到一丝紧张。

“殿下不要明知故问了。”张辅看看被染成白色的万寿山,淡淡说道:“还是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吧?”

“自然全听公爷的吩咐!”朱瞻基并不在意张辅语气中的疏离,大喜过望道。

“首先,今日之事要妥善收尾。”张辅叹了口气道:“哭陵之后发生的事情,脱离了微臣原本的计划,勋贵们打死了文官,把好容易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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