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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孙权问。
“江二小姐求见。”下士回禀。
孙权放下奏报,站起身深深的叹息,继而一甩衣袖道:“不见。”
“这——”下士为难。
“你听不见我说的话么?!”孙权微怒。
“是!”下士匆忙起身离开,若是再多待一刻恐怕要惹祸上身。这江家二小姐此刻来不正是为难主公么,她的姐姐放走了曹冲,那是多大的罪过,主公不会原谅,整个江东百姓亦不会原谅。
真不知道一个聪慧绝顶的江家大小姐怎会愚蠢这种地步,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却要趟这趟浑水……
正思想间,一抹青绿色的身影从身边迅速掠了过去。下士一愣,回头去看,只见江珊匆匆而去,往的正是孙权所在。
下士才反应过来刚要拦截,却不想又瞥见一人,脚步瞬间便停滞住了。
陪着江二小姐的不正是江东之虎甘兴霸?奇怪,他们俩怎么搅合到一处去了……
下士倒也是个明白人,一转眼便想清楚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于是乎便第低着头,放开脚步往自己的岗位奔走而去。
生逢乱世,眼不见为净。
孙权瞥见地上人影,便往门口望去,待见到那人之后先是一惊,继而了然道:“我便知道无论如何你都是会来的,珊儿。”
江珊原本还担忧孙权伤势,如今看来已然无碍,他的底子好,于是连伤口都恢复的比常人快了许多。待见到孙权本人之后,江珊原本悬着的心也暂时安定了下来,在密林中若是累及孙权,恐怕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好过了吧。
“仲谋……”
“哎——”未等江珊说话,孙权便抬手阻止了她,自己则起身绕到甘宁身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继而问道:“甘宁,别以为你救了我你便可以事事无所顾忌,你明明知道我下令不见江家之人,通缉江虞,此刻却又为何违抗我,带了江家二小姐前来?”语气之中无不带着威严。
甘宁一下子便单膝跪地,抱手道:“属下该死,但二小姐主公一定要见。”
“为何?”孙权挑眉,看着甘宁的头顶问,“莫不成她要道出她姐姐所在?”
“仲谋——”江珊正要开口,却被孙权一声喝断。只见孙权侧身一手指着江珊,青筋暴起,怒气冲冲道,“你们姐妹二人都不是好东西!一个诱我至密林企图行刺,一个假传军令放走了保全我江东的唯一筹码曹冲!如今我只是下令不见你们江家之人,通缉江虞,并未对你们斩尽杀绝,如此容忍你们,纵容你们,你还有何话可说,还有何情可求?!”
一席话说的江珊顿时哑口无言,若如此说来,的确是自己和姐姐欺人太甚。孙仲谋只是做着他身为江东之主必须做的事情罢了。江珊捏紧了手,自己在密林中行刺孙权是受了曹冲的蛊惑,但是始终不明白为何姐姐会那么做,姐姐一向以江家为重,在曹冲一事上却怎么这么的不冷静,一点也不像她平日的作风……
“仲谋,你要我们如何补偿才肯放弃通缉姐姐?”江珊怀着一丝希冀问,只求此刻孙权还有一丝顾着从前交情,只求他下不了手。
孙权背过了身去,不再去看江珊的脸。背手在后,头微微仰着,闭目冷声道:“江珊,趁我还没改变心意去下令诛杀你们江家上下……你还是快些走吧,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江珊又要开口,却被身边的甘宁一把拉住,使了使眼色摇头劝她。
江珊定了定神,抬头望着孙权的背影,心中喟叹:孙仲谋,始终是我江家对不住你……但你如此狠心,却叫我们如何?你变了……
“江珊告退。”起了身,步行在前,一脚踏出孙权书房,江珊只觉得心中沉痛。婉儿和孙翊若是在,一定也不想瞧见自己和仲谋如此。只是姐姐她……
“江二小姐,”甘宁粗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见江珊回头看着自己,甘宁于是道,“主公如今还在气头上,你的话他是听不进去的。”
江珊点头,这一点她已然知晓,但甘宁既然开口那必然还有后招,于是便继续听了下去。
“但主公至情至孝,情这一条路已然不甚通明,何不去试试孝这一条未曾尝试过的途径呢?或许那才是一条通途。”
“你是说……”江珊顿悟。
“不错,既然主公这条路不通了,不如去找找吴国太,或许她老人家会有办法。”甘宁建议道。
江珊一听此言,茅塞顿开。若是吴国太肯出口帮忙,自己这一场暗战便有了七分把握……若是劝得动吴国太,不妨再会会那久未照面的孙家小姐孙尚香,孙策和孙权向来疼爱这个妹妹,并且素闻这位小姐好骑射,自己便要好生会上一会!
“甘兴霸,没想到你的木头脑袋在关键时刻还能派上用处,我当真是小瞧了你了!”江珊满意的拍了拍甘宁的肩膀笑说。
甘宁微微一愣,只是盯着江珊的脸发呆。
“你盯着我作甚?”江珊也发觉了甘宁的呆滞,挑眉困惑问。
“没……”甘宁尴尬的将视线挪移,心中告诫自己面前的女子已然是他人之妻,“只是觉得好像看见了一只精灵……”
江珊权当他是在说胡话,自己则是往大门那处一路小跑而去。
“她一点儿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不是么?”从侧边走道里闪出一人,抱着手靠在门柱上,瞧了江珊的背影一眼,继而睨着眼盯着甘宁道,“你喜欢她。”
甘宁不屑的瞥了那人一眼,冷酷道:“胡说八道。”
“哼,”那人冷哼,“不承认也罢,今日这场戏演的甚好,想不到甘兴霸也会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凌统,别以为我和你的事就算了了。”甘宁回过身,恶狠狠的盯着对方,眼里迸射出火花,“这次与你合作只是看在各自的目标一致份子上,日后再了结我们的恩怨!”
凌统干脆回道:“好,即使你不说我亦会找你报杀父之仇!如今主公被仇恨所蒙蔽,你我如此也只是为了江东而已。毕竟你想护着江珊,而我亦想保护江虞……”
“男女情爱于我无关,我仅仅是为了主公。”甘宁留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余下凌统一人依旧靠着冰冷笔直的柱子,遥望还算蔚蓝的院中天空,脑海中浮现的是江虞的冷漠的脸。
那日她落了马,仓促之中交给自己一记锦囊,回到府中方才打开,写的正是这么三个字:吴国太。原先凌统还不懂其中深意,如今见到江府垂垂危矣方才顿悟,原来江虞早就料到孙仲谋会暂时不忍彻底抄了江家,进而普天之下唯有靠那吴国太方能避过一劫……因此,凌统才会暂时放下杀父之仇,去找了与江珊有过交情的甘宁去办此事。
江虞,不知道你可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的疗伤细节,下一章呗~
☆、第四十九章
吴国太独自一人久居于城内寺院禅房,甚少露面,平日也只与那些院中德高望重的师傅们谈论经文,听说也是颇有所得。孙策孙权对其甚为敬重,无不想伺候周全,可惜吴国太心不在荣华抑或富贵,只想在这乱世之中为自己寻得一丝明净寸土。即便上回江虞为了孙策欲娶江珊而来,吴国太最终也未对孙策多说过一句话。
江珊下了马车,侧头回看这寺庙正中鎏金大字,皱了皱眉头,又朝着马车内的人道:“婉儿,下来罢,我们到了。”
徐婉今日着了一身素纱,正合着佛门净土意境,发髻挽在脑后,显露出其已为□的身份。着装自是典雅端庄,自有一番气韵在,即使不带妆容,依旧清新而淡雅。她搭着江珊的手小心翼翼下了马车,抬头一看这牌匾,也即蹙眉低声道:“这未免太过气派了一些。”
“我想的也是如此,”江珊接口道,“寺庙在这闹市之内已然不成体统,如何能体现出家人的‘出家’二字?如今想是伯符当年为了吴国太所故,将这寺庙修葺其中,可不知道野了多少和尚的心!”
“珊儿,休要胡言。”徐婉睨了江珊一眼,示意对方小心一些,毕竟这里还是别人的地方,又毕竟自己和江珊此行带着一点俗世的事故,非但不能得罪其间人,而且需要这里的人带为引荐,若是一个不小心惹急了小人,后果严重那自是不必说。徐婉和江珊不同,她亲眼见着孙翊是如何被身边的亲信一步步逼死,亦见到了孙仲谋的手足相残,但她不能恨,怨只怨孙翊心高气傲,亦责怪其本身便是生在这注定充满了血雨腥风的兵家。
“又想起了他?”江珊见徐婉脸上闪过了一丝哀色,遂拍了拍徐婉的手背,安慰道,“或许我们皆是笼中鸟,唯有孙翊首先解脱了。”
徐婉微笑,回看江珊,只觉得自己是越来越不够了解这个挚友了,她真的变了许多,好像心中也挤压着不少的压力,让这个天真浪漫的小姑娘一夜之间深沉了许多。
“走吧,我们进去。”徐婉道。
江珊点点头,首先进入了大门,大门的小沙弥客客气气的领着江珊二人入内,一边叮嘱着不可擅自行动。
江珊拐了几拐便远远看见走廊尽头处列着两队站的笔直的女兵,皆是手执武器,身着红色战甲,英气十足。
孙尚香也来了?
江珊和徐婉对视一眼,心中皆有一个问题:为何孙尚香此刻会突然到访,难道也和江府之事有关?
“吴国太说请两位小姐进去。”小沙弥行了个礼,在得到江珊和徐婉的同意之后便快步离开。
江珊推门而入,徐婉则跟随在后。一入门便瞧见了吴国太正在阅读经书,而孙尚香则是身披红色烈焰铠甲,腰配了一柄华贵长剑,百无聊赖的随意拿着一卷书翻阅,但只是看了几页便立即放了回去,听见门口动静便往来的那俩人身上瞧去,又好似没看见一样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江府江珊携丹阳太守孙翊妻徐氏问吴国太安。”江珊和徐婉一同行礼,江珊稍抬眉眼,想要去看吴国太面部表情,但对方却全然无所动。
正犹豫着是否继续保持这种状态的时候,吴国太终于开口了,语速缓慢。
“好孩子,都起来吧。”她道,扭过头将视线定在了徐婉身上,“你便是翊儿的妻子徐氏?”
徐婉答应道:“正是奴家。”
吴国太摇头叹气,“可惜翊儿遭奸贼所害,否则有你这般良慧的儿媳,何愁我孙家不开枝散叶?”
徐婉恭敬回道:“夫君之仇得以报皆是因江家鼎力相助,婉儿甚为感激江家,相信夫君也是此意。”话语即罢,徐婉偷偷睨了江珊一眼,而江珊则是抬头去窥探吴国太神情,希望能够从中捕捉到一点的蛛丝马迹。
吴国太向来疼爱她的这些儿子们,自己若是平白以国家大事来劝解恐怕徒劳无功,倒不如借着孙翊的名义来说服她,如此胜算更大。
“这倒也真巧了,”吴国太细密着眼睛,扫视了一下在场众人,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江珊身上,对着她道:“难得尚香和翊儿同时欠了你们江家的人情,又在同一天来找我这个老妇人……莫非你们是约好了的不成?”
此语一出,江珊心中一颤,奇怪的望向站在书架前的孙尚香,而孙尚香此刻虽然依旧拿着一轴卷子,但锐利的视线透过了卷轴的缝隙不自觉的朝着江珊望去。
二人心中同时所想,乃是同一个问题。
为何她……
“你让孙尚香去劝服吴国太?”江虞感觉到背脊上的一丝凉意,面色微红,但注意力还是背白烨所说完全吸引了,“你怎么会……劝得动她?”
白烨动静尽量轻缓,在背后替江珊褪去了上衣,露出白色里衣,里衣虽然素净,但锦缎异常服帖,将后者的玲珑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里面的肌肤颜色甚至若隐若现。
白烨吸进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我让孙策写了一封书信,让孙尚香在必要时候出面请吴国太来替江家挡去一次劫难……我一直以为通篓子的会是珊儿,却没想到这次置江家不顾的人竟然会是你。”
“可是这次曹冲,我非放不可。”江虞喃喃道,见白烨又欲问,便转了话题,“孙策如何会帮你写这一封信,他不是……”江虞欲言又止。
“他有求于我,我自然是要回报,小小一封信要让他写不难。”白烨微笑,在替她褪去一只袖口之后仔细的解开江虞光洁肩膀的绷带,这条绷带是绕过她的胳膊而缠着的,白烨为了解开它不得不顺着绷带往前,待手绕到前方的时候听到江虞一声低呼,白烨在察觉自己触到了什么地方的时候耳根子立即红透,火烧的难受。
“对……对不起。”白烨道歉,头又垂了下去。
江虞又惊又羞,嗔怪道:“仔细着一些!”
“好。”白烨答,继续着方才的话题,“你可还记得孙策生前是因何人而气急攻心英年早逝的?”
江虞毫不迟疑道:“于吉,他让你去寻于吉下落?”
“嗯,”白烨说,“其实我对于吉来历也甚为好奇,若说他非凡人,但为何会如此轻易就死;若他是凡人,又怎么会不见他于三界之间?孙策找他并非全无道理,我总觉得于吉他……”
“如何?”
“还会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但——是敌非友。”白烨猜测道。
“白烨,”江虞忽而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别再为我们烦心了。”
“嗯?”白烨不明白为何江虞会忽而如此说,解绷带的手顿了顿,耳朵则仔细听着江虞话语。
“你是阴司的白无常,本不该介入人间的事情,若是再为我们出一些意外,那我们岂非……一辈子不会安心?”江虞想起夙源为白烨泯灭的那一幕,心微微被触动了,若是将来有一天白烨也必须如此,那么……
“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白烨微笑答,语气轻松。
“我原来以为身为无常已然跳出生死,”江虞道,“你们的确跳出了生死,但……你们的惩戒会更加的严厉,若是我们死了还会变成魂灵,还可以有机会转世投胎,而你们则会彻底的消失……”越说到后面,江虞的声音便愈发的低沉,似乎已然见到了那么一幕。
“江虞,你何时变得如此消极了,我不会——”白烨又要开口,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