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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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 第2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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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禁暗暗奇怪,师傅正是坐地能吸土的年纪,几个精壮男子尚且不敌,这糟老头子不要命了么?

若是王贤在此,却会哎哟一声,恍然大悟,然后再哎哟一声,暗自庆幸。因为这糟老头子,竟然是晋王府的总管梁太监。人家逛窑子泻火,太监逛窑子憋火,老太监自然不是来玩的,他一直在暗中窥视着一切,待王贤离开后,又出了房间,走到院子角落那间屋……正是王贤和朱美圭见面的那间。

梁老太监进了那间屋,在地洞旁站了好一会儿,才踩着软梯下去,看到死了的朱美圭和半死不活的小道姑。听到有人声,那小道姑从昏死中转醒过来,露出乞生的目光。

梁老太监蹲下身子,看看她的状况,脊椎摔坏了,已然是不中了,问她话,她也不能回答,老太监叹口气,伸手捏断了她的咽喉,结束了她的痛苦。

梁老太监再看朱美圭时,见他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但老太监还是掏出块油布在灯上点亮了,仔细查看了一遍,待确定无疑后,他那张老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不可思议的神情,也浮现在晋王脸上,顿饭工夫后,摘星楼上。

听了老太监的汇报,朱济熿喃喃道:“他就这么死了?噩梦就这么结束了?”

“是,虽然老臣也难以置信,但他确实是朱美圭,也死的不能再死了。”老太监轻声道。

“王贤怎么敢……”确定侄子死了,朱济熿心头释然的同时,又有些兔死狐悲道:“怎么敢杀他呢?”

“他应该也是迫不得已吧。”老太监幽幽道:“那小子聪明绝顶,他应该从一些反常的地方,察觉出什么,为了自保,只好杀了废世子。”

第四百七十章棋局

今日斗姥宫那一场,其实是晋王设下的局。自从知道龙瑶在钦差行辕,朱济熿就如芒在背,虽然跟王贤达成了妥协,但他这种不把承诺当回事儿的人,也不会相信别人的承诺。所以他非但没有减轻对钦差行辕的监控,反而加派了数倍人手,只不过从明面转到暗地罢了。

结果龙瑶一跟朱美圭的人接头,就被晋王的手下发现了,一路盯梢暗查,竟发现王贤要跟朱美圭在小江南会面!不得不说,这是个高明的选择,因为那里是晋王在太原城为数不多的盲区。不过既然已了解了对手的全盘计划,朱济熿也就不着急收网了,他要让他们尽情表演,好看清王贤的真面目!

于是他很痛快地把玉牌借给王贤,却派梁太监暗中查清楚朱美圭藏身在斗姥宫,甚至连他相好的小道姑都找了出来。今日王贤之所以一头撞进斗姥宫,自然不是凑巧,而是朱济熿暗中嘱咐张輗将计就计,给王贤创造接头的机会,好看他如何表演……其实从保密角度来讲,不告诉张輗是最好的,但晋王不想让张輗误会,才会故意请他帮忙的。

对于结果,朱济熿设想了很多,就是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王贤居然把朱美圭给杀了!

不过震惊之后……这大明朝居然有人敢杀龙子龙孙,由不得晋王殿下不震惊……朱济熿又感到全身轻松,这是多么完美的结果啊。首先,朱美圭死了,虽然朱济熺还活着,但光凭他个窝囊废,活下去都成问题,再对自己构不成威胁。其次,朱美圭是王贤杀的,这说明王贤没有骗自己,他和太子确实已经放弃他大哥,是铁了心跟自己合作的。再者,自己现在有了王贤的大把柄,再不怕他会乱来了。

如是想来,晋王殿下的表情便松弛下来,关注起细节道:“他察觉出什么蛛丝马迹?”

“张輗直接带他去斗姥宫,有点太直白、太心急了。”老太监缓缓道。

“嗯。”朱济熿微微皱眉道:“那混蛋是故意的,他这种世家子弟,最会拿捏分寸,万不会犯这种错误。”顿一下道:“这不过是他两不得罪的手段罢了。”

“是,”梁太监点头道:“这样既完成了王爷的嘱托,也暗示了王贤此中有猫腻,世家子弟的思路,确实不一样。”

“不过是仗着谁也不敢得罪他,”朱济熿却不屑道:“他要不是姓张,这下就把我和王贤都得罪死了!”说着又无趣地笑笑道:“不过谁让他姓张呢。”

“是。”梁太监接着道:“老臣之所以说王贤看穿了什么,是因为他那时候没有声张,只是悄悄走了。看来似乎明白这是王爷给他设的局。”

“明白又怎样。”朱济熿哼一声道:“孤还从来没被人逼着点头过,他做了初一,就不要怪我做十五!”

“那是,他就算心里有气,也只能忍着了。”老太监点点头道:“朱美圭算是了结了,这样就只剩一个刘子进了……”

“算了,朱美圭一死,本王去了一块心腹大患,刘子进还不足为患。”朱济熿淡淡道,首先他从没见过刘子进,一切事情都是由他弟弟出面,而且每次都是面谈,并未留下任何证据,仅靠刘子进的一面之词,还动摇不了他这个当朝亲王。当然这也是为了让太子一方安心。“就把刘子进送给他们吧。”

“是。”老太监轻轻点头,又有些疑惑道:“王爷,老奴有些不明白,太子和汉王这局棋,明明大局已定,您为何突然又偏向太子了?难道王贤的威胁就那么大?”

“王贤就算有威胁,现在他弄死了朱美圭,也等于自废了武功。”朱济熿淡淡道:“我之所以要向太子靠,不过是因为之前跟汉王走得太近……”说着指指棋盘道:“你来看看这局棋,是个什么局势?”

老太监点点头,目光落在棋盘上,只见黑白子纠缠在一起,局面错综复杂,不过在行家眼里却洞若观火,他缓缓道:“这盘棋已弈至中盘,照棋面上瞧,白子四角占了三角,穿心相会,中间天元一带三十余黑子被围无援,已无生望,可以说白棋胜势已定。”顿一下道:“正如如今的储位之争。”

“未必,你再看。”朱济熿说着,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入侵的白子旁补了一招。

老太监也是爱棋之人,道一声‘妙手’,朱济熿点点对面的蒲团,他便告罪入座,执白与王爷对弈起来。这会儿工夫,梁太监已经想好了对策,如今胜局已定,重要的是不出错,便退子向后一连,争取吃掉那一大团黑棋,巩固自己的优势。

晋王再投一子,卡断了白棋腹地与棋根相连之处。梁太监见这招数并不出奇,袖子一抖又扳出一子。两人便专心对弈起来,本来就是白棋大优的局面,没有几下,梁太监便将黑棋三十余子一下尽收,双手捧起来放在一边。棋盘上登时一片白茫茫,黑子寥寥……

“王爷,黑棋已经无望了。”棋下到这儿,按说黑棋就该推枰认输了。

“别急。”晋王却微微一笑,捻起一枚黑子,稳稳落进刚才提过子的白阵中。

“哎呀!”沉稳如老太监,也不禁惊呼起来,他这才看出,黑棋通过弃子,竟实现了局面翻转,而自己在中腹大块白子尽是断点。晋王这一子落下,正是做眼要点!他急忙忙地补救时,哪里还来得及?刹那间大龙已被杀成两截,像两条死蛇般任黑棋宰割。四周角地上的白子,也因前头紧气过促,险象环生。朱济熿却毫不留情,冲斡绰约、飞关割黏、绞夹拶扑,一阵猛冲猛打,将方才还满枰的白棋,杀得四处起火,老太监使出浑身解数,却疲于奔命,应对维艰,不一会儿竟全盘崩溃了……

棋盘上白棋只剩下最后一块角地,断无回天之力,晋王便不再落子,端起茶盏轻呷了口道:“张春竟藏着这么好的密云龙,看来死了也不冤。”

“……”老太监却沉浸在震惊中,自顾自地复盘道:“明明满盘白茫茫,怎么转眼就荡然无存了呢?”

“这局棋孤也解了一天。”晋王搁下茶盏,缓缓道:“有道是棋道合于人道,人道合于天道。棋子三百六十,合于周天之数;黑白相半,合于阴阳之变;局方而静,如同地安;棋圆而动,如同天变!阴阳相生,胜负转化,只在须臾之间呐!”

老太监若有所悟道:“这局棋的局面转化,似乎就在老臣提了那一片黑子之后,竟发现一时找不到目标,自己却满身都是漏洞。”

“不错。”晋王颔首道:“黑棋之前在天元的棋子虽多,但其实用处不大,反而尽是被对手攻击的漏洞。被白棋统统吃掉后,反倒甩掉了包袱,没了可被攻击的地方,局面一下子灵活多了。”他一边说,一边捻子复盘道:“这时候,占据棋盘大片的白棋,反而成了方才的黑棋,处处都是可被攻击的漏洞。反观黑棋,没了许多累赘,可以反守为攻,只要落子精妙,攻势凌厉,局面便可大为扭转……”顿一下道:“当然你后来慌乱了,若是镇定下来,稳扎稳打,胜负还是未可知的。”

“老臣明白王爷的意思了。”老太监叹服道:“王爷是说,原先太子党那些文官,看似声势浩大,实则累赘无用,放在外头只给汉王当靶子。现在太子党统统下狱,对太子反而不是坏事儿,至少别人想对付他,就找不到由头了……”

太子出奇谨慎,太孙又深得皇上宠爱,想直接攻击他父子,很难很难。所以之前汉王的进攻,都是以太子身边人为突破口,无论解缙还是吕震皆是如此。现在太子党羽都下了诏狱,太子党空前收缩,汉王再想进攻都找不到靶子了……

“不错,但是要想扳回局面,光靠收缩是不行的,还得在汉王要害处落子,只有用一波波的攻势,打得汉王频频出错,才有可能为太子挽回败局。”晋王悠悠道:“而王贤,正是太子落下的这枚棋子,现在看来,这枚棋子虽然不起眼,但十分厉害。”说着把棋子往棋盒里一丢,负手起身道:“别看太子痴肥,却是个极聪明的人,他显然已经看明白这局棋的微妙,也正是在执行内线收缩,攻其要害的方略,如此他就输不了。”

“那能赢么?”老太监好奇问道。

“那就要看王贤这枚棋子,能不能一直凌厉下去了。”晋王淡淡道:“太远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说着目光向上,幽幽道:“皇上春秋正盛,他一天不宾天,这局棋可能就分不出胜负。”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老太监只当没听见,跟着晋王起身道:“老臣全懂了,王爷高瞻远瞩,定立于不败之地。”

“不败之地,不败之地。”晋王闻言,面上却浮现出淡淡的自嘲道:“是啊,孤再能折腾,也只能落个不败之地,成不了最后的胜利者。”想到这,他一阵索然无味,走下楼道:“把从五台县搜到的那几个人,送去钦差行辕吧,给钦差大人压压惊……”

来而不往非礼也,王贤打死朱美圭,就是给他的投名状,朱济熿自然也得有所表示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卤水点豆腐

按照张輗张二少的意思,他是准备和王贤在小江南过年的。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仅仅两天后,两人便不得不从温柔乡醒来……因为宣府的钦差庞瑛到了。

“管他个三孙子的。”张二少这些天是醉生梦死,说这话时,他正把个妓女所穿的彩绣弓鞋当酒杯,和一帮妓女在行酒令,输了的就用那绣鞋往肚里灌酒。“庞瑛那个二百五,和咱兄弟尿不到一壶,咱们甭搭理他。”

“兄长不搭理他当然没问题,”王贤苦笑道:“可兄弟我不搭理,就坏了尊卑了。”他是锦衣卫千户,庞瑛是锦衣卫镇抚,正好是他的顶头上司,若对他发号施令,要他重新审理案件,他还真没法拒绝,这正是极难办的地方。

“嗯,也是,谁让他是你顶头上司呢。”张輗想想,把绣鞋搁到一个妓女的头顶,恋恋不舍地起身道:“不用愁眉苦脸的,兄弟一场,我能让你受他的闲气?走,我陪你会会他去。”他现在的立场跟庞瑛不同了……庞瑛是纪纲的人,纪纲是汉王的人,自然想让太子能栽在山西。之前张輗为了保护大同的将门,和他们结成一伙,但现在用不着整太子,也能保住张家的徒子徒孙了,他凭什么还要趟这浑水?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两不相帮,让王贤和庞瑛闹去吧。但有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王贤这些天奉承他是为的什么,张輗自然心知肚明。以他公子哥的脾气,只要无伤大雅,这个忙该帮还是得帮的……那庞瑛虽然凶名赫赫,但在张二公子的眼里,朝他开上几炮,还是无伤大雅的。

等张輗磨磨蹭蹭离开了小江南,那边来报说庞瑛已经进城了。

“急什么,让他等着吧。”张輗哈欠连连道:“我们通宵达旦处理案件,已经好几宿没合眼了,先回去补个觉,再去见他。”

王贤这个汗啊,你通宵达旦淫乐还差不多……

张輗果真去王贤的行辕呼呼大睡起来,连日盘肠大战之下,他实在太乏了,那是沾床就着,一觉到天黑。直到被屋外头的怒喝声吵起来……

“吵吵什么,吵吵什么?”张輗推开屋门,便见一个穿着飞鱼服的鹰钩鼻子,正在大声呵斥王贤:“你反了天了,居然我没到就敢结案!我的命令你没收到么?让你先停下一切问案,等本座到了太原再说!”

“大人息怒。”王贤赔着笑道:“大人的命令到的晚了点,那时候下官已经审完了……”

“你胡说八道!”在山西能如此呵斥王贤的,自然只有同为钦差,又是他顶头上司的庞瑛,庞镇抚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分明是想先斩后奏,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上司!”

“大人自然是下官的上司,但现在我们办的是皇差,”王贤不卑不亢道:“眼下并无隶属关系。”

“说得好!”庞瑛暴跳如雷、刚要发作,便听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循声一看,不是张輗又是谁,他懒洋洋走到庞瑛面前道:“老庞,你大呼小叫干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

“这都天擦黑了……”庞瑛闷声道。他淫威虽盛,对张輗却是无用的,只能憋着火答话道:“本官已经等了张老弟整整一个白天!”

“一个白天都等了,就不能再多等一会儿,让老子睡个自然醒。”张輗无所谓地耸耸肩,侧身道:“不打算进来了?”

“……”庞瑛都快冻成冰棍了,闻言顾不上别的,赶紧窜进屋,坐在炭盆边上烤火取暖。一边烤火,他那冻僵了的心思,也开始转悠起来……自己紧赶慢赶,看来还是晚了一步,王贤那小子竟跟姓张的订立了攻守同盟,这实在是出乎预料。叫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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