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世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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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世纯音-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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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切磋下。”
净念听在了耳里,平静无波的内心起了一丝波澜。他觉得,这个男人很奇怪,先前说让他学文课,现在又告知他去和影卫习武功。他想起白天时,男人要求他表达自己的想法,要点头摇头让别人明白自己的意思。
可是……多少年了,从前世到今生,没有人会在乎他心里的想法,更不会在乎他会不会表达出来。即便是那个因为他死去的孩子,即便这世非常关心他的净明,也因为习惯了他的沉默,而从不会真正地追究他心里的意思。
……虽然,他很多时候,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想法。只是这个男人,不与常人一般。他会特意要求自己,清楚地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净念搜索着脑海里贫乏的词汇,只想到用一个“奇怪”来表达。
“夜了,是睡不着?”
净念听着男人的问话,迟疑了下,摇头。然后不再想这个男人的事情,便转身飞进了自己的房间。早先所有的情绪起伏,现已归于止水平静。没管身上练武流出的汗,净念平躺在床‘上,盖着薄被渐渐地入了沉睡。
索翰华看着白影迅疾地消失,唇角微微扬起,遂也信步离开了院落。




、【九】江湖随 (3502字)

其后的日子,净念理所当然地跟随在男人身边,他没有去深思男人留下他的目的,也不在乎自己忽然的离开对严家会产生怎样的影响,更是没有特地去了解净明现在的恢复情况——他不是大夫,既然曲默说能够治好净明,他又何必再去关心。
净明期盼了多时,始终再没见到净念后,开始有些难受与失望。
曲默拿着药箱走进房间,见到净明迅速看过来的动作,再看对方脸上明显的失落,不由扯开了嘴:“你那个师弟不会过来看你的,他每天都跟在主上身边不离寸步。”
净明叹了口气,无力地靠躺着,也不说话。曲默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与他说话:“说来净念还真是凉薄,虽然你没有性命之忧,好歹也过来瞧一眼吧!”想到那个看似脆弱却强悍到恐怖的少年,曲默心里有些许的不舒服。
净念不来看望自己,净明虽然难受失望,却不喜别人说那人的不好:“你不了解师弟……他,是很好的人……”话语消失在喉际,净明怔然地发着呆。他想起净念禅院时,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除了无尘与院主,没人愿意或者胆敢接近他。就是自己,也只敢远远地关注着那个沉默的寂寞的人。
曲默没有去想净明的话,只是无所谓地一笑:“啊,净念那么厉害,我可不敢去了解。今天我来给你做一次针灸,然后下午,你就跟我一起走吧。”
走?净明有些茫然:“去哪?”
敛下眉,曲默淡淡地说道:“这里只是我们临时歇脚的地方,不适合你长期养伤。自然是跟我回蓝苍城去。”
“那,净念也去?”
曲默收起脸上的笑,冷眼睨着净明:“净念的事,不是你我能过问的。他自然是跟着主上做大事的,暂时还不会回蓝苍城。”
净明顿时着急:“怎么可以?曲大夫,求求您,和王爷说个情……净念师弟,他根本就不在乎做什么大事的。而且,他眼不能视又不能说……”
“好了,”曲默沉下声,“你不必求我,这事儿你我没有权利决定。再说跟着主上有什么不好?难道你还要他回严家,做个杀人工具,每天过着刀头舐血的日子?何况,净念他自己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那是他的决定,你又何必瞎操心?”
净明顿时沉默了。其实不是这样的……他想反驳,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曲默说的对,净念从来没有表示过自己的想法,他又怎能自以为是地试图改变对方的决定?何况,无论是文华亲王,还是严家人,招惹了又怎能轻易地摆脱掉?而自己,只是一个累赘……净明颓败地倒在床上,胡乱地想着。
“好了,”曲默拿出瓶瓶罐罐,“别人的事,就别想了……开始吧”
舟镇近日很热闹。
啸风派,全称啸风河上帮,乃汃舟水系水上之门派,其在聿国武林中地位并不高,但由于他们是少有的水上门派,故而也非是一般小门小派能够取代的。而啸风派总部就设在居东州主城舟镇城郊,舟水河岸畔。自数月前,啸风派掌门元天虎散出第二块天甲残片的消息后,三年一度的南英雄江湖大会就定在了啸风派举行。
净念这日跟着索翰华,住进了啸风派,只等参加三日后的江湖会。索翰华自然不是以自己的本来身份参加江湖大会,此次江湖会除了南派北门说得出名号的门派外,还有一些小门小派以及江湖游侠也来参上一脚。其实大多人对于啸风派持有天甲残片的消息并不是完全相信的,但所谓空穴来风,自有理由,无论啸风派打的什么主意,大家都想能够从中得到真的天甲残片的消息。
何谓天甲残片?《公孙武侯传》①里这般描述的:
当年公孙武侯遭景朝君王忌惮,遂被莫须有的罪名迫害,一身过人武艺因经脉全断而被废除,更是被部下背叛中了毒物,瞎了一双眼睛,后来他被一个忠心耿耿的下人历经重重危险,带出了都城,最后逃亡至幽观。他在那里以低等贱奴的身份忍辱负重、奋发图强,终于在天命之年,参透天道玄机,不仅自创出一套心法,竟是能够把原本断了的经脉自动续合,更悟出伐兵之略、定国之策,最后改名天甲子,在西观山一带发动当地下等贱奴举兵起义,占据古落平关,然后誓师东伐。
大军一路上以破竹之势,直逼近景朝当时的都城凉州(今凉水)。可惜的是,那时天甲子已经年近古稀,虽然武功盖世,但身体由于早年被残害的缘故,终于撑不住长年征战,在凉州城一病不起。景朝名将轩辕卫趁机带兵夺取凉州,天甲子带病迎战,最后旧伤发作,自马头倒下,如斯一奇人就这么遗憾离世了。天甲子死后就有传言说其留下一部记录了武功秘籍、阴阳算法以及兵事谋略的绢布,但因天甲子没有正式的传人,绢布的下落不知落到何处。曾有人记载,原绢布毁于当年的战火,天甲子晚年随侍又用特质金片重新刻录了一份。随着岁月推移,那些秘籍被毁得只剩下零散的残片,故而今有天甲残片一说。
世事变迁,朝代更替。人们对于天甲残片的渴望并没有消减,反而随着后世无数大小争夺,越来越多的人醉心于追逐天甲残片,以期能够一举练就绝世武功。而朝中上位者们,亦是对天甲残片兴趣不减,想要利用其中的攻谋兵略,或稳固江山或征战天下。当然还有少数修习玄机法门的人,对天甲残片记录的阴阳算法起了心思。
历朝以来,江湖、朝廷为天甲残片起过的争执不在少数。只是自两百年前,大陆被分为两个国家大聿国与宿闫国后,已经很少有天甲残片的传闻了,故而,近两年聿国江湖上忽然流传出天甲残片的消息,才会掀起轩然大‘波,引得多方势力的关注。
故今次江湖会,聿国武林南七派北十一门五大世家一个不少,齐聚啸风派英豪舟上居;其他小一点的门派则被安排在舟水岸边的水榭双廊;剩下的游侠,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都被安排在岸上的大华庭里。索翰华与净念是以散客的身份慕名而来的,自然也是被安排在了大华庭了。
“……世人几将天甲残片传作神物,故而残片之珍奇,不逊至宝。”少年激动地说着,至兴奋之时竟是手舞足蹈,“所以无论真假,此次啸风派传出残片消息,谁都不愿错过这个机会。若是真能亲眼见到天甲残片,此一行当是不虚;就算没有见到,也不过是来回奔波费了些许时日罢了。”
索翰华走进东苑时,远远地就看到两个年岁差不多大小的少年相对坐在回廊的栏杆上。净念今天穿的是银朱色硬立大领袖襦,下身为暗灰色大口裤,头发则是一根灰色系带随意地扎起。艳色的衣物衬着净念偏白的脸色,竟似好一个如玉世家子。
隔着廊道坐在净念对面的少年,索翰华是有一点印象的,此人是一个小派弟子,与他们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性格好动爽朗,或许看到是同龄人,这两日他没少往净念那边蹭。
少年说的口沫乱飞。净念只是安静地坐着,没人有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听,又或者是想着自己的心思。便这时,索翰华听到少年大呼:“净念,你去哪呢?”
净念根本就不理会他……实际上,他觉得这个人有些莫名其妙,而且很吵。刚才他练完武,坐在栏杆上歇息,这个人就跑到他面前呱啦地说了许多奇怪的话。那些历史传说,关于天甲残片的珍贵,他是左耳听了右耳出。
索翰华看到自发走到身边的少年,嘴角微微扬起:“怎么,待在这里觉得闷了?”对于净念自发来到自己身边的举动,他很满意……同时,对于净念每回总是走在自己身侧,而非恭谨地跟在身后的行为,相当之玩味。
听了索翰华的说法,净念不置可否。之于他,无论身处何处,他都无所谓烦闷。只是当初说好了跟随此人,以净念平铺直叙的思维,那便自然是男人出现在哪,他就出现在哪……当然,男人若特意吩咐他不要跟着,那就另当别论。
少年看到是索翰华,笑着对他行了礼:“蓝大侠,您回来了哪!”江湖上便是如此,年岁长一些的叫大侠,晚一辈的叫少侠,创出些名堂的叫英雄,掌门级别的叫老人。
索翰华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又对净念说道:“这两天你都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恐是没有趣味。下午随我出去一趟,这舟镇的景致别有风味,还有街市也是相当特殊。”
净念轻点头。倒是少年听了此话,心中暗嘀咕索翰华不厚道,明眼人都看得出净念眼不能视,景致好坏对他有什么区别?!不过瞧着这两天这个男人与净念的相处,少年又觉得有些摸不透情况……他们的外表差别看起来,说是父子或者兄弟也不为过,但显然两人少了亲人间的温情,若说是上下属,又觉得男人对净念说话似乎过于柔和了点。
“蓝大侠,”少年终于忍不住问开口,“你和净念,是什么关系呀?父子吗?”说罢,他又感觉有些不妥,男人的年龄有些看不大出来,“还是兄弟?”
'注释:①'《公孙武侯传》:此世间五部奇书之一,主要讲述的是公孙武侯晚年的八场大规模战争与一十五场小规模战争的战事兵谋,同时记载了一些当时社会离奇的传说。公孙武侯,名为公孙满,后称天甲子,原为景朝世袭武侯王。




、【十】艮兑天 (3374字)

“你和净念是什么关系呀?父子吗,还是兄弟?”
少年的问话,索翰华不放在心上,不过他此时兴致还不错,倒不吝于回答。似笑非笑地看着净念漠然的脸庞,他玩味地说了一句:“净念……他是我的人。”这话说的暧昧不清,净念没有作出否认的反应,当然也没有点头肯定。索翰华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便带着净念离开了西苑,留下少年错愕地呆立在原地。
净念……是他的人?少年不甚明白这话到底是何意,独自琢磨了一会,猛然似是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古怪,再抬头看向那二人离开的方向,他只捉到了一抹银朱色的背影。
索翰华迈着悠闲的步伐,微垂着眼,嘴角点点上扬,身边跟着无声无息的少年,一路走过大华庭曲折回廊,时不时能够碰上三两个江湖人。索翰华易容在外,自是没人认识他,故而也无人把注意力放到他们身上。等出了大华庭,由于房屋是建在矮丘之上,大门口前竟是十数层石阶,索翰华抬起眼看了下颇为陡高的台基,遂瞄了眼身侧的净念。
净念的双目始终是平视,脚下却似是长眼了般毫无障碍地一层一层下着台基。索翰华没有意外,只是心里也难免有些惊奇。念头一动,男人便敛起了那一丝情绪……似乎,与这个少年在一起时,他总是不由自主地会放上几分关注。这样的感觉,在他过往的三十年里都没经历过……这,意味着什么?
两人自大华庭出,朝舟镇步行而去,一路上自然没有言语。净念不知道男人这是要去哪里,他感觉到身边来往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经过了城门,守城将士例行性询问了几句后就放行了。然后净念便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商贩吆喝声,不消亲眼看就知道这座城市有多繁华热闹。
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时有丝丝微风拂面。净念有些恍惚,冰冷的身体似是被暖阳与软风捂热了几分。这样如闲庭漫步般走在闹市里的经历,对他而言过于陌生。前世与今生,多少年来,他只生存于冰冷的黑暗与血色里。偶尔经过人群,亦多是匆匆而过。想了想,净念微微歪了下头,感觉着淡淡的暖意沿着大领口落在颈项的皮肤上,一种细微的轻跃的感觉便悄然缠绕上心头。以他贫乏的词汇,他尚且不知此种感觉正谓之“舒服”。
少年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动都被收入男人眼底。索翰华看着净念轻眯眼的动作,忽觉这样的少年才像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有着不知世事的意味,而不该总是一副淡漠死沉的模样。不过净念的情绪是转瞬即逝,男人看着重新带着淡淡死气的少年,有些遗憾,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会遗憾,又在遗憾什么。
如斯沉默的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觉间就走离了闹市。转进一条破落的窄巷,净念闻到了阵阵熟悉又陌生的腐败的气味,那是他关于这世最初始的记忆。他没有追念与难受的情绪,只是感觉到男人的停留,便也止住了步伐。随即,在他的斜前方传来木板门传出的腐朽的声响,一道奶声奶气的嗓音问道:“你们就是阿公让我迎接的贵客吗?”
索翰华瞄了眼躲在拉开了一条缝的木门后的垂髫儿童,抬眼看向挂在门上方的破旧木板,其上隐约刻写了几个字:“艮兑天地舍?”他笑得莫名,“知归子倒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
“王爷说笑,老叟不过是顺从天命,如实为世人解命卜知罢了。命数天定,老叟哪敢故作妄语。”话语一落,原本只拉开一条缝的木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白发白须的老人走了出来,他脸上带着叹然与无奈的笑,“如三十年前的中元夜,老叟所说的话,今日不正是一一被证实了吗?”
“哦?”索翰华眉眼微挑,意味深长地回道,“你倒是把本王的事情了解得很透彻嘛!”
知归子面上的笑意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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