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受不弱之容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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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受不弱之容澜-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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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日,车队行进紧靠虎口关的洪州城,刚刚才下战场的大将军季鹏贺还没来得及脱掉沾血的铠甲,就惊闻圣驾,风尘仆仆赶到城中驿馆迎驾。
    “末将,参见皇上!”
    重翼抬手,“平身。”
    季鹏贺却是不敢起身,仍旧单膝跪地,抱拳垂首:“请皇上降罪!末将治军不严,才会令流言在军中四起,扰乱军心。虎口关失守一役我军将士死伤数万,尸体成山;洪州沦陷之时,城中百姓更被厥人烧杀抢掠,生灵涂炭。末将有罪!罪该万死!”
    重翼脸色沉冷:“既知有罪,那便将功赎罪!朕要北厥自此臣服于我大周,做我大周属地,边关永固,不知季将军可有信心?”
    季鹏贺猛一抱拳:“谢皇上不杀之恩!末将定不辜负皇上厚望!”
    重翼满意点头,“起来吧。”然后声音一冷,冲着屋外道:“还不进来?”
    屋外门框应声探出一个小小的人影,布衣常服,头上扎两个总角,一张小脸干净清秀,却是惨白惨白,就见这小人儿畏畏缩缩,一路躲着浑身沾血的季鹏贺走到重翼面前,作揖行礼:“父皇。”
    季鹏贺这才注意到这小孩子的身份,赶忙也行礼:“末将,参见太子。”
    重文似乎极其害怕,不敢直视季鹏贺,又往后躲了躲:“平……平身。”
    季鹏贺起身,心道,太子果然如传闻里那样胆小懦弱,莫不是皇上对曾经的皇后情深意重,如何会立他为太子,只可惜皇后竟然背叛了皇上。
    季鹏贺感慨着,就听皇帝道:“去找身太子能穿的兵服,再弄匹不烈性的战马。”
    季鹏贺一愣,皇上这是要太子上战场?!惊了一跳,赶忙跪下:“皇上,万万不可啊!战场杀敌有末将与大周数十万将士,更何况刀剑无眼,太子如此年幼,又是国之储君,怎能以身犯险?!”
    重翼冷声,话中已有不悦:“朕吩咐你的只管照做!”
    季鹏贺却是不能妥协,万一太子在战场上有个什么闪失,可不是他一颗项上人头担得起的,再者,有太子参战,他不仅要派人小心保护,行军布阵也会顾虑重重。
    “请皇上三思!”
    重翼大约知晓季鹏贺心中所虑,望了儿子片刻,拿起桌前圣旨,沉声道:“会有人负责太子在战场上的安危,你只管如常指挥即可,朕给你一道赦令,太子届时真有什么损伤也是朕这为人父的过失,怪不到你头上。”
    重文刚满八岁,虽然会骑马射箭,更从三岁就开始习武,但这些都掩盖不了他天性胆小懦弱的缺点,从听到自己要上战场,他的小腿就开始忍不住发软打颤,此时更是有些站也不站住。
    这边季鹏贺不敢接赦令,重翼却是“啪”一声将圣旨拍下,提着就要吓得跪倒的儿子大步走出前厅。
    季鹏贺心知再劝不过,转身跪令:“末将,遵旨!”
    一连几日,重翼除了批阅奏折,视察军情,一得空就让张德令太子前来,亲自指点重文剑法。
    重文一遍一遍在自己父皇面前演示多年所学,以前都是母后这样看他练剑,可母后已经……
    重文一想到这里眼圈就涩涩发红,手上脚下的动作也跟着乱套,委屈得停在一旁:“父皇……”
    他才八岁,又刚刚丧母,会哭纯属正常,这边张德心软想去哄哄,那边皇帝冷声训斥:“你若是不怕死在战场上,今日尽管哭!”
    重文傻傻愣住,重翼已然甩袖离去。
    张德明白为何皇帝会心情不佳,他派人送小太子回房休息,又赶忙去寻王褚风,一路小心捧了药停在那间皇上吩咐了谁也不得进的屋前。
    “皇上,药煎好了。”
    “以后不用再送!”重翼的声音冷冷传出,似在发怒。
    “是,皇上。”张德摇头离开,皇上这是打算放弃了吗?
    屋内,重翼坐在床前,沉脸看着床上的人,看了许久,他缓缓握住那人冰冷的一只手,然后摸上一截断裂的腕骨。
    心还是会疼。
    但似乎这断骨的人自己却一点不觉得疼,甚至当日这人双手被缚又被他从枷锁上拽下来时,连啃都没啃一声。
    这人的心如此坚硬,他又何来奢望自己可以进到他的心?
    如果不是这人一直不醒,他要王褚风好好检查一遍这人的身体,他恐怕永远不会知道,他其实断了一只手。
    重翼望着容澜。
    除了没有体温,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容澜就像还活着,身体还是那样柔软,带着令人熟悉的淡淡药香,甚至十多日来那夜□□留下的伤口也在缓慢愈合。
    可容澜的身体又是那样冰冷,脸色又是那样惨淡,只闭着眼,一动不动躺在那里,更像是死了。
    墨玄埋伏多时,容烜和影一从没有出现过。
    重翼的心除了疼,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整个人更是变得焦躁而且易怒。
    “朕会让你见证大周得胜的一日!容澜,你还不醒来吗,这一天就要到了!”

☆、第47章 假死迷雾(三)

“杀呀!”
    战场血腥,大周有火器打前阵,北厥冲锋的兵马转瞬被成片炸飞。
    但火器发动一次操作周期漫长,这段时间正是北厥扭转局势的大好机会。
    不得不说,北厥人的勇猛是亥斛至今都不认输的资本。
    然而大周的将士如今却是比厥人还要勇猛,而且这种势头一战胜过一战!
    他们从没想过,他们的皇帝会亲临战场!
    虽然只是站上城楼坐镇洪州,可对他们而言,皇帝曾经是自己以为一辈子都见不着的天下最尊贵的所在,重翼带着太子出现在正战乱的边关,这种鼓舞对前线浴血的将士来说是震撼的!
    重翼站在城楼上目光远眺,望向战场中一个身形明显比一般士兵瘦小太多的人,为数不多地露出为人父才有的欣慰神情。
    重文一手拉着缰绳,一手举着挂满血的长剑,宽大的兵服架在他瘦小的身板上,他身体颤抖,挥剑的动作却稳稳当当。
    “文儿,母后是大周的罪人!你舅舅妄图称霸中原,发动战争,母后助纣为虐,如今大周边关血流成河,百姓流离失所,母后犯下的错就由文儿来替母后赎罪可好?”
    重文是害怕乃至恐惧的,战场上残酷的杀戮冲击着他幼小而脆弱的心灵,到处都是死相恐怖的尸体,不断有人呼啸着向他杀来。
    可他更怕死!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挥剑保护自己,从第一次上战场时惊惧地乱砍,到第二次、第三次逐渐成型但依旧凌乱的招式,再到如今能够运用所学,稳稳将剑挥出。
    重文虽然年仅八岁,又性格胆怯懦弱,但虎父无犬子,他的剑法其实并不弱。
    “文儿,要记住母后的话,大周是你未来的天下,你要变得勇敢而强大,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你的子民!”
    重文脑中不断回想母后死前对他的叮嘱,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为母后赎罪,也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变得勇敢强大,才可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母后口中的子民。
    但他确实不那么害怕了,他的身体依旧颤抖,可他的心已经开始坚定。
    他回望一眼城楼之上那个伟岸的,他一直崇敬的男人,那人是大周的皇帝,也是他的父亲。
    “文儿,母后要走了,你不要怨恨你的父皇,这一切都是母后咎由自取。你父皇是爱你的,他答应了母后会好好教导你,你要听你父皇的话,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皇帝……”
    父皇甚少关心他的课业,但这一个月来,父皇日日亲自指点他的剑法,更在他第一次穿上这身兵服时对他说:“如果害怕,就想想你母后对你说过的话,父皇也会看着你!”
    太子的成长是迅速且惊人的!
    短短一月,他经历了丧母之痛,又被迫承载着与年龄极度不符的使命,在死亡和杀戮的无情撕扯下,他怯懦的天性躲无可躲、伴着疼得他撕心裂肺的伤土崩瓦解,随之应孕的,是一颗勇敢而坚强的心。
    当季鹏贺再一次见到太子,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咬着牙却是一声不吭正被太医处理外伤的孩子,会是那个曾经见了血就双腿打软的太子。
    他忽然明白过来皇上执意要太子上战场的意图,但他也只感慨了一瞬,便匆匆跪道:“末将,参见皇上!皇上急召末将前来,可是有了应对之策?”
    拼杀了一月,眼看就要将北厥彻底溃败,没想到,亥斛刚愎自用,连输几仗之后竟是破釜沉舟,亲自挂帅出战,北厥士气高涨,战事竟然陷入僵局。
    重翼答非所问,却是道出了又一个令季鹏贺大为震惊的消息:“朕寻你来是要你举荐一人率十万军队南下。南境军副统领肖绕日前领兵叛变,苗南现已半数落入他手。”
    连夜,十万边防军秘密南下。
    夜雨惊雷!驿馆里气氛紧张。
    大周如今南北受敌,不说苗南突然生变,驻扎北疆的边防军一路南下也是远水进不了近渴,肖绕率领的叛军恐怕不日就将夺得苗南的全部掌控权。
    就只一下子少了十万士兵这件事,和北厥一战变得更加棘手,季鹏贺和一众武将与皇上彻夜商议该如何应对如今腹背受敌的困境。
    驿馆里的另一处,重文被雷声惊醒,不见侍候的仆从,屋外狂风暴雨,他害怕得跑去找自己的父皇,直直冲进那间往常他只敢立在门口的屋子,早已把不得入内的禁令抛诸脑后。
    夜空里一道闪电劈下!
    轰隆隆!
    “父皇!”重文吓得奔至床边,然后大叫一声:“啊!鬼啊!”他想跑,结果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床上躺的不是他的父皇!
    灿白的闪电将那人的脸映得凄如鬼魅,重文恐惧着,却是着了魔一般只盯着那人看。
    那人白衣墨发,周身上下在漆黑的夜里泛着淡白的微光,一张脸毫无血色,疏眉阖目,神态安详。
    又是数道闪电伴着惊雷!
    重文身体颤抖,发软的腿慢慢恢复力气,他从地上爬起来想逃,然而双腿不听使唤,带着他往床边走。
    他认得这个人,虽然他只远远得躲在宫里某处转角瞧过一眼,但他知道这人是谁!
    母后说,这人注定是父皇的仇人,还说这世上唯独这人可以让父皇输,所以父皇才不让人见他吗?
    重文想着,就伸手去碰容澜的脸,那为什么父皇还天天与这人同处一室,是因为这人长得如此好看吗?
    重文细嫩的小手自容澜脸上划过,传言里父皇就是要为了这人废掉母后,如今母后死了,这人也死了吗?
    重文的手停在容澜鼻间,那里没有任何呼吸,他说不清自己此刻心中的情绪,像是发现了父皇的一个秘密,又像是心里隐隐约约的恨得到了满足。
    屋外忽然有人声逼近,“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重文收手,匆忙跑出屋外,将屋门合住。
    “太子殿下,您怎么跑来这里?外面雨这么大,您如此跑出来会着凉的!”
    重文沉默不语往回走,边走边低头看自己的手,手指上还残留着刚才冰冷又柔软细腻的触感,那感觉……
    重文想,父皇是因为这个才喜欢那人的吗?
    电闪雷鸣,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快到黎明时,雨渐渐停下。
    一夜商讨,不过是一夜劝谏,然而帝心已决,谁人也阻拦不了。
    季鹏贺与众将最终只得抱拳跪地:“末将誓死追随皇上!与大周共存亡!”
    下了一场雨,天气一下子变得更凉起来,众人散去为最后的战役准备,重翼回到那间屋子,墨玄欲言又止,终还是跳过了太子曾闯进来的事。
    “主子,肖绕留京的家眷从一开始就是替身,如今已经全部被人灭了口。”
    重翼怎么也没想到,条条线索排查,刚查出那暗中取代容申之人的身份,肖绕就领兵叛变、杀他个措手不及,苗南旧族竟是不顾容澜死活,要辅佐的王都还在别人手里,就敢如此大张旗鼓得开始复国行动。
    “听说他手中有半块南王令牌?”
    “回主子,他正是用这半块令策动了南境军。”
    南境军三分之二都是苗人,与大周百姓对皇帝的敬仰爱戴不同,苗人对自己的王族是有着一种虔诚的信仰,这也是为何,重翼和太后会如此看重一块象征南王王权的令牌。
    重翼挥手:“朕知道了,下去吧。”
    “是,主子。”墨玄领命,刚要退下,却是望着床上的人犹豫半刻,开口道:“主子,我们会不会上当了?在天牢里,容澜向影一道出假死计划很有可能是故意演给主子看得一场戏,不然他被困刑房两日多,影一出现救他的时机如何会那么巧,赶在主子去的时候。也许容澜真正的计划不是假死脱身,而是利用假死让我们以为会有人来救他,我们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抓人,想着只要他没被救、苗南就不敢轻举妄动有些掉以轻心,他却把南王令牌交托旁人,一死换得复国良机。”
    埋伏了一个多月,如今,苗南都已夺回半壁疆土,容烜和影一却自始至终踪迹难寻、更没出现救人,容澜一直呈死亡的状态,肖绕的突然叛变让墨玄忍不住道出心中疑惑,他看得出他主子至今仍没放下容澜,他怕感情会扰乱他主子的判断。
    主子不信容澜死了,可王褚风对梦回药效的一套说辞分明牵强。
    墨玄想,容澜大约是真的死了,这世上有能让人陷入假死的秘药,又何怕找不到能保人尸身不腐的奇方?
    王褚风是不敢说真话。
    重翼的目光随着墨玄的推断越来越冷,到墨玄说出最后一句“一死换得复国良机”,他望向容澜的眼中只剩一片寒冰。
    “让外面的人都撤了吧,你们埋伏一月,也是时候养精蓄锐,南境生变,和北厥一战必须速战速决!”

☆、第48章 假死迷雾(终)

屋子里空荡荡的,快过七月,北方的秋天来得很早,一场大雨,天气更加凉了起来。
    重翼伸手,指尖划过容澜安睡的眉眼。
    触指冰冷。
    明明是一样的没有温度,他却觉得心也更凉了,就像这转凉的天,秋季过后,还有寒冬。
    重翼抬手在容澜苍白的面上来回抚弄,记忆里,这张恬静的睡颜从来都是这般毫无血色,让人错觉,此时这闭着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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