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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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5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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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士仪暗哂李清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待见不远处一个身穿鲜亮锦袍的年轻人悄然朝这边走来,尽管没见过几次,甚至一句话都没说过,但他仍然认出了对方。于是,他有意稍稍提高了声音,无奈地一摊手道:“大王,窦十和姜四那是给我脸上贴金。我和他们打过几次马球不假,可每次我都是凑数的,他们大概没有告诉过大王,我十次挥杆,能入一次门洞已经属于侥幸,如若正式比赛上场,那只能是给人拖后腿,大王是想让我在御前丢脸么?”

李清为了这次邀约,曾经在窦锷和姜度面前试探过,两人都一口咬定杜士仪的马球技术不错,可此刻杜士仪这么一说,他登时有些愣住了。他生下来便是得天独厚,即便小时候在宁王夫妇身边养大,可那一对养父母对他简直比对亲生子女还要好,等到后来武惠妃除了王皇后,把他接入宫中之后,为了弥补幼时忍痛将他养在宫外的遗憾,对他就更是百依百顺了。所以,他不可避免地聪慧伶俐有余,机敏忍耐不足。

还不等他想好应该再如何切入话题,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十八弟既然找不到人凑数,我这个当兄长的自告奋勇凑个人头如何?”

李清这才慌忙回头,认出是光王,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勉强的表情。尽管光王李洽早已不是早年那个深得宠爱的皇子了,可终究是兄长,他在人后可以不把人放在眼里,人前却不得不表示应有的敬重。他强笑着说道:“八兄善骑射是有名的,你既然愿意,那是最好不过了。”

可让他想不到的是,光王李洽在答应过后,又冲着杜士仪笑眯眯地说道:“杜中书,马球不过是玩戏,输赢也没什么重要的。按照规矩,一队五人,既然窦十姜四都要下场,十八弟又盛情相邀,你何必推辞?十八弟,剩下一个人是谁?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把我和杜中书一块算上岂不美哉?”

尽管不明白素来是******的光王为何帮着自己挤兑杜士仪答应,可李清却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连忙笑道:“好好,便从八兄此言!”

这一贯不对付的兄弟二人竟是全都邀约自己下场,杜士仪微微一挑眉,当即苦笑着一摊手道:“如果只是御苑游戏,那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还请二位大王许我带人替补,免得届时让吐蕃人扬威。”

无论李清还是李洽,全都是只要杜士仪答应就万事大吉,当即齐齐应允。等到目送着杜士仪到前头和随从们会合,面和心不合的兄弟两人方才彼此对视了一眼,神色全都冷了下来。李清毕竟年少好几岁,没好气地轻哼一声道:“八兄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是闲了好些日子,找个机会松松筋骨而已。”光王李洽嘿然一笑,懒洋洋打了个呵欠便开口说道,“时候不早,我先回自己家去了,免得到时候被人指摘言行不谨,十八弟,告辞。”

即便暗自恼怒,但李清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李洽翻脸,只能眼看着对方扬长而去。想想好好的事情却半途生变,他恼火地捏紧了拳头,虚空砸了一下,这才对着左右吩咐道:“去宁王宅,我要去探望大伯父和大伯母!”

因为这么一桩意料之外的事,杜士仪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回到私宅门口时仍然在思量不止,险些和门内出来的一人撞了个正着。认出是张兴,他不等对方行礼问候,便拉了人往里走道:“奇骏,有件事我得先吩咐你一声。”

张兴本是打算出门去永丰里崔家藏书楼,被杜士仪不由分说扯回去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奇怪。等到听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他登时瞠目结舌,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不可思议地说道:“我?届时让我登场替换杜中书去打那场马球?可我又不曾通籍宫中!”

“既然那两位大王答应了我这请求,自然会给你办妥,届时你只管好好发挥就行了!”杜士仪笑着一拍张兴的肩膀,随即意味深长地说道,“难道你想看我在御前挥杆击空,丢人现眼?”

张兴顿时哑然,下一刻,他才脸色古怪地问道:“杜中书怎知道,我打得一手好马球?”

此话一出,杜士仪顿时放声大笑,直到看见张兴那诧异莫名的脸,他才止了笑声,乐呵呵地说:“奇骏啊奇骏,你又不是不知道温老和你的交情,你有些什么好本事,他早就事无巨细都告诉我了!”

☆、699。第699章荐才于天子

当今天子酷爱马球,此事两京官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年还是临淄郡王的时候,李隆基就曾经和几个兄弟组队打败了从马球发源地而来的吐蕃人,即位之后,他的这一爱好仍然丝毫未改。从北门禁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马球健儿足有好几支队伍,天子兴之所至便会下场亲自挥杆参赛。至于公卿子弟之中那些颇为擅长马球的,更常常被天子叫到宫中陪练,出身贵介的窦锷和姜度都是最常来常往的人。

然而,身为高阶文官却被强邀参加这样的活动,杜士仪是开天辟地第一个。当李隆基辗转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禁也有些意外,然而却仿佛默许了似的,没有任何异议。

等到了马球赛的这一天,他这个天子在武惠妃以及一应宦官宫人的陪侍下,来到陶光园那座占地广阔的马球场时,就只见其他人都已经来齐了。窦锷和姜度都是一色的大红衣衫,光王李洽和寿王李清亦然,而杜士仪尽管也身着绯袍,却是文官常服,身后跟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健硕大汉,只一打量,李隆基便知道,这就是光王李洽和寿王李清之前对他禀报时所言,杜士仪说的替补了。

至于参战的这一队吐蕃人,原是从西边跟着一支商队过来,在这一年马球赛中打得上下无敌手的常胜队伍。尽管如此,因为每年参加过马球赛的人,多数各有任用,下一年便不能再上场,故而他们虽则志得意满雄赳赳气昂昂,但今日得以前来观战的人却都知道,这场比赛的结果还不好说。

光王李洽是皇子诸王之中骑射最佳的,窦锷不但胡腾舞跳得好,因为身形敏捷,马球也打得好,姜度在这上头更是子承父业颇为不凡,寿王李清固然因为最年少,可大约因为李隆基好马球,他在这上头也没少下功夫,再加上近来风头正劲的杜士仪,每个人都觉得今天的比赛兴许会很有看头。

这会儿,诸王三三两两聚在一块,皇太子李鸿便和鄂王李涓,忠王李浚并肩而立。身为储君的李鸿见李隆基召了杜士仪过去正在说什么,脸上不禁流露出了相当复杂的表情,一不留神就错过了李涓的话。好在忠王李浚看出了兄长的走神,当即干咳一声道:“虽则今日下场之人仅论球技,未必在那些吐蕃人之下,可马球讲的是彼此配合,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结果如何还真的是不好说。”

李鸿这下子终于回过神来,再次往那边厢看了一眼,一想到父子君臣的距离,竟还远过外臣,他心里便好似火烧一般,迟疑片刻方才强笑着说道:“八弟素来勇猛,他既然自告奋勇,说不得是有所成算了。”

李涓却知道今日这场马球赛背后的角力,此刻便耸了耸肩道:“忠哥所言不是没有道理的。说实话,别人也就罢了,听说杜中书本来已经当面回绝马球打不好,可却被八弟和十八弟硬是赶鸭子上架。要我说,他身旁那位不知道来自何处的勇士若是上场,兴许还更可靠些。”

别人是如何评判自己的,杜士仪此刻无心理会。身在御前,他自然而然就换上了绝无破绽的温文尔雅面具,几句君臣奏对的老套之后,听到李隆基开口问自己背后的人,他便让开一步,笑着引见道:“陛下,这是臣任代州长史时,拔擢的河东节度掌书记张兴张奇骏。我离任之际,本打算将其引荐给河东节度使宋大帅,没想到奇骏从未来过两京,宁可暂时解任到洛阳来一览东都风采,我也只好随了他。”

“哦,竟然是你的掌书记?朕看他的身材,还以为是你不知道从哪里招揽来的勇士!”李隆基也是第一眼被张兴那魁梧的身材给吸引住了,闻听竟然是文官,他不禁生出了更多的兴趣,“看张卿身量,不逊于战场勇将,弓马可精熟否?”

平生第一次进皇宫大内,第一次见天子,张兴自然难免紧张。杜士仪在两日之内紧急培训了一下他的礼仪,再加上他本来就是越大场面越能够把持得住的,这会儿便沉住了气,恭恭敬敬行礼答道:“陛下,臣自幼随同军中退职校尉精研弓马,勉强还算精熟。至于这身量,是因为饭量实在是太大,若是放开肚子吃,一顿斗米,肉十斤不在话下。故而从前一度隐居雁门山读书,山中飞禽走兽被臣祸害殆尽,若非杜中书慨然相助,只怕欲求一饱尚不可得。”

“哈哈哈哈!”李隆基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欣然颔首道,“那有何难,若是你今天能够好好表现一场,朕就赐你美酒佳肴!这样吧,杜卿如今官居中书舍人知制诰之重,马球场上比拼的却是马术和技巧,万一他受了点伤,到时候朕岂不是要痛失一大臣?他既然带了你来,今日你便全程替他下场如何?”

之前杜士仪就提过天子极有可能会做这样决断的可能性,还着重指出,若要达到这个目的,他就得尽全力引起天子的兴趣。此刻见事情果真如此,张兴一面佩服杜士仪的先见之明,一面慨然应诺道:“臣必定尽心竭力!”

今日之事是武惠妃早就筹划好的,只要杜士仪在这种场合在御前就行了,倒并不是一定需要其下场挥杆。因此,等到张兴跟着一个宦官前去换衣服了,坐在天子之侧的她便笑着说道:“三郎,若不是杜中书明言,谁能想到如此勇士竟然还精通经史?早就听说杜中书最擅长简拔人才于民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杜卿确实素来慧眼识英才。”李隆基欣然点头,眼见得要下场的人全都去准备了,他方才再次问道,“据说杜卿曾经在成都乡野村庄之中,觅得英才收在门下,如今那个弟子还在云州教导蒙昧孩童?”

陈宝儿跟了自己这么多年,有心人早就都知晓了,而李隆基这个天子竟然也会知道,不外乎是有意打听,亦或是有人禀报,所以,杜士仪不慌不忙地说道:“回禀陛下,臣首徒陈季珍确实是臣当初在成都令任上收录门下的,那时候正逢登籍逃户和居人争抢一处茶园……”

杜士仪原原本本将当时那桩案子娓娓道来,尤其是突出了当时还是童子的陈季珍仗义执言,见李隆基果然大为惊异,他又将陈宝儿前些年跟着自己为记室,在成都、在江南、在云州之战,林林总总的表现都渲染得淋漓尽致,末了方才说道:“他的底子已经很厚实了,但因为出身低微,因而不欲早仕,更愿意趁着年轻好好做几桩实事,臣就依从了他留在云州主持培英堂。”

“果然是少年出英雄。”这一次换成武惠妃赞叹连连,她看了一眼场上预备下场的姜度窦锷以及光王李洽寿王李清,含笑说道,“不过开元十二年至今,也已经八年了,杜中书收了一个弟子之后,怎不曾再多收录几个弟子在门下?”

“臣当年在成都时初见陈季珍,也是见他年纪幼小,在山野之地却能够勤奋苦读,如此良才美质埋没实在是可惜了,这才动了惜才之心,将他带在身边言传身教。至于此后数任,一直都太过繁忙,哪里还有工夫收录弟子?不过,之前宇文夫人倒是曾经提过,让我教导他家大郎,我和宇文兄当年相交一场,故而推辞不过,只能答应了,其实心里着实是诚惶诚恐得很。”

李隆基听到杜士仪竟然还答应了收宇文融长子为弟子,不禁有些微微吃惊。可想到杜士仪对宇文融一贯恪守朋友之道,如今照拂其长子也并不奇怪,他便叹了一口气:“宇文融流死岭南,朕其实也惋惜得很。他固然有罪过,但罪不至死,更何况他财计之能甚至更胜裴耀卿,朕本来还打算大用他的。你既然答应了他的夫人,便多尽心力吧。倘使其长子真是人才,记得向朕举荐。”

“是,臣代宇文审多谢陛下!”

杜士仪竟然不下场,姜度窦锷对视一眼,嘀嘀咕咕说了一句便宜他了,而寿王李清和光王李洽却各自都有些不得劲。至于旁观这场比赛的诸王,没有费太大劲就得知了御前的那一番谈话,对于天子竟然如此体恤信赖杜士仪,自然是羡慕嫉妒恨。

身为皇太子的李鸿甚至在和鄂王李涓单独相处时,低声说道:“我等名为皇子亲王,真是远不及杜君礼一介外臣!”

李鸿和鄂王李涓光王李洽的关系最为密切亲近,听到这样怨望的话,李涓甚至压根没有去劝解,而是嘿然笑道:“何尝不是?阿爷对于有才能的外臣多半会不吝重用,可对我们这些儿子却如同防贼似的。你身为太子,现在却连东宫都不让呆了,至于我们,成婚后就住在劳什子的十王宅,连出个门都难!甚至就连咱们的名字,也是今天改一回明天改一回,听说之前又有人说过有什么不好,反正只凭阿爷随心所欲改就是!别看十八弟现在风光,想当初咱们谁没有那样的时候?”

是啊,想当初他们的母亲深得圣眷的时候,他们这几个从小就聪明伶俐朗秀俊俏的儿子,何尝不是父亲的心头肉?

李鸿苦涩地叹了一口气,等想到太子妃的殷殷嘱咐,他才打起精神来。就在这时候,场中突然传来了一阵阵欢呼,他慌忙抬起头来,却发现最后一个出来的张兴已经上场了。只见那红衣大汉手提鞠杖上马,一勒缰绳后,身下骏马竟是载着举杖而立的滴溜溜转了一圈,直到他向天子在内的众人齐齐致礼之后,方才最终放下了前蹄。

而这时候,李涓更是冷笑道:“如这样的勇士,我们兄弟谁不想简拔提携在身边,可我们谁敢?”

☆、700。第700章马球场上见英豪

杜士仪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当然不知道李家那些皇子们正在背后腹诽于他,然而,耳听那一声表示开场的鼓响,紧跟着场上便风云突变厮杀在一起,他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时竟有些牙疼。

幸好幸好,他没上场去丢脸!要知道,他这些年忙着当官,吟诗作赋这种雅事因为来往的名士众多,不得不尽力而为,练武强身因为关系到长命百岁的问题,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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