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鬼- 第80部分

　　　　小十拉我去看的沙发在二楼展示厅的东侧，属于暖色系，样式大方中不失精致，抱枕则是可爱的风格——倒是很适合记忆中小十家里的装潢。

　　　　不过，他们家不是已经有沙发了吗？

　　　　“阿卫，来，坐坐看，舒不舒服？”小十热情地道。

　　　　我踌躇了下，想起他说已经将沙发买下了，便不客气地坐了上去——身体犹如陷入了团团棉花中，又像被托在了厚厚的云层之上。

　　　　点点头，我老实道：“很舒服……不过小十，你们家不是已经有沙发了吗？是要换新的？”

　　　　“不是，”小十脸突然有点红，飞快地看了眼司空坤，他向我解释道：“是司空坤啦……他说现在那套房子有点小，非要买大套的……我不同意，结果，他就瞒着我，把隔壁一户的房子买下来了……现在要打通两套房，所以要多添一些家具。”

　　　　小十的口气是埋怨的，但在埋怨的表象下，还是能听出，他欢喜的心情。

　　　　小十在混沌的人世中活了那么长的时间，而且还是个拥有无穷法术的妖精，又怎么会缺买一套房子的钱？让他真正感到高兴的，无非是身边那个人，所作所为中，表现出来的对他的爱意……

　　　　真真是，羡煞旁人啊。

　　　　“恭喜你了。”我笑着，对小十道。

　　　　他的脸皮却忽然薄了起来，通红着脸，摆手说道：“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我故意打趣他一句：“新婚、新房！当然值得恭喜啦。”

　　　　“阿卫！”

　　　　“哈哈哈……”

　　　　是值得恭喜的，多一个人能够幸福，总比少一个，要好吧？

　　　　看过了新沙发，小十拉我到商场里专门配设的咖啡店，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小十和司空坤一边，我一个人坐对面。

　　　　忽然地，我有点想念林清麟了。

　　　　“阿卫，你说有事想问我，是什么？”小十早收敛了笑颜，一双大眼睛直直看着我，仿佛要将我看透彻了。

　　　　司空坤静静坐在边上，拿起咖啡杯浅啜了一口，一派只听不言的架势。

　　　　我定了定心神，开口道：“是关于b大的第三件怪事——你知道的，对不对？”

　　　　小十闻言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你从哪听说的？”

　　　　“之前和林先生一起调查三个女生昏睡的案子时，曾经听一个b大的女学生说过。”

　　　　小十点了下头，示意我继续。

　　　　我一边说，一边关注着他的表情变化：“那个女生告诉我，第三件怪事，是有一个匿名的账号，在b大的论坛上发了帖子，说在游泳馆的工地里见到了白衣女鬼，奉劝大家不要接近——是这样吗？”

　　　　“没错，是这么一回事。”小十坦言道。

　　　　谈话开始进入了正题，我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那，为什么，你当初——故意不告诉我？”我特意加上了“故意”两个字。

　　　　“……”

　　　　小十没说话，但也没有否定我的说法。

　　　　看到他这样，我基本确定了，他的确知道着什么！

　　　　小十瞅着我，表情几乎称得上是严厉的：“阿卫，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那一天，我们经过工地时，你，是不是出现了什么特别的反应？”

　　　　我身体一震！

　　　　看向小十的眼神里，明白写着“你怎么知道”？

　　　　皱了皱眉，小十自顾自地嘀咕了一句：“我就知道有问题……”抬头看着我，小十的眉头重新锁紧不松开：“你老实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又为什么，突然跑来问我那个工地女鬼的事情？”

　　　　我在来之前，就已经有瞒不了小十的心理准备了，此刻，将思绪整理了下，我缓缓回忆道：“那一次，和你一起经过工地时——当时，突然有一道声音，像钻洞一样钻进我的脑中，重复着‘好痛，救救我——’这样的话……后来你的手拉住我，那道恐怖的声音才消失了……本来那一次我也没有太在意，可是后来，查案子的时候和林先生一起又经过了一次工地——”说起这一次经历，现在我身上还残留着毛骨悚然的感觉：“我没想到，那道声音又缠上我了——是凄厉的女人的声音，一样在说着‘好痛，救救我’……而且，这一次，林先生就在我身边，但他却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手抓着我，也无法让我脱离那道魔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十的手，覆上我不住轻颤的拳头，动作很温柔，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尖锐，且毫不客气：“只有这些吗？困扰你的就只有这一点事情？”

　　　　我猛地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小十也同样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眼中，暗藏着一丝了然。

　　　　我颤抖的幅度加大了：“有，还有……”闭了闭眼，我继续道：“昨天晚上，我在酒店——当时我正躺在床上，还没睡着——那道声音突然又钻进了我脑中！”我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小十！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是在酒店里，根本没靠近b大，也没靠近那个工地啊！为什么我又——”

　　　　“你冷静点，阿卫！”小十按住了我，安抚我道。

　　　　我像抓救命稻草一样反抓住他的手：“小十！你知道什么的，对不对？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不好？”

　　　　“好，好！”小十立马回答，“你先听我的，冷静下来——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好不好？”他像哄小孩一样，哄着我道。

　　　　听到他承诺说会告诉我，我总算能够冷静一些。

　　　　理智回笼，我赶忙松开他被我抓得有些泛红的手掌。

　　　　想说“对不起”，却先被小十笑着拍了拍肩膀，示意我不用在意。

　　　　明白我着急的心情，小十把他知道的事情，向我娓娓道来：“阿卫，游泳馆的建筑工程，在我搬去和上官一起住之前，早就已经开始了……所以，我并不清楚在施工初期，他们对那一片土地做了什么……但我敢确定的是：那地底下，一定有‘东西’！”

　　　　“什么‘东西’？”我马上问了一句。

　　　　小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其实，我根本没进过那个工地。我所知道的事情，都只是我的本能直觉告诉我的——那里面有‘讨厌’的东西，有‘不详’的感觉，告诫自己最好不要接近。”

　　　　“那你认为，我听到的声音，和被埋在地下的‘东西’，以及帖子上传闻的白衣女鬼，是同一个吗？”我急于求证。

　　　　“那个帖子……”小十的脸上，浮现一种古怪的表情：“其实是我发的。”

　　　　78第78章

　　　　我这下真的彻底愣住了。

　　　　呆呆看着小十；我傻傻重复道：“是你发的？”

　　　　在我想来，寻找起来可能会有些困难的“楼主”，却原来就是小十？！

　　　　我试图让自己的脑筋努力转过弯来：“你不是说，你没进过工地吗？”怎么又“见着”白衣女鬼了？

　　　　讪笑两声，小十显出几分不好意思来：“帖子里说的——其实都是我瞎掰的。我当时发帖的目的；不过是希望能告诫那些学生别太靠近工地罢了……至于‘白衣女鬼’；我只是找了种最常用的说法——”未竟的话语是：没想到；竟真的和事实蒙对了那么几分。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小十似乎有些过意不去；帮着我一起整理头绪：“这样看来；埋在那个工地底下的，很有可能就是你听到的那个声音的主人……不过，问题在于；现在我们根本没办法把建到一半的游泳馆，拆了，再重新挖地吧？而且……”小十只说了“而且”，却没有往下说下去。

　　　　但我能想到他要说的话——

　　　　而且，除了对我造成了一些困扰外，那个女鬼，并没有带来实害。

　　　　相较之下，“解决”我，似乎比解决被深埋的女鬼，要来得简单许多……

　　　　我倒不觉得生气，其实我也认同这种观点。可问题又来了：眼下林清麟为了那个“老朋友”，貌似暂时没有离开b市的打算——我该怎么做？

　　　　小十也在时刻关注我的表情变化，他见我眼神已趋清明，明白我心中该是有了计较，于是，他为了缓和气氛，和我聊起了别的话题：“对了，阿卫，林先生是去见什么朋友了？你认识的吗？”

　　　　我闻言，摇了摇头：“不认识……是林先生的‘老’朋友。”不知不觉，就在“老”字上，咬了重音。

　　　　不知小十听没听出我的小小不对劲，他只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道：“也是，林清麟走南闯北，好像已经很多年了。应该是认识了不少人，走到哪里都有朋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我闭上了嘴，没有搭话。

　　　　小十又念叨了几句别的什么，期间，他还暗中偷偷瞄了我一眼——似乎是几经挣扎，他最终还是憋不住，把闷在心里的疑问，一股脑倒了出来：“阿卫……你难道不觉得，把这件事情老实告诉林清麟——也许会更好一点吗？”

　　　　“他会担心的。”我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言下之意，我不想让他多操心。

　　　　小十应该早料到了我瞒着林清麟的原因，此时听我这样说，也只是有些无奈地，接受了我的说法。

　　　　结账离开咖啡店的时候，小十似乎不怎么放心，再三嘱咐我，工地女鬼的事情千万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如果有什么打算，务必先和他商量。

　　　　而在小十走出几步后，司空坤故意落后一些，像是在等我。

　　　　我有点诧异地看着他。

　　　　司空坤仍是那副不易亲近的表情，说的话，也是亟需费人心神去想的：“有些时候，担心别人也是一种幸福……”没头没脑地突然迸出这么一句话后，他凭着居高临下的微弱身高优势，从上向下，睥睨着我：“你想过没有，万一你因此出了什么事，林清麟到那时才知道原委——他会怎么样？”

　　　　把问题直接丢给我后，他就走掉了。

　　　　我一个人伫立在原地，瞪着他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快要被司空坤丢给我的东西，给压垮了！

　　　　林清麟会怎么样？

　　　　他会伤心，会自责，会后悔，会折磨他自己……就算是厚脸皮，但我知道，他为了我，一定会变成那样的——

　　　　林清麟对他自己，从来都是那样地苛刻……

　　　　我觉得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我既不希望林清麟繁忙之余还要多为我操心，更不希望他因为我的缘故而遭遇任何危险——但我也不希望，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让林清麟一个人陷入无止境的自我惩罚中……

　　　　我不明白，我只是想要给他幸福，为什么，结果却反而可能给他带来痛苦？

　　　　在一条路上牵手前行，走得越远，两人身上的伤痕却在增加？

　　　　我糊涂了。

　　　　我真的，有些糊涂了……

　　　　我回到酒店的时候，房间里是空的，没有人在。

　　　　想着林清麟竟真的像我说的那样，“不用太早回来了”——我心中五味杂陈。

　　　　在只有一个人的房间里呆着，我百无聊赖地将手机拿在手里把玩，“玩”着“玩”着，按一个键，一通电话就被我“玩”了出去——

　　　　我瞪着手机，就像瞪着通话另一端的某个人。

　　　　但结束通话的按键，却怎么都下不去手。

　　　　像是矜持，更像是故意在考验我的耐性，在机械女声就要报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回应”的前一秒，某人，掐着时间点，接通了电话：“喂？”

　　　　“……是我，尉迟卫。”我知道，自己有求于人，必须先摆好低姿态。尽管我猜对方早知道是我，仍是乖乖报上了名字。

　　　　“哦，是你啊……是清麟找我有事吗？”某人——阮涟漪，和我说话时慵懒无力的声音，在提到林清麟的那一刻，瞬间生龙活虎起来！

　　　　我忍不住打击她：“不是。”但这也是实话。

　　　　“哼！”表达了不满后，阮涟漪总算肯“理”我了：“你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真是稀奇。”

　　　　“是……”即使是隔着电话，我仍是有些羞于启齿。

　　　　但秉着“明人不说暗话”的精神，我打开天窗说亮话，道：“是关于林先生，我有点事情，想要问你……”

　　　　“哦——”阮涟漪拖长了尾音，做出高姿态：“是有事要‘请、教’我啊。”

　　　　我咬咬牙：“是，我想‘请、教’你。”

　　　　“说吧，什么事？”她似乎满意了。

　　　　清了清嗓子，我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你知不知道，林清麟在b市，有什么‘老朋友’？”

　　　　“老朋友？”阮涟漪说话的分贝也提高了，“是什么样的老朋友？”

　　　　“我知道的话，就不用问你了。”

　　　　阮涟漪一针见血地道：“原来是不让你介入他们之间的老朋友关系——难怪你在这紧张了。”

　　　　我恨得牙痒痒，但忍住了和她抬杠的欲望。

　　　　可能是满意我“服输”的表现，阮涟漪没再捉弄我：“据我所知，清麟在b市是有认识的人——但要说谁算得上是‘老朋友’，我还真没想起来……”

　　　　连阮涟漪都不知道？我让她再好好想想。

　　　　结果，她直接回敬我一句：“清麟的‘老、朋、友’，你说我有可能忘记吗？”

　　　　我一下子语塞。

　　　　林清麟在b市没有老朋友？还是说，是有的，不过阮涟漪不知道罢了……

　　　　这个问题，像鱼刺，哽在我的喉咙，吞不下吐不出，又无法忽视，异常难受。

　　　　“对了，你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啊？”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阮涟漪突然“关心”我道。

　　　　我受宠若惊，愣是憋出一句：“你问这干嘛？”

　　　　阮涟漪顿时怒了：“我当然是担心我的清麟啦！谁知道你有没有伤风感冒、咳嗽痰多之类的病症，万一传染给我的清麟，那就太差劲了！”

　　　　“……”我真是后悔莫及，自己往枪口上撞，简直就是找死嘛！

　　　　林清麟出现在房间门口时，我早洗好了澡，窝在被窝里，正在一只手拿着电视遥控器不停地转台，一副好像“我很忙”的样子。另一边厢，只拿眼睛斜看了他一眼——浑不知此时自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