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温暖而专注的目光里，即使崔烁那边还有那么多的不确定，洛灵修一点都不怀疑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89章 落幕的风景
与第一站的盛况空前相比，话剧巡演的最后一站显得十分寂寥。世界的异象不断显现，魏韬的暗示则开始失效，越来越多的人沉浸在山雨欲来的恐惧之中，像首演时那样怀揣着纯粹的热情和对偶像的爱慕疯狂赶来的观众一站比一站少，而此时，更是寥寥无几。
即便如此，洛灵修仍然很认真地准备着这场最后的谢幕。如果说初来这个世界时他对“演员”这种身份并不了解，在经历了这么多跌宕起伏的事件之后，他对这个身份有了不一样的认同。
就像周导所说的，艺术这座山峰，就像修道之路一样没有尽头，而前赴后继往上爬着的人们，也许很多都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和欲望，然而声色犬马，都只是陷阱与迷障。
只有真正抱着对艺术本身纯粹向往之心的人，才能爬到更高的地方。
而洛灵修他们只知道，面对为了他们千里迢迢赶来的观众，哪怕只有几个人，仍然要献予最好的演出。
于是观众们发现，最后一站的舞台，居然比之前所有站都要高大上，虽然自然条件艰苦，然而舞台与雪山遥相呼应，给予了它更加神圣肃穆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地静下心来，仿佛灵魂都受到了洗涤。
这次包括舞台督建等各种事项都是崔烁一手安排，虽然魏韬已经无力再管任何东西，崔烁却并没有让最后的演出变得落魄，他知道魏韬喜欢这出话剧，就像他喜爱这个世界一样。
大幕拉开，洛灵修面朝着远方的雪山，“看上去，太阳好像在往下升。”相比起初次见到剧本，他想，他对他所演的这个角色，已经开始触碰到更本质的东西，因而虽然念出的台词趋于平淡，却更让仅有的几个观众为之动容。
对面的崔烁看一眼天空的月亮，“这不可能。”
“也许是黎明呢？”话剧的作者，是带着什么的心情创作的这些对话，他是否也见过末日的崩塌？或者，他只是感觉到了灵魂的陌路，将绝望与希望都诉诸笔端。而演员要做的，就是将他想要表达的东西，传语更多的人听。
崔烁目光掠过场边看着他的魏韬，叹息：“别傻瓜啦。那儿是西边。”这个世界已经失去了方向标的意义了，东或者西根本就没有差别“你怎么知道？”
此时另一个演员走上台来，脸上的痛苦而惶惑的表情，颤抖着问他们，“难道已经是晚上了吗？”
可是没有人能够回答他，崔烁只能望向洛灵修，“不管怎样，太阳到现在没动过。”他试图证明自己的判断，语气却有点无力。
“我跟你说这是日出。”
他们看着台下的观众，表情肃穆而悲悯，“不是的，先生，是晚上，夜就要降临了。”
观众们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的表演，洛灵修的粉丝也好崔烁的粉丝也好单纯热爱话剧的话剧迷也好，这一刻都感觉到了巨大的不安，不安之中，却还有什么感觉在隐隐挣扎试图破土而出，但他们说不出话来，所有的情绪，都只能堵塞在胸口。
洛灵修坐到舞台边缘，“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是的，我们只能上吊寻死，除非……除非戈多来了。”
“他要是真的来了呢？”
两人一起看向不存在的方向，好像那个名叫“戈多”的，无所不能的救世主真的存在，真的在向他们缓缓行来，带给所有绝望中的灵魂新的光明。
“他要是真的来了，那，我们就得救啦。”
随着最后一句台词的结束，四周变得极其安静，大幕缓缓合上，戏里戏外都到了走到终点的时候。
崔烁从台上下来，弯腰试图要抱起魏韬。一直时不时合目假寐的魏韬微微睁开眼，对眼前这个男人下了最后的暗示，“你在这等着我就好。”
崔烁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想说点什么，洛灵修已经开口说：“对结果也没有影响。让他一起上去吧，不然你不安心。”
大概思考有些吃力，魏韬迟疑了片刻，还是撤销了暗示，放任崔烁把他抱在怀里，接下来，他们会直接去往昆仑山巅，到这个时候，他也不在乎突然的瞬移会不会让崔烁这个“凡人”感到惊慌恐惧了，反正最后进入新的世界，关于这里以及关于他的一切，崔烁都会忘记。
他会有他的新生活，继续当影帝也好爱上真正能够相伴一生的人也好，都是属于他自己的未来。
洛灵修看了一眼崔烁，又看了一眼秦正卿，秦正卿伸手握住了洛灵修，点点头。
昆仑山顶。
这个应该终年严寒的地方如今无比炎热，好像整个世界的夏天都被集中到了这里，然而在这样的高温下，积雪却安静无声地继续覆盖着山脉，对应该融化它的温度无动于衷。
失去规则制衡的世界就是如此荒蛮，没有生物能在这种随时随地都会变化动荡的地方生存，哪怕是最有适应力的人类也不行。因为适应需要的恰恰就是时间，而没有规则的世界却不分昼夜不分规律无论何时都可能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昆仑山下的龙脉正在试图破山而出，所以这里这么热。”不用再节省力量的魏韬终于重新凝出了一个身体，蹲下身将手放在积雪上，感受着山中龙脉的脉动。
崔烁沉默地望着他，不发一言。
魏韬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容温和而疏离，像一位神祇望着他所庇护的子民，“你站远一些，等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害怕，一切都会过去的，明白吗？”
这样看去，好像是有些像呢，崔烁想，依言退后几步。
见状魏韬转向洛灵修和秦正卿，“准备好就开始吧，如果耽误了时间让龙脉自行脱困真正化龙，那我们就很难再掌控他的灵力了。这次我会将所有精力都放在这个世界还剩下的生灵上，所以召唤出龙脉后，你们两个要自行吸收。”
他一次性说那么多话有些吃力，停下来喘了口气，又接着说：“不能出任何差错，不然，不仅我会失控，你们也可能回不到自己的世界，明白吗？”
秦正卿与洛灵修异口同声道：“你放心。”
魏韬扬起嘴角，看着洛灵修，“谢谢你，灵修，能认识你我真的很幸运，不要忘了我哦。”
“不会。”
“还有秦总裁，世界上的总裁虽然多，但以后你出门，就是揣着一个世界的总裁了，再也不用跟那些小门小户一般见识。”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只是有一点，等新的世界本源形成后，赶紧让它自个儿运转去，万一整天捂在怀里又悟出一个有自我意识的来缠上你，灵修会拿雷来劈你的。”
秦正卿眨眨眼，“放心，除了对灵修，我对别人都很无情很无耻很冷酷的。”
“嗯。看出来了，无情的秦总裁，高抬您的贵手把魔府拿出来一下？”
看着秦正卿把溯魂玉环从丹田唤出，魏韬深吸一口气，不再多少话，闭上眼睛开始专心提取龙脉之力。与其他五条延伸出去的支龙不同，昆仑祖龙乃所有龙脉的源头，其力量浑厚不是其余支龙可比，他刚一动用力量，脚下的山脉就开始震颤。
“灵修，秦总裁，御灵诀！”
洛灵修与秦正卿迅速分开站位，与魏韬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囚笼之势，分别使出御灵诀，控制脚下的龙脉，魏韬将这条本生自于他却想要化灵的龙脉牢牢束缚住，因为世界规则的失衡，祖龙的力量愈发强大，魏韬略作思考，不打算再将它引出以后控制。
“就现在，直接吸收！尽快！”
就在这时，秦正卿识海里忽然响起了洛灵修的声音，“祖龙之力你只需吸收十分之三就好，剩下的全力助我入我识海。”
秦正卿一惊，“你要在这里就地飞升？”
以洛灵修现在的境界，如果真的再收入祖龙龙脉十分之七的灵力，那真的是要白日飞升直接去上界了，换了个人来可能会怀疑他是不是其实一直在演戏利用他们就为了等待现在这一刻，但秦正卿对洛灵修有着毫无保留的信任，脑子一转就立刻明白洛灵修绝对不会这么做。
“这是……救魏韬的方法？”
“姑且一试，无论成功失败，到时打开连通所有世界的忘川通道的任务都要交给你了。”
秦正卿手中御灵诀不停，虽然无法抽空去看洛灵修，识海里传过去的声音却是毫不犹豫的，“相信我，你只管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就可以了。”
魏韬并没有注意到二人的交流，他的全部身心都放在龙脉的动向上，忽然大喝一声：“龙脉的灵气开始分散了，趁现在。”
洛灵修灵气化作雷电，直劈山脉，磅礴的龙脉灵气一瞬间喷薄而出，像是浓云一样笼罩了整个昆仑山，只是它们刚想四散开去，就已经被三人所做囚笼网住，只能像困兽一样左冲右突却无处逃生。
已经端坐的洛灵修闭上双眼，重新捏诀，一丝不苟地将灵气向自身引导。秦正卿在一旁协助，将试图逃逸的灵气一一捕捉送向洛灵修体内。
经常的双修让两人的一切亲密无间，洛灵修的身体对秦正卿的灵气毫不反抗全盘接受，而已经有过数次实战经验的秦总裁不再像第一次吸收灵气那样需要别人帮助，随着玉环的运转收放自如。
因而虽然祖龙灵气浑厚，魏韬现在却觉得比第一次要轻松得多。
他微微放松下来，见秦正卿与洛灵修两人已经不需要帮助，便将自己的意志蔓延向整个世界，开始自己最后的工作。
第90章 消失的爱人
过去，他也常常观察着这个因自己而生的世界上所发生的一切，大到国家之间的混乱战争，小到一株野草嫩芽的初生。他没有自己如何形成的记忆，毕竟在他学会思考之前只是一片混沌未明。
也许正是因为知道能够生出一点灵识是多么的幸运，魏韬才更喜欢自己所拥有的这个世界，而且，是因为遇见了那个人，才让他能够知道自己所拥有着这么一个世界。
可惜他们的缘分大概就是那么单薄，也许他们之间阶级的差距太过庞大，是一条无可逾越的鸿沟，这几万年来无论他用什么样的方法寻找，都没能再如愿见上那个人一面。
说实在的，魏韬并不清楚自己对此所怀的究竟是怎么样一种感情。但他想，既然曾经如此关注过这里，那个人肯定和他一样，是很喜欢这个世界以及这世上的一切的吧。
我会保护它的。魏韬闭上双眼，意识中看到的是整个世界的风景，而他只是一双手，温和但不容置疑地将那些仍然处于末日恐慌中的生灵拢入怀中。
无数的灵魂在天地间化作星星点点的美丽萤火，在无形的意志指引下慢慢汇成无数条发光的河流，在天空中不断奔流着、奔流着，向被指定的终点昆仑山巅那一方小小的玉环飞去。
此刻，身为唯一一个尚未被波及的旁观者，崔烁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天空中这些由一切生命的灵魂组成的璀璨天河，无声而瑰丽地流淌着，由一个世界奔向另一个世界。
这种场景是那样的熟悉，让他一直都有些迷惘的眼神变得渐渐清明起来，仿佛在灵魂之河里见到了美丽的故事。最后，他不再望着天空和那些灵魂，而把目光投向正在心无旁骛地指引着他们的魏韬。
“原来是这样啊。”他用任何人都听不见的声音，带着隐隐的笑意叹息了一声，“我现在才发现，我们都还挺蠢的，天道呢，有时候也挺狠的。”
洛灵修还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着龙脉之力，秦正卿一边消化自己的那十分之三，一边帮助洛灵修引导灵气归入识海，一边还要注意自己的魔府溯魂玉环的状况，基于多年当总裁的经验，秦正卿表示自己一心三用游刃有余。
他家灵修吸收大部分灵气的做法看似凶险，但洛灵修道心坚定，识海本就打磨得宽广，目前看来没有出现不可控的局面，不过境界的突破已成必然，到时候肯定要面对飞升的局面，好在看来灵修胸有成竹，应该已有应对的方法。
倒是溯魂玉环的状况令人忧心，随着魏韬不断地将灵魂河流引导入内，玉环的内部也被一再扩大，之前注入的那点本源实在不堪重负，玉环随时都有碎裂的危险。
秦正卿走上修炼外道之路，意味着玉环作为并非自己练成的魔府，一旦碎裂，他也可以另寻法器再练作魔府就是。
但对魏韬来说这个小世界如果也被毁坏，那么他所做的一切就没有意义，甚至那些已经救下的人也会再一次面对灰飞烟灭的境地。
他本想提醒魏韬，他做的已经足够了，能救下如今这些生命已经很了不起，他不可能把整个世界都抗到肩上。但当秦正卿抬头看到魏韬的表情时，却骤然失语。
魏韬在笑着。
他站在那里并非做为一个痛苦而绝望的牺牲者，他只是带着他对这个世界所有的爱，来保护他所爱的一切，所以，他很高兴。
看了看仍然端坐风雨不动的洛灵修，以及屹立在前稳如山岳的魏韬，秦正卿也托稳玉环，开始专心地维持玉环中灵气的运转，尽量去保护那个初生的，还无法发挥作用的小小本源继续成长。
那是最爱这个世界的人赠与这个世界最好的礼物。
虽然之前魏韬还调侃他说千万别让这个小世界的本源也生出意识，但秦正卿忽然想，如果真的生出来的话，是不是能算魏韬的儿子？不不不，也有可能是女儿。
这么说起来，世界的本源有性别吗？未开灵智的话应该是没有的吧，这具身体也是魏韬自己选择并凝聚而成的，那么说起来，他喜欢的那个人应该是名女性？
不知道她在天道之上，有没有看到这个世界里正在发生的一切，或者可能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经在这样一片土地上停留过。
“秦正卿！”
思绪正开始蔓延开去的秦总裁忽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他睁开眼睛，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了自己的魏韬，他的身体只剩下一个虚无的轮廓，透明得仿佛伸手就能穿过去。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能从魏韬脸上看到悲伤的表情，与刚才的笑容完全不一样。
秦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