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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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 第3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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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至孝,那就算了”赵祯对此根本就没多大兴头的事,以为谁逼着他当吗?

“不行”赵允让竟急得坐起来,拍着床沿怒吼道:“孽畜,你要气死我么快过来”

赵宗实身边的赵宗懿,也伸手去推他:“十三,你莫作不孝之人”兄弟,别演了,小心演砸了哭都没地儿哭去

赵宗实这才爬到父亲床前,先给赵允让磕了三个头,哭得鼻涕都淌下来了然后才转过身去,又给赵祯磕三个头道:“孩儿,拜见父亲……”

“唉……”赵祯表情怪异想挤出一丝笑,却如何也笑不出来道:“好孩子”

赵允让不愧是杜太后的重孙子,办事一定要板上钉钉、再使劲捶上两锤才行他立刻让人请宗正寺的人进来……得知官家驾临汝南郡王府,皇室近亲全都赶过来,送德高望重的老王爷最后一程其中自然有宗正寺的几位首脑

很快,北海郡王知宗正寺事赵允弼、许国公、同知宗正寺赵承简便进来

这时候,赵允让已经说不出话来,赵宗懿便代父亲道:“官家欲过继宗实为嗣,请二位叔叔出个文书”这也算合情合理,因为按照宗法,过继子嗣的,要双方父亲在宗祠签字画押赵允让现在状况,自然无法去宗祠,把宗正寺的人请来,也是一样的

赵允弼已经听儿子说了,是以并不惊慌反倒与此事没什么瓜葛的赵承简,惊得合不拢嘴道:“是么?”

赵祯此刻的心情,简直糟糕透顶了……在他眼里,赵承简扮演了赵普的角色,所有的角色悉数到场,就连自己的老婆也友情客串,目地就是逼他就范

然而赵允让已经把他的性格摸透了赵祯在士大夫不遗余力的教育下,养成了温良恭俭让的性格,说白了,就是宁肯委屈了自己,也不会当面给人难看,尤其对一个将死之人

这一刻,赵祯深深体会到了太祖皇帝的无奈,谁说皇帝就能随心所欲来着?也有被人牵着鼻子走,没办法的时候

赵祯没有否认,两人便赶紧写过继文书……这是宗正寺的日常业务,自然挥笔立就,然后端在托盘中,先给赵允让签押

赵宗懿和赵宗晖,扶乃父起身,又握起他的手,想帮父亲签名谁知他凭着自己的力气,便一笔一划的写下‘赵允让’三个字,工工整整,一笔都不乱

赵允让写完了,意味深长的看赵允弼一眼,想从他脸上,瞧出点什么

谁知赵允弼一脸古井不波,望着赵承简端起托盘转身,突然低声说了一句:“看日子了么?”

“呃……”赵承简一愣,心说这急忙忙的谁去翻黄历,摇摇头,小声道:“没有”

“寻常人家过继个子女,尚要翻翻黄历”赵允弼正色道:“天家进人口关乎社稷,岂能草率?”

“也是”赵承简点头,问道:“府上有没有钦天监发的历书?”

赵允让父子暗暗冷笑,他们处心积虑,自然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不一会儿历书送来,宗正寺的人一查,今天虽然不是个好日子,但‘宜进人口’……进人口,就是过继子女之意

看着官家在文书上落墨,赵允弼心中暗叹,儿啊,比起赵宗实他爹,为父实在是太不称职了……

被折腾了一通,赵祯意兴阑珊,便起驾回宫

虽然已经过继,但赵宗实请求留在府中,为老父送行赵祯没有把他带回去的意思,便和皇后起驾回宫

回到宫里已是深夜,皇后去坤宁殿,赵祯回福宁殿,两人并不住在一起

衣盥洗之后,赵祯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无比清楚今日过继赵宗实的意义——一欸明日里,翰林学士拟制诏告天下朝野便知道,大宋朝终于有一位皇子了——之后人心向背,便如大江东去,不是任何人能改变了

平心而论,赵祯对赵宗实并无恶感善于理解别人的皇帝,知道赵宗实不尴不尬的身份,使他没法放开手脚做事,甚至要替别人承担许多骂名所以赵祯从没用,是否有作为做标准,来审视过这厮

至于人品学识,赵宗实看上去很像样子,至少赵祯没什么不满意的只是真要如此草率,就决定大宋朝的继承人么?赵祯委实难以放心

从大里说,作为最了解这个国家的人,他太知道大宋朝,面临着怎样复杂而深刻的危机所谓盛世,不过是块遮羞布,到遮盖不住的那天,内外交患一齐爆发出来,就是亡国灭种之日而那一天,真得不遥远了……

往小处说,自己才五十岁,怎么也得有个十几二十年的阳寿?难道这么早确立储君?自己一天天的衰老,而储君却一日日的强大,怕是用不了几年,‘天圣’、‘明道’那样的日子,又要重临了

难道自己的皇帝生涯,注定以傀儡始,以傀儡而终?

赵祯辗转难眠,躺着都难受,索性起身下地

胡言兑见官家今夜像烙煎饼一样翻来覆去,怕是有事,故而没像往常一样退下,而是在帷幔外假寐听到动静赶紧进来道:“大官这是要做甚?”

“睡不着,出去走走”赵祯道:“你可不许拦着我”

“外面深露重,当心着了寒气”胡言兑担忧道

“把宗绩从辽国给寡人带回来的,那件水貂皮大氅找出来”赵祯淡淡笑道:“不就行了?”

见皇帝一心想出去,胡言兑不忍再阻拦,便赶紧去御床边打开放便装的衣柜,看到里面一件件半旧不的衣裳,连寻常富户也比不得若是不说,谁知道此乃大宋天子的衣柜?

想到官家这几十年来,四季常服不过八套,换干洗湿,从无多余无时不念国事之艰,民生之难这样的好皇帝,老天爷却连个子嗣都不给,胡言兑便鼻头发酸,眼圈通红

用袖子擦擦眼眶,胡总管抱着那件大氅转过身来,轻步走到赵祯背后:“大官伸手”

有些愣神的赵祯,才依言往后伸开了手胡言兑提起了大氅的两肩,让赵祯将手伸进了袖筒,再绕到前面替他将纽扣系好然后到:“老奴这就去传随扈”

“不叫随从,”赵祯摇头道:“就咱们俩,在院子里随便走走”

“这……”胡言兑为难道:“大官的安全要紧”

“你当还是从前啊?”赵祯不在意的笑道:“现在狄汉臣,把这皇宫经营的固若金汤,没什么好担心的”

于是也不坐轿,也不带随从,胡言兑打着个灯笼在前引着,赵祯披着一件玄色的皮袍大氅,把帽子罩了头,主仆便出了福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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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一章物象纤无隐(中)

更新时间:20132161:52:37本章字数:5314

初冬的月光,洒在高墙碧瓦上,透着无尽的清冷。

赵祯和胡言兑登上福宁殿外的宫墙,便见灯笼火光亮如白昼,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果然戒备森严。

马上有大内侍卫过来询问,看到是胡总管亲自持灯,引着个看不清面貌的男子上来。

能让胡言兑如此毕恭毕敬的,整个皇宫里也只有一人。

侍卫不敢多问,赶紧行礼。

“我们要在这里走走,”胡言兑点点头道,“你们把别处看紧点就是!”

“喏。”侍卫应一声,便转身去下令。不一时,宫墙上便空出了长长一段,供两人漫步。

赵祯却站住脚,手扶着冰凉的青砖,举目眺望远处灯火辉煌的都市,竟能分辨出那高耸入云的潘楼、任店、还有一品楼。夜风似乎送来市民们欢唱作乐之声,让官家倍感寂寥。

他的目光在夜色里显得那样无助,轻拍着石砖,曼声低吟道: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胡言兑在一旁听着,老大不是滋味道:“大官,你是明君,不该唱这种亡国之音。”

“呵呵……”赵祯自嘲的笑笑道:“老胡啊,我算什么明君?”

“大官要是不算。”胡言兑应道:“老奴真不知还有哪位皇帝能算了。”

“你才读了几本书,敢用这种口气说话。”赵祯哂笑一声,黯然道:“寡人不过中人之姿、才具魄力平平,唯一可称道的,仅是有自知之名、无放纵之心罢了。然大宋朝传至三世,内外交困。需要的是大才具、大气魄的英主啊!”

“寡人既无太祖、太宗、先帝那样的天纵之才,甚至连我母后那样吞天吐日的气魄都没有,只能一味的抱残守缺,还美其名曰,无为而治……”赵祯长叹一声道:“如果是太祖太宗乃至先帝在位,必然会大刀阔斧的展布一番,还我大宋一个新气象,寡人却只能维持一天算一天。眼看着大宋朝积重难返……”

胡言兑想不明白,官家为何突然说这些话。但很快,赵祯就解开了他的疑团。

“但是寡人好歹当了几十年的皇帝,在其位谋其政。对大宋朝的了解,非一般人可比。”赵祯缓缓道:“所以寡人有个念头,准备为大宋朝选一个好皇帝出来,然后悉心培养一番。以补偿我这些年尸位素餐之过……”

“大官……”胡言兑难以置信道:“难道你便这样就范?”老胡是个好脾气,可今天设局逼迫皇帝的那些人。实在太可恶了!但看官家这样子,似乎是准备逆来顺受了……他当然知道,自己这话传到赵宗实耳朵里,下半辈子准没好果子吃,但他的大官是赵祯。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寡人欲民心有主,只要是姓赵的就行了……”赵祯却淡淡道。似乎真是认了命。

“周贵人马上就要临盆了,大官为何不能再等等。”胡言兑苦劝道。

“天使寡人有子,则豫王不夭矣。”赵祯哑声一叹道:“此乃天命也。”

“……”胡言兑嘟囔道:“不管怎么说,老奴都觉着,他们这事儿办得不地道。这是要孝顺官家么?我看是逼宫还差不多。”

“放肆!”赵祯登时变了脸色,喝道:“你是要干政么?”

胡言兑吓坏了。赶紧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唉。快起来吧,是寡人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了。”赵祯扶着胡言兑的胳臂,只见老胡已是泪流满面了,叹口气道:“我向你道歉,成了吧。”

“不是,老奴不敢……”胡言兑哭得更厉害了,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老奴就是替官家生气,他们不该这样对你。”

“谁让我是老绝户呢?”赵祯放开手,望一眼天上清冷的月道:“人家有祖宗礼法、有骨肉亲情这两面大旗,寡人也不得不认命。”

“老奴却觉着,大官这样忒不负责任。”胡言兑凭着一颗忠心,言语无忌道:“你既然说,要为大宋朝选一个好皇帝出来,可这样一来,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听了这句话,赵祯无语了。半晌方道:“寡人正是为此,夜不成寐。”

“时间还有的是。”胡言兑壮着胆子道:“老奴以为,就算要从宗室中选人,也犯不着那么急,慢慢挑、货比三家才是正理……”

“老胡。”听话听音,赵祯皱眉道:“你似乎对宗实很有成见啊……”

“老奴,”胡言兑变了脸色,嗫喏道:“老奴不敢。”

“那就是上了谁的贼船?”赵祯淡淡道。

“老奴更不敢……”看着官家狐疑的神情,胡言兑的脸更白了。

“老胡,寡人打小皇考皇妣就龙驭宾天,也没有,没有贴心的人。要说有,也就你一个了,你怎么也跟着他们,一起哄瞒着我?”赵祯伤心不已道。

胡言兑心里一酸,转过身去,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怕旁人听不见吗?”赵祯低声骂道。

胡言兑这才慢慢收了声,哽咽着回道:“老奴有件事瞒了大官,今天大官就是打死老奴,老奴也得说出来了。”

“就知道你有事。”赵祯笑骂道:“什么事?说出来就赦你无罪。”

“半年前,十阁秽乱宫闱,老奴说自己事先不知情,其实是撒了谎,”说出藏了许久的心事,胡言兑反倒浑身轻松道:“其实,我只是一开始不知道,但她们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日子一长,老奴也听到了些风声。”

“你为何不禀报?”赵祯眉头一紧道。

“老奴无凭无据,岂敢捕风捉影?万一要是子虚乌有,岂不坏了娘娘们的名声?甚至害了未来的皇子。”胡言兑一脸坦然道:“所以老奴没敢马上禀报,而是派人暗中调查。”

“也没见你查出什么。”赵祯道。

“有道是‘捉奸见双’,可当时,她们几个已经有身孕,自然不会再作死偷人。所以老奴抓不到现行。”胡言兑叹道:“她们的奴婢也知道,此事万一泄露,所有人都得死,老奴又没有李继和的本事,也撬不开她们的嘴。”

“真是个笨蛋。”赵祯骂道。

“但老奴也不是一无所获……”胡言兑却大喘气道。

“何也?”

“老奴太笨,只能用笨法子一点点抠,老奴让人全天跟着刘华,想看看他会不会露出什么蛛丝马迹。”胡言兑压低声音道:“结果发现他与一些捣子闲汉过从甚密。”

“后来老奴抓了他的几个狐朋狗友,那种人最没有骨头,三木之下,就什么都说了。”胡言兑接着道:“他们说刘华原先是无忧洞的人,而且是……赵宗楚的手下。”

“赵宗楚……”赵祯眉头紧锁,阴云密布。

“他们还说,是因为赵宗楚向负责选秀的汝南王爷推荐,刘美人才能被选进宫,”胡言兑彻底豁出去道:“而且跟刘美人进宫的丫鬟婆子,也大都是赵宗楚送他的。”

“你那时为什么不说?!”赵祯怒道。

“老奴蠢笨,”胡言兑满脸羞愧道:“当时想着,汝南王府巴不得大官生不出皇子,又怎会冒着天大的干系,让刘美人有身子呢?所以老奴起先只以为,刘美人是他们为了,日后在宫里有人说话,才埋下的伏笔,并没往深处想。”

“那这会儿你怎么想?”

“老奴反应慢,事后反复琢磨,觉着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胡言兑道:“这皇宫再松懈,也是天下守备最严的地方。没有身边人包庇,没有宫禁上配合,仅凭刘氏兄妹,是不可能瞒天过海的。”顿一下,胡总管给出结论道:“所以,老奴觉着,就算不是赵宗楚在背后搞鬼,他也一定是知情的。”

“此事没有那么简单。”赵祯摇摇头道:“只怕赵宗楚也被人耍了。”

“大官的意思是,还有一股势力在捣鬼?”胡言兑恍然道:“对呀,这样才能说得通!”

“无论如何,刘华已经捉到了。”赵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道:“撬开他的嘴巴,自然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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