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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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佛-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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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让一条龙喊我哥,回去他们也是要喊的,却不见得会像一条龙这样让他凶。
  这夜,云梦村在一阵悠长的龙吟凤鸣中惊醒,回音未息便有天雷跟着响彻夜空。
  我们驾着一条龙准备腾空,王雪明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里,他冷眼看着,蚩尤图腾的微光中,连鸿小轩的表情都莫名深邃。
  才刚庆幸了幸好他今天没留下来。我恼火的捏捏拳头,望了一眼天色,道:“大明,你怎么还在。”
  “我并未离开。”
  我惊出一身的冷汗。要知道,在封印未解时,我原本是打算勾引孤凤举来着,特么的:“好吧,大明你快带小轩回家,有什么事情咱们明天再说好么。”
  他轻笑:“轩儿,你还有明天么。”
  我搓着手苦笑不已,就算我也不确定,但一点都不喜欢被他这样说出来,他近来愈发有魔的气质了,如果是以前的王雪明,说出这种话必定是摇着我的肩膀咆哮来的。
  孤凤举拉了我的手,不耐烦冲他道:“你有话快点一次说完,我们赶时间。”
  王雪明眉心亮起血色魔印,流风舞动他在黑暗中白的耀眼的长发和衣摆,他只看着我:“冰聪留给你的昔回符,你到底是没看。”
  我默然:“是的,我还没有准备好。”
  他明明是魔,但那一刻我却从他眼中看到佛的悲悯:“轩,她将生魂祭献给妖之前,用全部灵力卜了你的生途,都封在那张符里。”
  “她说的对,你是个极聪明的人,最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事情应该不知道,你的无忧和不争全部源于冷漠。你自知天生所拥有极少,所以你只关心你自己如何能好过。我们不该迷恋你的聪明和无忧,因为那恰好说明你不在乎。”
  黑云漩涡一样压下来,我无可言,王冰聪我不想再提了,她冰雪聪明到对她自己都是冷血的,也能说服王雪明认为我不曾在乎,那就当是这样没错吧,反正我们大家都回不去了。
  孤凤举道:“你说完了?。”
  “还有一句。”王雪明问他:“我与鸿轩原本是有缘分的吧。”
  “是。”
  “你从中作梗。”
  孤凤举笑意阑珊,有恃无恐:“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既然在你们缘分开始之前,他就选择了与我双生,同走这一趟凡尘,连带后半生的修为也都给了我,总不能叫我袖手旁观。”
  王雪明喃喃了几声原来如此,仿佛是自语道:“你还让我不要放弃,你要我怎么坚持下去。”
  鸿小轩的身体开始虚化,它扯住旁边的手臂哇哇大哭:“明明,我不要走,大轩要我替他照顾你的,我不离开你!”
  我突然意识到他在干什么,惊恐的不敢相信:“王雪明你干什么!”
  鸿小轩哭着叫我:“大轩。”
  我跳下龙背,踉跄过去要将它抱住却扑了空,它抽噎着哭说大轩再见,化作小小一枚粉晶色柔光的灵珠,缓缓飘落在王雪明手心。
  他握紧了转身而去:“我送他去轮回井,祝你们好运。”
  暴雨倾盆而至,我趴在地上茫然的看着他稳健而缓慢的一步步走远,他明明是魔,这风雨之夜却只有他白的甚至泛着淡淡光晕。
  其实王雪明这辈子潇洒的很,人帅气,灵力盛,就是运气不太好,人生两大主题事业感情,其一在孤凤举手里栽的不轻,其二又被我搅浑,我们兄弟太对不起他。
  云层像一张电网笼罩整个天幕,一条龙载着我们这对祸害在暴雨中游走,它跟着我渣了太久,即便现在拥有了神力,也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速度。
  孤凤举关闭了五感,开启第六神识驾驭着它,笑靥极乖张顽劣。我从后面抱紧他,心中凄冷飘摇,不知道六道天雷的神罚要如何活下来。
  许多年前我还没这么弱,阿宝就说十三道天雷足可以让我灰飞烟灭,六道的话我能全尸否。我情劫未结,虽得了神力却还没有羽化,这肉体凡胎不论是外焦里嫩半熟,还是碎裂了血洒满云雾,都太恶心。
  出乎我意外的是三道天雷下来,竟只有一条龙尾巴焦的整个龙体短了半截。但不得不说,同样是丢半条命,它咬牙坚忍的模样比我拆半个仙元时候,不见得好看到哪里去,嗯。
  孤凤举趁第四道天雷酝酿时候拍拍它的头,道:“干得好。”然后回头看着我。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犹豫着叫他:“阿七。”
  他失笑,一把将我从斜侧拉到怀里,低头吻上。雨水冰凉,他的舌温热,我环上他颈项迷恋的回应,久违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的手放在我心口上,取走了那四分之一的仙元,一条龙开始疾速收缩,直到成半人长的小蛇般,它很委屈,又不敢开口。
  我回过神发觉自己整个是依靠孤凤举才悬在半空,大为震怒:“孤凤举!”
  脱口竟是这个名字,或许在我最深的潜意识里,与阿七不愉快的记忆太多太重,孤凤举才是世上最好,虽然我爱他阿七时的模样。
  可他只是捏捏我的脸,笑道:“你明知我从来不是孤凤举。乖乖,好生在天界将养,我很快回。”说完他唇角弯弯的又亲了我一下。
  我刚从他眼中读出'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就被他突然推开,无任何准备的坠落下去。
  一条龙大叫着哥,疾追过来垫在我身下要做紧急悬停,但没什么用途,它太弱了。
  我们似乎比雨落的快,那一刻我感觉不到雷电,感觉不到风雨,能睁开眼睛看清它无助的哇啦乱叫,泪眼纷飞。
  我想我不能让自己把它压成龙肉饼,即便它已经视死如归。
  心中一片灰暗,他不解释,他连个敷衍的理由都懒得跟我说,还当我是那个什么都无所谓的灵渣,可事实上我现在可不就是么。
  一条龙被我的表情吓的不敢哭,它瓮声叫我:“哥。”
  我想对它笑笑,笑不出来,只用力将它从身下拽开,甩飞出去。
  这一世最后一眼,我看到云梦村的建筑呼啸着扑面而来,我跳下轮回井投胎的时间也是个半夜,它看起来也还是老样子,仿佛一切都还未及开始的那一天。
  我死了,三道天雷毫发无伤只焦了灵侍半条尾巴,孤凤举亲手杀了我。这么说或许不公平,没有他我躲不过这一劫,可若是这样追溯,没有他我也不会有这一劫。
  没有他的话,这数万万年又该是怎样一番境遇。
  司命录谱了我与王雪明的缘分,他不认可这一世的孤鸿轩也是风流,我只是不能懂,他怎么就下的了手。
  还在天界时候曾听阿宝说,七情六欲十三大劫,情字最难,越挣扎越泥足深陷,多少神族都一去不复返。
  若你懂得情字何解,却是怎落笔都不对。直到有一朝清醒,好笑往日黄粱一梦,特么的怎么才醒。
  可我从来就不懂。
  唯我不懂,泥足深陷与幡然悔悟无差别。
  云梦村从未有过这样暴雨风雷的气候,天将明方歇。
  翌日大家发现,村长三弟家的院子似乎遭了雷劈,成为一片黑烟袅袅的焦土,原本计划了来围他们家,迫他侄子孤凤举加入阵营到妖魔界去的邻居们都很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很多年轻人疯了一样翻找墙垣瓦砾,却无所获。
  平时与他们关系最好的王家少年和庞胖子倒是平静。
  雨后空气湿重,天地迷雾苍茫。
  王家少年说,很奇怪,仿佛他们从不曾存在。
  庞胖子随口笑着应了一句是么,手里一叠五行符,扇形搓开来,雷纹厉,风纹细,水纹软,火纹劲,土纹厚重。
  胖子一脸琢磨的想,还有四种没有尝试效果呢。

  ☆、流年纪事

  我出生那年的天外天是个太平盛世。只是对天界来说厮杀不一定是坏事,宁静也算不得什么好事,就是了。
  我破壳后知道的第一件事情是,我爪子底下踩着的孔雀,是九天凤族的六殿下。
  在蛋里时候,我的整体感觉是无比憋闷,想踹破蛋壳却力有不逮,只好睡觉解闷。
  也不晓得其他卵生上神们是否跟我一样的感受。
  破壳之前我统共醒过不到二十次,其它时间都浑浑噩噩。
  没有念想,没有梦,简直好像天地未开时候的神祖盘古大人。
  偶尔清醒时感知到的外界,也都在昏睡中忘的差不多了,所以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踩着个孔雀从天而降,到这座琉璃宫殿内。
  扫院子的青衣小婢惊恐的望着我爪子里一动不动的青色禽科某鸟,问道:“六殿下怎么了?”
  我怔了一怔,心道原来是他。
  在蛋里为数不多的清醒中,有一次听到这人跟我说话,道他不太会取名字,凤族他排行第六,便自名流。我是他弟弟,排行第七,他无聊时候于我取了风起这个名字。
  说完他还相当羞怯的表示,若我不喜欢,破壳后可自行更名,届时再通召诸神,他决不强求。
  其实我觉得风起挺好的,只是如今他竟挺尸在我脚下这奇遇简直难得。
  我礼貌的笑着安抚那小婢道:“活的,可能睡着了。”
  又觉得他是我六哥,这样踩着他似乎不太好,而且我这样赤金流光的羽翼固然神气,这小婢却一定看不到我亲切的笑意了。
  于是化了神形,将那孔雀抱在怀里。
  然而青衣小婢还是很惊恐:“您又是哪位上神?”
  “我是风起,六殿下的弟弟。”我戳着那孔雀,希望它醒来,能给我解释这是什么状况。
  那小婢却扫帚都掉地上了,她不见礼,也不再管六殿下怎么了,只是惊恐无状的退了几步,狂奔而去。
  我茫然。
  所幸她很快引着大队的人过来了。
  最前头那对夫妻一看就知道是凤王凰后,我心中生出亲切感,待要上前欢喜的唤一声爹娘,凰后却痛心的唤着流儿,上来抱走了孔雀,看也未看我一眼就要走。
  我扯住她的袖子嚅嗫道:“娘,我是风起。”
  她厌恶的看了我一眼,叫我放手。
  我放开了,她便像沾了什么晦气一般,拂了袖子匆匆而去。
  父神相当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要跟着去,终是犹豫着又回转身道:“风起是么,好名字。你哥哥风流受此大难,做母亲的心痛太过,情绪不好,你要体谅她。”
  我赶忙点头,问他六哥是怎么了。他却摇头,不再多说。
  一行人匆匆而来匆匆去。
  头顶银河与弱水拧成巨大的漩状星云,七色的锦云泼泼洒洒的散在四方。凤凰城的棱角飞檐在幻彩的梧桐间若隐若现。
  我独自站在那院子里,静看冷冷清清的这一切。
  偌大天地间,我才一出生就已经不知何去何从了。
  那时上古神族大多已经谪居天外天,南天门内的九重天俨然形成一套体系,在各司位神官星宿料理之下,井然有序的自行运转。
  又拜女娲无意中在凡界创造了人间道所赐,天书自动生成上神下凡十三劫的模式。
  一开始大家都不懂天道要闹哪样,这里天生神籍的不分大小,就单说是冲女娲的面子,哪个没去人间的三千大千世界指点过江山?
  现在规定在哪段时间内必须封存神形与仙元,只魂魄从轮回井,走投胎路,历一世百年眨眼,有意义吗。
  带着这种不屑的想法,第一批去体验生活的上神,很快大难不死痛苦不堪的回来了一些,然后他们纷纷闭关,奋笔总结体验感想心得,内容有恨有怨有哀有惧。
  共同点是,没一个快乐的。
  统一观点是,凡人对时空的认知非常狭隘,相对的七情六欲极其敏感。
  作为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没有下限,没有立场,没有节操,没有激情的老神仙,大家纷纷表示无数道友已折腰,严重吃不消。
  但我第一次历劫并没有这样强烈的不适感,可能是因为我那时只有七百岁,对于永生还没有那么深刻的体会。
  直到后来一次比一次难捱,第九劫时候我终于感觉自己也是老神仙了。
  越活越复杂。越觉得应该容易了,竟反而挣扎的越艰难,这便是天道要我们体悟的东西,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
  在我还以为大家都像我一样默默成长,慢慢修行的时候,我曾希望被关爱。
  这是我破壳一千岁时的志向,因为听说其它神族出生都是原形或婴儿,要经过许多年无微不至的呵护关爱,才能慢慢长大,而这些关爱恰是我缺失的童年。
  我自然知道无法弥补,没有谁肯把我这样一个天生成年的神形,当婴儿一样捧在手心。
  那样大家都会感觉很变态的。
  于是我问父神,如何才能与大家融洽的相亲相爱。
  他跟我说,你能意识到这不是天生就能拥有的,这很好。我们都是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才能被别人认可并逐渐接受的,这是一个过程,并且因人而异,尤其你这种天生神能强大,灵识过人。
  我深以为然,觉得他是个好父亲,直到一千年以后。
  这期间我努力修行,晨昏定省,恭顺谦和,日行一善。并以两千年内三度凡界轮回历劫,提升仙根,令大家刮目相待。
  第五百年时弟弟风跋蛋生,九重天与天外天的诸仙家神灵前来道贺,几乎踏平梧桐宫的门槛,凤凰城大宴宾客,半年未歇。
  那是我从未领略到的热闹盛况,但我尚能平静的想,或许我蛋生时也是如此的,毕竟是个浑浑噩噩的蛋,不记得这事儿很正常。
  又五百年风跋破壳,盛况比之蛋生有过之无不及。
  时值我在天地之灵太华山刻苦修行,我素行良好,山神太华君便无甚芥蒂的与我同去了。
  我穿过人群时,走到哪里哪里便骤然一静,然后我去看了风跋,一个胖乎乎在云堆里流着口水乱爬的小家伙,我这辈子没有这么可爱过。
  爹娘围着他喜上眉梢,一脸的宠溺,看见我来了竟也没有太过无视,我想他们大约是忘了我破壳那天的情景了,毕竟是两千年前的陈年旧事。
  与所有叫得出名字的神仙一一招呼,鹓鶵族的,青鸾族的,比翼鸟族的,九尾狐族的,九重天的二十八星宿,十四元君,七尊者,大家也都礼貌的回了礼仪。
  然后就安静的坐在嘈杂中,听他们彼此间相互寒暄玩笑。太华君忙着与旧友联络感情,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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