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就连12艘佛郎机大海船组成的庞大贸易船队抵达上元港，也没有了往常那种万人围观的壮观情景，所有军民谈论的焦点全是朱道临和他的江南新军，各行各业都在为新军的巨量物资采购和十月二十召开的招标会而忙碌。
除了负责接待佛郎机商队的天工商贸公司大总管冯升泰和虎山庄园大总管赵训庭外，没有人知道朱道临最近在忙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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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八章瞒天过海
十月初七，凌晨时分。
消失四天的朱道临终于回到上元码头纵深处的丙子号仓库，原本还算宽松的仓库，很快便被6；000套棉衣棉裤、12；000双高腰厚胶底帆布棉鞋，7；500件八五式军用棉大衣、10；500支燧发枪及配件、300支加长左轮手枪、四个规格共9；000顶钢盔、木箱包装的24套小型蒸汽机和两套铜底纸壳弹生产设备等物资填满。
看到剩下的位置已不够用，朱道临只好把装有10；000平米锁子甲、五个型号共50套铸炮铁范和16台老式机床的五个集装箱，堆放在仓库外面冷飕飕的空地上。
关上仓库大门，朱道临从院子后方的小路返回家中，进入院子后，径直前往已变成制衣厂的西苑，把纸箱包装的150台缝纫机器、3；000匹高级绸缎和5；000匹宽幅印花棉布小心堆放在三间空房里。
至于天亮之后妻妾们如何惊讶，朱道临已经没心情理会，他必须在三天之内，为渡江北上的龙潭军近6；000将士操心，与龙潭军将校一起制定600公里行军路线，确定沿途训练项目和物资补给方案。
到目前为止，除了朱道临的心腹幕僚叶良辰之外，谁也不知道朱道临的真正目的，是利用龙潭军大张旗鼓的北上，掩盖水师将江南新军两个卫共12；000将士运送北上的行动。
龙潭军将会在北上途中，展开步炮协同、步骑协同等科目的实弹训练，走走停停需要40天时间才能抵达青岛卫，休整之后再度开赴登州城下，与12；000新军将士和水师战舰汇合，对登州叛军发动总攻。
据记载，“崇祯五年十二月官军围登州，筑围墙以困孔有德，其城三面距山，一面临海，墙有三十里长，东西俱抵海。明将分番戍守，孔有德军不能出，开炮击官军。李九成出城与官军战，死于阵。孔有德欲弃登州入海，官军龚正祥等率舟师拒于海口，时大风突起，舟破，孔有德军突至，俘龚正祥，然孔有德亦不得出海。”
朱道临推测，十二月上旬，叛将李九成的战死震慑了孔有德，所以他才不顾寒冷的天气和复杂多变的海况突围而逃，时间约在十二月初十至十五之间，这段时间渤海的潮汐起伏很大，以中小型平底沙船为主的登州水师战船难以抗拒变化莫测的大风大浪，这恐怕也是孔有德最终无法逃走的原因。
但朱道临不知道从十二月中旬开始的恶劣海况会持续多久，因此他必须在十二月初五之前，率领麾下舰队和新军抵达登州北部海域，抢在天气骤变之前发起进攻，用猛烈炮火摧毁登州水城两侧炮台，然后驱动新军抢滩登陆，彻底堵死叛军海上逃生之路，再利用炮火优势对城中叛军展开轰击，分东西两面炸毁城墙破城而入，一举拿下登州城。
大张旗鼓地派遣龙潭军走陆路北上，不但能起到掩护海上行动的作用，也能制造一种声势，产生积极的影响。
朱道临不知道孔有德叛军会不会派出细作四处打探，但他绝对相信满清密探和甘愿替满清卖命的小撮商人会严加关注，频繁打探。
因此，龙潭军只需不慌不忙地走走停停，定能迷惑敌人的探子，迷惑遍布朝野的东林党和虎视眈眈的江南江北世家门阀，进而达到瞒天过海、出奇制胜的目的。
屈指一算，距离十二月初五发起的攻击只剩58天时间，联合舰队必须在十二月初三之前抵达战场，占领登州北面的长岛作为进攻基地。
考虑到北风天气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危险和耽误，朱道临打算送走龙潭军之后，立即组建金州卫，开赴龙潭北山大营换装，再通过海上运输的方式，将金州卫5；500官兵先行运到青岛卫，然后再把张拱薇的5；500新军从上元港直接运往登州北面的长岛。
这个想法尚未和张拱薇和徐弘基商议，而在此之前，朱道临需要与刚刚抵达的西班牙和葡萄牙商队分别举行重要会谈，还要为三天后出征的龙潭军劳心劳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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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阳光的天气格外寒冷，上元码头仍然一片繁忙。
四艘满载棉花的大海船同时卸货，另外六艘满载各种货物的大船停泊外围排队，满载造船木料的两艘700吨级盖伦货船停靠在南面的造船作坊码头上，数百学徒正在抓紧时间卸下一根根裁切成统一长度的原木，争取尽快对这两艘质量优良的崭新货船进行改装。
朱道临和好友应昌培、商业总管冯升泰并肩站在虎山正院门口，盛情迎接远道而来的葡萄牙朋友莫雷诺和西班牙朋友桑切斯一行。
彼此见礼完毕，朱道临上前一步，伸出双手，与吕宋总督的商务参赞、老朋友阿斯纳尔亲切握手：
“戴维，我以为你再也不来看我了呢，现在来得正合适……下个月我要率领我的军队前往遥远的北方作战，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够回来。”
阿斯纳尔听了非常惊讶：“临近中午的时候，我们看到数千名强壮的士兵列队进入码头上的军营，虽然他们满身尘土和汗水，也没有武器装备，但我看得出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将军是不是准备率领他们，去和大明帝国北方那个强大的野蛮民族作战？”
“是的，不过还需准备几天，不知道此次为我运来多少枪炮？”朱道临点了点头，随即好奇问道。
阿斯纳尔笑着回答：“这次运来的武器装备不少，18磅铸铁火炮30门，可以装在马车上的8磅轻型青铜长管炮70门，口径19MM的先进燧发枪2；500支，25公斤装的精制火药600桶，足够打一场小规模海战了。”
众人哈哈一笑，朱道临请阿斯纳尔和客人们进入院子，来到正堂后的宽阔餐厅，分别在两张摆上香喷喷牛肉火锅和全套精美餐具、酒具的大圆桌周围坐下。
几个漂亮丫鬟立即给每个人奉上香茶，各种菜肴随即络绎端上。
美酒佳肴令客人们赞不绝口，独家烹制的牛肉火锅和特意为客人们烘烤的面包最受欢迎，莫雷诺、桑切斯和他们的八名亲随吃得额头冒汗，满嘴流油，对朱道临的细致和关怀非常感激。
第三二九章抱团取暖
丰盛的午餐过后，客人们欣然前往偏厅的茶室，略作休息，便开始就明年的合作展开商议。
无论是葡萄牙人莫雷诺，还是西班牙人桑切斯，都非常看好正在建设中的宝山港和淡水港。
两人一致认为，位于长江口的宝山港占有巨大区位优势，连接大明帝国广袤的内陆地区，盛产丝绸的湖州和苏州，种植茶叶的淮南和江西，包括出产精美瓷器的景德镇，都有可能选择把货物运到宝山港对外销售。
而瀛洲的淡水港，则具有很大的地理优势，竣工开港之后必将成为连接远东航线和中国北方沿海地区的枢纽。
有了条件优越设施完善的淡水港，彼此间的贸易更为便利。
当得知规模巨大的宝山港需要两年时间才能落成，莫雷诺和桑切斯为了缩短贸易周期，都希望淡水港建成之后，允许他们长期租借两到三个码头、相应的货仓和住宅。
朱道临没有直接答应租借事宜，而是先说出自己的担忧：“先生们，尽管我们距离战火纷飞的欧洲上万公里，船队往返一次需要18个月甚至更长时间，但我还是对欧洲日益扩大的战争规模深感担忧。”
“战争对各国经济生产巨大破坏，对东西方贸易也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影响……”
“我很担心，随着欧洲战争的延续，东西方之间的贸易量会逐渐萎缩，这就是我在午餐的时候提出购买南美的橡胶、粮食、硝石、农作物和植物种子的主要原因。”
桑切斯郑重表明态度：“亲爱的将军，我们完全可以组织一支短途船队，专门往来于马尼拉港至淡水港之间，以加强我们之间的贸易往来，缩短交易周期。”
“如果双方能就美洲出产的货物达成协议，马尼拉总督府和西班牙东印度公司，非常愿意把将军称之为橡胶的树脂、金属、硝石、烟草、蔗糖、玉米、花生、农作物种子和植物种子，列入双方即将签订的贸易协定之中。”
“我个人非常支持将军的看法，把美洲出产的各种货物纳入贸易之中，这对西班牙来说更为有利，同时也能有效弥补欧洲战争对贸易带来的损失。”
“所以，我们非常愿意与将军进行长期而稳定的贸易。”
朱道临点了点头，望向神色凝重的莫雷诺：“莫雷诺先生有何看法？”
莫雷诺放下手中温暖的青瓷茶杯，满怀诚恳地说道：“将军说得对，欧洲战争对葡萄牙本土影响很大。”
“虽然我们从不指望占人口大多数的贫民有能力购买从东方运回去的奢侈品，但是葡萄牙和欧洲各交战国的中产阶级购买力不断下降，却是令人担忧的事实。”
“我们从东方运回欧洲的货物，大部分需要送到税收越来越高的法国和英国进行销售，诚实地说，如果不是将军关照，从我们手里大量购买明国商人不愿购买的大型远洋运输船、印度棉花和铜铁等金属，我们东印度公司很可能会在今年出现巨大亏损。”
“在此，请允许我代表葡萄牙东印度公司全体股东和员工，向将军阁下致以衷心的感谢！”
“不客气，在合作中我也获得了你和你的公司的巨大帮助。”
朱道临客气地站起来，请莫雷诺坐下：“淡水港码头租借没问题，如果地方不够，可以再向南延伸200米，加筑一道防波堤，并在码头上方修建仓库和一个小型住宅区。”
“以目前的施工进度推测，最迟明年五月便可正式竣工开港……我看租借期五到十年比较合适，到期之后如果需要继续租用，完全可以续签合约。”
莫雷诺和桑切斯相视一眼，觉得十年的租借期还是短了点儿，但勉强可以接受，于是两人都不约而同点点头，不愿在这个次要的问题上耗费太多时间。
朱道临继续说道：“在我们商讨明年的贸易计划之前，我想请先生们先考虑两个问题：第一、我们三方在整个东西方贸易中应该占据多少份额才合理？第二、我们彼此间有何要求？是否需要对方提供帮助？或者需要对方给予自己什么帮助？”
“比如，我的铸造厂两个月后就能建成投产，所以明年我会停止购买火炮、燧发枪和火药，成倍增加造船木料、优质棉花和各种金属的购买数量，还要请求诸位尽可能卖给我几艘500吨级新型战舰。”
“接下来，我要把北方那个敌人的出海口全部封锁起来，并对他们占据的沿海地区展开不间断的炮击，没有足够的战舰，我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
桑切斯和莫雷诺理解朱道临的想法，心里多多少少感到愧疚，对朱道临提出的两个问题更为重视。
两人都敏感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极为重要也非常宝贵的机会，当即表示确实需要很好地调整彼此的合作关系，同时也需要时间进行讨论，约定明日下午继续举行三方会谈。
送别客人之后，应昌培和冯升泰跟随朱道临返回茶室，虚心询问朱道临加深合作接连三方联盟的用意。
朱道临颇为无奈地解释道：“这么做的原因是我们的海上力量太过弱小，又要付出巨大人力、物力北上征战，至少在未来三五年时间里只能自保，无法开拓。”
“如果咱们不与开始走下坡路的西班牙人和处境艰难的葡萄牙人联合，我们无法抵抗荷兰人或者福建郑氏家族的进攻，为了保住来之不易的瀛洲，为了争取时间积蓄力量，我只能与被荷兰人打得抬不起头的葡萄牙人和日暮西山的西班牙人结盟。”
“当然，他们同样也需要这样的结盟，只要三方抱成一团，无论是荷兰人还是福建郑氏家族，都不敢轻易动我们了。”
应昌培和冯升泰频频点头。
荷兰人的强势是毋庸置疑的，仅仅这个时期人们知道的，便有万历三十二年、天启二年荷兰两次派出舰队偷袭澎湖并得手，后来大明朝廷虽然都派出军队将之驱除，但荷兰人对土地、对利益的贪婪可见一斑。
听游历过各国的朱道临介绍，如今的荷兰在全世界拥有上万个分支机构，贸易额几乎占到全世界总贸易额的一半；而悬挂荷兰三色旗的一万多艘商船游弋在世界的五大洋上，全世界共有两万艘海船；荷兰人便拥有一万五千艘，比英、法、西、葡以及大明等国船只的总数还要多！
在这种情况下，抱团取暖才是最佳的做法。
第三三〇章破局
虎山正院，茶室。
冯升泰低声说出自己知道的一件事：“差不多三十年前，葡萄牙有一艘名字叫‘圣卡塔莉娜’的大货船，在珠江口濠镜澳装上60多万件瓷器返回泰西，行至满刺加海域，遭到三艘荷兰战舰打劫。”
“荷兰人杀死了葡萄牙船主，强迫船工把船开到荷兰的阿姆斯特丹，将60多万件瓷器搬上岸公开发卖，结果泰西各国君主公侯和世家名门汹涌而至，争相抢购，竟然卖出500多万荷兰盾，相当于60多万两黄金，我大明的瓷器从此蜚声天下……”
“自那以后，葡萄牙人便与荷兰人结下了深仇大恨，加上几十年来双方在美洲为争夺土地打个不停，彼此的仇恨已经无法化解了。”
应昌培颇为惊讶地问道：“葡萄牙和西班牙两国不是也一直在打来打去吗？为何莫雷诺和桑切斯他们能够合作做生意？”
冯升泰耐心地解释道：“这两个国家与荷兰又有所不同……葡萄牙原本是西班牙国北方一个省，两百年前才分成两个国家，相互间可以说是兄弟，所以打归打，总究还是能坐在一起谈生意。”
“荷兰人就不同了，他们世代居住在泰西北方沿海，距离葡萄牙和西班牙千里之遥，刚成立国家没多久，素来民风彪悍，极其野蛮……”
“但是，荷兰人很会做生意，他们精通造船，拥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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