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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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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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定方与裴俊谈话之际,楚行水却从一个亲兵的手里悄悄收到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一句话:刑部出面调查。

楚行水一眼便认出这是张焕地手笔,他立刻恍然大悟,一颗心也悄然落地,他立刻上前对裴俊道:“裴相国,此事就交还刑部来调查吧!我会给朝廷和张焕一个交代。”

裴俊瞥了他一眼,也借机下了台阶,他点了点头,缓缓道:“此事就拜托楚尚书了。”

二人又在门口看了一眼张焕,才告辞而去,府门外苦候之人见裴、楚二人出来,都一下子围了上来,希望从他们口中得到确切消息。

裴俊摆了摆手对众人朗声道:“我们已探视过张侍郎,性命并无大碍,请各位放心。”他回头又指了指楚行水道:“这次刺杀事件就由刑部全权负责,一定会给张侍郎和所有关心此事的人一个交代。”说罢,他登上马车便扬长而去,楚行水也说了几句官场话,登上马车向位于皇城的刑部急速驶去。

中午。张焕被一阵低低的哭泣声惊醒了,为了瞒过御医,张焕确实用了苦肉计,他是中了两箭,流了一点血,算是轻伤,本来神智很清楚,但御医们所用都是安神补血地上好药材,他倒真的沉睡不醒。

张焕慢慢睁开眼,见崔宁坐在自己身旁。正轻声抽泣,眼睛肿得跟桃子一般,他一阵心虚,若让她知道自己是使计,这后果可不堪设想。

“不要哭,没什么大不了。”

崔宁见他醒了,还和自己说话,她惊喜交集,连忙跪坐在他身边,抚摸着他的脸道:“焕郎。你、你真没事吗?”

张焕捉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她手上的一阵暖意直沁入心脾,他微微一笑道:“打了这么多年仗。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最多一个月就好了。”

刚说到这,他忽然想起一件要命地事,干笑了一声,连忙改口道:“用不了一个月。最多三天就好了,不!今天晚上我就可以生龙活虎。”

崔宁的脸一红,轻轻掐了他一下道:“又胡说了,不要说三天,一个月也不够,我看最少也要好好养伤三个月才行。”三个月!张焕心中连声叫苦,自己竟作茧自缚了,告诉她自己是使计吗?可是自己身上确实有箭伤,这和使不使计并无关系。他心中不由大悔,早知道就让一个受伤的亲兵冒充自己,再找几个不认识自己的名医诊治,也能糊弄过去,昨晚竟没有想到这个办法。

这时,杨春水端了一碗刚熬好的白米粥进来。在她身后。一片红衫飘过,却没有进屋。崔宁连忙将张焕扶起,又接过粥碗,舀一勺粥,细细吹冷了,小心翼翼地伺候张焕进食,杨春水也没有闲着,给火盆里添了炭,又在铜炉中撒下新香。

张焕吃了一口粥,便对杨春水道:“你去先收拾东西,我们下午便走。”

“走?”崔宁愣住了,她迟疑一下道:“焕郎,你要去哪里?”

“自然是回陇右了。”

“不行!”崔宁腾地站了起来,断然否决了他荒唐地想法,“你身上有伤,怎么能长途跋涉,如果箭伤迸裂,那可不是闹着玩了。”

“不要激动!”张焕连忙安抚她道:“我不是真的回陇右,只是做个姿态。”

崔宁又端起粥碗跪坐了下来,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呀!就连受个伤也要利用一番,真拿你没办法了。”

杨春水应了一声,出去收拾东西,到了门外,却听见她似乎在和谁说话,“你怎么不进去?他已经醒来。”

张焕和崔宁对视一眼,同时反应过来,崔宁放下碗,快步追了出去,脚步声渐远,半响,只见她拎了个食盒走进来,摇了摇道:“丢下这个她就跑了!”

崔宁将食盒放在小桌上笑道:“我还从来没见过她下厨,看看她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张焕也探头向盒子望去,盖子打开了,只见里面放着一只碟子,碟子里满满地堆着十几个炸得焦黄的鸡蛋。

张焕怔怔望着这些余温尚存地煎鸡蛋,他心里没有半点取笑之意,却感到鼻子微微有些发酸。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下午,一支三千骑兵组成的军队浩浩荡荡驶出永乐坊,在朱雀大街上徐徐缓行、杀气腾腾,军队一直驶出了明德门。

张焕离开长安回陇右的消息顿时传遍了全城,惊愕、惋惜、忧心、窃喜,张焕离开的原因众说纷纭,各种各样的版本铺天盖地而来,但流传得最广的,是张焕冲冠一怒返回陇右,要大举进攻汉中。

有人将消息报告了裴俊,裴俊却借口忙于公务,待处理完手中之事追出去留人,张焕早已远去;也有人悄悄地告诉了崔圆,崔圆只笑而不语,一切了然于胸;还有人禀报了崔小芙。崔小芙先是惊愕,随即又陷入了沉思。

张焕突然离去,仿佛敲了一记响鼓,声音重重地在每个人地心中回荡、品味,以此同时,调动兵力地快骑奔腾涌出了城门,向河东、淮西、汉中飞驰而去。

夜幕悄然降临,长安延寿坊,一支数百人地骑兵队护卫着一辆马车,无声无息地在坊内大街上疾驰。

马车里光线昏黑。隐隐可见只坐了两个人,他们在低声地商量着什么,偶然路旁地灯光从车帘缝射入,映出了一张粗犷而傲慢地脸庞。

他正是汝阳郡王崔庆功,而坐在他对面与他密谈的,则是他的首席幕僚马思疑,马思疑约四十余岁,长着一张干瘦的猴脸,他是进士出身,因入仕无望而投奔崔庆功做了他的幕僚。此人心狠手毒且眼光独到,正是他向崔庆功建议断漕运勒索朝廷,一击成功,使得崔庆功渴望多年而未得地入阁夙愿成真。马思疑也由此深得崔庆功信任。

和朱一心想称帝相比,崔庆功的野心略略差了一点,这也和他出身名门世家有一定关系,

他只想割据一方,世代成为两淮之王。为此,他极力扩张军队,却没有及时定出相应的制度来进行约束,结果两年前淮西李希烈独立,中原李怀光独立,这两个事件给崔庆功带来了沉重地打击,他臣服大唐的心态也由此悄然转变。

此时,崔庆功是去朱的府邸,朱曾是他在金吾卫时的手下。崔庆功一直就瞧不起他,再加上彼此地盘一东一西,没有什么利益瓜葛,崔庆功也索性不和他往来,但这几天马思疑却极力劝他放弃成见,与朱联手对付张焕。

正是张焕这个共同的敌人使得崔庆功终于放下架子。亲自去拜访朱。

“先生以为这次刺杀事件果真是朱所为吗?”崔庆功对昨晚发生的刺杀事件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他和张焕打过多年地交道,深知其人不是那么容易中套的。

马思疑轻捋山羊胡微微一笑道:“派人刺杀必有其事。否则朱不会保持沉默,但也很显然,张焕在拿此事大肆做文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要趁机向汉中进军了,但朱又岂会坐以待毙,不管两军战还是不战,对王爷来说都是个机会,一方面可趁朝廷无暇东顾而备战淮南,另一方面可联合朱共同对付张焕,从而将朱再次拉入王爷的帐下,真正在朝廷上成为一股与裴俊抗衡地势力,王爷以为呢?”

虽然去拜访朱,但崔庆功的心中始终有些疑虑,他迟疑了一下便道:“借机备战淮南地策略极为高明,广陵富甲天下,正是我所需要,但朱地名声实在太臭,拉他为下属恐怕会影响我地声誉。”

马思疑知道这是崔庆功骨子里地世家虚荣心仍在作怪,他在淮北大肆扩军,收刮钱粮,又干净到哪里去?心中不由对此人极为鄙视,他暗暗冷笑了一声道:“王爷,做大事者何拘小节,既然朝廷已经封朱为汉中郡王,又准他入阁,那就意味着朝廷已经接受了他,又何必在乎什么名声,要紧的是现实利益,夺下淮南,逼楚家效忠于王爷,再利用李希烈威胁襄阳,引来王家的合作,这样一来,朱、楚、王三家效忠于王爷,又据有大唐东南半部江山,那时何惧裴俊?”

崔庆功沉默了半晌,马思疑极具功利的说辞终于打动了他,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好吧!既然来了,那我就听你这一回。”

两人正说着,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崔庆功拉开车帘,探头向前方望去,只见夜幕下影影绰绰,百步外足有千人之多,不时传来人喊马嘶声。

他见一名探路地侍卫跑了回来,便不悦地问道:“前方出了什么事?”

“禀王爷,前方是朱将军的车队,一辆马车坏了,堵住了街道。”

马思疑忽然插口问道:“哪个朱将军?”

“就是朱。”

崔庆功一惊,他和马思疑对望一眼,两人同时意识到,这是朱要赶回汉中了,崔庆功立刻对侍卫下令道:“去通报朱,就说我有大事,要与他当街密谈。”

长安以西二十里处的三桥镇,张焕的大队人马已经停了快一个时辰,在此之前,他的数十名传令兵已奔赴开阳、陇西两郡,命令驻扎在那里的五万大军向凤翔府边界靠拢,又秘密派使前往凤翔,与凤翔军判官韩庆取得联系,同时,又传信给胡惟镛,向他阐明了自己策略。

现在,他只须等待长安那边的消息。

张焕靠在车内闭目养神已经快一个时辰了,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他三千亲兵都是西凉军中的最精锐,虽然主公没有什么指示,但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不悦或骚动,也没有一个人说话,队伍整齐如一,每个人的目光都冰冷似水,静静等待着命令,在黑夜中,这支军队仿佛山一般凝重。

忽然,密集地马蹄声清晰地从东面传来,张焕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他要等的消息终于来了。

报信人疾驰而来,在张焕马车前飞身跳下,大声禀报道:“启禀都督,朱在一千骑兵的护卫下,已出了长安,正快速向这边驶来“他也有害怕的时候吗?”张焕淡淡一笑,随即下令道:“兵分两路,一路火速返回陇右,另一路随我向北绕道凤翔。”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二百五十四章 连环效应

凤翔,这座关中的西大门一如平常般的沉稳、凝重,高大的城墙沐浴在清晨金色的阳光之下,士兵身上的金属盔甲在阳光下熠熠反光,在凤翔城以东五里外,一座小规模的军营屹立在大片原野之中,虽然规模不大,但防守严密,巨大的木栅栏将军营团团围住,六座临时搭建的哨塔上士兵来回巡视,目光犀利地注视着远方。

这里便是张焕的临时亲兵营,一千先至的亲兵已经驻营两天,张焕的本队也在昨晚抵达,此刻,他在数名亲兵的扶持下向远方的凤翔城眺望,城池中只有八千守军,节度使仍然是李莫,这位原本效忠崔圆的将领,三年前在崔圆倒台后,便毅然投向新右相崔寓,是崔寓的铁杆支持者,他的兵力虽然不多,但凤翔的战略位置却异常重要,原本是防御吐蕃东进,此时却变成严防朱北犯的重地,凤翔也由此成了整个长安所关注的焦点。

若仅从军事上而言,夺取凤翔张焕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办到,但那样做的后果将极为严重,不仅会使自己这些年为淡化当年占领陇右的努力毁于一旦,而且会阻碍自己将来战略的实施,可夺取凤翔却又势在必行,夺下凤翔,自己的政治地位将向前迈出实质性的一大步,若被裴俊抢了先机,自己将追悔莫及。

既不能蛮干,又不能消极等待,这中间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建立一种形势,在这种形势下所有的人都希望自己驻兵凤翔,却又要让指责者无话可说,或许这就是政治。

“都督,有人来了。”哨塔上的守卫发现二里外有十几骑向这边疾驰而来,不等张焕下令,亲兵都尉李定方已率一百余骑迎上去盘查,片刻。李定方如一阵风似的返回,“都督,来人自称凤翔军行军司马韩庆。”

张焕点点头,他等的就是此人,“把他带到我帐中去。”

很快,亲兵将韩庆带到了帅帐。韩庆也就是裴俊插在凤翔军中的一根暗桩,三年前与张焕合作过,一直便保持着联系,这次能否实现凤翔战略,他是一个关键人物。

“参见都督!”韩庆进帐躬身施了一礼,之所以对张焕行下属礼,确实是因为韩庆已是张焕的半个下属,三年来不仅韩庆的父母妻儿在家乡享尽荣华富贵,而且韩庆本人也多次写信向张焕表示效忠。韩庆是个聪明人,他知道陇右如此对待自己必然是因为他有存在地价值,为了提高自己的含金量,这几年韩庆在李莫及其妻妾身上苦下功夫,一步步得到他了的信任,被提升为行军司马兼任节度副使,成为凤翔军的第二号人物,前天晚上,张焕派密使来找他,他便知道自己出头的日子终于来了。“请坐!”张焕半躺在软榻上。笑着摆了摆手道:“有伤在身,恕我不能起身迎接韩司马了。”

“属下不敢。”韩庆受宠若惊地坐下,又忿忿道:“我听说都督是被朱刺伤,此人竟敢在天子脚下做这种事,真是令人愤怒,昨日此人已经经凤翔回归汉中。我现在还在后悔,早知我就为都督拦住其人。”

对韩庆的近似肉麻地效忠表示。张焕只一笑了之,天下熙熙往往皆是为利,用在这个韩庆身上也对也不完全对,利益只是一部分,而厉害关系才是韩庆效忠自己的关键,此人脚踏三只船,崔寓、裴俊、然后又是陇右。现在他不管是回头再向谁忏悔。都是死路一条,他本人也是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写信效忠,以消除陇右可能对他的疑虑。

“这次找韩司马来,是希望韩司马做几件事。”张焕瞥了他一眼,见他立刻摆出一幅专注的神情,不由微微一笑继续道:“第一、我要凤翔军的士兵名册,要有每个士兵最详尽的资料;第二、我要李莫所有中级军官的情报,也一样要最详细;至于这第三么,我希望发生一桩李莫贪污军饷的案子,在我需要的时候爆发出来。”

“属下知道了,属下这就去办。”韩庆干净利落地全部答应下来,他站起来刚要走,张焕却又叫住了他,这三件事事关凤翔战略能否成功,他不能有丝毫大意,张焕沉吟一下,眯起了眼睛笑道:“为了保护你地安全,我给你三百士兵护卫左右,你自己想办法把他们安置在身边,还有你的父母妻儿,我也会派人接进陇右,让你没有后顾之忧,等此事办成,新凤翔节度使就由你来接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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