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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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第3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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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评要占四成的分数,考诗评最能看真正的水平。这种方式最妙不过。”柳宗元异常兴奋。这可是他的擅长,他忽然见郭牧神情憔悴。眼中仍有血丝,不由有些埋怨道:“明知今日是考试,郭兄昨夜为何还要熬夜,就不怕考试时影响发挥吗?”

郭牧苦笑一声道:“我以前一直把精力都放在经义上,对诗倒没有重视,可好,今儿不仅要考诗,还有诗评,我想当今皇上颇重民生,便将宝压在杜工部的诗上,昨夜便恶补一番。”

白居易听他底气不足,又问道:“若不幸未能高中,郭兄可要返乡?”

郭牧神色黯然,他摇摇头道:“为凑路费,家里地几亩薄田已经卖了,若不能中,我就打算去安西从军,在边疆建功立业,白老弟,你呢?”

白居易微微一笑道:“若不中,我也随郭兄去安西从军,你看可好?”

“白老弟大才,怎会不中?”

郭牧笑了笑,脱下两只鞋往天上一抛,啪嗒!两只鞋面朝上落地,他抚掌大笑道:“不妨!今番是顺卦。”白居易和柳宗元见他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嘘!”旁边一人低声止道:“莫要吵,已经开始了。”

三人精神一振,探头见前面果然有了动静,宣政殿的大门已经打开,十几个引路童子手执橘红灯笼站在门内,灯笼上隐约有些黑字,估计是考场号,又出来十七、八个官员,开始逐队颁发考引。

“郑州白居易!郑州白居易!”

白居易连忙高高举手应道:“在这里。”

过来二名官员验了他的考引,又仔细打量他,身高七尺,国字脸,左手有一伤疤。确认无误,这才把入场证给他,白居易接过,见上面是甲区三千二百一十八号他连忙又问其他二人,“你们是哪里?”

“我在乙区。”郭牧看了看自己地入场证道。

“宗元兄呢?”

“我也在乙区。”

拿到入场证,几支队伍开始缓缓走上台阶,白居易拉住柳宗元笑道:“咱们不在一个考场。呆会儿考完不一定能碰着面,宗元兄可自回客栈。”

“好!祝居易兄发挥出高水平。”柳宗元拱拱手,大步离去,众人走上大殿门前,军士搜身验过考引和入场证后,大家随引路童子各自去了考场。

宣政殿是大明宫仅次于含元殿的大殿。共分为主殿和左右偏殿,主殿可容万人同时考试,两个偏殿也可容纳数千人,大殿里已经用简易的木板隔出了七千个考位,每个考位中放置一席一桌,桌上已有纸和笔及其他一些考试必备的物品,而考生自带的纸笔要统统上缴。

足足用了一盏茶的功夫,白居易才找到了自己的考位,他坐了下来。心中有些砰砰直跳,前面是走道,背后和两边的考生都已悉悉索索就坐。没人敢说话,入场证上写得清清楚楚,入场后交头接耳者视同作弊,若有内急可由监考官领出去,第一天考试是诗和诗评,一共考四个时辰,下午结束,其中的清水和午饭都将由考场提供。

“各位,我就是今天地宣政殿甲区考场的主考官。在下姓胡,也是吏部官员,下面我宣布考场规则,第一,不准交头接耳

主考官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上回荡,众考生皆在凝神静听,这时,几名从事推着装满考卷的小车走来,一人将一份考卷递给了他。低声嘱咐道:“先糊名再动笔。”

白居易已经无心再听考场规则,他在考卷边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和考引号,又用桌上准备好地糊名纸条小心地将名字糊住,这才展开卷子,考题共两部分,前部分为诗,命题是长安一景,须参照《文选》而作,这倒不难。唐人只要读书都会写诗。只是水平高低罢了。

难的却是第二部分:诗评。水平低者只能就诗论诗;水平中者,可引申出此诗的历史背景;而水平高者。甚至可评述作者地政治见解以及当时政治清明或社会动荡的根由。

白居易的心砰!砰!乱跳,不知今天是什么题目,眼睛一闭,猛地翻开考卷,半晌,他微微睁开一条缝,又凑近细看,竟怔住了,题目正是郭牧昨夜和他辩论过的三吏三别,杜甫的名诗,其实也就是要写安史之乱的根源和人民疾苦。

白居易兴奋之余,却也有点佩服郭牧地眼光,果真被他押中了题,看来当今皇上真的是关注民生,时间已不容他多想,动笔的钟声响起,白居易心静下来,思路慢慢地飞到开元盛世到安史之乱地大唐转折年代。

满屋只听沙沙笔响,偶尔传来干涩地咳嗽声,考官铁青着脸,手持一把铁戒尺,背着手在考场内四处巡视,眼光锐利,任何人一丝小动作,都休想逃过他的眼睛,不时有人轻轻招手,示意自己内急,需要去方便,考官一努嘴,立刻有士兵陪他出去。

两个多时辰过去了,白居易已经一口气写完了诗评,洋洋洒洒近万字,他又翻回考卷,准备做诗,诗地题目是长安景色,这些天,他和柳宗元游遍长安各大美景,尤其对曲江情有独钟,他忽然想到昨晚黄昏时曲江上璀璨绚丽的落日美景,心中灵感倍增,便提笔写下了《暮江吟》的标题。

“怎么不写《赋得古原草送别》?”身边忽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白居易一惊,这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人,白居易一阵糊涂,自己的《赋得古原草送别》从未给人看过,他怎么知道?而且他又是谁?白居易忽然想起在酒楼时自己的诗被一名道士读过,此人和那道士又有什么关系?白居易抬头看去,只见他年纪三十余岁,三缕清须飘于胸前,目光清澈而柔和,身着一件极为寻常地青色长袍,头戴纱帽,看不出任何官衔。

这时,白居易忽然看见主考官在后面向自己猛递眼色,示意自己站起来回答,神情异常紧张,可他还宣布考场内不准说话呢!

尽管诧异。白居易还是决定站起身回答,但不等他起身,那人便一把摁住了他的肩膀,温和地笑道:“不要起来,继续作诗。”

说罢,向他笑了笑。背着手又到别处去视察了,白居易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他的身份,思路又慢慢回到诗上,他沉吟片刻,便提笔写道: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午饭后,便开始有人陆续交卷,或表情轻松。或脸色阴沉,白居易写完最后一个字,心蓦地一松。躺了下来,等墨迹略略干后,又从头读一遍,自觉还算满意,这才交了卷,扬长而去。

没有马车,白居易一路步行,悠闲逛回客栈,今天考得不错。他特地去买了一点酒菜,离房还有十步,便闻清朗的读书声:“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崤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堕,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声音愉悦,显示读书人心情颇好。

白居易心下了然,推门大笑道:“今日郭兄押中了题,难道明日你想写过秦论么?”

房间里只有郭牧一人,他正站在窗前大声地读诵着《过秦论》,听见身后白居易的笑声,郭牧放下书。也回头笑道:“今天侥幸猜中了题。明天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所以读读古人妙文。以寻找语感。”

白居易笑了笑,便将酒菜食盒放在桌上,又问道:“宗元兄呢?他还没有来吗?”

郭牧也有些诧异,“柳老弟不是和你一起回来的吗?”

“我这在里呢!”身后忽然传来了柳宗元的笑声,两人急回头,只见柳宗元正在门口,而他的身后却站着一个老道。

白居易一下子认出了身后地老道正是在酒楼遇到的那位,他连忙迎了上去,忙问柳宗元道:“怎么样,你考得如何?”

柳宗元先向郭牧拱拱手,笑道:“你们昨晚讨论三吏三别到半夜,我恨得要命,不过我现在感激你们还来不及呢!”

白居易抚掌大笑,“我也是这样想,多亏了郭兄。”

“看来三位都考得不错,老道恭贺了。”李泌微微拱手笑道。

白居易忽然想起考场上那个奇怪的人,立刻将李泌拉了进来,向他施礼问道:“上次在酒楼道长读了我的诗是否又给了别人?”

“如此妙诗,贫道自然介绍给了不少人。”李泌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白老弟遇到什么麻烦了。”

“这就难怪了,不过他又会是谁?”白居易自言自语道。

“出了什么事?”柳宗元和郭牧见他表情凝重,异口同声地问道。

白居易摇了摇头,“这事怪异,咱们边吃边说吧!”

说着,他请三人入座,给大家各倒了一杯酒,这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个老道的法号呢,便连忙问道:“请教道长法号,在何处宝山修行?”

李泌端起酒杯微微笑道:“在下俗名姓李,法号水心,四海为家。”

柳宗元性急,他没有把李泌放在心上,急追问道:“适才居易说遇到一件奇怪之事,究竟是何事?”

“我在考试时遇到一人

白居易便将考场上遇到的奇事说了一遍,最后道:“我以为他是官员,可我所见地官员都穿官服,唯此人青衣纱帽,悠闲得很,着实让人不解。柳宗元的表情忽然凝重起来,他忽然问道:“那个人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子?”

“年纪约三十岁,气度高雅,让人仰慕。”

砰!地一声,柳宗元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碗碟乱跳,将几人都吓了一跳,“柳老弟这是为何?”

“我知道是谁了。”柳宗元压低声音对三人道:“甲区郑主考是吏部司郎中郑铎,从来傲慢,让一向牛气的吏部郎中毕恭毕敬只能是尚书以上地官员,可尚书以上地官员最年轻也是五十岁的韩,而且他上午是穿官服地,所以这个三十岁不穿官服,可以在考场随意和考生说话,又让郑郎中毕恭毕敬之人只能是一个人。”

“谁?”白居易和郭牧同声问道,李泌却捋须笑而不言。

柳宗元终于按捺不住说出秘密的冲动,一字一句道:“当今圣上。”

“皇上!”白、郭二人同时一呆,郭牧忽然酸溜溜地对白居易道:“白贤弟考场遇贵人,前途无量啊!以后还要提携老哥一把。”

白居易脑海里一片茫然,其实他也是想到了皇上的可能,但总觉得不可思议,而现在由官宦子弟柳宗元说出,由不得他不信,可皇上怎么会知道他地诗?他忽然警惕地望了一眼李泌,冷冷道:“你究竟是谁?”

李泌一仰脖喝了一杯酒,淡淡笑道:“总不会有哪个高官穿着道服来私访吧!”

柳宗元却紧紧盯着他,想着他的名字,俗家姓李,道号水心,李水心。

他忽然恍然大悟,指着李泌站了起来,“你就是李泌。”

布衣相国李泌。白居易和郭牧一起耸然,他们早听说过此人的大名,却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道士居然在他们面前,白居易和郭牧连忙站起施礼,“我等无礼,请李道长见谅。”

李泌连忙摆了摆手笑道:“三位不必客气,我只是一个穷困潦倒地道士罢了,能和大家认识是缘分,大家如此生分,明摆着是要把我赶走。”

三人见他说得风趣,又无架子,便也坐了下来,郭牧还在想着白居易的贵遇,便问李泌道:“李道长,白贤弟这次偶遇皇上,是否对他

他的话没说完,李泌便摆手打断了他,“绝无可能,白老弟首先要在二十万考生中脱颖而出,要被录取,这才有希望再次得到皇上的垂青,否则,皇上也没有权力越级录用他。”

这时,旁边的柳宗元却问道:“我听说这次制科考试由吏部举办,而职官考试却由礼部负责,这似乎弄反了,不知这是否因为韩尚书和卢尚书关系交恶的缘故?”

李泌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年纪轻轻问这些官场之事做什么?还是好好想着明天的考试吧!”

柳宗元脸一红,便不敢再多问什么,李泌又喝了一口酒,对三人语重心长道:“皇上因为对制科极为重视,才派严厉正大的韩尚书来做主考,这是你们的机会,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吧!”

三人一起默默点头,今天他们考得都不错,而明天,就将是决定他们前途命运地时刻。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四百一十三章 笔筒案(一)

万众瞩目的制科考试在浓浓的秋意中结束了,接下来是阅卷和考评的时间,尚须时日才能发榜,但就在制科考试结束之四天后,也就是九月八日,另一种考试,职官考即将拉开序幕,如果说制科考试让人感到的是秋天里的夏天,沸腾得使人发烫,那职官考就是秋天里的冬天,让无数人的心都掉进了冰窟窿,早在十天前,第一批数千名官员便悄悄地抵达了长安,住在各州的进奏院里,谁也不知要考什么,尽管如此,所有的官员都知道,既然连普通士子都视嫖妓为失德,那更不要说他们这些父母官了,故大多数人都老老实实呆在进奏院中,谁也不敢轻易出门。

这次职官考,凡从九品以上、正三品以下,除了几个相国外,几乎所有的官员都不能幸免,大唐各地一万多官员都要参加,共分为三批,九月、十月、十二月分三次考完,另外武官考将安排在明年二月举行,而九月八日的这一批官员将由礼部主考,原因倒不是柳宗元所猜,什么韩和卢杞关系不和,不是,而是吏部的官员一方面要考评阅科考试的成绩,另一方面部分吏部官员也要参加职官考,而礼部官员是安排在下一批考试,下一次就是吏部来当主考了。

九月七日,宣政殿开始清场封闭,进行张贴考号等事宜,这一次的主考官是礼部尚书卢杞,而副主考是礼部侍郎韦清,卢杞并不过问考试的具体事务,只负责承接皇上旨意,最后再向皇上禀报考试结果,而所有的杂事都由副主考韦清负责,张焕登位后,韦清也变得十分沉默寡言,他与张焕的恩恩怨怨已经成为往事,父亲韦谔在韦德庆全军覆没后病倒了。至今还缠绵于病榻之间,也正是这个原因,使得江都事件中同样遭受重创的韦家没有参与反对张焕的集团,侥幸逃过一劫,而另一个大世家王家,就几乎被灭门。就这样,韦谔的病态就使得长子韦清成为了家族的顶梁柱,他已在今年五月正式成为韦家的家主。

“侍郎!”礼部司员外郎飞奔跑来,气喘吁吁地向韦清施一礼道:“鸿印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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