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鬼- 第98部分

　　　　“我一直都猜不出他的目的；”林清麟静静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开口，表情平静地往下说：“直到那天早上，他突然来到酒店，不由分说地‘指责’了我一通……当时我对他已经心存怀疑；却还是疑惑；他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和我摊牌——”林清麟停住了；我却也已经明白了；他的未竟之语。

　　　　“因为；他知道我就在门外……”垂下视线；我喃喃说出了答案。

　　　　小半晌过去，我深呼吸，压下心头的不豫；重新抬起头直视林清麟，眼中带着笃定：“这是个局！”

　　　　林清麟略点了下头，道：“一次巧合，可以说是偶然，但两次、三次，就不只是巧合那么简单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孔灿的目的，明显就是希望我们俩决裂。”

　　　　“决裂”两个字从林清麟口中蹦出来，铿锵有力，却显得分外骇人！

　　　　我立时的念头就是觉得庆幸，庆幸当时自己没有钻进牛角尖，走上敌人希望我走的道路……

　　　　可这份庆幸还没维持太长时间，就被另一层冰冷的阴影，所笼罩——

　　　　嘴角抿成一条线，我不知道，自己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林先生，既然，既然你心里都清楚——那，你为什么还要——”还要赶我走？

　　　　那些苛刻却犀利的字句，即使是现在，我还是能够一字不漏地背出来——并非怨恨，只是难以释怀。

　　　　又或者是我如鲠在喉般的心结吧，此时的我，是还配不上林清麟的。

　　　　林清麟仿佛一直在等我的这个问题，他没有心虚，也不需狡辩，他那宝石般的瞳孔专注地看着我，带着丝丝动容，丝丝心满意足，语调如同叹息一般，却又要优美上数十倍——

　　　　“你没有离开我……”

　　　　他望着我的眼神，温柔得足以让我溺死在其中：“知道了那样严酷的事实，你却没有离开我……”他忽然顿住，像是大坝的闸口，赶在洪水即将奔涌而出的前一刻，紧急地关上——

　　　　时间停滞了一秒钟。

　　　　我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还有呼吸声，以及空气因为热度上升而膨胀的声音……林清麟他，开口了——

　　　　“你大概不会知道……”

　　　　不会知道什么？我有预感，那将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话语。

　　　　在我隐隐含着期待的注视中，林清麟却没有再往下说了。

　　　　他用炽热的目光牢牢桎梏住我的心脏，一点一点捏紧，那张被上帝所宠爱的英俊面孔，渐渐朝我靠近。

　　　　呼吸，分不出彼此。

　　　　“你不会知道……”他再一次低喃。

　　　　我想要问“什么”，只是双唇微一张开，就被堵住了……

　　　　我的疑问被吞进了肚子里，在血液都快要蒸腾殆尽的火热中，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举起双手，狠狠抱住眼前的人！

　　　　其实，我知道的。

　　　　林清麟想说的话，林清麟心里想的事情，林清麟待我如何，林清麟为什么要那么做……其实，我都是知道的。

　　　　他值得得到我的爱，从相遇到现在，一直都是。

　　　　假如要将我们的境遇拍成一部电影，现在该是主角们即将“决一死战”，决定电影是喜剧结尾还是悲剧收场的关键时刻了。

　　　　实际情况也确是如此。林清麟费了老大工夫才查出这唯一能让人看到希望的线索，若是在e城我们依旧一无所获，那么，大概，真的有可能，我们会永远困在这虚假的模拟世界里了。

　　　　可车内的气氛却一点也不沉重。

　　　　我闭着眼，浑身放松地靠着椅背，心情好得仿佛只要给我点音乐，我就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哼。

　　　　仿佛和我达成了某种默契，林清麟一副专心开车的样子，车厢内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却并不寂寞。

　　　　车轮压过路面的声音，加速超车的声音，偶尔按响的喇叭的声音，夜风呼啸的声音……种种相叠，堪称嘈杂，但在此刻的我听来，却是一种充满了生气，仿佛连时间和空间都搅动着一起向前流动的声音——

　　　　不管前方等待着我们的是世界末日还是幸运女神，我只知道，林清麟回来找我了——他来找我了，这一刻，他选择的，是和我一起面对“结局”。

　　　　而此刻的我们，只有前进，只能前进！

　　　　林清麟驾驶着抢来的车子，镇定自若地驶过e城的收费站时，我透过车窗，抬头看了看已经完全转黑的天幕。

　　　　随着我们往市中心方向行驶，越来越密集的车灯、路边广告牌的霓虹灯，初步勾勒出了e城繁华缤纷的轮廓。

　　　　只是渐渐地，这车流，好似……不动了？

　　　　原本以为只是等待绿灯的时间长了一点，可是过了好久，前面一辆辆汽车，犹如座座小山包般，兀自岿然不动。

　　　　我打开车窗，把头探了出去，只见视力所及范围内，排起了不可思议的汽车长龙——并且，一点往前挪动的迹象都没有！

　　　　“林先生，我们——”转回头正要和林清麟说我们不如掉头，视线不经意往后一瞟，我口中发出的声音，蓦地戛然而止——

　　　　在我们车身后面，竟然也闪着数不清的车灯，排着看不到尽头的汽车长龙！

　　　　一丝本能的惶恐划过心头，我左顾右盼，这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在我们这辆车的前后左右，都紧挨着停了好几辆车，然后是几十辆、几百辆……

　　　　我们，被困住了！

　　　　“林先生！”我脱口喊他。

　　　　“嗯……”林清麟显然也注意到了我们目前的处境。

　　　　略一皱眉后，他一边熄火，一边吩咐我道：“下车。”

　　　　出其不意的指示让我愣了愣神，直到看见林清麟已经下车了，我才赶紧照做——的确，车子被围困得水泄不通，再呆在车上，半点用也没有。

　　　　我的动作慢了两拍，下车后，蓦然发现林清麟已经站到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边上，在等着我。

　　　　我尚且脑袋空空，什么都想不了，他却自然而然似的拉过了我的手，转身往前走。

　　　　领路的是林清麟，我呈现亦步亦趋状，两人错开了小半步。

　　　　我们在车与车的夹缝中穿梭前行，身边的汽车依然如同摆设一般不动，两个大大的车灯却尽责地射出明亮且笔直的光线，一道一道，汇编成光束的海洋。

　　　　但，若是换个时间、换个场景，怎么看，我们怎么都像是在闲庭信步。

　　　　e城的晚风徐徐拂过脸颊，舒服得让我产生一种错觉：这晚风，好似和此刻牵着我的那只手，一样温柔。

　　　　脚下在复制着林清麟的步伐，我的脑袋里如同水烧开了锅一般，完全安静不下来。

　　　　各种恐怖片的后遗症开始在我的脑袋里叫嚣，一下子在说：我应该回头去看看那些堵我们路的车子，没准驾驶座上没人——要不就是车主是没有脸的……一下子又在说：完蛋了，这些车会不会突然以我们俩为中心，然后齐刷刷朝我们靠近，最后把我们挤扁成肉饼？

　　　　奇怪的是，没有一种想象会让我恐惧。

　　　　我就像个穷极无聊的人，一边极尽荒唐地想象，一边把自己的想象当成好笑的东西，自找乐子——

　　　　虽然对制造眼前这般景象的“孔灿”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真的白费心思了，我不害怕，一点也不。

　　　　他大概体会不了，有林清麟握着我的手，我就像拥有了全世界——再也，别无所求，自然，也就无所畏惧。

　　　　108第108章

　　　　人生中能有几次机会挑战上帝？

　　　　幸或不幸的是：我们正在这么做。

　　　　素未谋面、除了名字我们一无所知的；偏偏正是这里的创世者。《孙子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

　　　　能有几分胜算？我没有开口问林清麟。

　　　　答案其实是明摆着的。

　　　　如果一开始便确信我们会赢，林清麟就不用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口是心非地赶我走了——也就更加不会；在赶我离开之前；还那样激烈地拥抱了我——在他明知发生在这里的一切皆非真实的情况下……他之所以做出这么矛盾的事情；唯一的解释就是：恐怕；他也曾经害怕过；害怕事情不会像他预计地那样发展；害怕他再也没有机会将我寻回来……

　　　　胜算？已经不需要去在意了。

　　　　人生本就是由大大小小的劫数所串成，总有一天，至少有那么一次；是要输的——

　　　　所幸，在此之前，我与你一起。

　　　　林清麟拉着我往前走，我也不用费心去问目的地，我所要做的，只有紧跟住他。不再让他消失，不再让自己被落下——只有这个心愿。

　　　　当我们来到红绿灯路口时，不知已经持续了多久的红灯，突然变成黄灯，闪了几下，又变成绿灯。停车线后的汽车，如同集体被按了“play”键一样，该走的走，该停的停——原本仿佛静止了一样的世界，眨眼间又恢复了。

　　　　我站在路边，两眼好奇地东张西望，心中直呼“神奇”！

　　　　若不是此刻对方是“敌人”，我真想称赞一下这个孔灿，真懂得把握时机，把整个场面弄得颇有几分文艺气息。

　　　　我和林清麟默契地对视一眼，无声笑了笑。

　　　　街边开始陆陆续续冒出来的行人都变成了无关紧要的风景线，既然这里只有我们是唯一真实的，那么，两个大男人紧密交握着的双手，也就更加没有顾忌的必要了。

　　　　抢来的车子被我们就那样丢在了路中间，“道德”与否，都不用再关心。而林清麟，显然更喜欢握着我的手，乘坐“11路公交车”。

　　　　我看他似乎乐在其中，也跟着渐渐体会出了一点美妙滋味——上帝制造了世人，也制造了“规则”。“规则”带给世界秩序，带给一些人好处，但同时，不可否认的是，总也有一部分人在为“规则”所苦。

　　　　然而我们此刻却身处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难得可以堂而皇之地享受一回“逆天”的滋味，并且不以为罪。

　　　　没有谁比谁着急，无论是我们，还是孔灿。

　　　　赌桌上，公共牌都已经翻了出来，我们的底牌各自也一清二楚……大小其实已经分出来了，剩下的，就只是有没有勇气继续赌下去，直至双方亮出底牌了。

　　　　显然，我和林清麟属于孤注一掷的一方，没有理由不跟到底。

　　　　而对手的耐心也十足，大家都在等，等任何一方忽然泄气的时刻。

　　　　林清麟领着我，进入一栋公寓大厦。

　　　　拐角处有值班员，还有对应门牌的信箱，但林清麟都没有理会，径直走向最外侧的楼梯间。

　　　　经过电梯时，我不禁多看了两眼，疑惑林清麟怎么有电梯不坐：“要去几楼？”

　　　　“13。”林清麟简短回答道。

　　　　再看了眼电梯，虽然疑惑我也没有多说话，跟着他往楼梯间走过去。

　　　　拾阶而上，一开始还好，等过了九楼，我就有些气喘了。

　　　　到了十一楼，林清麟还特意停下来，等我把气喘匀了些，再继续拉着我往上爬。

　　　　等到在又一个楼梯拐角处看到用鲜红色的油漆漆着的“13”字样时，我对于即将揭晓的胜负没有了半点心思，只是庆幸着“终于到了”！

　　　　“奇怪了，这里居然还保留着13层……很多地方不是都忌讳13吗？12楼楼上直接就是14楼了。”盯着鲜红的“13”，心里想着之前我们住过那么多酒店，有高楼层的那些，基本都是没有13楼的，因此，我才多嘀咕了几句。

　　　　林清麟只瞥了一眼“13”，没说什么。

　　　　“林先生，门牌号是多少？”公寓大厦占地面积不小，一层楼分为3户人家，可能为了保护私隐，3户人家的大门互相隔了一段不短的距离，因此我们站在楼梯间外，并看不清每一户的门牌号。

　　　　“1303。”林清麟答道。

　　　　“……”我一时有些无语——这孔灿，别是看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恐怖片了吧？

　　　　沿着长廊一路走到底，才看到写有“1303”字样的深棕色防盗门。

　　　　在门外站定，这一刻，一丝丝的紧张，才由下而上生长，似乎不仅要缠绕住我的心脏，还要扼住我的咽喉——都是恐怖片作祟的结果，我此刻脑子里想着的，只有一件事：这个孔灿不会真的抄袭恐怖片，呆会弄个头发会暴涨的女鬼守在阳台吧？

　　　　我带着点迟疑举起来的手，还没往下敲门，忽地就被林清麟抓住了！

　　　　我的手腕被他牢牢抓着不动，他的掌心依然是温暖干燥的。

　　　　微抬着头，我无声向他发出询问。

　　　　林清麟却出乎意料地朝我轻轻笑了笑，异常帅气的模样：“何必那么客气？”

　　　　没有看漏他的笑容中一闪而过的狡黠，我愣了愣，直接被他的美色所迷惑，大脑罢工，没听进去他说的话。

　　　　他松开了我的手，转而从从不离身的旅行袋中取出血剑——

　　　　我瞬间恍然大悟！

　　　　而广告上说得天花乱坠的几重锁防盗门，在下一刻，从中间，被劈成了双开门……

　　　　从断裂的两扇门板中间走进去时，我还不忘受教地点点头，心想：原来这门还能这么开……

　　　　房内很暗，没有开灯，只能借由窗外的光线，勉强辨别出近处的事物。

　　　　客厅很宽敞，看得出来整间公寓面积不小，装潢也高档——粗略扫过一眼后，我没发现什么可疑的。

　　　　而视力并不受光线强弱影响的林清麟，更是早一步已把目所能及的范围内，所有东西都巡视了一遍，接着，我注意到，他把视线停留在了其中一扇门上。

　　　　只一眼就明白了——那扇门里有人！

　　　　从房门下的细缝里，漏出了灯光。

　　　　我的心“怦怦怦”，擂鼓一样地剧烈跳动起来！

　　　　如同猫儿一般，我们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这扇门前。

　　　　凑近了才发现到，门并没有关严实，还留了细小的一道缝隙——也就是说，只要我们用手指头轻轻一推，里面的人是谁，一切，就都揭晓了。

　　　　看来不会是头发丝强韧得可以勒死一头牛的女鬼了……我只觉得松了口气，抬起手，没多想就要往里推——

　　　　林清麟没有拿剑的那只手，突然伸过来，又一次紧紧地抓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