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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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青欲雨-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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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那边呢?”
  朱弘说到“老板”二字时,厌恶地皱了下眉头。
  “他不是平头百姓,一个有头有脸的人。”
  “这是一个证据链,先让女生家人开口,然后揪出‘老板’,接着便是这位兴风作浪的中介人了。”
  朱弘有着显赫家世,他见过的世面,看似淳朴,但绝非书呆。
  只要女生的家人不惧怕,而女生敢于站出来指认。哪怕这几年来有再多的罪行被掩埋,只要有一条被证实,就能扳回一局,伸张正义。
  “我们试过各种方法,但是这是些小民,要么胆小懦弱,要么被收买噤声。”龙云沁无奈摇头。
  “小龙,只要有接触,必然有遗留,做过的事,又怎么可能抹得一干二净。我有办法。”
  朱弘没说出他的办法,他来得匆忙,只在楼梯口和龙云沁粗略交谈了几句,记下几个名字,便又离去。
  多日后的一天,朱弘打了一通电话过来,让龙云沁打开电视机,并喊柳娣一起看。
  这是一个专题报道,屏幕上‘老板’和中介人一起被警察带走,而所有参与指控的女生,都被打了马赛克,采访中,还做了变声处理。
  龙云沁始终没弄明白朱弘的背景,但这已不重要。
  李玙关注着偏远地区发生的一件社会新闻,他在相关的报道里,看到了龙云沁,柳娣。
  T村,全村将在未来迁移,建新村的工程启动。
  面对镜头的龙云沁,疲惫不堪,双眼发红。他说:“他们会有新的家,新的生活,告别贫困和绝望。”
  李玙躺在沙发上,听着这番话,轻喃:天真。
  让一群不懂外界语言,只会种地的农民挪到城镇,他们能干什么?最终要么回去老村子继续以往的生活,要么成为社会隐患。援助之路,道阻且长。
  类似的援助措施,李玙年少时便接触过,他见过各式各样的贫民,极端的贫困,意味着深根蒂固的弊陋,束手无策。好心未必办成好事,常常最终一场空。
  龙云沁混混沌沌渡过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异常的喧嚣艰难,平息后,柳娣离开了滇南,返回了H市。
  旅游村里的小生意,龙云沁已无心去经营,而因为柳娣的事耽误,这两月,也没有接成一单定制衣服的生意。
  当卡里只剩三位数时,龙云沁在县城里找到了工作。
  在他能平静下来,回想这两月发生的事,忧郁几乎将他吞噬。他开始意识到,柳娣身上的事,何尝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份离去多时的羞愧和自责,再次涌上心头。
  幸好,工厂里的工作时间很长,节假日少得可怜,龙云沁没日没夜的制作毫无兴趣的样品图,累得什么也不想去想。
  直到一天,柳宗白问龙云沁对日后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再回学校读书,进修,日后加入研究机构。
  龙云沁开始猜想这个可能,但他面临一个问题,金钱。
  清楚意识到现在的工作是混吃等死,而自己曾经有过梦想。
  这段生活,无疑是龙云沁在滇南最低迷的时期。

  ☆、云青欲雨 下部 第二章(中)

  拿走一包打折的面包,食用期已很短,但可以做为明日早餐。还在等发薪,龙云沁的积蓄所剩无几。
  拮据,是常有之事,却还是不能自如应对。人是无法无中生有,点石成金。
  自己的困境,龙云沁不敢跟姨妈说,和秦启明“哭诉”,秦启明在微信语音中把他骂了一顿。随即发了个红包,不多不少,足以救急。
  “别再县城待了,你这是荒废生命你知道吗?一个月那么点工资,你早晚饿死。”
  “路还那么远,你早上几点起来?你是不是傻?快去辞职换工作!”
  龙云沁领取红包,听着秦启明不停念叨,他不敢回嘴。
  如果不是因为柳娣的手术,龙云沁本该还有积蓄,他是个很节约的人。
  “启明,你最近怎样?”
  等秦启明消停了,龙云沁才按出几个字。
  “我回S市好几天了,在和家新画廊谈合作。”
  虽然没有说明来龙去脉,龙云沁大抵也知道,秦启明画卖得不好,这才换东家。
  “什么田园生活,种豆南山,也不过叶公好龙,黄粱一梦。”
  未了,秦启明还抒发了番情感。
  黄粱一梦,梦醒了。
  撕去青菜上的烂叶,将能吃的部分用水清洗,浸泡。晚饭是米粉,青菜,酸豆角,鸡蛋。黄胖很久没吃到鲜荤了,好在它很好养活。今天本想在超市里挑一尾非洲鲫给黄胖加菜,无奈没有。
  捧着一碗米粉,慢慢吃,电视里在演爱情剧,灰姑娘女主角受委屈,奔跑出人群,哭得梨花带雨,男主帅气总裁将一把伞撑灰姑娘头上,原来下雨了。舒缓的音乐响起,暗示着两人情感的增进。
  龙云沁木然,看着女主扑到男主怀里哽咽,男主温柔心疼的揽抱女主,雨哗哗下,雨伞掉落在街角,BMG越发响亮煽情。龙云沁手指按上遥控器,换台。
  多金温柔帅气,如此完美,那得是朱弘,奈何朱弘的形象,龙云沁早将他和考古铲泥土捆在一起。
  爱情,对很多人而言,都是奢侈品。只有骨感的现实,你享用不上这东西。
  没有寄托情感的人,没有亲密的伴侣,很孤独,却也习惯了。
  从那天摔烂了手机之后,再也没有李玙的消息。龙云沁为自己的迁怒而愧疚,不过并不想再与李玙有任何牵扯,觉得就这样挺好的。
  挺好的。
  日子如常,终于挨到了发薪日,龙云沁买了猪肉和鱼,犒劳自己和黄胖。
  龙云沁做上三道菜,拍了发微博。他心情好,并没做多想。
  齐思看到,发来馋的表情,称赞:贤惠啊。
  红三剁,糖醋鱼,清炒小瓜。
  图片上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齐思仍旧不吝啬对龙云沁的喜爱,不时还会约龙云沁一起出游,龙云沁婉拒,推辞。他倒是知道一个度,没有纠缠龙云沁,也因此,他一直在龙云沁互关好友中。
  齐思有才情,富有,仪貌出众,龙云沁也没细想过自己为什么不喜欢他。
  一个午后,龙云沁挤着公交车,疲惫不堪的蹲在角落。他接到了一通电话。号码有几分眼熟,接起,果然是熟人——袁晋。
  助手蔡恒很少会打扰到李玙,大部分事情,他都能自行解决,他有这个权限也有这个能力。
  见他恭谨站在门外,李玙邀他进屋。之前电话里便简略陈述过,是件丧事。
  家族里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之死。
  近年来,有很多关于家族的消息见报,这不是坏事,很多时候也绝非好事。
  “确定是自杀吗?”
  李玙问得平淡。
  “从位于八楼的家里跳下,当他小女儿面前。虽然之前一直服用治疗抑郁症的药物,但据说死半年前被诊断精神分裂。”
  蔡恒神色黯然,他做过询问调查,对这次的事件,他恐怕比警察还清楚来龙去脉。
  “精神分裂,他老婆说的吗?”
  李玙仍是面无表情。
  “是的,因为是丑闻,便也始终遮藏着。”
  蔡恒还记得那位妇人痛哭讲述的模样,她比实际年纪还要苍老,有着坎坷的一生。
  “愚昧!”
  说这两字的李玙似乎动怒了,他拳着手,渐渐又舒开。
  “大儿子现在读高中了吧?”
  “还没,要明年。”
  “玙先生,恕我冒昧,明休先生即已去世,属于他的分红将停止发放,他们那房子是租的,母子正面临流落街头。”
  李玙燃起一支烟,他很少吸烟,他吞云吐雾,蔡恒则在一旁沉寂得仿佛睡着。
  “你的意思是他们毫无积蓄?”
  “玙先生,如果是普通家庭,分红兼援助的金额,足足有余,然而他们曾经极其富裕,不懂如何过寻常人的生活。”
  “譬如?”
  “孩子们在吃穿上,不比其他贵家子弟差。”
  “那也不至于付不起租金。”
  “玙先生,我曾也认为足够有余,然而明休先生的医疗费十分昂贵,敏夫人一直以为这种病可以治愈。”
  一阵沉默。
  李玙不难理解。曾经是极其富有的人,不懂如果过节约的生活,钱到手即花没。好面子,竭尽所有想维持体面的生活。
  “敏夫人让我传达一句话,她说感谢玙先生十年来的援助,并且,丧事,希望玙先生主持。我帮玙先生回绝了,这件事,我自作主张回绝了。”
  蔡恒很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对度把握得很准。
  李玙不能出席葬礼,更别说去主持葬礼。长年暗地里援助,已是尽心。
  “蔡恒,我有时候会忘记,他是我大伯的儿子,我的堂兄。”
  李玙难得露出悲伤的表情,他被悲伤所笼罩。
  “豪门最是无情。”
  蔡恒扶了下眼镜,这么多年,他服务于李家,什么事没见过。
  他所说的无情,并非李玙,李玙是他很敬佩的人。
  他所说的无情,是其他李家人,无论大小辈分,都是心冷如冰的人。
  一个大家族的蛋糕,每个人都挥舞刀叉捍卫着属于自己那部分,而有时也会划走属于别人的那份,明争暗斗,强取豪夺,只有绝对的利益,没有亲情。
  李明休败下死亡,在于他属于失势的一支,他从他父亲那边并没继承多少财富,而后一次不谨慎的投资失败,将他打倒在泥尘中。
  世态炎凉,他看得透彻,未曾去哀求过任何亲戚怜悯,却终究还是死去,死于失败者的身份。
  蔡恒离去,李玙陷入沉思,这个堂兄,自小便没什么志向,但人很聪敏,小时候鬼灵精怪,是个孩子头,小屁孩的李玙,也曾跟随在他屁股后头追逐玩戏。
  李家百年,以粮油业起家,在战争中积累基本,在东亚东南亚的现代经济发展中,牢握商机,至今涉及地产,通讯,影视,制造等。
  第二代的继承者们经过激烈的,堪称皇子□□般的斗争,以一残疾,一入狱的情况下,决出了胜者——李玙的二伯。
  这块家族的大蛋糕也从此时开始了割分,你大我小,纷纷扰扰,到了第三代。
  目睹参与了第二代的战争,第三代更睿智凶猛,而第四代也像被虫子咬过的早熟果子,迫不及待,摩拳擦掌。
  他们相互间的猜忌和竞争缘故,是由血亲系结而成,太讽刺。

  ☆、云青欲雨 下部 第二章(下)

  袁晋给龙云沁租的单身公寓,就在工作地点附近,龙云沁每天步行十分钟上班。
  来S市许多天后,龙云沁才从恍惚的状态挣脱。穿行在车马流龙的街道,名车名流都和自己无关,两侧高耸入云天的建筑,似乎悬压倾斜了头上的一片天。这种熟悉的被排斥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是S市,很多人梦想与野心的发源地。龙云沁再次回来,务实,冷静,心态已截然不同。
  工作繁重,仍是给人打下手,差别在于,龙云沁可以发表自己的观点,而且他的观点有人听。
  不用端茶倒水,不必挨训受责。这是体面的份工作,有自己的位置,有自己的价值。
  袁晋接了笔大订单,来自一部电影的订单,民国背景,单是旗袍就要制作两三百件,要求符合各阶层,贴近时代。
  在和片方的会谈里,龙云沁提了几个意见,纠固有的错误,由于袁晋撑他,他的话语得以被人听到,并引发讨论。
  “从老照片看,这种领子属于更晚期的,三四十年代,且流行于北方,。。。。。。〃
  屏幕上图片在跳动;龙云沁在陈述;没人轰他下来。
  袁晋给了他话语权。
  有人叫好,有人反驳,龙云沁阐述了他的观点,采用与否,不是他能决定。
  这段时日忙碌,充实,没有精力去胡思乱想,也没有时间去审视自己回到了S市这件事。
  午时,外出用餐返回工作室,路上车辆穿行不息,龙云沁站在街边,专注等候红绿灯。他看到了李玙的车,缓缓朝他的方向开来。龙云沁没有躲避,而李玙明显看到了他。
  两人没有四目接触的过程,李玙车速比较快,他没有过迟疑,擦身而过。
  龙云沁漠然穿过人行道,几步之遥,便是袁晋的工作室。
  这次相遇,龙云沁没有太大波动,他猜测过,他回S市,也许会遇到李玙。
  工作室外头那条大马路,通往李玙的办公室,他每日往返,都会途径。
  小人物无法立下誓言,因为任何誓言,都必须用极大的代价去遵守。
  我不会再回S市,再也不回来。
  还是腆着脸回来了。
  因为要求生存。
  周末,秦启明邀小龙出去聚会,两人坐在露天饮店外歇脚。秦启明看小龙发愣痴呆的模样,问他在想什么。
  “房子是新建的,墙壁上腻子粉白皙,阳台明亮透气,没有什么虫子会爬来爬去。楼道很安静,几乎感觉不到有其他住户,没有暗娼的哭啼,男子酒醉后粗野的叫骂。”
  秦启明吸口茶,目光游走在广场上的人群上,他看起来漫不经心。
  “袁晋给的待遇不差,以我资历拿不到它的三分之二。”
  龙云沁端详杯中的柠檬,它被压碎,浮在冰水中。
  “工作上,这次接了个大单,是我喜欢时代服饰,我参与设计和制作,不再是以前那种跑腿端茶的学徒。”
  秦启明抖了两下脚,哼道:“那你到底在焦虑什么?”
  “启明,我不知道。”
  龙云沁摇了摇头。
  “因为金韫?还是S市的其他人?”
  秦启明帮龙云沁分析,以前的龙云沁谦卑温顺,任人欺凌,可能还没走出阴影。
  “如果,我回到那天的画展,启明,我可能会动手揍金韫。”
  秦启明啪啪鼓掌,“就知道你成长了。”
  龙云沁露出了笑脸,有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前头没有什么阻拦,他已无所畏惧。
  “启明,你呢?工作顺心吗?”
  “状态不错,运气不差,我下个月会参与一个拍卖会,规格还挺高的。”
  秦启明张开手指,小拇指上有着没洗干净的颜料。
  “看来我们的好运气,都回来了。”
  龙云沁托着腮,一脸笑容。
  “是吧。”秦启明嘴角叼烟,躺在靠椅上,脚搭在桌上,悠闲得像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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