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哪得双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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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哪得双全法-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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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前嫌尽释(一)

  “文革的时候被占了呗,现在都被拿去当博物馆了,台湾岛上我们以前住的别墅不也是,嗯?台北故宫博物院,你难道不知道?”华澳非常有活力地说着。“哦,我差点都忘了,那么多年不住在一起了,要是再去那里住,我没准还思乡心切,‘香消玉殒’了呢。”
  进了房,里面的装饰没有古时皇宫的古朴与奢华,但一进门就有浓浓的中国风传来,果然是“他们”的家呢。“你的房间早就留好了,自己去吧,二楼倒二间。”“哎。”华湾应了一声就自己跑到房里去了。
  二楼倒二间,华湾念叨着找寻,啊,有了,急急伸手抓住门把,但虽急也不会太用力的开门,果然是传统的中华人。开了门,里面的一切东西都很干净,是时常打扫过的。房中有挂一幅画,是很多年前他们全家还在一起的时候画的,而且,是他的画作。那时,可能还只是元代吧,这么多年还保存着。看画上的签字,还稍显了稚嫩,又过了这么多年,字也好看了不少,应该说什么呢?
  房内还有别的东西,不论是从小用到大的砚台,还是大哥亲手做的毛笔,都好好的摆放着。自己独自一人在台湾岛的时候,刚开始的几年,就连笔都用不习惯,过了好一段日子,才勉强适应下来,但直到今天,还是不免觉得那笔不如自己的好。
  房间有配套的卫生间,自己赶路虽不是特别累,也该洗去风尘,不然如何吃饭呢。于是自然而然的转向了左边,想起这不是以前的家时,才发现自己面前是有一个衣柜的。打开衣柜,全套的衣服层层叠叠,仍像以前有过的习惯一样摆放。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才发现连全套的沐浴设备也是新的,看看洗发露沐浴露的保质期,竟然只是一个月前。哥,你怎么能这么体贴,这么体贴?
  放好水后,华湾舒舒服服地躺进了浴缸,全身放松后,人是不是会特别脆弱?他不可抑制地颤抖,像刚刚分离时那样的夜里的颤抖。很想哭,可是哭不出来,即使自己觉得已经流泪。在车上的时候,明明已经要哭泣,但除了声音外,眼泪还是不流。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下一句是“只因未到伤心处”,难道家庭分离算不上那伤心处吗?可执著于此不免太过矫情,华湾就像以前那样自我调节,渐渐地,颤抖的身子平静下来。此时,水已有些凉了。
  于是华湾草草洗了一下就出了卫生间,十二月的天本就已经凉了,再用微凉的水洗澡,出来时已感到身上有些冰冷,再加上自己的体质也偏寒,再不注意就要感冒了。房内是没有感冒药的,华湾只能下楼去找。想了想又觉得找药箱太麻烦,也不一定有合用的药,反正还没到自家平时的饭点,就决定自己去厨房煮碗姜汤来喝。
  到了厨房,里头已经有人了。“湾湾,你不先在房里休息到厨房来干什么?”“今天来时没穿太多衣服,这里天气又冷,我担心会感冒,就来煮碗姜汤喝。”“是吗,这么大了还不懂照顾自己,真是!你就在那站会吧,我帮你煮。还是加紫苏?”“嗯。我也不是不会照顾自己嘛,只是上飞机前怕被拍到,就把西装脱了。”说到这里,竟带了点儿撒娇的意味,都不像刚才那个悲伤的少年了。
  拿到姜汤,华湾喝了一口,还是以前的味道,比自己在台湾岛时随便煮的好多了。喝着姜汤,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大哥,突然不那么感伤,好像,这样也很美好。

  六、前嫌尽释(二)

  “大哥,我记得你以前是不喝这种紫苏姜汤的,家里怎么会有紫苏叶呢?华港和华澳,他们好像从小最多也就肯喝点白开水发汗吧。”“嗯……嗯……哥,你是不是一直都在等我,从我刚刚离开时,到现在一直都在等我?”“你说呢,我的华湾同学?不过,这紫苏叶倒真是给你留的,华港华澳现在生病连白开水也不多喝,每次就抓把感冒药了事了。”“哥……”“说这些有什么意思,过去看会书,现在你会不会看简体字了?要是不会,最近我也得把你教会了。”“嗯,好,那我去看书了。”华湾不自觉咬了一下嘴唇,有些郁郁地往楼上走去。
  其实自己早会了简体字,自从得知大陆这边改用简体字后便开始学了,现在,早已会得透彻。哥哥,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和我谈谈你为我做了什么,你为什么总是在说到这时转移话题?
  又一次走到房间,看了看书架上的书,不是繁体字就是英文,哥哥,既然你也知道我连英语也学了,又怎么可能不会中国的文字,还是,你根本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我对家的感情?
  华湾,中华人民共和国台湾省,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脆弱,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患得患失,你能够一个人在台湾省生活这么些年,又为什么要在回家时如此的不自信,如此的不快乐。这个地方,是你的家,是你的家而不仅是一个像你在台湾省的居所,所以,不要太难过,回家,就要高高兴兴的。
  看了一会书,却是一点也没看进去,消磨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听到了大哥上来唤自己吃饭的声音了,于是再一次收拾收拾心情,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下了楼去。
  满桌子的饭菜是极诱人的,自从自己一个人开始,从未再吃过什么很好的东西,不是陪着一群人应酬,就是随着些官员聊天,自己的身体,也是越来越不好了。
  夹了一筷子自己最喜欢的菜,放进嘴里,细细地一品,依然有着令自己沉醉的味道。“湾湾,怎么样,味道好吗?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这道菜了,还一定要是我煮的,别人煮的还不要,弄得每次家里是我做饭都会有这道菜的出现。”“味道当然好了,大哥你煮的东西,又有什么不好的?这还是我最喜欢的菜呢,只是这六十几年都没吃过。”“以后你要吃,我就煮,说的那么可怜干什么?”华夏又一次避开了这件事。哥,你为什么如此不愿谈起这件事,你这样让我,情何以堪?
  “湾湾,吃完饭到我房间里来一下,我有事找你谈。”“好啊,不过再等一下,这么多的好东西我还没有吃完。”“至于这么馋吗,难道你以前都没有吃饱过?我好像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们吧。”“不及时把好吃的东西吃掉,那可是一种犯罪!”华湾用有些俏皮的话使华夏笑得开怀,自己却在埋头吃时有些苦涩,谈谈,还能谈什么呢,不过就是自己这六十几年的事吧,没准真得不到原谅,那么这就是自己吃的最后一顿大哥煮的饭了。
  等到华湾吃毕,时间又过去了大约一刻钟。华湾连忙去了洗手间,很快将自己打理清楚了,就到了华夏门前敲门。
  “哥,是我。”
  “哦,进来吧。”
  华湾进了门,一抬头便看见大哥房里挂着的那幅画,一个清瘦的青衣男子,一手持着萧,悠悠地望着远方。华湾有些惊诧,更多的是在颤抖。“哥,我的自画像你摆在房间里多久了?”华湾强撑着不让自己摔倒,但声音中不可避免的还有些颤音。“多久了,我没有算过。恩,是从你离家的时候挂上的,这样想来,应该有六十多年了吧。”华夏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似乎是旷野中飘来的一声悠长的叹息,如此出尘。

  七、前嫌尽释(三)

  “哥……”华湾是喊出来的,“我的画,你竟挂了这么多年!”
  “我的弟弟,你人不在这,不挂着画,你想让我如何思念你?”
  华夏的表情有些凄然,他有多久,没有这样直白地诉说过自己的思念了?好像,很久了吧。
  “以前港仔没回家,澳儿没回家,你也没有这个样子。”
  “但你可知道,你才是我的弟弟中最不能令人放心的一个?”
  “港仔和澳儿,他们的性子不同,但是都容易接受别人的意见,他们绝对不会像你一样容易钻牛角尖。所以,他们出去我虽不舍,但还是放心。华湾,中华人民共和国台湾省,我问你,你可以吗?”
  “是的,我不可以,我是最没有能力,最不能让人放心的一个!”华湾已有些怒气冲冲,基本上已是不经过大脑的赌气说法,“那你为什么要这样的一个人做弟弟,我这样一个没用的人,又有何德何能成为你的弟弟!”
  “我只是这么一个没有能力的人,这次一个人在台湾岛,我日日都在想着以前的事,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理想和我们的希望。但是大哥,我从头到尾想来,也只是发现我的历史上好像从未为你做过什么。反倒是一次次被掠夺,一次次被侵占,从来都是给你带来麻烦,从来没有只凭自己的力量,为你带来什么。如果我们不是一母同胞,你肯定不会为我做了这么多,但是大哥,你这样做我情何以堪,我无以为报。”
  “既然你知道你和我有血缘关系,既然你知道我们一母同胞,又为何报答?你的大哥我是绝对不会矫情地向你说什么抒情的话,你既然是钻进了这样的牛角尖,那就先去找来你的两个弟弟,问问他们这个问题。”
  “好,我去带他们来。”华湾再次平静下来,却如同一潭死水,湮灭了光华。
  “华港,华澳,你们跟我来大哥的房间。”“哦,什么事啊……”华澳有些惊讶的问,却被华港拉了一下,也就住口不说。
  “港仔,澳儿,你们的二哥有些心事,想听听你们的答案。”“什么事呢?”
  “哥,我可不可以不听?”
  “就是为你问的,你不听,又还有什么问的必要?”华夏淡淡的话语,却有着让人不可抗拒的威严,他毕竟,承载了整个中华五千年来的荣辱兴衰。
  “港仔,你二哥说他认为我为你们做的事让他无以为报,所以他就为这一句纠结着不放,你呢,你是怎样看的?”“华湾,你什么时候傻成这样,正是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才能这样不求回报地为对方做事,你这样,不是污了这份情?”
  “可是我呢,从来没有为你们做了什么,反而给你们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有时候我会想,看这几十年来我什么都没有为哥做过,甚至在刚分开的时候还拖过哥的后腿,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这样的情感。”
  “即使是作为你弟弟,我都很想来揍你一顿。”华澳听不下去,第一个插口道。“我也是。就因为你这一个不知所云的理由,你就想怎么样?抛弃这个家,还是抛弃生活,抛弃生命?真的不可以让你一个人待在没有人开导的地方太久,华湾你知不知道,你的思维已经有问题了。”
  “我从没有想过抛弃生活,抛弃生命,可是……”“那你就是要抛弃这个家了?华湾,我真的从没想到你的思想会这么奇怪。”华夏的声音还是很平静,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可所有人都感到了他的怒意。
  “没有,我没有这样想!”华湾急急地辩解,可声音颤得连他自己都听不下去。
  “港仔,澳儿,你们先出去吧。我要和你们二哥好好说会话。再不然,我想咱家的老二就会出些问题了。”

  八、前嫌尽释(四)

  “好,华澳,我们出去。”
  “华湾,这么些年你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家的弟弟,为什么会这样不自信?”
  “没有什么,我很好,真的很好。”
  “哥,你别问了,让我一个人静静,不要问了,不要再问了。”
  “你要一个人静静?可以。十五分钟,你去捧把水好好冷静一下再跟我说。”
  “好,我知道了。”
  华湾走后,华夏拿起了一本书慢慢地看,可看了半天也看不下去,只见到了一句话“当时只道是寻常。”果然那,当时只道是寻常,当年寻常的东西,现今已是物是人非了吧。
  再看华湾,一个人躲到了厕所里,开大了水,积起满满一盆,把头埋入水中,这样,就可以冷静下来了吧。六世□仓央嘉措不是说过“世间哪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那么多人一厢情愿地把这句话改成“世间安得双全法”,那明明只是自欺欺人。世间若有双全法,我又为何负了如来也负卿?
  到了该从厕所里出来的时间,华湾只能出去,临出门,竟狠狠往手腕上咬了一口,这样,心里就不会觉得有那么痛了吧。
  “华湾,你想好了该怎么跟我说了吗?”
  “什么?”
  “你这些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尊重你,即使有你的情报也从来没有打开看过,我要等你,一点点地对我说出你这些年的故事,就像以前的任何一次一样。”
  “哥,这不一样,这怎么会一样!以前,是被迫;可这次,是背叛。”
  “华湾,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说这两个字,我的弟弟,你若是真的有这个心思,又怎会在这时回来,又怎会在我面前这样说话?而且,你不是不知道,若是那样,你会承受什么。”
  “可是,我那时候只和美国在一起,甚至是中美关系正常化的最大问题就是关于我的;1971年以前,哥你甚至被剥夺了在联合国的合法权利,那是被我占走的呀;而且,还有那么多的人要我离开,要我独立。还有那么多那么多我对不起你的事,这还算不上背叛吗?”
  “我说过,不要再提这两个字,你要这样说,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说了这么多,理由看上去很充分是吗?那你说说看,哪件事是你心甘情愿要做的,哪件事又是你首先提出要做的?”
  “没有。”华湾的声音低沉,但突然转高,“但我还是做了!”
  “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兄弟,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看事看的不只是结果?”
  “但是,但是……”
  “不要再但是下去了,你会钻牛角尖,而且是很会钻牛角尖,连这样的问题也会钻进去!”华夏这才觉得怒极,自己的弟弟,竟然连这样的事都不会对家人交付信任,自己这个兄长,实在是做得失败至极。
  “你想听,那我就说,你做的这些事情,在你看来这已经是罪大恶极的大事,但在我看来,这只是你在成长过程中的一些有些伤人的错事。这些问题,在我看来根本都不是问题,知道吗,我的湾湾?”
  “那大哥,你为什么这么生气,除了这些,我还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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