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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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人教师-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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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男生也没有着落,店方又一概不管,只承认总房间数,还要安排两个女客进来住。不好安排,沈伟就去让男生腾两间房,这些学生知道三楼是大间,高低不肯。
逼急了,沈伟喝道:“你们不肯,把我那间(他单独包了一间,他喜欢安静),让给女生,你们八个给我停考!”他简直要气晕了,一是因为学生竟然这样不好商量,飞出笼的鸟儿,管不起了;二是因为旅社方面好不通情理,本来还剩有不少铺位,却要给学生大间,住宿费又不能少。(赚学生的钱,下得了心么?)这些学生不得不搬上三楼大间,嘀嘀咕咕,当然也包括对旅社的不满,许多学生是见过世面的。
末了,他让同学们把准考证拿出来看看。倪立的准考证因为在家时,挎包里一瓶墨水泼了,洇得连相片也看不清了,他问沈伟,还行不行?沈伟皱着眉,不敢表态。他敏感到地区一中来的年轻的巡视员很不好商量,何况还有如虎如狼的丁局长和阎股长等!只是硬着头皮说,待会儿上局里去问问。
还好,都掏出来了,都翻出来了。突然,旮旯里的许仲说,准考证丢了,沈伟叫他再翻翻。再翻翻了,还是没有。许仲慌做一团,手足无措,许芬已经在抹眼泪珠子了,她的准考证和弟弟的装在一起。沈伟也慌了,叫他好好回忆,都放在什么地方了。
想了一会,他说,是爸爸拿去看后,就忘了拿了,又走得匆忙,又质问许芬怎么不带上的。许芬狠狠的瞪了弟弟一眼。沈伟自言自语:“这可咋办?这可咋办?”
许芬说,先打个电话到Y镇,让爸爸(她爸爸在家养病)找人连夜骑摩托送来,赶早晨的考还行,先可以不报告。沈伟认为这办法可以,就和许仲去打电话。富有同情心、关顾心的同学们都跟着出来了。
营业室无人,值班的正在楼上“哦哦”的哄孩子,说不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等了好一会儿,那人才懒洋洋的下楼来,他很不耐烦的说:“这么晚了,什么事?”
“是这样——”沈伟未及说话,先递上了烟。为此,他起码有五天不愉快,因为在他的生活经历中,虽然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罪,这样求人,苦苦求人还是第一次。他还在吞吞吐吐的说着,许仲又给那位递上了一支烟。那位两边耳朵上都搁上了一支,才去“喂喂”、“啊啊”。
然而他说:“不行!Y镇没有人接。”沈伟又敬上一支烟,说您再帮忙摇摇,他估摸向邮局的人求情比向局长股长等人求情还随和些,轻松些,受的人格损失也许小些。许仲也递上一支烟,说着和老师同样的话,只是说得要哭了,好像他面前就是主考官,就可以注定他的命运,他的前途,他的生死!不是吗?
那同志“喂喂”几声后,把线挂断了:“Y镇没人。”伸出手,“钱!”许开仲赶紧付了钱,还想求情。沈伟只“您——”了一个字,那人已经接过钱,轻摇着头,迈着方步,上楼去了。同学们只好扫兴的退出去,有的骂骂咧咧的回去睡了,有几个没走的,在帮忙想法子。
沈伟想,许仲在这个班上,成绩比较好,或许会考上,一定得想办法。他记起来,白天里提出要住亲戚家的,有许仲,何不找他亲戚帮帮忙?
许仲哭丧着脸说,他有个小姨住在下街,大概有两里路光景,还是小时候去过的,有个表哥在清江轮渡码头做事,只要他在家,可以请他帮忙。(后来沈伟才晓得,那表哥即是许仲的未来姐夫,他的姐姐人长得漂亮,有一次来学校看弟弟妹妹,曾经引得全班“全体起立”。)
许芬哭着说:“只怕还是要沈老师到招办去讲讲,怕表哥不在家,或者万一连夜赶不回来……”
沈伟就叫倪立回去给服务员讲一声,给留个门子,他们顶多十二点就回来,便与许仲到局里去,还要去找那位模糊了地址的表哥。沈伟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半了。
天上有几颗若隐若现的星,忽闪忽闪的,似乎在与人捉迷藏,有几朵黑云在涌动。天气很烦闷。行人已经少了,这是小城。

第四十四章 送考(2)

招生办公室的人员正在开会,灯火明亮。沈伟急急忙忙走进去讲了情况。
“哦”丁局长不无深意的朝阎股长努努嘴,“找阎股长,招办的主任。”
许仲不敢进来,只躲在门边抹眼泪。阎股长显得很恼火:“就你们事多!准考证看不见照片了,没用!没有准考证的,不能进考场,老规矩!哼,还说个什么!”
沈伟又对巡视员说:“实在不行,我们连夜找人去拿,你看行不行?”
“去拿,可以,不过要赶在明天上午八点半钟以前!”
沈伟感激的说:“当然,当然。问题是天气太热,又是夜路,只怕万一……”
议论了一会,没有结果。
“我看这样吧,名单已经公布了的,量他们也不敢搞鬼,只要送考的老师和他们学校的学生可以作证,那三个学生还是让他们考。准考证丢了的,拿来以后凭准考证参加第二场考试,如果下午准考证还拿不来,第一场考试也作废。”显老的副局长说。他原来是局长,因身体关系申请做了副职。
既然老上级说了,其他人也不便反对。沈伟便和许仲去找他那表哥,心情稍微宽豁了一些。
走了几条街,许仲总说不是的,不是的。后来,沈伟感到简直是瞎碰乱撞了,火了,问许仲:“你是什么时候到你小姨家来的?”
“七岁。”
“啊!”
越找越找不见,找不见也还得找!他们总觉得前面那家就会是的……
下起雨来了。这夏天的雨,来得陡然,来得凶,他们成了落汤鸡。沈伟穿的一双皮凉鞋,浸透了泥水,走在石板路上,一声接一声“呱嗒”、“呱嗒”。
一间间小房里的灯渐次熄灭了。偶尔从几间挂着花花绿绿窗帘的小房里传出缠绵的流行歌曲,他们也无心去追究是人哼的,还是电台播的。酒店、饭馆、商铺的各式招牌晃过去了,又复现出来,一道道门牌隐没了,又冒出来。他们依然一无所获。
零点过去了,他们才向一个起来解手的中年汉子问清了许仲的小姨家。原来,那家从教育局下来,还不足一里路,他们从那家门口走了一趟又一趟,因为人家早早的关了门,他们便失之交臂了。
“多走了他妈好多冤枉路!”沈伟禁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表哥自告奋勇推车去了,他是请假回来看有病的母亲的,他宁愿赔奖金!
沈伟和许仲不敢在这里过夜。可是赶回来,旅社已经关了门,怎么叫也叫不开,分明还看见楼上有人嬉笑打闹。没有办法,那大锁,那门杠,把里外隔绝成了两个不可逾越的世界,他们只好晃悠到车站,熬了下半夜。沈伟一直没能阖眼,蚊虫的叮咬,浑身的湿……唉!
上午考试前,巡视员似有歉意的对沈伟说:“我们把你们那个情况向地区招办汇报了。那边说,考生可以参加考试,但送考老师要写认识,您是不是……”
“我想想。”沈伟本来很疲劳,现在又很愤怒了。老师的责任在哪呢?他讨厌起许仲来了,觉得沈仲是一匹害群之马。
肖劲强等几个就笑沈伟这次不仅没有捞到什么好处,倒留下了一份检讨,划不来。如果轮到自己,一定不写!沈伟便更加焦躁不安。
下午,在一中举行篮球赛,城关联队对教师联队。周乐与沈伟刚刚走到操场边,丁局长找到他,重复了巡视员的话,他说:“简单点,还是写写,学中文的写一个认识算个啥!”周乐对沈伟很同情,他认为沈伟社交能力很差,社会经验不足,便对丁局长说:“我看,这件事不能怪沈伟。”他和丁局长很熟悉。
丁局长摊摊手,满脸难色的说:“我们也不想!没有办法呀,上面要的。”
许仲跑过来找沈伟,满头满脸的汗,问准考证还要不要?他表哥刚到。做表哥的果然误了大事——按原来说的。他不仅车弄坏了,还被狠狠摔了一次,是被一辆货车捎回来的。
第一天考试结束后,召开临时会议。阎股长讲,总的来看,还不坏,送考老师,监考老师都辛苦了,问题出就出在X镇中学:准考证不是坏了就是弄丢了。一中的准考证没有发给学生,考试前才发下来,考试后又由班主任统一收存保管。由此可以看出,X镇中学的送考老师是不负责任的。这个问题,上面都惊动了。第二试场——刚好又是X镇中学的居多,把名字、号码没有写进密封线内,有的连号码都写错了,说明平时要求不严格,老师也不可能没有责任!
“沈老师,第二试场的考生没到时间就交卷了,你要强调一下!”点名道性了。
“准考证上说,进场三十分钟后不是可以交卷吗?”沈伟立即反击。
“那……那也不行!”
一些熟悉的老师便都去看沈伟,陌生的便询问X镇来的送考老师是谁,好奇的劲头,不亚于第一次去动物园参观。沈伟只狠劲的抽烟,经过长期“学习实践”,他的烟瘾已经很大了。
第二天早上,沈伟没有吃东西,这几天他食欲不佳。用周乐的话说,“气也吃饱了”。他带着考生们往一中考场走去。“人民食堂”的服务员叫住了他,他们扣住了一个学生。沈伟进去一看,是何为——那可是他的一张牌哩!
昨天吃晚饭时,学生们吃了饭,喝了汤,全把碗倒扣在了桌子上,然后一溜烟跑了。服务员收拾时,因桌面太腻滑了,曾摔碎了几个碗。今天进餐时,食堂方面先有了准备,待学生发一声喊,又把碗扣在桌上要溜走时,他们就一齐来捉。可是学生们尽像泥鳅,只抓住了顶里面的何为。他们表示,如果不搞清楚,一定不许这个娃娃参加考试!
这头巡视员要训话,一中大操场上挂的喇叭使劲儿叫:“X镇中学的同学,请快到指定地点集中,请沈伟老师——”
好心焦呀。沈伟铁青着脸,看了看何为,想骂一声,但终于没有骂出来,强笑着对服务员说:“时间紧了……唉,怪我教育不够。”他见服务员扭过了身子,全无谅解的意思,急忙说道,“赔钱行吗?”
“可以,要罚款!”沈伟立即掏出一张崭新的票子(刚发的工资)丢在桌上,领着何为向一中奔去。
“沈老师,等一下!”人民旅社服务员又追上来了,“你学生的那么多东西,你不管么?我们可不是保管员呐!”
“怎么回事儿?”沈伟问。何为回头惊惶的看着老师,沈伟吼道:“关你屁事!”何为稍一愣神,便飞跑而去了,像一阵风。
原来,那大间是不常住客的,所以也没有配暗锁,只在小巧的门扣上挂一把很不协调的大锁,可是,不经事的门襻儿被什么人弄断了,锁不住了,哪怕锁再大。
沈伟知道,学生的钱大都在挎包里,因为夏天穿的衣服少,身上不便携带,又怕小偷。他急忙走进去看,银白的墙壁上被人洒了点点的墨水星儿,不啻于一个漂亮少女的白裙被着了一身污渍,大煞风景。服务员又指着电灯皮线让沈伟看,有几处皮线被人弄破,有几处被剜去了大块的皮,露出了黄色的铜线——危险得很!好在这里白天是关了闸的。
——这一班学生伢哟!在小镇野惯了的,初到县城,尽惹事,尽闹笑话……沈伟气不打一处来。
“我没有教育好学生……已经这样了,怎么办呢?”沈伟小心翼翼的问。他本来想递烟,但女同志大多是不吃它的。
“先交押金,我们请人修理好后,多退少补;您要自己负责经管好东西,这里出入人多,三教九流,如有遗失,我们概不负责!”
到了这个地步,沈伟只好唯唯。他软瘫在了铺上,不是考试完了的学生吵闹,他兴不知道天地日月了。只一会儿,又通知他去开会。

第四十五章 送考(3)

又是一个临时会议。“X镇的学生该不会又生纰漏了吧?”沈伟想。
肖劲强捅捅他,手朝下颔一撇,小声说:“准备削胡子……”
阎股长讲:“刚才,地区招办又来了电话,责成沈伟同志一定要写出深刻检讨,否则,后果自负!我也要点一下,我们有些送考老师太不负责任了!”说到这里,就去喝茶,显得很气愤。
丁局长紧接着严厉的批评了沈伟。
上午那场考试,X镇中学的倪立因为水土不服,肚子痛。他怕给老师找麻烦,就困在座位上,强忍住痛,准备忍过去算了。监考老师问他,他说肚子痛。问要不要到医院,他说不用。也就算了。
过了一会儿,巡视员“驾临”,见状,“为人民服务”的精神鼓舞着他把倪立背到了医务室——一箭之地。丁局长批评沈伟就理直气壮了:人家上面派来的巡视员,才去背病人,都去背病人,送考老师哪里去了?考场办公室规定了的,送考老师只能在招待室休息,不准离开,以不变应万变!明文规定,只当耳旁风了?丁局长恨不得像对学生样,罚沈伟的站。
巡视员阴阳怪气的说:“此次巡视收获不小,贵县老师这种负责精神,着实另鄙人感动!嘿嘿”
就是这么点子事。要散会了,丁局长问老师们有啥意见,沈伟说:“你们的教训,我就算领受了,但很遗憾,丁局长,我下午还是来不成。”
“你,来不成?你有什么特殊?”丁局长气得发抖。
“我已向饭馆和旅社贴了人民币若干元,还有押金扣着呢!还有学生的钱,尽放在旅社,门不能上锁,说是学生弄坏了门扣,莫非领导给我派一个人去守旅社?”
“你?”
心情烦闷到了极点,沈伟应周乐之约,去吃晚饭。周乐历来是个大手大脚的人,两人在“雅座”喝得舌头都快要直了……周乐带着三分酒意对沈伟说:“我说老兄,且放宽心,门口竹片有反正!哪个人都有载跟头的时候。上次他们诬告我玩了女人——那东西太贱,揣了个娃娃,也不知是哪个龟孙子的……我只当无事人一般,几斤酒,几条烟,万事休矣!咦,我问你,你个人问题准备怎么解决?还没有定下来吧?章雪,N县的,不现实。我那表妹想必你是晓得的,Y镇的,对,三姊妹。……老幺,莉莉。我上次问她跟小郝还在谈没有,她说没有了,我就说你曾追求过她——不是吗?你原来认为可以嘛。不管是不是追求,我就这样说了。他说职工干部都不是好东西,大学生更坏,谈不到三天又冷了。窃以为对你印象不坏。我敢打赌,谈不拢,你把我的头割下来当球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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