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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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 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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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接过来,看一眼封皮,面色怪异道:“妙修真人,是我小姨奶奶……”

“就是那位曾经大胆……”王贤结舌道:“……的女子。”

“是,”朱瞻基重重点头道:“就是那位曾经大胆……的女子!”

第二百四十八章史上最强好人卡

那位曾经大胆……的女子,到底做了什么事,能让王贤和朱瞻基都不敢提?

答案是,她曾经拒婚,在大明朝,一个女子敢对婚姻之命说不,足以让她名扬四海了。但这还不足以让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讳莫如深,真正劲爆的原因在于她拒婚的对象,乃是当今大明永乐皇帝朱棣!

朱棣是什么人?天下至尊、大明万方亿民之主,出口成宪,权威如岳,他的每一个念头,都是无上的圣旨,必须被臣民不折不扣地执行,这女子竟然敢发好人卡给他,用熊心豹子胆,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了。

所以王贤在富阳时,就对这女子的芳名早有耳闻——她叫徐妙锦,大明开国功勋中山王徐达的幺女,传说她满腹诗书、才华横溢,且沉鱼落雁宛若天仙,比其姐仁孝皇后更加出色,既是大明朝的第一美女,又是大明朝的第一才女!

说起来,中山王徐达,真是人生大赢家,不仅在战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成就一代军神之名,更传奇的是,他竟然能在朱元璋的手底下得到善终,还被追封为王,恩荫子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都说人下半辈子活在子女身上,要是家教不成功,也称不上人生大赢家,但徐达的两个儿子都被封为国公,一门两国公,在有明一代仅此一家。女儿更是各个知书达理、温良贤淑,成了朱元璋挑儿媳的首选——长女嫁于燕王朱棣,就是后来的徐皇后,朱棣所有儿子的妈,朱瞻基的奶奶;次女交嫁于代王朱桂、三女嫁于安王朱楹,还有个遗腹女更是出色,年方二七便出落成京城有名的美人加才女,登门提亲的媒人踏破门槛,但都被她哥哥拒绝了。

结果徐妙锦的婚事便日复一日地拖下去,到了永乐三年,她已经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在明朝,这个年岁不结婚的女子,要么守制要么就是嫁不出去,徐皇后着急了,让人把二弟徐添福叫到宫里,问他为何迟迟不肯答应妹妹的婚事。

彼时徐老夫人已经过世,老大魏国公徐辉祖不肯向朱棣朝拜,被幽禁在府,老四定国公徐增寿被建文所杀,是以府里由皇后二弟添福说了算。然而面对皇后的询问,徐添福却支支吾吾不肯说明原因,徐皇后要做主给妹妹指婚,朱棣竟亲自出面阻拦,这下皇后娘娘什么都明白了,然后这位三从四德的贤后便陷入沉默……

两年后,徐皇后因病去世,转过年来,朱棣一道旨意下到国公府里——后位虚悬,天下失其母,有中山王幺女,贤良淑德、性情仁厚,足以母仪天下,故立为皇后,钦此!

终于解开了这个谜团!原来是姐夫看上小姨子了,自然容不得别人染指。

姐姐去世、妹妹续弦,也算一桩美谈,在所有人看来,徐妙锦这是红星高照,要摇身变凤凰了!然而徐妙锦却上了一道疏,拒绝了皇帝的美意。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拒永乐书》,因为是奏章,故而后为士大夫所熟知,王贤就听魏老师一脸猪哥相地背诵过。上面‘臣女生长华门,性甘淡泊。不羡禁苑深宫,钟鸣鼎食……听墙外秋虫,人嫌其凄切;睹窗前冷月,自觉清辉。盖人生境遇各殊,因之观赏异趣。矧臣女素耽寂静,处此幽旷清寂之境,隔绝荣华富贵之场,心胸顿觉朗然。’之语,如今仍记忆犹新。

在奏疏中,徐妙锦明确告诉朱棣‘臣女愿为世外闲人,不作繁华之想……盖人喜夭桃秾李,我爱翠竹丹枫。从此贝叶蒲团,青灯古佛,长参寂静,了此余生。臣女前曾荷沐圣恩,万千眷注。伏恳再哀而怜之,以全臣女之志愿,则不胜衔感待命之至!’

当时魏老师擦净口水,无限赞叹说,徐姑娘不愧是天下第一才女,非但文采惊艳,还很有智慧……她虽然不想嫁朱棣,但要是把皇帝激怒了,肯定会给徐家招祸,所以她说我早有方外之志,不恋红尘,姐夫你多年那么疼我,求你再答应我一次,让我出家吧。

这样虽然都是一码事,但不会激怒朱棣,而且软语哀求,皇帝怎好用强?只能忍痛答应……

‘只是可惜,如此出色的女子,终生只能伴青灯古佛……’最后魏老师无限惋惜,恨不能去搭救她,当然也只是想想罢了。朱棣的女人,谁也不敢动,朱棣得不到的女人,就更没人敢动了。

“你曾说过,天下有两人可以改变皇帝的心意,一僧一尼。”收回对那传奇女子的遐想,王贤问朱瞻基道:“那一尼,就是指你奶奶吧。”

“是姨奶,小姨奶奶。”朱瞻基强调一句,点头道:“当然,虽然小姨奶奶拒绝了我爷爷,但我爷爷并没生气,反而命人为她在玄武湖畔建了座天香庵,并派了卫士、侍女伺候她。”

对此王贤一点不奇怪,男人么,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但为了了解情况,他还是八卦地问道:“那他们,咳咳,还有来往么?”

“有,但是来而不往。”朱瞻基很大方道:“我皇爷只要在京里,时常会去天香庵吃茶,但小姨奶极少和他开口说话,一壶茶喝淡了,便送客。她从不踏出天香庵一步,更别说去北苑了。”

“嘿。”王贤一拍脑袋道:“我怎么觉着,那老和尚没安好心呢?”

“嘿嘿。”朱瞻基笑道:“姚师虽然是方外之人,但毕竟还是我皇爷的头号心腹,为主公拉拉皮条什么的,也是理所应当。”

“原来如此……”王贤心说也是,老和尚果然好算计……姚广孝要借徐妙锦的嘴为周新求情,一来可以避嫌,二来给皇帝创造让徐妙锦开口的机会,三来只要徐妙锦开口,皇帝肯定会答应,比他自己说还好使。一箭三雕,高手就是高手。“不过你姨奶奶能答应么?”

朱瞻基用‘你怎么说傻话’的目光看着王贤,这不废话么?也不看看信是谁写的。

“我蠢了,老和尚写的信,肯定管用。”王贤自嘲地拍拍脑瓜,想起件事道:“对了,我今天去庆寿寺,怎么没见着几个香客,按说不应该啊?”

“你要是京城人氏,就不觉着奇怪了。”朱瞻基淡淡道:“现在是永乐十年了,京城老百姓还没忘了建文……”

王贤恍然,而且还明白了朱瞻基没出口的后半句……京城是冠盖云集之地,谁家都能和建文旧臣扯上关系,这些年来,估计家家都有被株连的亲人,老百姓把这笔账,记在陈瑛身上,记在纪纲身上,记在朱棣身上,更会记在那个始作俑者的身上。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虽然京城特务密布,老百姓不敢骂姚广孝,但想让他们去他的庙里烧香,就是管饭都没人去……

唉,可惜了那么好的素面。王贤看看朱瞻基,心里不禁暗叹,这小子的命就好多了,老百姓不会把账算到他和他爹头上,反而巴不得他们赶快接位,因为那样就意味着,朱棣终于死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朱瞻基便去跟太子汇报,晚饭后回来说,明天我跟你去一趟天香庵。

“这次怎么不避嫌了?”

“球,没有我领着,你进得去么。”朱瞻基笑骂道:“除非把你阉了先。”

“呃……”王贤这个汗啊,心说那徐妙锦真可怜,就算摆脱了皇帝的婚姻,也摆脱不了被朱棣笼罩的人生。要是换成自己,横竖摆脱不了,一准儿高高兴兴当皇后去了。

呸呸,我就这点出息了。王贤暗骂自个一声。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穿戴整齐,坐朱瞻基的马车,驶往玄武湖畔的天香庵。抵达目的地前,先经过了一片红墙黄瓦的皇家园林,朱瞻基介绍说,这是他祖父长居的北苑。王贤一听说,皇帝不住乾清宫,第一反应就是永乐大帝真怕他爹啊,连朱元璋的鬼魂都不敢面对。

但当看到紧挨着北苑的那座天香庵时,他又升起第二反应,靠,原来还是为了挨小姨子近点啊!

胡思乱想间,车队已经驶入了天香庵的山门。王贤看到,山门外果然有禁军值守,但朱瞻基是皇太孙,又是徐妙锦最疼爱的大表孙,自然可以长驱直入。

进入天香庵,便见林木掩映、花草繁茂间,一道白玉长桥将湖岸和一片纵横数亩的小洲连在一起。远远望那小洲上奇花异草、花浪轻翻,修竹掩映着粉墙黛瓦,小桥流水于枝清叶秀,端的是一处神仙所在。

想不到天下还有这样的尼姑庵,王贤觉着自己要是在这里头出家,似乎也不太难熬……天下第一美女果然比老和尚有吸引力……还没见面,王贤就有拜师的冲动了,可惜人家决计不会收他。

两人在桥边下车,俏丽的女官迎上来,向太孙行礼,然后看看王贤,欲言又止。

“这是道衍大师的俗家弟子,给我姨奶送姚师的信来了。”朱瞻基忙解释道。

第二百四十九章天下第一美女

那女官这才盈盈一福,让开去路。

王贤得以和朱瞻基过桥,穿过一片竹林,便见一座玲珑雅致的尼姑庵掩映在花草树丛中,庵门上悬着一块匾额,上书‘天香庵’三个遒劲的大字。王贤眼尖,见落款处赫然写着‘朱棣题’……

他心头兀然升起一丝明悟,外间传言这位大美女如何大胆决绝地摆脱了大魔王的魔爪,但其实,她根本仍在魔爪下。

进去庵里,便见这是一处精致玲珑的小院落,打扫得纤尘不染。前面有正殿三间,殿堂正中祀着一位白衣观音,神像相貌极美,庄严宝相之中带着三分俏丽。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着,王贤觉着这天香庵的观音,比别处的要漂亮多了。

和朱瞻基向观音大士敬了香,两人便跟着小尼姑,转到后殿的一间净室中。小尼姑容姿俏丽、举止娴雅,恭声告诉太孙,她师傅在做功课,请他们稍候,然后点上香,便躬身退下。须臾又转回献上茶来,又捧上一只漆木托盘,呈上八色细点,摆在客人面前,这才躬身退下,动作如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王贤心说,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我家玉麝跟这小尼姑一比,简直就是粗使丫头了。

朱瞻基算半个主人,指着点心招呼王贤道:“天香庵的点心京城一绝,在宫里都是吃不到的……”王贤便拈起一块胡桃糕送到嘴里,却又听朱瞻基道:“可惜是苏样的。”

王贤登时面色一变,他很不喜欢吃甜食,尤其是苏式点心,朱瞻基在苏州时就知道,显然是在故意作弄他。

王贤白他一眼,只好皱着眉头咽下去,赶紧喝口茶,这才解了甜,又惊喜道:“新出的狮峰龙井,可是贡品哩……”说完觉着自己土鳖了,贡品不就是贡给这家人么。

“那当然。”朱瞻基笑道:“我小姨奶这儿,可满是好东西。”说着一指那青烟袅袅的香炉道:“这里面烧得沉香,是安南贡来的,比黄金可金贵多了。”

“来到京城才知道,原来出家人也可以这样高大上。”王贤嘿笑道。

“高大上?”朱瞻基不解。

“高端大气上档次。”王贤轻咳一声:“来人了。”

话音未落,便听得门外响起轻柔的脚步声,待小尼姑将门拉开,便进来一个穿淡蓝缁衣,身材高挑、人丽如花,似云出岫,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女子。王贤一生之中,竟从未见过这等美貌的女子,本来紧闭的一张嘴,竟不雅地张开。

一旁的朱瞻基小声咳嗽,他才赶紧回过神来,忙把嘴闭上。

朱瞻基又小声道:“口水。”

王贤老脸一红,赶忙信手一抹,才知道上当了,心里恨不得捶他一顿,但这种场合下哪敢造次,只好抱歉地笑笑,便神色如常,倒也显得落落大方。

那女子更加不以为意,因为这种反应她实在见多了,而且王贤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竟也为自己的绝世容颜所吸引,她的性子再恬淡,也会小小地感到愉快。便向他点头笑笑,对朱瞻基道:“你好些日子没来看奶奶了。”她今年应该有二十七八岁,望之却分明是双十年华、青春正艾的样子,对五大三粗、天生老相的朱瞻基自称奶奶,真有说不出的怪异。

但两人却又是货真价实的祖孙辈,朱瞻基带着王贤,向徐妙锦行了晚辈礼。

徐妙锦侧身受了半礼,请二人就坐,柔声道:“还不介绍一下这位小友?”

“他叫王贤,我哥们。”朱瞻基笑道:“也是姚师的俗家弟子。”

王贤这个汗啊,刚才朱瞻基在外头信口胡说也就罢了,怎么能跟徐妙锦也这么说?要是让老和尚知道了,还不知怎么收拾自己呢。不过他也不能断然否认,只好谦虚地笑道:“殿下说笑了,道衍大师不过一句戏言,当不得真。”

“姚师从无戏言。”朱瞻基却要将这个名头敲死,朝王贤一龇牙道:“你就别否认了。”

“那道衍大师要是发起飙了,你来顶缸?”王贤六识敏锐,感觉到朱瞻基想要保持轻松气氛,只好奉陪道。

那徐妙锦被逗乐了,嫣然一笑,登时闭月羞花,“不要乱开道衍大师的玩笑,不然奶奶告一状,你屁股就要开花。”说完忍不住又笑了。

“孙儿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开姚师的玩笑。”朱瞻基捅一下王贤道:“你把信给我姨奶奶看看,她就知道了。”

王贤忙将姚广孝那封信,双手奉给朱瞻基,由他转交给徐妙锦。

徐妙锦伸出纤纤玉指,接过那封信,当着两人的面拆开封口,掏出信纸,展开细读起来。看着看着,神情渐渐庄重起来,接着眉头好看地蹙起,似乎又有些生气。沉吟片刻,她抬头横了王贤一眼,虽然是埋怨,却险些让王贤半边骨头都酥了。

好在王贤早有防范,骨头酥了,皮囊却纹丝不动,这才没有出丑。

“你家师傅好生狡猾,起先说送我一桩大功德,让人好生期待。”徐妙锦的声音如珠玉落盘,即使是责备,也令人心生愉悦:“结果看到最后,却是自己缩头,让人替他坐蜡。”

“道衍大……呃,家师也是没有办法。”王贤见她看了信,反而认定自己的身份,显然老和尚在信里有提到自己,便索性抱上这根大腿道:“才让小子来求助真人的。”他当然不能跟着朱瞻基叫奶奶了……

“我若不答应呢……”徐妙锦声音转冷。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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