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想要打探一番，没想到发现背对着自己的青年正在看自己的视频。
因为是演唱会，所以宁双喜戴着耳机，并没意识到自己也跟着哼了出来。
那调子，是梁天意最喜欢，却没流行起来的一首歌。
梁天意站了好久，久到经纪人过来催促他去化妆，他才反应来，见方圆疑惑的神情，像是被抓到什么丢脸的表现，神色有些尴尬，欲盖弥彰地指着舞台说：“今天的舞台布置的还可以。”
“啊？”方圆又莫名其妙了。站在这里几分钟了就只是看舞台？
梁天意已经丢下他转身离开，方圆赶紧追上去，临走前看了眼舞台下，另一个人的背影。
宁双喜还戴着耳机，开始摇头晃脑，似乎听到了快歌。
背对着他渐行渐远的梁天意捂着脸，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脸蛋微微红了的样子。
太丢人。
他第一次知道到被爱是一种多么奇妙的感受。
出道三年，他不是不感激粉丝的热爱，但隔着舞台的距离，他很难产生电影里那位从草根崛起的明星的同样感受。
因为他身边没有宁双喜这样看着自己长大的粉丝。
直到宁双喜演给自己看了。演得那么逼真，逼真到现在让他有点分不清到底是演戏还是真实。
以至于自己竟然愚蠢地像电影里那个小明星一样，被那样热烈的目光看得热血沸腾。
开拍的时候，梁天意居然连卡了两次。导演很不解，只是让他正常表演怎么就会紧张起来了？站在台上的梁巨星懊恼地把脑袋埋进臂弯里，努力让自己忘掉刚才的失态，过了一会才抬头，对导演说再来。
这回，他终于忍住，没看向宁双喜的方向——剧情不允许。
台下的宁双喜从激动，到期盼，到沮丧，到失落。
快要结束的时候，梁天意还是用眼角瞄了下他。
宁双喜最后用尽力气一蹦三尺高，就为了把自己手中曾经被梁天意签过名的牌子举起来。
可是他前后激动的人群立刻将他的牌子撞到地上。
梁天意没看到后来他的表情，于是结束后他迫不及待地冲到导演那里，查看回放。
“有感情了，”导演很满意，“那孩子灵性不错，点一下就通。说不定拍完后真的成了天意的粉丝哪……”一众摄影师和助理们也跟着笑出声。
梁天意也跟着笑，只是笑容有些不自在。
他很想知道，那家伙是不是真的迷上了自己？
第二幕是宁双喜又一次送礼物到后台，结果被保安拦下。有梁天意签名的海报板已经破损，他拿着另一张备用的海报，想找自己的偶像再签一次。对他来说，作为最原始的粉丝，他应当有这个资格去索取多一份签名。这种初代粉丝的虚荣心在这一两年中被其他新粉丝正面吹捧反面嘲讽得越来越大。
可是保安又一次将他彻底拦在门外。
就连与他相识的经纪人也当做没看到他，直接进屋。
宁双喜在门外大声呼叫着梁天意的名字，房里的人根本没有一个肯开门。
梁天意站在镜头外，双手抱臂，死死盯着宁双喜的每一个表情。
从哀求到渴望，根本没有一点虚情假意。
第三幕开始前，梁天意以给他拿饮料润嗓的借口走过去问他：“你是怎么去感受这个角色的？”
“……就是，就是真的去尝试喜欢一个明星啊。”当着本人的面说这个，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宁双喜模棱两可地解释着，眼神不敢直视梁天意。
现在在他眼里，这个人就是自己最喜欢的人，甚至不叫偶像，而是一种触不到却又想要更加靠近并独占的对象。
“看多一眼，都会觉得忍不住要将他据为己有。”这是他跟导演解释自己对这份感情的认知。
并不觉得这种畸形的迷恋有什么不对，却又被现实一次次地伤害。
现在戏还没拍完，他一时半会抽不出这种角色状态，梁天意就这么站在他面前，还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宁双喜真怕自己会失态地冲上去像个小女生一样抱住他尖叫。
“那你是真的成了我的粉丝？”梁天意一副兴致勃勃的天真模样，不着痕迹地又靠近两步。
“……有，有啊。”宁双喜脸色越来越红。
“那拍完戏你还会听我的歌吗？”
“会，肯定会。”这种大是大非的政治题他可不能错。
“……不是强迫你听，你到底喜不喜欢我的音乐？”
“当然喜欢。”这次并没有迟疑，他点头，“真的喜欢。”
梁天意笑得非常灿烂，那笑容简直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可放大当海报的完美。
宁双喜被一击即中。他现在本来就是一个小粉丝。
“那就下回，下回我要是创作了新歌，你也来帮我听听看，可以吗？”
“呃……嗯，哦。”宁双喜呆呆地应承了，完全料不到以此为契机的接触将会产生怎样的化学作用。
比如说……
娱乐圈最常见的假戏真做。
第7章
这几天方圆都给梁天意空出了完整的档期，好让这位首次触电的当红歌手能更好地培养出拍戏的感觉。
其实没有多少人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术业有专攻，现在已经不是每个艺人都要十八般武艺的年代了。
开拍前期，梁天意的表现也确实没有太大的惊喜，直到导演发现他跟宁双喜对戏时情绪明显更真实一些，才有了后来提前将宁双喜的戏份调整增加的决定。
得知这一消息，宁双喜和他的经纪人有喜有忧，喜的当然是增加戏份意味着话题度和眼熟度会增加，忧的是此消彼长万一占据的是某些带资角色的戏份怎么办？
“除了导演，梁天意那里要不要也去感谢一下？”宁双喜不确定，只能问经纪人。
“要肯定要，方法就不一样了。”赵琛看向外面正在炎炎夏日里拍外景的梁巨星。
“不是送礼？”
“你觉得他缺什么？”
“那怎么搞？总不能送身吧？”
“人家要真的是GAY，也不稀罕你这口。”
“什么都不送，用行动表示？”这不还是得抱大腿吗？
“你这家伙太技术流，这个圈子里没点EQ怎么红？”赵琛哀其不争地看着他，“之前几次让你去感谢导演，感谢引荐人，结果呢？你倒好，净送些人参鹿茸鸡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哪里有问题呢！”
“……以前感谢导师我们都是这么送的嘛。”
“所以你红不了！”
“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红不了是因为我这类型的小鲜肉太多！”
“红是多种因素叠加成的最终效果，你缺了这一点也是没法红。”
“……别说废话，到底怎么谢？”
“现在谢太现实，对方也是无意中让你受益，抱他大腿的人太多了，你现在上赶着去讨好，他估计也不会太放在心上。”赵琛正说着，恰好收到一条微信。看完微信他猛拍大腿，“啧啧啧，你这家伙，天时地利人和，看来最近可以升二线了。”
“啥？”
“下个月有个节目请你去，”赵琛嘿嘿一笑，“还是跟梁天意同期。”
“什么节目？”宁双喜瞪大了眼。
“东南西北风。”
“这么好？！”这可是个访谈方向的节目，大多请的是有一定分量的明星，自己别说分量了，就是重量都不够。他跟梁天意同期，多半是以嘉宾的形式出现一下。
但是，他参加梁天意的访谈？谈些什么？
“估计是这部戏开始进入宣传准备期了吧。”赵琛推算了一下时间，“按照计划下下周杀青，这种片子后期几乎不需要太多时间，再有三个月就能上映，等节目录好排到档期，也差不多了。”
宁双喜除了傻愣愣地点头，什么感想也表达不出来。
一想到杀青，他心里就涌上一股淡淡的不舍。
他跟梁天意的圈子差的太远，除了这部戏，估计两人日常工作中很难再碰到面。再见也只不过是点头招呼，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近距离地跟他聊天玩笑。
他觉得梁天意已经成了他的朋友，但对方呢？
是不是杀青后，一切又要回到原点？
增加的戏份在前一天才被确定下来，其实就是之前删减掉的部分，宁双喜从失望到疯狂的那一段感情酝酿。这场独角戏，完全在一个狭小老旧的房间里，由宁双喜一个人完成。拿到拍摄计划后，梁天意提前两个小时到达片场，就为了能看到宁双喜扭曲的一幕。
宁双喜跪坐在电脑前，一遍遍，神经质地前后拉动着由他剪辑完成的各种经典视频。他的动作没有按照剧本来，但拍摄现场没有一个人发声，都在从各个角度观察着这个人的表演。在这之前，从未有人真正去了解过一个骨灰粉丝是如何变成一个疯狂粉丝。独占欲人人都能理解，但喜欢和失望又是如何演变成扭曲的欲望？
梁天意紧紧握着手中的台词本，他比谁都期待。
宁双喜敲开自己所有的视频收藏，最后，慢慢地点开一个标注了时间的文件夹。那是他第一次给梁天意做的视频剪辑。手法很粗糙，视频像素低。
宁双喜像是中了邪一般，跟着电脑里的人一起轻轻哼着那首他在半夜里陪着他一同演唱过的慢歌。
“bymyside。”最后一句话，他重复了好几次。然后摸着墙上的海报，轻轻地笑了，那笑容带着点委屈：“我一直在啊，我明明一直都在。”
三分钟的戏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宁双喜把台词最大化的精简，全靠神情和肢体，出来的效果令人动容。最后导演喊CUT的时候，梁天意已经把台词本给揉烂了。
他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这个人，这个人明明看起来那么喜欢自己。如果是真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可是，现在他却得为了证实这份感情的真伪而纠结思虑。
如果是真的，该多好。
能被这样热烈又直率的目光追随着，能被这个人无条件地在背后支撑着他所有的抉择，那该多好？
可是为什么又要让他去猜测，这一切是不是演戏？
“天意，”宁双喜拿了杯咖啡，非常高兴地跑过来，跟他打招呼，“你这么早过来？”
“嗯，你演的真好。”梁天意微微侧头，笑得极具诱惑力，“看样子我提前到是对的，你都不需要留重拍的时间。”
宁双喜不负众望地红了脸——没出戏加上对方确实好看。
“还有半小时才到我们，你现在有空的话，不如帮我听听新歌？”梁天意突然提议。
宁双喜愣了下才顺从地点头。
从道具那边要来一把吉他，梁天意干脆坐在远离摄制组的一块草坪上，弹起昨晚才创作的新专辑最后一首歌。
弹唱的时候，他始终盯着宁双喜的表情。那人并没有露出拍电影时的如痴如醉，而是一副走神的模样。因此才弹了一半，他就停下来了。
“怎么停了？”宁双喜很奇怪。
“不好听吧？”
“啊？”
“你并没有很喜欢。”
“……不是啊！”宁双喜觉得自己简直是千古罪人。
梁天意并不去理会他的解释，而是皱着眉头，想着该怎么改才好。
这回轮到宁双喜盯着他，担心自己惹恼了梁巨星。
梁天意无意识地拨弄了一下琴弦，音符落入耳中，突然就激发了灵感，他快速地弹了一段，抬起头，想看宁双喜，结果就看到那家伙货真价实一脸惊喜的模样。
“好听，这段真的好听。”宁双喜生怕对方不信，解释道，“刚才的词一点问题都没有，就是旋律差了点儿，但现在的旋律真的好听。我会想听下去。”
“看得出来，”梁天意终于恢复了笑容，拉过他的手，按在琴弦上，“我教你弹，怎么样？”
“然后成为粉丝里第一个听完这首歌还学会了的人吗？”宁双喜开玩笑道。
“你是头号粉丝。”梁天意微微垂下眼帘，借着抓他手的机会，判断与这个人肢体接触的感受。
他很喜欢。
并不是那种单纯看上眼的喜欢。
第8章
从那一天开始，梁天意似乎跟宁双喜走得更近了。
别说宁双喜觉得，整个剧组也都发现了他俩的交情在升温。导演欣赏，梁天意结交，这俩因素加起来，很快就让宁双喜在剧组的地位直线上升。
饭盒的内容明显变得丰富，休息时会被带到有空调的保姆车里，灯光摄影从“双喜”改口称“宁哥”……种种转变只在一天内就全部完成。
宁双喜很是感激梁天意，也更加忐忑。
虽然这段时间梁天意对自己明显善意许多，然而他并不敢忘记最初在馄饨摊里被报复的那一幕。在这个圈子里混的人，有几个是真心实意的做朋友？出道三年，亲眼见证的撕逼大战就有四起，撕得一地鸡毛不说，神奇的是撕完后参与的主角们居然都比原来更红了。
但是按照咖位来说，梁天意根本不必与自己这种段位的小明星玩什么心计，就连那一次略小心眼的报复，也不过是被自己刺激到后的小小恶作剧而已。
从放话到现在，还真没见过梁天意对自己做过什么手脚。
于是忐忑不安地推论了几天，宁双喜还是小心翼翼地得出了一个结论：也许对方是真的打算跟自己交朋友了呢？
陷入自我挣扎的宁双喜，完全不知道梁天意早就从他的行为中发现了他的困扰。
他有点懊恼当初为什么要这么早暴露自己的獠牙，原以为只要提前把烦人的苍蝇先赶远，自己就能清净地拍完这场戏，可谁想到后来才发现那根本不是苍蝇，而是一只小麻雀，只懂得埋头自己的目标，完全不在乎其他东西。
把人赶远了，拉回来除了得花多点心思，还得有个机遇。
不过老天没让梁天意等多久。
下午一场粉丝追车的戏码，让宁双喜差点出车祸。
他扮演的角色为了追上梁天意的车，不管不顾地在繁忙的机场出发口处奔跑。虽说路上行走的车都是导演提前安排好的，可宁双喜还真的连路都没看，满心沉浸在追车的情绪中，直到一辆车差点撞上他，他在闪躲中扭到了脚，这才回过神来。
宁双喜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