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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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 第1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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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末儿像是说道了开心之处,一边说着,一边笑的眯上了眼睛,而听着她说道的左婆娑也像是换了个人,不时的跟着笑起来。

看到这情形,杨延昭摸了摸下巴,似乎,这婆娘今日里有些不同了。

晚膳过后,杨延昭寂静的窝在书房里,手中拿着一块漆黑的炭块,盯着灯火,目光中满是忧伤。

许久,收起了思绪,杨延昭手中炭块在宣纸上快速的画着,不多时,便能够看到一个小院子的轮廓。

停下来,皱眉叹了口气,手又快速的舞动起来,很快,院角那棵开得正茂盛的桃树跃然纸上,满枝团玉娇羞的花朵引着几只蜂蝶,清风之下,几片绿叶在风中摇曳飘动。

树下八妹和排风正笑着脸数着今年儿会结出几个甜脆的桃子,不远处,石桌旁,罗裙映丽影,柴清云手持书卷,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微微蹙颦,似乎正想着某些重要的句子来。

院子前的台阶旁,一身襦裙的罗氏女正拨弄着药草,玉手拿着一味草药放在鼻前,轻轻嗅鼻辨别着药性。

走廊的一边,碧月坐在小马扎上,仔细的捡着菜,炤房中袅袅炊烟升起,擦拭着手的张婶探出了脸来,眼角里满是欢喜的笑意。

门口,下朝回来的张谦和李至正抬脚跨进了院子,或许是李至又耍起了嘴皮,恼得张谦气急的瞪着他。

炭笔如灵蛇游走,一气呵成,这幅曾经最为熟悉的场面便出现在了宣纸上。

画完这些,杨延昭手僵持在半空之中,白皙的手指紧紧的捏着炭笔,丝丝的炭灰落在了书案上。

血红的双眸中杀机过后,却是让人断肠的哀伤。

好一会,炭笔再次灵巧的舞动了起来,院子里又多了十多人来,郭淮板着脸,看着身前做着或打拳或踢腿的萧慕春、祝力等人,想来是练了很长的时辰,他们每人的额头上都挂着汗珠儿,身子也显得摇摇晃晃。

炭笔停了,泪珠却是落了下来。

这时,杨延昭越发的明白,平常才是幸福,只是这平淡的生活也让他觉得遥不可及。

手在宣纸的素描上轻轻抚过,良久,杨延昭将宣纸折好,放在了怀中,贴在心窝里,也许这样,家便在他心里了。

平复了心情之后,又是取了一张宣纸,炭笔继续飞舞,很快抱着兔子的陈末儿便出现在他的眼前,小丫头一如往常的大眼笑成了月牙儿,极为的可爱。

画完了陈末儿,杨延昭犹豫了片刻,手又轻轻的抬起落下,灯火摇曳之下,左婆娑坐在了小丫头的身旁,便如今晚那般,两人说笑着,极为的开心。

当最后一笔画完后,手中的炭笔也短小的提不起来了,将它丢在一边,看着被染黑的手指,杨延昭幽幽的叹了口气。

又到了开岁家家户户团聚时,这幅画便算是给小丫头的礼物吧。

“左姐姐!”

翌日,院子里,陈末儿大叫着冲进了左婆娑的屋子里,将正在梳妆的后者给着实得惊了一跳,忙丢下手中的桃木梳问道,“怎么了,末儿?”

小脸上依旧是让人怜爱的笑意,陈末儿宝贝似得将手中的宣纸拿到了左婆娑的眼前,“左姐姐,你快看,这是公子送末儿的开岁礼!”

美目望去,只见宣纸上淡淡的黑色似墨非墨,不过是寥寥数笔便将她与陈末儿画的栩栩如生,甚至连昨日朝凰髻上的三翅莺羽珠钗都是那般的栩栩如生。

画上,她笑脸如花,眼带柔情。

这还是她么?

左婆娑心中低低的问着,记忆里,很久没有看到自己有这般的笑脸了。

“左姐姐,你怎么了?这画作的漂亮吧?公子还真是神奇,当真无所不能,可是厉害的很呢!”

闻言,左婆娑回过神来,她也确实发现这画法的不同寻常之处,落笔极其的简单,却又紧抓神韵,显然,是大家之作。

在陈末儿头上摸了摸,左婆娑轻轻的点了点头,“确实,画的很好看。”

似乎是察觉出了她的异样,陈末儿抬着小脑袋盯着左婆娑看了片刻,最后咬了咬牙,将宣纸递了上前,“左姐姐,末儿把这个送给你。”

“给我?”

左婆娑显然没有想到,秀美的脸上生出一丝惊讶,继而笑着低声道,“这是他送给末儿的礼物,姐姐怎么能收呢?”

晃着左婆娑的衣角,陈末儿很是认真的道,“末儿喜欢公子,也喜欢左姐姐,可是末儿知道公子与左姐姐之间应该有着误会。公子虽然整天笑着脸,可心里却是极为苦的,而左姐姐也是藏着心事,末儿真的希望你们能开心起来。”

说道这,小丫头脸色有些黯淡,“这幅画虽然是公子送给末儿的,但是画上面的左姐姐的笑容却是很难见到,所以末儿将这幅画送给左姐姐,希望左姐姐能天天这般的欢笑。”

眼睛有些酸涩,左婆娑将陈末儿拥入了怀中,喃喃自语道,“谢谢末儿……”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一夜鱼龙舞

明天便是元日了。

望着天边渐沉的血红残阳,杨延昭隐约可以听到远处街道上的欢闹之声,辞旧迎新,在哪里都是这般的倍受追捧。

不知远在汴梁的她们可安好。

心中默念了一句,院子中浓郁的香气飘散了开来,陈管家他们忙活了一天,换了大红灯笼,挂了鲜艳的桃符,并且做出了一桌的好菜。

这年岁似乎过得挺好的。

院子外的王品等人被杨延昭给劝回家团聚去了,那对街的辽人仍在,不过这个时候,想来也不敢轻举妄动。

“大人,一切准备好了,是不是该祭天了?”

祭天是每个大家小户都要做得事情,有钱的人家便摆上三生五畜,在祠堂寺院上香拜神,而穷苦人家便是拿出积攒了一年的钱财买些荤腥之物,在自家的院子里摆个简易的香案,乞求上苍佑护来年运势。

入乡随俗,这些,陈管家也是准备了。

在杨延昭点了点头后,下人便是三三两两的摆香案,将做好的各色菜肴端了上来。

一切就绪之后,陈管家走上前,请着杨延昭主持祭天,后者却是摇了摇头,“陈管家,这种事我不从未做过,属于门外汉,若是由我主持难免会所闪失,冒犯了神灵,还是陈管家你来吧。”

可是后者哪里敢接下来,满是惊慌的道,“小人不敢,大人乃是一家之主,小人怎敢僭越?”

任凭杨延昭怎么说,那陈管家就是不应允,无奈之下,他只得上前,照着陈管家在一旁小声提点下,勉强的将祭天做完。

“好了,开饭了!”

待累的满头大汗的杨延昭笑着道出了这么一句,下人们皆是欢舞起来,陈末儿更是蹦跳的跟她怀中的兔子一般雀跃。

满桌的菜肴散着诱人的香气,杨延昭看着脸上有些拘谨的下人们,笑着对陈管家点了点头,后者会意的捧出了个小木盒来。

接过木盒,杨延昭打了开来,拿出六个锦囊来,递到那些忠厚老实的下人与陈管家手中,“这些天,苦了大家了,转眼又到年末了,这便是给诸位的年礼了,回头给自己买些衣物吃食。”

锦囊里装的是二两银子,足够辽朝平常人家生活几个月了,杨延昭虽然不知道这些下人中有没有监视他的人,不过在这年末家人团聚之时,他们没有回去,想来是无家可归了,都是天涯沦落人,总归有些感慨。

更何况这些银子都是韩德让派人送来的,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给完了银钱,杨延昭拿出了个朱红色祥云木盒来,递到眼巴巴往着的陈末儿身前,“诺,末儿,这是给你的,希望末儿来年长得更加活泼可爱。”

欢喜的拿到手中,陈末儿忙打开来,却是一支金镶玉簪,灯火之下,闪着剔透的光晕,当即开心的对杨延昭道了谢。

看了看木盒中还剩下的锦袋,又扫了一眼脸色有些低落的左婆娑,杨延昭深叹了口气,取出递了上去,“给,怎么说我也是巫教的尊使,新岁伊始,总得给你这唯一的部下发点啥,否则将来可没人保我的性命了。”

对于左婆娑,杨延昭仍是没有好感,不过这些天看着她眉宇间时常浮现的落寞与悲伤,又突然间有些心软了。

当然,这也有拉拢她的意思,毕竟左婆娑才是杨延昭最大的护身符。

脸色依旧冷着,左婆娑没有去接杨延昭递来的锦袋,倒是一旁的陈末儿忍不住的抢了过来,打开之后,取出一只墨绿的手镯来,当即惊呼道,“左姐姐,这镯子好漂亮,戴在左姐姐的手上肯定更加好看。”

说着,不由份的拉过左婆娑的左手,将玉镯戴在了纤细的皓腕之上,幽幽的绿色映衬的白皙如脂的的手腕,美得夺人心弦。

“真是好看呢!”

陈末儿咧着嘴笑了,那左婆娑低着首,许久声如蚊蝇般的道了句,“多谢了。”

这声道谢却是让杨延昭有些不自在了,这婆娘好像性子有点变不一样了,又是看了她两眼,可是后者依旧冷眼横眉,暗自想着刚才或许是出现幻觉了。

低声念叨着,杨延昭举起手中的酒杯,其余之人也是举杯了,不善饮的杯中则是装着绿色澄清的液体。

那是杨延昭亲手用捣药杵榨出来的果汁,小丫头陈末儿可喜欢了,酸甜的味儿让她爱不释手。

正当众人笑着饮了杯中酒,准备动筷子时,门被推开了,风寒灌了进来,抬首望去,却是满脸笑容的琼娥。

一身月白绣梅袄,搭上雪羽肩,里穿粉红乳白相间的缎裙,裙上制着许多金银线条雪狸绒毛,绾成蝴蝶髻的乌发上插着一枝翡翠簪子,垂下细细一缕绿色流苏坠子。

这模样,倒是极为的养眼。

盈盈秋水般的眸子朝着屋中望去,待看到下人与杨延昭坐在一起,眼中闪过了丝许的惊讶,不过想着平日里他不拘小节的模样,倒也释然了。

可稍后又瞧见了冷若冰霜的左婆娑,琼娥脸上满是震惊之色,愣了少许,这才弯身行了一礼,“耶律琼娥见过圣女。”

左婆娑瞥了瞥双眼,未出声,或许因为她在,本是兴高采烈的琼娥多了丝许的不安,竟是站在那边不知所措。

这时,杨延昭也从惊讶中醒了过来,这开岁乃是重大节日,宫中肯定是有席筵,而琼娥突入出现在此处,用意已经很是明显。

让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公主姐姐,你来得正是时候,我们刚要开吃呢!”

能这般欢快说着的,除了陈末儿,也别无他人了,前些日子琼娥常来寻杨延昭,对这小丫头也是颇为喜爱,所以两人之间感情不错。

说着,陈末儿欢快的跑到琼娥的一边,经她这般闹腾,杨延昭也不好再沉默着,轻咳了两声笑着道,“公主可曾用膳了?”

有些哀怨的白了杨延昭一眼,琼娥低声道,“皇兄陪皇嫂了,宫中有些清冷,便带了些菜肴来你这里看看了。”

说着接过身后侍女手中的红漆牡丹食盒,显然,还没吃饭。

如此,杨延昭让那陈管家取来了几张木椅,让琼娥与她的侍从一道入席,可那侍女与随从说怎么也不敢和圣女以及公主同坐共饮,在杨延昭无计可施时,左婆娑娇喝了一声,“让你们吃就吃,哪里来的矫情!”

于是乎,桌子上多了几位拿着碗筷都有些战战兢兢的食客,即便是坐在陈末儿身边的琼娥似乎也有些不自在,想来是没有料到左婆娑会在这里。

幸好有陈末儿这小丫头在,不时的说笑着,将有些压抑的气氛给缓和了。

一顿饭边吃边说着话,倒也花了不少的时辰,待晚膳过后,琼娥扭捏了许久,才走喝着茶水的杨延昭身前,“今天夜市很是热闹,我们出去看看可好?”

闻言,心中一阵哀嚎,这份情他实在难以承受,可又想不出拒绝琼娥而又不伤害她的法子。

或许大仇得报,离开了上京城,她便会淡忘了吧!

暗叹了一声,正当杨延昭准备摇首道着身体不适时,那边的陈末儿已经高兴的拍起手了来,即便是左婆娑,冰冷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的向往神色。

罢了,便出去走上一遭,权当是散散心中无处可诉的苦闷。

听到杨延昭应允,琼娥露出了一个娇媚动人的笑脸,陈末儿急急忙忙的回去喂兔子了,小丫头生怕玩耍回来晚了,将那宝贝兔子给饿着了。

外面风寒刺骨,遂各自回屋添了些衣物,稍作了收拾之后,杨延昭牵着陈末儿,琼娥跟在一旁,便打算往外走去。

走到院门处时,杨延昭回首看了看立在走廊处的左婆娑,“没有你,万一在市集上遇见了刺客,谁来护我们周全?”

“左姐姐,一起来嘛,公子他刚才还说要给我们买几件好看的衣裳呢!”

迟疑了片刻,左婆娑飘然上前,随在了杨延昭的身后,而那琼娥美目中闪过些许的失落。

一行人出了宅院,对街上的辽兵还未散去,见杨延昭走了出来,忙拿着刀枪要上前,可待看到左婆娑和琼娥之后,那偏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看着他们缓缓的往街区走去。

走了片刻,耳中便是喧嚣吵杂,待转过几个弯,眼前火光漫天,本因寒冷而早就消停的市集今日异常的热闹。

人影憧憧,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叫卖的小贩随处可见,货架上摆着的物件儿可谓是琳琅满目。

四周的酒楼茶馆正如前两日陈末儿所说,张灯结彩换了新颜,更有甚者扎起了“彩楼欢门”,悬挂市招彩旗。

放眼望去只见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羌管弄笛,菱歌泛夜,嬉嬉老叟垂髫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月满华。

一时间,即便是杨延昭也觉得目不暇接,曾经很是熟悉的话也涌现了出来,不由得低声念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第三百二十二章 爱笑的眼睛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着缤纷缭乱的景儿,听着那吵杂喧嚣之声,杨延昭不露痕迹的几次回了头,见没有人跟踪,这才放下了心来。

小丫头陈末儿如同一只花蝴蝶快乐的穿梭在集市里,看到稀奇的东西,便回首对琼娥和左婆娑舞着小手,时不时的发出清脆欢悦的笑声。

隐约间,杨延昭似乎听到了八妹的欢呼声,心里,一股难以抑制的思念涌现了出来,再抬首,阑珊灯火里那笑脸如花的女孩儿不正是他极为思念的八妹么?

不远处,左婆娑回首看了立在远处的杨延昭,双眸中一丝不忍浮现,而正在挑着泥偶的陈末儿则是小跑着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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