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过了十几秒，郑陌也用语音回过来了：“虽然我不是很懂你们技术方面的事情，但是听起来这似乎是要在咱们工作室上的数据和程序上动手脚？”
“可以这样说。”陆扬懒得跟门外汉解释。
“……你老实交代，是不是黑了我们自家的服务器？”
“这哪里是黑。”陆扬笑道，“程序猿要懂得给自己留后门，这不是个常识么？”
郑陌威胁道：“我要举报你！”
“尽管举报，前几天胡不归还在挖我呢。”
“……”
胡不归就是风月未央的社长，是与山河工作室附属的梦网有限公司长期保持竞争关系的某知名IT企业的高管。
他和郑陌打中学起就认识了，家里面是世交。这两人明明是诸葛亮和周瑜的关系，却偏偏不知怎么的合办起广播剧社来，还越搞越好，越办越大。
用剧社里那些女生的话来说就是“相爱相杀”。
应付完郑陌后，陆扬已经登进了角色选择页面。
顶着“北望长安”ID的白衣剑客静静地站在那里，底下显示的最后登录时间是两年前——在他进到《傲视山河》项目工作后，就不需要每天登自己的账号守株待兔，看沈兴是否有上线了。
鼠标光标在白衣剑客旁的“进入游戏”按钮上徘徊了许久，最后却还是选择了“创建新游戏角色”。
就怕打草惊蛇，要是对方看到自己上线后一个反应大卸了游戏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陆扬再一次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傲视山河》现在有六个门派：剑意、幻影、摄风、丹青、断弦和缠枝。其中剑意分轻剑和重剑，幻影分扇、杖、符、镰，而断弦的武器可选筝、古琴、二胡、琵琶和玉笛。
剑意和幻影太强势，不够软，PASS。
摄风是情敌的游戏门派，PASS。
游戏里的丹青玩家太多了，不足以引起注意力，PASS。
缠枝太妖娆重口，PASS。
于是目标锁定断弦，和丹青一样是奶妈定位，选择面还广。
然后是开始选体型。
从前《傲视山河》游戏角色的体型只有成女、成男和萝莉，受大流影响后，近几年逐个门派才慢慢添了正太。
选成男？
——感觉不太好去和沈兴套近乎。
选成女？
——不，他的魅力那么大，要是沈兴被他掰直了怎么办？
选萝莉？
——坚决不行！要是让沈兴想起夏晚那只死情敌可怎么办！
如是分析下来，陆扬愉快地决定，就是正太了！
个矮亲和能卖萌，还是个男的，也不会让沈兴想起别人。
真是太感谢《傲视》的策划组当年跟风国内大多网游决定增加正太体型了。
陆扬脸都懒得捏了，直接导入的数据。
于是随手取了游戏ID后，一个抱着二胡的断弦小正太新鲜出炉。
秒秒钟要拉一曲二泉映月给你听的心酸感……
然而等陆扬喜滋滋地进入游戏后，却意识到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新手等级起步的他，还不能飞沈兴游戏角色所在的京城。
于是陆扬只有先退出游戏，安上一个内部研制的小插件，利用后门技术手段把人物给升满级了，再登陆回去。
可是就在他倒腾完这一系列手脚、再度回到游戏界面时，他的不妄牌追踪软件却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不妄下线了。
陆扬：“……”
技术宅也不能拯救一个悲伤的boy了。
☆、第16章
loading结束后，沈兴顺利进入到游戏中来。
除了画面感增强外，总体上来说京城的变化不大。
他站在最后一次下线时站立的地方，身后的NPC已换了一套装扮，街道上几乎都是100满级的玩家，穿着标准的门派毕业装或靓丽的烧钱外观，互相切磋或四处奔走，好不热闹。
人气的确比他高三最后一次上线时要旺了很多，世界频道上刷着各种各样的消息。
初中那会儿刚玩《傲视》时等级上限还只是70级，A的时候提到了85级。
所以沈兴这个号当初是满级法师，现在回来却已离满级差了十多级。
多年不玩游戏，操作早已生疏。沈兴有些笨拙地转换视野和移动，慢慢找回点当年的感觉，动作这才一点点流畅起来。
他点开好友列表，果不其然，一片灰蒙蒙的惨状，有一些不知道是删号了还是转服了，连灰色的头像都没留下，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
已经没有人留在这里了。
沈兴收起面板，视线重回游戏中，看到不远处一面红色战旗高扬，正是切磋的标志。
主城区总是不乏比武。
闲着也是闲着，沈兴向前走了几步打坐围观，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剑意和一个幻影切磋。
那两人俱是玩的成男体型，穿着一白一紫的门派装，剑拔弩张。
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年他和北望长安初识的画面。
只不过北望使的是重剑，这个剑客用的是轻剑，而眼前的法师用的是镰刀而非权杖。
镰刀这一武器也是近来新加的吧，以前还是没有的。
沈兴看得津津有味。
这两人实力相当，打得难舍难分。剑意的技能施得流畅，招招切要害，输出惊人，而幻影的走位很风骚，放得一手好风筝。
几分钟后，剑意以微弱的优势胜出。
沈兴心想：要是当年北望能有这水平，也不至于被我吊着打了。
——虽然后来北望的技术突飞猛进，还荣登了高手榜，但仍是磨灭不了最初的惨败留给沈兴的深刻印象。
凑完热闹后，沈兴打开地图，发现大陆版图扩张了不少，新添了好几块区域。
看了看等级要求，除了一些新城区个外，其他的以他的等级都可以去，只不过是路途麻烦点，不能直接传送，得中途转车。
不想练级了，安安静静做只风景党吧。
沈兴承认，《傲视》的确越改越好了，任务和玩法肯定也如陆扬所言，比从前有趣得多。
但这些都已经不能够吸引他了。
现在的《傲视山河》于他而言，最大的也不过是一份情怀而已。
他只想把那些年走过的地方都再走一次，看看这几年来发生的变化，然后为那段温暖无忧的日子补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上次告别得太仓促，这是他欠下的。
也算对陆扬倾情馈赠的点卡有一个交代。
时光荏苒，连虚拟的游戏都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更何况是人。
把京城四处逛了个遍后，沈兴觉得今天到这里就好了，于是退出了游戏。
关了电脑后，他才发现手机有三条未读微信消息，来自同一个人。
安晓冬Winter：沈师兄，我回国了，好想你＇大哭＇
安晓冬Winter：听说你找到室友合租了？
安晓冬Winter：师兄，能出来见一面吗？
沈兴对这个安晓冬还是有些印象的，和谢骏一届的，比他小两级，自称暗恋了他两年，拍毕业照那天送了他五百二十只手折的爱心，正面写着“我喜欢你”，反面画了不同的Q版图。当时身边人多，都看见了这么一八卦画面，因此还引起不小的风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份礼物准备得很费心思，沈兴不忍令当众师弟难堪，所以还是出于礼貌收下了那盒爱心，给了微信号，但事后很快便请安晓冬吃了一顿饭，非常认真清楚地拒绝了对方。
结局可想而知，安晓冬哭得稀里哗啦。
但沈兴并没有安慰他。
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结束一段无望的暗恋需要的不是拖泥带水、留人遐想的温情委婉，而是不给任何后路的快刀斩乱麻。
就像北望当初对他一样。
现在想起来，沈兴很感谢北望直接拒绝了他，而不是模棱两可，把他继续吊着。
所以他也没厚着脸皮继续奢望。
因此看完安晓冬发来的消息后，沈兴只是用着冷淡的语气打字回复道：“最近很忙。”
那头的信息来得很快，像是一直拿着手机等待似的。
安晓冬Winter：QAQ
安晓冬Winter：平安夜那天是星期六，师兄也没空吗？
沈兴：不要再惦记我了，你会找到愿意陪你的人的
安晓冬Winter：可是我只想师兄陪我过平安夜QAQ
沈兴下一句话说得很绝。
沈兴：可是我不想
说完这句话后，他再也没有回复安晓冬发来的消息。
*
陆扬很懊悔。
都怪他事前没有准备充分，现在错过了一个沈兴上线的机会，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第二次。要是沈兴登陆了一次觉得没意思，回头卸了游戏再也不登了那可不就没戏唱了？
虽然他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线上线下能尽可能多点时间和沈兴待在一起。
慢慢磨合，等待时机成熟的那一天再坦露自己的身份，求得原谅。
纠结了很久后，陆扬决定，第二天在家吃午饭时在饭桌上试探一波。
“对了，沈兴。”饭桌上，陆扬装作一副突然想起的样子开口，“我拷给你的游戏你玩了吗？”
“昨天登陆了一下。”
陆扬明知故问：“哦……玩的是什么门派？”
“用的是以前的账号，幻影。”吃完一口菜，沈兴问，“你们工作室不会定期清档的吗？”
陆扬：“会啊。”
沈兴不由地疑惑：“那怎么我……”
“出BUG漏删了吧。”陆扬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这种BUG我们也懒得修复，就当欢迎老玩家回归的诚意了。”
“……”贵工作室还真是不严谨。
陆扬笑眯眯地问：“怎么样，阔别多久重归游戏的感觉？”
沈兴实话实说：“还好吧，就跟玩单机似的。”
一听苗头不太对，陆扬赶紧劝道：“说不定你的朋友们也回归了，只不过忘了账号，注册了小号在玩，你用着你这个号多到处走走，说不定真的能碰到。”
沈兴笑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陆扬正色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下次吧。”沈兴这倒不算是敷衍，“我也懒得升级了，就像做个风景党，到处走一走看一看。”
“做风景党很棒啊。”陆扬拼命鼓励他，“我们游戏的拍照功能自带美图滤镜，拍完后自动保存在安装目录所在的硬盘上，开不同画质还能体验不同效果，操作简单不费事，绝对是风景党的福音！”
“……”
“多谢介绍。”沈兴顿了顿，“这个我清楚，以前常用这个功能。”
“诶？”这下轮到陆扬一愣。
沈兴的笑容很淡：“我以前经常拿那个偷拍我小伙伴。”
陆扬以为沈兴指的是兔子的晚餐，登时心里冒酸水：“哦，让我猜猜，你的那个小伙伴该不会是只可爱的萝莉吧。”
“不是。”沈兴摇了摇头，“他是只蠢剑意。”不过也只是说了门派，没有点明男女。
但是听到这句话后，陆扬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17章
沈兴再次上线是某天下班回家后。
他想了想，然后传送到了他在今宵酒醉第一回参与野外打架的地方，那张地图叫天象岭。
高山险峻，云雾缭绕，松柏参天，峭壁间一帘瀑布直冲而下，形如银河落天，势如万马奔腾，飞溅水花数尺。
这一处在当时的游戏里就是小有名气的景点，现下来看，画面比从前更精致逼真几分，耳机内传来的流水声使玩家如临其境，那股清凉恢宏之感穿过屏幕扑面而来。
平时组团来这里拍照成亲的多，然而现在是工作日，也还未到寒暑假，所以也没多拥挤。
沈兴操纵着人物后退两步，打开了拍照功能。
只可惜他这台笔电的配置一般，要是用配置高的台式机拍，肯定更好看。
然而就在他拍第三张的时候，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入了镜头。
——只见一个身影倏地从上空掉下来，在沈兴的视野中如同流星般划过。
近距离版流星。
沈兴退出拍照功能，将视野调为俯视，才看到自己面前直挺挺地躺着一个尸体，灰着ID，血条为空，不偏不斜，就瘫在自个儿脚边。
初步诊断结果表明，此人多半是飞轻功摔死的。
沈兴笑了笑，想起自己刚玩游戏时也经常控制不好轻功摔死。
然后就在他准备换了地方拍照时，私聊频道的提示音久违地响起了。
【私聊】＇妄想症＇：TAT见笑了！
【私聊】＇妄想症＇：我轻功怎么都飞不好＇流泪＇
“妄想症”正是在沈兴脚边直挺挺躺尸的玩家的游戏ID，等他过了几秒原地复活站起来的时候沈兴才注意到他是一个背着二胡的小正太，只有他半个人高，穿着墨色外袍玉白底衫，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倒是挺可爱的。
沈兴A掉游戏时，《傲视》还没推出正太体型，所以这还是沈兴第一次近距离地在游戏里接触正太，不由地感到新奇，连带着说话都多了几分耐心。
【私聊】＇不妄＇：没事，多练练就好了
小正太似乎很激动。
【私聊】＇妄想症＇：！！你竟然回了我！！
【私聊】＇妄想症＇：咳我的意思是我玩这个游戏来搭讪了那么多人可是只有你回了我QAQ
【私聊】＇妄想症＇：好感动QAQ摔死一百次都无所谓！
【私聊】＇不妄＇：……
【私聊】＇不妄＇：没有亲友吗
【私聊】＇妄想症＇：QAQ没有
看妄想症的措辞和语气，沈兴猜这多半是个妖号。
当初玩成男体型的妹子就不少，现在控正太的妹子又那么多，说不定现在游戏里遍地跑的正太体型有一半都是萝莉。
正想着，就见妄想症身后突然变出一张凳子，接着萌萌哒小正太跳起来往高脚凳上一坐，两只小腿垂着，手持褐身银弦的二胡，就这么拉了起来。
一首二胡曲随之响起，婉转凄凉，如秋萧瑟。
可惜沈兴并不能听出拉的是什么曲子。
几秒后，一行白字自小正太的脑袋上飘出。
【附近】＇妄想症＇：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没了娘呀……
沈兴：“……”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曲子，但肯定不是《小白菜》！
这拉曲的动作应该是个技能，而歌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