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辅养妻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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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养妻日常-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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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见过她这般小姑娘的神情,心中感慨无比,轻声说道:“我自韩府头一回见韩清,恍惚间以为是你。她如今恰是你当年的年级,亦是你当年的容貌,却不似你当年的愁苦。”

“你不会不知道两府是想要撮合你与韩雅的婚事。”韩覃丢那柳叶在铁盆中,抬眉盯着唐逸:“若你意不属韩雅,就当早些提出来,无论于韩雅还是韩清,都会少许多难堪。以你的相貌并二榜传胪的资历来说,只怕你说一声求娶韩清,我叔父韩复亦会马上答应。”

唐逸深厌高氏的为人品性,也厌韩复在朝中的贪得无厌,所以拿人家两个姑娘逗狗一样玩。两府皆以为他属意韩清,但其实他那一个都没有看上,不过是逗着玩而已。他遭韩覃说穿,眼盯着韩覃道:“你不知道我想娶的人是谁?”

城门口来来往往穿行的人群中,韩覃走得几步回头,见唐逸端着盆仍在城门口站着,来往行人自他身边穿梭而过,曾在阁楼上吻过她的少年,长成了天下难寻的清俊样子,又眸若丹漆内填着星河,直勾勾的就那么盯着她。

“不知道!“韩覃丢那柳叶在盆中,自唐逸手中端过盆儿,转身离去。

韩覃回家把鱼倒进韩复的聚财池中,回来与芳姊柏舟三个吃过饭,次日便到西山小炭窑去检视那去年一冬替她生息了近两千两银子的小炭窑。等去过之后,韩覃才知道说是小炭窑,却也有几十间窑洞,如今巩遇雇来的掌柜更是殷勤利落,见了她一口一声东家叫的很是欢畅。

韩覃给小炭窑的掌柜并工人们亲自赏过钱又道过辛苦,抱着帐簿在马车上看西山小炭窑的三脚帐,便觉得车身一滞似是停住了。她合上帐薄才要问车夫可是到了韩府了,一掀帘子便见巩兆和在外站着。

他见韩覃启帘,拱手抱拳笑言道:“韩姑娘,二爷恰路过此处,正在旁边车上等着,你看……”

韩覃撩帘子,见果真唐牧的马车并停在路边上,而此处也不过城门口。她知唐牧必是有话要问自己,便抱起帐簿交待给芳姊吩咐她早回家,自己一人下车来上了唐牧的马车。

唐牧本是倚轿箱坐着正在翻制书,见韩覃上车来笑着叫了声:“东家!”

韩覃叫他取笑着,也自笑了一声,整裙裾坐正后问道:“不知二爷何事唤我?”

马车已经走起,唐牧让开位置翻开轿箱:“先替我将这些制书分整好,咱们边吃边说。”

吃饭自然是烩鲜居,唐牧见韩覃跪在轿箱旁低头认真翻着一份份制书,翻完替自己罗列开来放好。她今日穿一件墨绿色的掐腰长衫,腰身仍是一掐就断的盈盈一握,这墨绿的衣色最衬她的白肤,不及酒红动人,偏是一种冷白色,这炎天的夏季里盯着她脖颈上那段冷白的肤色便是一股彻身的舒爽之意。她脖颈上的红点消了又起,想必昨夜仍是叫蚊子咬了一夜。

他低声问道:“韩复家人待你如何?”

韩覃埋头在制书中回道:“初入门时就撕破了脸,两厢住得近总有些龃龉,不过总体还好。熊叔叔带着石工土工们眼看就要给我们砌好墙了。”

因为韩覃雇来的工人总叫高氏赶跑,唐牧遂性派了熊贯做监工,如今就带着当初在怡园盖房子的那群人,替韩覃起屋子。

车在烩鲜居门口停下,唐牧率先下车才扶韩覃下车,两人并肩入内上楼,仍是当日自花庄寺回来那回坐的包间,仍是交椅圆桌。这烩鲜居做的一手孔府菜,有鸭羹,有金米笋,有虾球与燕窝。他二人有半年多的时间皆在一桌用饭,默默用过饭,待小跑堂进来撤过桌子换茶送进来,唐牧才问韩覃:“昨日在唐府可曾有人为难你?”

韩覃摇头:“并没有。”

事实上比她想象的要轻松得多。无论是真不认识还是假不认识,有一个相貌相似又比她略小的韩清在一起,韩府两个姑娘迷惑了唐夫人与唐世宣等。

唐牧又问道:“你与阿难可也曾聊过?”

韩覃一听唐牧这话心中已是不喜,却也应道:“聊过。”

“聊的什么?”唐牧紧追着问道。

韩覃气气嘟嘟道:“您想我们聊什么?”

她与唐逸往鸽子市时,过正街,便见他撩着帘子,簇眉紧盯着她与唐逸。

“二爷请放心,我既与您睡过,就没有昏昧到还想嫁给您的孙辈。”韩覃起身,接着说道:“您也不必总盯着我,我如今有嫁妆有炭窑,正事儿多着了,还没想着要嫁人。况且,您这疑神疑鬼的性子也该改一改,您家孙少爷如今正在谈与我叔父家那两位姑娘做亲的事儿,压根儿就顾不到我这儿。”

在唐牧眼里,韩覃这漫不经心的语气,懒洋洋的姿态就又属于是撒娇了。她先上了车驾,他亦随即跟了上来,夕阳自微掀的帘子外面时时飘进来,洒在韩覃的脸上,光影斑驳。唐牧欠身,扣紧了那帘子,这才又道:“韩复家那夫人,是高太后的侄女,但又蠢又笨完全上不得台面,你这几日可是整日吃她的亏?”

韩覃仍还抱了自己帐本子翻着,转脸眺了唐牧一眼:“熊叔叔难道没有整日跟你报备?”

她虽说从怡园出来了,可熊贯也不得清闲,一早一晚总要与芳姊接个头,不用说,回去自然事无巨细都要报给唐牧听的。

唐牧听了不由一笑,随即道:“我听闻整日闹的的鸡飞狗跳。但你是大姑娘,很多事情不必亲自伸手,有芳姊替你出面,不是更好?”

这意思是嫌她太过泼辣?韩覃冷哼道:“小时候记忆不清,还识不得韩复两口子的为人,这一回重新回家,我才算真正见识了这两口子,我家的宅基地挖成湖也就算了,连地方都不肯多给。若不是您辛辛苦苦替我一门正了名,我怕惹臭了您的名声,真恨不能上去撕着她的头发揍她一顿。”

唐牧接过韩覃那帐本来,放到了自己一侧,淡言道:“你都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眼看就要嫁人,争来又带不走,争它做什么?”

韩覃如今一听唐牧说起嫁人的话就要生气,她一边转身够着要拿自己的帐本,一边道:“二爷,我说过自己再不肯嫁人的。您给了我那样一大注财产,又还有小炭窑作息,我着急嫁人做什么?”

唐牧不过轻轻一扭,就将个趴着的韩覃扭身压到了自己怀中,随即又扔了帐本,反问道:“不嫁人,难道在家做老姑娘?”

韩覃仰望着唐牧,淡淡喘息道:“二爷怕是忘了,我嫁过一回人,还跟过一回陈启宇,另又还跟过一回您,怎么能是大姑娘?”

恰就是这个样子,那种总仿佛做错了事仰祈大人原谅的小女儿态,无论神色还是眼神,都是想要激起他心中的愧疚感。可她说出来的话,却是在挑恤。

☆、第56章

唐牧缓缓闭上眼睛,默了片刻道:“孩子,你仍还是太过轻贱自己。”

韩覃气的冷笑起来:“二爷,我如今有您给的银子,往后就不会轻贱自己了。我也是到了今日有银子仿身,才知道银钱与人的关系,竟然这样密切。况且,难道您就不轻贱我?您若是不轻贱我,又岂会……”

马车忽而停住,显然是到地方了。韩覃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唐牧却不肯松手,气的压低了声儿道:“二爷,今日这车可是我雇来的,咱们再不下车,那车夫该起疑了。”

唐牧这才又笑起来,指着自己耳朵道:“你雇的车早走了,这是我的车。方才你说了半路,却没有一句我爱听的,现在乖乖趴到我耳边来,说句我爱听的,我就放你下车。”

韩覃心里暗诽着,故意道:“我并不知道二爷爱听什么!”

唐牧重又压她躺到了自己怀中,低声道:“那就想到了再起来。”

韩覃气的无法,一边心内暗咒着唐牧的龌龊,一边攀到他耳边压低了声儿道:“二爷,我的……”裤子湿了那四个字,她含在嘴里转了半天,不停的笑着却就是不肯说出来。

只在刹那间的功夫,她随即挑脚撩开了帘子,伶巧的似只猫儿一般,转身下车走了。

唐牧不期她竟还有这一手,在车中愣了片刻,随即掀帘子吩咐巩兆和道:“回怡园!”

*

晚间韩复回府,抱着一只一尺多长的鎏金长烟杆,自己揉碎烟叶放在上头引灯点燃,细细的吸了一口抿在嘴中,许久才长长吐出来:“韩覃的事儿,是该下个狠手把她给了断掉了,明儿就有个好机会,你可别再耍泼而蠢给搅黄了才是。”

韩府中宝贝虽多,这整条鎏金又缀着各式玛瑙能喷云吐雾的东西还是头一回见。她凑近了盯着那冒烟的孔儿问韩复:“老爷,这东西冒些烟儿出来,你怎的就把它给吞了?”

韩复十分得意的一笑:“这是陕西府孝敬上来的好东西,名叫波斯烟枪,一杆子值得一两万银子了。本是下面给皇上敬贡的,但皇上不过一个住在皇城中的傻小子,给他好东西他也不会用,还是拿来我用呗!”

他闭上眼睛似是十分享受的样子,高氏一撇嘴附合道:“可不是个傻小子,好好的黜了我哥哥的官儿,弄的我们高家如今也破落了。但太后娘娘岂是那么好欺负的?他本就不是太后娘娘亲生的,如今惹急了太后娘娘,只怕有他的好儿。”

一朝之君,九五之尊,李昊永远也不会知道,在掌着他皇城御用采买的光禄寺少卿与其妻子嘴中,自己也竟不过是个傻小子。

*

如今李昊就在乾清宫西梢暖阁中与安嫔两个对坐着。安嫔喜吃些甜食,此时正在拿银签子点着一盘蜜渍贡枣儿吃着。左右并无人近,这安嫔脸蛋儿圆乎乎是个福相,李昊见她吃的兴起,忽而打趣道:“少吃些,这枣儿一只要一两银子才能买得。”

安嫔不知李昊是在打趣自己,好吃的人又最护食,胖的人最嫌旁人说自己吃的多。她叮铃铃将那银签子扔到盘中:“这样的枣子若在我家乡,一文钱卖几大袋都管够。”

李昊翻的恰是常德当年所记那两套三角帐,是经由唐牧传到他手中的。他指着帐簿说道:“前些年宜兴贡茶只须一百斤便够各宫中一年的用度,去年冯田从宜兴纳了二十九万斤茶叶回来。这全皇城中上上下下的人一年光吃茶叶,可能吃得二十九万斤?”

庄嫔手忍不住又去够那银签子,插得一只蜜枣慢慢咬着,又听李昊说道:“前几天光禄寺采办的时鲜整整几大船,运到京外已然臭天扬天,他们便将时鲜全部泄入运河中,致运河上下商船涌堵不能通行,还是五城兵马司的人连昼夜疏得几天才能通船。这些阉人们着实可恶之极!”

“天下的人们可不知是那些阉人们可恶,还只当那几船的臭鱼烂虾都叫皇上您吃掉了!”庄嫔比皇帝小两岁,如今才十六岁,正是个憨样子。她见皇帝盯着自己的神色有些怪异,舔了舔唇问李昊:“嫔妾脸上可是有东西?”

李昊忍着笑正色说道:“有!”

庄嫔伸手在脸上摸了几摸,复问道:“有什么?”

李昊拉庄嫔过来在她甜甜的唇上吃了一气才说道:“朕可不吃什么臭鱼烂虾,朕只吃你。”

不一会儿他翻坐起来,望着窗外深深一叹,亦是自问:“母后总说要朕信这些阉人们,概因他们是朕的眼,替朕看这大历江山中朕看不到的地方。他们是朕的手,替朕管这大历万里江山中朕管不到的不平事。可如今朕却只看到他们借朕这虎皮伪虎作伥在外张狂,欺内瞒外,可恶之极!”

他高声叫道:“来人!”

陈九带着几个小太监一路溜了进来,李昊说道:“备马,朕要出宫。”

陈九与乾清宫当值的太监们面面相觑,见庄嫔已经替穿着朱衣的皇帝兜披风,绵颤着声音劝道:“陛下,如今天时已晚,宫门已然下禁不说,太后娘娘那里也不知您去了那里,她会着急的。”

李昊本就不喜陈九动不动拉太后出来压自己,此时当着自己妃嫔的面自然更不能在他面前输气势:“平常百姓出个家门都没人管着,朕要出个家门就这么难吗?”

陈九见龙颜大怒,忙携众跪伏在金砖地上:“奴婢们这就替陛下开门备马,陛下要去那里,可要奴婢提东厂萧山来跟着?”

皇帝忍得一忍又换了柔声:“不必,朕不过想去唐清臣家讨碗茶喝,你只须派几个小太监跟着我即可。”

*

怡园内院,唐牧在灯下批完制书,揉揉酸软的筋骨摘下墙上长剑出到院中,准备到后院疏疏筋骨。如今东厢也有许多日子不曾有灯火,他提剑伫在门前站了许久,忽而就见巩兆和气喘嘘嘘跑进门来,脸上竟是他从未见过的惊惧之色。

“二爷,皇上如今就在饮冰院大堂内坐着。”巩兆和气喘嘘嘘说道。

唐牧面色平淡,于隔窗的灯光下竟还勾唇笑得一笑,提剑扔给巩兆和,松开腰束解下长衫亦是递给了他:“进去取我本黑的那件出来。”

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天,等到他那迫不及待的先祖觉醒,想要挣脱梏桎的一天,接过长衫披上,取同样本黑的长带过来紧束。

这具身体今年也有二十七岁,为了能叫这具身体能用上许多年,唐牧这些年将它保养的很好,到如今依然是修挺紧健的腰身,宽肩长臂笔直的腿,这也源于他每夜披完制书,总要到后院去练上半个时辰的剑法或者刀法。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那怕不能改变历史进程,也要改变制度,好叫将来为国而殉的那一具身体少些遗憾。

唐牧自后门进厅,便见皇帝李昊一身朱衣在那猛虎下山图旁站着。他听得有脚步声,回头说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皆是饮水,先生却要饮冰!”

饮冰院,是这院的名字。

唐牧上前要行君臣大礼,李昊快两步托他止了礼,低声道:“朕是学生,私底下怎好受先生的礼。”

事实上唐牧到东宫做侍讲学士也不过半年多,于当时的太子李昊也未曾见过几回面。情分更无从谈起。若说这师生情,却还是这半年多来才渐渐浓厚。

李昊在唐牧那猛虎下山图下圈椅上坐定,指着旁边圈椅说道:“先生请坐,朕有些疑惑必得要先生才能开解。”

……

*

熊贯请的这些木客们简直是神速,不过七八日便竖起椽梁架着墨盒开始凿卯钉楔子了。韩覃在三大间里拿着封信愁眉,芳姊持帕擦着手过来问道:“姑娘何事愁眉?”

韩覃展了展手中的信:“是傅煜傅阁老家的夫人写来的,当年我祖母与傅阁老的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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