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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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大传-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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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知道!〃县尉不耐烦地用手上马鞭击打着皮靴。

就在这时,一部汽车后面跟着数十七护卫向这边驰来。县尉松了口气说:

“看样子是郡守大人亲自到了,这个烫手山芋终于丢得掉了。”

但等到车子到达面前,下来的头戴高冠、身穿红色锦袍的不是郡守,却是朝廷派来的监御史。

县尉这下心情更为轻松,连忙上去行了个军礼。还未等到他开口说话,这位军人出身的监御史早就怒吼起来:

“怎么到现在还不采取行动?”

县尉苦笑着,指指狂呼嘈杂的群众。

“你有千余兵卒在手,还怕这些手无寸铁的老幼?〃监御史不屑的说。随即他又叱喝:“要你的人开路,让工匠好进去工作!”

县尉连声称是,转身下令骑卒开道,却没有一个人理他,原来八百名片卒中间竟有一大半是姓孔的。

监御史见状,气得哇哇大叫,抽出佩剑指着县尉的胸口说:

“阵前不进,按军法从事!”

县尉急得向左尉说:

“孔鲢,按照先前计划,你带骑卒冲锋带路,违令者斩!”

县尉也拔出佩剑指着左尉孔鲢的后心。

孔鲢哭丧着脸大声喊着:

“兄弟们,成冲锋队形冲开一条路来!”

他一马当先冲入民众群中,其余骑卒亦十马一排接着冲上来。孔鲢一边冲一边在喊:

“族内父老兄弟姐妹,拜托让条路出来!”

百姓一看骑卒真的冲锋起来,全往两边逃散,大人叫,小孩哭,乱成一团,很快就有人被马踩伤踢死,或是逃走时被人挤倒在地,众人就从他们身上践踏过去。

“孔鲢,你欺祖叛宗,一定不得好死!〃人群中有认识他的齐声痛骂。

但冲到第二层时,里面的人早就有了准备,他们有的带着绊马索,有的拿着木棒,齐心合力将这些冲进人群的马绊倒,将马背上的人击昏后绑起来。冲入人群的孔姓子弟骑卒不等他们打,早就跳下马来束手就擒,口里还不断叫着伯伯叔叔,拜托他们在身上敲点伤痕出来,等下好交差。就这样半真半假,打打绊绊,八百名片卒全当了民众的俘虏。年轻好玩的孔家子弟,很快利用他们族兄弟骑卒的马匹和兵器,成立了一支〃孔家骑兵队〃,来到最外层抵拒剩下的一千多名步卒。

“反了!真的反了!〃监御史气得怒吼,转向身后的护卫说:“快去找郡守调动大军,孔家人抗拒官军,造反了!”

护卫奉命掉转马头正要走时,只听到耳边有人说:

“不必去找,本官已经来了。”

原来郡守在半路得到消息,汽车换马,只带了几名随众赶到。

郡守邓铿在马上和监御史见了礼。

“邓大人对这件事如何处理?〃监御史问。

“平息民怒为先,〃邓铿坚决地说:“让下官先和他们的族长谈谈!”

“看你对主上如何交代?〃监御史愤愤地说,随即登车而去。

“下官自会交代。〃郡守不理他,下马自行去找孔鲋。

两人达成协议,只要邓铿任郡守一天,绝不动大成殿一草一木;孔家交还八百骑卒和马骑兵器。

军队撤走,民众回家,但很多百姓不放心,仍露宿在大成殿附近的树林中。

郡守和监御史回到薛郡,两人都上奏简互告对方。7

始皇在接到薛郡郡守和钦派监御史的互控奏简同时,也接到来自齐、燕、赵等地各郡的紧急报告。

曲阜孔子大成殿事件已引起一连串浪潮,主题已不在焚书,因为书已经焚了,再反无益,而是只要求不要再追捕人和拆房子查搜。

在这些因〃装神弄鬼〃事件被遣返原籍的儒生的联络和策划下,首先是儒生带首民众向当地郡守县令请愿,郡守和县令的答复是抓更多的人,拆更多的房子。

于是民众发动罢市抗议,三三两两闲逛街头议论时政,正好符合偶语弃市的要件,于是更多的人下狱。

原先已消声匿迹的市井游侠,如今又出来展开活动,他们袭击官员和执行焚书令的办案人员,一天数起,弄得到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各地郡守都要求更大的生杀之权,甚至有要求朝廷派遣大军以防民乱。

始皇那天召集李斯和蒙毅到南书房商量对策,正好长子扶苏有事来见。他见南书房有客,正想退出时,始皇唤住了他。

“抚苏,你也坐下来听听,看看有什么意见,这样大了,也该学习一点政事了。”

扶苏奉命坐下,始皇免不了打量了他一眼。只见他长得和自己极为相像,只是嘴唇稍厚,红润有如涂丹。在一般人来说,这是忠厚仁慈的好相,但始皇认为,当一个天下的统治者,忠厚只是表示无能,而仁慈更是软弱的表现。

他应该是二十八岁了吧?始皇对儿子、女儿的年龄始终弄不清楚,在他自己二十八岁时,已当了十五年秦王,经历了重重政潮、征伐等国内外大风大浪,而扶苏还在过着后宫的公子生活,没经历过战争,连政事都没碰过一下,这是他的幸还是不幸,很难说。

但他决定,从现在起,扶苏必须接触军国大事。

于是他首先对李斯和蒙毅说:

“天下一统将近十年,赵齐等地却传来不安的消息,这种现象很不好,你们两人负责执行这项焚书政策,应该检讨一下哪里出了毛病。”

李斯咳嗽两声,清了清喉咙说:

“这项政策是为了千秋万世作打算,原则上是绝对不错的,只是执行上发生偏差,这是下级人员的问题。不管怎样,这项政策必须贯彻到底,养成黔首守法的习惯,不然,今后任何法令一出,黔首先是议论,然后抵制、甚至是反抗,这会造成整个行政的瘫痪,所以臣主张严厉处罚所有肇事的人。昔日商君变法之初,大家都说太严厉,然而十年后,秦国大治,这些批评的人又改口对商君赞扬,但商君却将这些人都调配到边疆去,以后就没有人敢议论法令了,可见政令是用来要人民遵守的,而不是用来讨论的。”

他的话刚说完,蒙毅发言表示反对:

“焚书令已经执行了,当然要贯彻到底,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所引起的民怨,如何安抚赵齐等地的不安,再谈原则未免太迂阔了一点。”

始皇点点头说:

“好,现在我们就将重点放在解决眼前的问题,丞相,你的看法如何?”

“臣主张曲阜大成殿非拆不可,因为大成殿不拆,就没有理由拆查别人的房子,不拆查房子,人人都将书藏在复壁里,焚书令就形同具文。另外,臣已查出,联合鼓动赵齐等地风潮的人,正是那些遣返原地限制居住的儒生,非加严惩不可!”

始皇看了蒙毅一眼,叹口气说:

“朕对这些人可算得宽厚了,想不到暗中捣鬼的仍旧是他们。廷尉,立刻传诏追捕这些人,并严加审讯,找出同党,务必要一网打尽。”

“臣遵命,〃蒙毅俯身回答:“但大成殿事件臣主张不必拆。”

“哦?说说理由看!〃始皇惊讶地问。

“凡事需讲求证据,才能依法执行,只凭有可能就拆房子,那天下所有的房子都有藏书于复壁的可能,是否都要拆呢?何况,曲阜大成殿有如孔族家庙,拆人家庙和挖祖坟一样,都是最会招致民怨的大忌。”

“丞相,你认为廷尉的意见怎么样?〃始皇问。

李斯当然不服,于是两人就一个谈原则,一个谈实际地争论起来,久久仍不能决。最后始皇注视着扶苏说:

“听了这老半天,你可曾将事情来龙去脉听清楚了?”

“儿臣已大致明白。〃扶苏回答。

“那你有什么看法?〃始皇微笑着问。

“儿臣认为立法宜严,但执法宜宽,因为人事千变万化,并不是区区几条死法令所能包涵应付的。譬如说,秦地黔首不注重读书,焚书令很容易执行,而齐鲁两地文风甚盛,几乎家家都有藏书,执行起来当然比较困难。尤其是孔子在那里被称为圣人,要拆他的祀庙,恐怕会招来更大的风暴,所以儿臣建议,挑拔恩怨的人必须严惩,而大成殿就不必拆。”

始皇听了连连点头,似乎觉得不够,又问了一句:

“还有呢?”

“儿臣认为父皇还可以派人去安抚一下,恩威并济,双管齐下,相信事情很快就能平息。”

始皇转脸问李斯和蒙毅说:

“扶苏的意见,两位卿家认为怎样?”

两人一致赞同。

“那要派谁去呢?〃始皇沉吟着自言自语。

他看看李斯,李斯赶快把头低下去。他似乎心里明白,一切事情由他而起,到了平地,恐怕刺客游侠都会纷纷找上他。

“李丞相政务太忙,抽不开身。〃始皇看出他的心意,笑着主动为他解围。他又看看蒙毅,在心里想——蒙毅似乎又不太够份量……但他不便说出,口中却言道:

“廷尉去,别人会认为要兴大狱,不但不能缓和民怨,也许更会制造紧张……”

“儿臣愿代父皇宣抚赵齐两地黔首,解决曲阜大成殿问题。〃扶苏明白始皇要他自告奋勇。

“嗯,你也该出去走走了,丞相和廷尉认为派扶苏代朕去如何?”

“那是再理想没有的了!〃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于是始皇结论——

派公子扶苏代皇帝巡狩赵、鲁、齐三地。

立即逮捕先前由咸阳遣返限制居住的儒生,并扩大侦办。8

扶苏决定这次代父巡狩要轻车简从,只带少数护驾人马。他的同母兄弟纷纷表示反对,理由是人马带少了有损皇帝威仪不说,要是路上遇到乱民和刺客怎么办?

“那不是正好少了一个和你们争立太子的人!〃他开玩笑地回答。

其实,他心里一直没有立太子继皇帝位的想法,因为他认为立胡亥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他的确想借这次巡狩之便,探访一下真正的民情,好带回来作父皇施政的参考,专注重威仪,不能和民众接触,只听到一些阿谀之声,就失去了这次出巡的本意。

于是他取道魏地,经过赵齐,最后目的地是鲁地曲阜,解决大成殿问题后再由楚地回咸阳。

一路上他明令地方官免掉接送等繁文缛节,也不要他们随时相陪。每到一个地方,他只带着两名侍从,就在市井茶楼逛了起来。

就这样,他见到了真实的民间痛苦,也越看越感到心惊。

父皇日以继夜地辛勤工作,想要为民兴利,传令下面,经过层层的歪曲,效果适得其反。

他经过沿途和地方官及父老的亲切谈话,明白到焚书令对绝大多数的民众并不发生影响,一个县城中找不到几家藏有古籍的,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对这些书烧不烧也漠不关心。农民工匠绝大多数不识字,就是认得几个字,也不会读这些艰涩的古籍;商人虽然识字,忙着赚钱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关心这些?剩下真正在闹的,只有这些靠古籍为生的儒生和其他各家学者。

但焚书所引起的后遗症却是可怕的,诸如地方官员乘机勒索;仇家借此诬告兴讼;儒生学者在中间挑拨煽动,说这些古籍都是上帝借由圣人传下来的启示,嬴政烧这些书就是亵渎上帝,背逆天意,天下人都会跟着他遭殃。

这些古籍扶苏都读过,在他的看法并没有这么神秘,有的是掺杂着神话的历史,有的是记载某些帝王的片段谈话,还有些载明当时的礼仪制度,虽然上面也提到了上帝,但绝不是上帝借着这些圣人所说的话。

但经过这些在平民眼中认为是圣人的儒生和学者一渲染,他父皇就变成逆天的万古罪人了。

他最担心的还不只是这些,而是一路上所见的不得休息的人民和破碎凋敝的农村,这在他回咸阳后,可要好好地劝谏父皇。

因此,他一路上安抚百姓,告诉地方官焚书令到此为止,不要再乘机入人于罪、勒索贿赂,更不得以嫌疑的罪名拆人房屋,除非真正抓到了真其实据。

他沿途办了几名借焚书令贪渎和报私仇的高级官员,谪放到北边修长城,黔首人心大快。他并将民众所提意见全都记载下来,作为日后劝谏父皇的根据。

他所到之处,民潮一一平息,地方父老称庆,互祝将来会有这样仁慈的好皇帝。

最后他抵达目的地曲阜,首先由郡守和孔鲋等人陪同祭拜了孔子陵墓,然后辞退郡守等人,单独来到大成殿,在里面看到孔子生前的种种遗迹,不禁肃然起敬。他要从人备好三牲香烛,再度祭拜孔子和从祀的诸贤人,然后摒退左右,偌大的大成殿里只剩下他和孔鲋两人。

他微笑着对孔鲋说:

“令先祖孔圣述而不作,整理五经,对中原文化影响之大,前无古人;再加上著《春秋》,如椽之笔使得乱臣贼子人人恐惧,世上少了好多坏事!”

孔鲋早已得到扶苏一路上作为的传闻,对这位年轻公子印象特别好,再加上他祭拜孔子陵墓和神主的恭敬,他更是恨不得扶苏马上继位做皇帝。但一想到大成殿拆不拆还未成定案,他神色黯淡地说:

“整理五经如何?著《春秋》又如何?还不是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孔先生,你也认为一把火能烧尽天下所有的书吗?〃扶苏意有所指地问。

“……〃他不愿回答,也不能回答。

“父皇这样做都是一些腐儒惹恼的,一天到晚引经据典,以古非今,其实环境人事都在变,礼仪制度也必须变,才能配合得上。〃扶苏先为他父亲作了辩护,然后语气一转地说:

“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是火烧不掉的,一定会流传下去。”

“……〃孔鲋想的仍然是大成殿能否存在的问题。

“先告诉孔先生安心,所有古籍,包括五经和《春秋》,朝廷都保存了完整的两套,在这次以古非今的政潮过去后,再找工匠复刻或手抄不是件太困难的事,先生可以转告其他儒生学者宽心。”

可是孔鲋双眉仍然紧皱沉默。

“我明白先生心里在想什么,〃扶苏狡黠地说:“我答应先生不拆大成殿……”

孔鲋闻言,老泪脱眶而出,跪在地上接连叩头:

“老朽感谢公子!感激公子!”

扶苏连忙扶其他说:

“不过我也有一项请求,希望先生能答应。”

“公子请说。〃孔鲋高兴地说。

“告诉我,大成殿有没有复壁?〃扶苏促狭地笑:“在先祖神主前面是不能说假话的!”

“有!〃孔鲋横着心说。

“有没有藏古籍?”

“有!”

“先生倒回答得痛快,不怕我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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