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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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毋求-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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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宝贵赶紧拉住叶宝富的手,说:“哥,你说什么呢,我们本来就是亲兄弟。”

叶进仁说:“宝贵说得对,我们就是一家人。”

叶宝富起身,一把抱住大伯放声恸哭,一任眼泪狂流。

伯母、宝贵和谭翠花,还有门外的那只懂事的宝安,都陪着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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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天命毋求第十六章 缘去来(上)
第十六章缘去来(上)

作者:赵培龙

这一夜叶宝富虽然睡在自己家里,但反而不习惯起来,三年多的集体生活,一下独自睡在空黑寂静的房子里,显得十分孤单和恐惧。而且总感到门外有人站在那儿似的,时不时来回走动着。静,出奇地安静,静得听到呼吸和心跳。白天、特别是进入村庄后的所见所闻,叶宝富眼睛一闭就是那些画面,爸妈与星星婷儿的坟,香儿与董三,疯掉的婷儿妈,大伯与伯母,翠花与那条狗……一张张面孔,一幕幕场景,一个个故事,一桩桩悲事,怎能让他入眠。

好容易熬到天亮。推开门,果然外面有“人”,是那只叫宝安的狗,看样子夜里就睡在门前檐下,一看叶宝富开门,高兴地满地撒欢,之后一溜烟跑掉。叶宝富刚洗漱好,那狗便带着谭翠花过来。一看便知,谭翠花今天经过精心打扮,衣服换了鲜亮的,显得富有朝气。她满面春风,吃力地提着竹篮,里面装得满满荡荡,有油盐酱醋茶糖,有布鞋袜子鞋垫毛巾和肥皂,当然还有烧饼油条和咸菜。谭翠花的到来,让叶宝富很不自在。谭翠花不在乎叶宝富的表情,俨然到了自家一般,烧饼油条和咸菜往桌上一搁,就去收拾带来的东西。那只叫宝安的狗跟着谭翠花跳上跑下,忙得十分起劲。

叶宝富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垂着双手呆呆地站在一边,不知做点什么才好,脑子里始终想着一句:这个女人怎么了,我叶宝富落泊到这步田地,究竟身上哪一点让她留恋?怪了!

谭翠花利索地收拾物品,转过身来笑着对叶宝富说:“宝富哥,你快吃吧,饼凉了不好吃。上午你先去村上点个卯,中午我把米和面粉拿来,干草灶房里还有一些,这样晚上就可以开伙了。”说罢,朝叶宝富嫣然一笑,喊一声宝安,与那只狗一起,欢快地走了。

叶宝富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随口答了一声:“嗯。”更不知道这声“嗯”说明了什么,表达了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一会儿,叶宝贵来了。他告诉叶宝富,大队部还在晏子书院隔壁。叶宝富是耷拉着脑袋答着腔跟着叶宝贵走到大队部的,一路上很怕碰到熟人。大队部是座老宅院,原是赵姓宗祠,书院改做学校后改做大队部至今。门楼上的砖雕,“文革”破“四旧”时基本铲除,一些没脸没头的人物动物身子依稀可见。青砖台阶垒得高高的,远处看去仍然显得气派。叶宝贵轻松地拾级而上,叶宝富脚步十分沉重。叶宝贵走进一间房子,听声音已与里边的人搭腔。叶宝富站在门外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习惯性喊了一声:“报告!”

本来屋里还有声音,这一喊,足足沉寂了分把钟。只见叶宝贵红着脸走了出来,一把拉过叶宝富,说:“啊呀,进来吧宝富,这里又不是那个什么地方,不兴这个,快进来吧,武叔等着你呢。”

“哦,是吗?”叶宝富将信将疑地走进屋子,神情仍然显得生硬谨慎。

三年不见,赵济武苍老了许多,连胡须都有些白了。

叶宝富不好意思地掏出烟,赵济武说不会抽烟,但他还是将一根烟抽出,笑着放到他的面前,然后问叶宝贵抽不抽,叶宝贵同样说不要。接着,叶宝富将几张公文从内衣口袋内掏出,交给赵济武。

赵济武接过纸头,示意叶宝富他们坐,然后一张一张认真地看了起来。看到第三张时,问叶宝富:“你在那儿干的什么车什么工?”

叶宝富马上站起来回答:“对,是车工,就是用车床车金属的车工。”

“噢,是不是像谭木匠车木头的那个嗡嗡响的家伙头子?”赵济武低着头问。

叶宝富先是不解,叶宝贵马上做手势提醒他,待反应过来叶宝富马上回答:“对对对,就像那个,只不过这个车床是个铁家伙,平时用的是电,切削的是金属。”

“那你会摆弄什么呢?”

“报告叔叔,嗯不,回叔叔的话,在那儿学了两年,一般的零件都能车,包括球,锥体,凹面这些难度大的零件加工都还行。”

“噢,是吧。看来你还挺能的。”赵济武显然没有听懂叶宝富的话,咳嗽了几声,然后慢条斯理地说:“宝富啊,当初你不听劝阻,偷偷外出其实已经错了,后来又惹了官司,更是错上加了错,如果是头几年,像你这样回来是要接受管制的,现在虽说政策好了不兴这个,但毕竟吃了几年牢饭。大道理我也不会说,都是本乡本土的,分田时大伙儿没忘了你,我说宝富啊,既然回来了,今后就本本份份把地种好,别再瞎闯荡乱折腾了。乡下人务农为本,就你那个车个球呀锥呀什么的,顶不了饭吃。浪子回头金不换,回头再到队上点个卯,手续算是齐了。”

叶宝富脸憋得通红,千恩万谢后与叶宝贵一起退出。室外的阳光分外明媚,空气格外清新。办完事,哥儿俩终于有说有笑地走在了清波荡漾的仙溪河畔,一起回到叶宝贵家去。

中午饭虽然简单,伯母还是将家中最后一张肉票用掉,买回二斤猪头脸儿肉,打了一大瓶散装老白干,炒上几盘蔬菜,祭拜祖宗八代,算是为叶宝富正正式式办了冲邪压惊酒。叶进仁不会喝酒,只象征性地喝了一小盅,一瓶酒几乎是叶宝贵叶宝富哥儿俩喝完,兄弟俩喝得脸红脖子粗,先是笑后来哭,哭得一塌糊涂,竟然将老俩口都感染得泪流满面。

傍晚,叶宝富回到家中,出乎意料的是,家中收拾得干干净净,而且米面全部送齐,连水缸都是满满的。叶宝富知道,这是谭翠花整的,这让他既感动又茫然。想想自己现在这副德性,哪还配得上翠花姑娘,即使翠花愿意,谭木匠也不会同意。唉,俗说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看来翠花姑娘还真不是一般的痴情!

人贵有自知之明,一个一无所有的劳改犯,一个家俬千贯的独苗黄花闺女,显然是风马年不相及。叶宝富想,这在先前还有一点说道,而今时过境迁,已是望尘莫及了。

正想着,宝安来了,接着翠花也就笑着出现了。这次她竟然拿来了一只高级热水瓶。

叶宝富感到再不主动开口招呼,就显得太没道理了,于是低声说道:“你,来了。”

“嗯。你,吃了吗?”谭翠花第一次听到叶宝富与自己说话,显得十分激动,她把热水瓶轻轻放下,走到叶宝富跟前,霎时滚下两串热泪,莫名其妙地说:“其实,香儿姐很喜欢你的,宝富哥,这钥匙就是她交给我的。”

“钥匙,香儿,交给你的?”叶宝富大惑不解。

“那时候,香儿姐经常偷偷来看大妈,大妈也很喜欢香儿,只是后来你出事了,大妈出事了,特别是星星和婷儿出事了,香儿姐为了她那伤心的爹妈,才不得不答应嫁给董老师。”

“香儿,不得不,嫁给董老师?”

“是的,为了给星星讨回公道,香儿答应了爸妈的恳求,只要谁能主持正义,将燕普选送进监牢,让她干什么都行。董老师在董主任的帮助下做到了,香儿虽然不愿意,但还是含着泪嫁了过去。”

叶宝富听到这儿,简直惊呆了,他睁大眼睛,看着谭翠花,流泪了,哽咽地说:“原来这样啊!看来是我想歪了,想错了。”

谭翠花接着说:“可怜啦,宝富哥,香儿姐姐出嫁的那天,哭得撕心裂肺,表面上看哭的是星星,实质上我知道她真正哭的是你,还有你和她这些年的情份,那天,她顶着你送的那块红纱巾,别人看不懂,我认得那是你送的,那时香儿姐绝望极了,我在远处看着,心都碎了,同样掉了不少眼泪。心想,宝富哥现在在哪里呢,怎能让香儿姐受这等委屈呀。”

“唉,这都是命,命中注定……”沉默片刻,叶宝富哽咽地问:“后来你见过香儿?”

“见过,都是在大妈的坟上。一天,她把我叫到跟前,说,翠花,我告诉你,宝富哥绝对不是干坏事的人,大妈不在了,这是她家的钥匙,如果你还喜欢他,你就接下,宝富哥是好人,你也是好姑娘,只要你等他,过不了多久,他肯定会平安地回来的。香儿姐还说,她的命不好,假如宝富哥回来,一定转告他,把她忘了,好好过活。”

“……”叶宝富无话可说了。他现在终于明白,香儿为什么嫁给董三了,他不怪香儿,反而发自内心可怜香儿敬佩香儿,暗自为香儿落泪鸣屈。

这时那只叫宝安的狗轻声叫了两声,估计有人来了。是翠花她妈过来了。老太太没有进屋,只在门外远远地轻声叫唤:“翠花,翠花,怎么还不回家?你爸在生气呢,你这孩子。”

谭翠花叹口气,同样不高兴地说:“来了来了,这才说了几句话,怎么就不耐烦了,生什么气,真是的?”

谭翠花走了,宝安走了,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叶宝富仍然木桩一样杵在那儿,仔细回味刚才谭翠花说的那番话,他仿佛看到听到了香儿无助的眼神和惊天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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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天命毋求第十六章 缘去来(下)
第十六章缘去来(下)

作者:赵培龙

几天之后,叶宝富在田里打棉花公枝,谭木匠突然走了过来。小老头说是路过,其实看装扮像是有意来找叶宝富的。他不拿正眼看叶宝富,摘下凉帽坐在地头,问叶宝富:“还干得习惯吗?”

见到谭木匠,叶宝富感到很别扭,见来者态度平和,倒也坦然地坐了下来,他擦把汗,喝口水,说:“习惯,在农场有时比这苦多了。”

“这个,这个,这个宝富啊,你究竟犯的个啥事啊?”谭木匠吞吐了半天终于扯上了正题。

叶宝富见谭木匠问这个,于是喝上一口水,将自己如何受骗上当的前前后后一五一十详详细细讲了一遍,最后没等谭木匠开腔,就先做了个高姿态的表白,说:“大伯您放心,这几天翠花老是来找我,我知道你们很担心,在这里我向你保证,我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身份,说白点儿,自己是个劳改释放人员,绝对不会对翠花有半点念想,只是我说不出口,请你们转告翠花,今后不要再来我家了,我谢谢她,她是个好姑娘。”说罢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钱,“这里的钱不多,送了那么多东西,你就替她收下吧。”

谭木匠没有接钱,也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愣了一会儿神,咂咂嘴,戴上凉帽,默默地走了,远远看上去,步子走得很不轻松。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两个月过去,叶宝富跟大伯宝贵他们商量好了,等新蒲一下来,马上晾晒收藏,然后开始编包,争取编个一冬天,赚它个百儿八十块的。眼下必须将棉花渐渐拾上来,卖个好价钱。谭翠花不请自到,见到田野棉花白的多了就去帮着拾,弄得村里人背后指指点点的,谭木匠、叶宝富都挺难堪,可她一点不在乎,而且隔三差五的晚上有空就来叶家小院,只是时间不长,宝安就来了,接着她妈就出现了,然后非把她叫走不行。

一天上午,大队广播一个通知,说是公社农具厂要招技术工人,条件是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未婚青年,下午到大队报名,三天后到公社考试,而且还要面试。

叶宝富当然听到了这则消息,没上高中轮不上高考,要想离开土地,这可是一个大好机会,虽说现在干什么事不讲究家庭出身了,可想想自己现在的身份,他还是迟疑了。叶进仁和叶宝贵可不这么想,拼命动员叶宝富到大队报名。

原先在自家田地干活,平时也碰不上熟人,可这报名一到大队部,叶宝富可成了大家的话题,在一帮熟悉和不熟悉的人的眼中,自己仿佛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好容易填好表格,那背上尤如扎了一层芒刺,弄得叶宝富手心和身上汗渍渍的。让叶宝富想不到的是,谭翠花也来报了名,而且在大庭广众下,大大方方地与他打招呼,叫他宝富哥,这让叶宝富多少找回了一些颜面和自信。

三天后,叶宝富叶宝贵谭翠花与村上青年男女十多人,当然是赵燕两姓居多,乘坐一只机帆船到董贤公社农具厂考试。香儿就在这家农具厂,据说原先是车工,结婚后由于公社董主任的关系,现在调到仓库做了材料分发员。叶宝富这次来考试,既想见到香儿,又怕见到香儿。但有一条,不管怎么说,人家已是有夫之妇,自己又是戴罪之身,见到之后还是心如止水相安无事吧。

上午考的是数学和语文,试卷十分简单,下午进行面试。按照抓阄,叶宝富排得很前。叶宝贵谭翠花不断地给叶宝富鼓劲加油。别人进门只敲敲门,叶宝富似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进门前高声来了一句:“报告!”不但门外候考的人感到奇怪,就连坐成一排的考官们都愣住了。

坐在中间的戴眼镜看上去有些学问的中年人是主考,他开始问话:“请自报姓名,年龄、特长吧。”

叶宝富猛然想起几年前刚被抓时审问的场面,脑子顿时“嗡”了一下,愣了半天神没有回答一个字。眼镜主考再次问话,他才缓过神来,声音发抖地回答:“我叫叶宝富,丁桥人,今年25岁,我会车床,而且能车出球形,锥体,凹面这些难度大的零件。”

此话一出,考官们眼睛一亮,但随即产生疑问,尤其是眼镜主考,“卟哧”一声笑了,问:“什么,你会车床,而且还能车出球形,锥体,凹面这些难度大的零件?那你一定能看懂图纸喽。”

叶宝富自信地回答:“一般图纸都能看懂,而且对公差与配合等特殊要求都很熟悉。”

这一说倒让考官们刮目相看了,其中一个女同志问:“你平时用什么床子?”

叶宝富不假思索地回答:“主要是620车床,对了,偶尔还用过768镗床。”

正当大家兴奋时,眼镜主考问:“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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