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盛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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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的盛唐- 第2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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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元振说:“社稷事大,太子必不可入!”

还没等太子李豫反应过来,程元振就命士兵把他架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把他带到了玄武门外的飞龙厩中,并派重兵把守。此举名义上是保护太子,实则无异于软禁。

当天夜里,李辅国和程元振率兵冲入麟德殿,逮捕了越王李係、宦官段恒俊、内侍省总管朱光辉等一百多人。稍后,李辅国等人又勒兵进入长生殿,宣称奉太子之命迁皇后于别殿,随即逮捕张皇后,把她和左右数十个宦官宫女强行拖下殿,全部囚禁于后宫。

在这场事关帝国未来的巅峰对决中,谁先控制了太子,谁就夺取了斗争的主动权。张皇后机关算尽,最终还是落了后手,在这场终极对决中一败涂地。

突然遭此变故,在长生殿上伺候皇帝的宦官宫女们惊慌万状,纷纷作鸟兽散,把病势垂危的李亨独自一人扔在了空空荡荡的寝殿里。

生命的最后时刻,唐肃宗李亨被自己的臣民遗弃了。

除了无边的孤独和恐惧之外,他肯定还有深深的懊悔。

因为是他自己一手造成了今天的局面——这个太阿倒持、皇权旁落的局面!

自大唐开国一百多年来,还没有哪一个宦官像李辅国拥有这么大的权力,还没有哪一个宦官能够把满朝文武玩弄于股掌之中,并且最终架空皇帝!

可李辅国做到了。

就是在肃宗李亨的宠信和纵容下,李辅国成了唐朝历史上第一个擅权乱政、一手遮天的宦官。如果说安禄山是唐玄宗李隆基亲手培育的一颗毒瘤,那么李辅国就是唐肃宗李亨亲手栽种的一株恶果。

安禄山开启了“藩镇之乱”。

李辅国开启了“宦官之乱”。

把大唐帝国一步步推向衰亡的三大乱象、三大罪魁祸首,此刻已经有两个浮出了历史水面。在此后的一百五十多年里,这两大乱象将在帝国的政治舞台上疯狂起舞,拼命肆虐,给帝国造成了无穷的灾难,并与有唐一朝相始终。

在此后的一百五十多年里,将有越来越多的藩镇步安禄山之后尘,拥兵割据,抗命自专,名为藩镇,实同敌国;也将有越来越多的宦官步李辅国之后尘,把持朝政,擅行废立,凌驾天子,玩弄百官……

从这个意义上说,安禄山和李辅国固然是历史的罪人,可李隆基和李亨又何尝不是呢?

宝应元年四月十八日,唐肃宗李亨带着无尽的凄怆和悔恨,在阒寂无人的长生殿里黯然闭上了眼睛,终年五十二岁。

李亨刚刚咽气,李辅国便祭起屠刀,斩杀了张皇后、越王李係、兖王李僴(李亨第六子)。同日,李辅国领着一身缟素的太子李豫在九仙门与宰相们见面,宣布皇帝驾崩的消息。宰相们纷纷跪拜哭泣。

四月十九日,朝廷发布国丧,宣读肃宗遗诏。

四月二十日,太子李豫即位,史称唐代宗。

他是唐朝历史上第一个被宦官拥立的皇帝,但却不是最后一个。

大功告成的李辅国用一种指点江山的口吻对他说:“大家(皇上)但居禁中,外事听老奴处分!”(《资治通鉴》卷二二二)

代宗李豫听到这句话,感觉就像有人在他的心头上狠狠剜了一刀。

当然,他不能喊痛,也不能皱眉。

他只能怔怔地看着李辅国,最后向他露出一个僵硬而无奈的笑容。

数日后,在李辅国的胁迫之下,代宗李豫开始称呼李辅国为“尚父”;此后无论大小政务,一律先征求尚父的意见;群臣出入朝廷,必先觐见天子尚父,而后再觐见天子。

不久,李辅国的心腹程元振被擢升为左监门卫将军,而内侍省总管朱光辉等二十几名宦官则全部流放黔中。

五月初四,李辅国又晋位为司空兼中书令。

值得一提的是,因肃宗临终前曾大赦天下,当初被流放巫州的高力士得以返回长安。可是,高力士刚刚走到朗州(今湖南常德市),就听到了太上皇晏驾的消息。高力士面朝北方,放声恸哭,最后吐血而亡,终年七十九岁。

宝应元年的夏天,代宗李豫郁闷地坐在长安城的大明宫里,深刻咀嚼着“太阿倒持”这句成语的含义。尚父李辅国在一旁悠然自得地看着天子,心里也在品味着“一手遮天”这个成语的含义。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正在某个角落里冷冷地看着李辅国。

他当然也没有闲着。

他正在玩味一句俗语,这句俗语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这个人就是程元振。程元振并不是一个只会玩味俗语的人,他还是一个善于实践的行动者。

李辅国刚刚体验了一个多月的“尚父”生涯,程元振就和代宗李豫悄悄走到了一起。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程元振很清楚,新天子李豫对这个跋扈多年的老奴才李辅国早已深恶痛绝,之所以不敢动他,无非是因为禁军在他手里。

可现在情形不同了。几年来,程元振早已利用李辅国对他的信任,暗中与禁军将领们打成了一片。所以,眼下与其说是李辅国管着禁军,还不如说是李辅国管着程元振,而程元振管着禁军。

既然如此,你李辅国还凭什么玩下去?你上无天子的信任,下无禁军的拥戴,唯一剩下的,不就是我程元振对你的一点忠心么?

可这年头,忠心是什么玩意儿?它不就是过河的那条小木桥么?眼下我既然已经过河了,还须苦苦厮守这条小木桥吗?

不。程元振坚决对自己说:不!

于是他就开始动手拆桥了。

而这一边,代宗李豫自然无比惊喜。

有了新一代的宦官撑腰,他当然就不怕那个丧心病狂的李辅国了。

这一年六月十一日,代宗李豫有恃无恐地解除了李辅国元帅行军司马及兵部尚书的职务,将他迁居宫外,以程元振代理元帅行军司马。

直到此刻,李辅国才猛然从一手遮天的美梦中惊醒了过来。

他蓦然发现:这几年来,自己在禁军中的地位无形中已经被程元振架空了,就像自己当初无形中架空了肃宗李亨一样!

为了避免杀身之祸,李辅国主动提出辞去中书令的职务。十三日,代宗批准了他的辞呈,同时将他晋爵为博陆王,以示安慰。李辅国上朝谢恩,一边哽咽一边悻悻地说:“老奴没有资格侍奉皇上,就让老奴到地下去事奉先帝好了。”

代宗免不了一番好言劝慰,随后命人把他送出了宫。

你别急,朕马上会让你下去的。

九月十九日,代宗又加授程元振为骠骑大将军兼内侍监。至此,程元振彻底取代李辅国,成了朝中的首席宦官。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十月中旬。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条黑影无声无息地潜入了李辅国的宅第。

翌日清晨,李府的下人们被一幕惨状吓得魂飞魄散——李辅国直挺挺地躺在乌黑的血泊中,颈上头颅和一只手臂已经不翼而飞。

代宗立即下令有关部门追查凶手。

可终究没有找到凶手。

有人猜测这个无头公案的幕后主使是程元振,甚至有人猜测主谋就是皇帝本人。

还有人说,是程元振主使还是皇帝主使根本没有差别,因为宦官程元振和天子李豫早就并肩站在一起了。

是的,宦官程元振已经和天子李豫站在一起了,就像当年宦官李辅国曾经跟天子李亨站在一起一样。

日月轮转,依次照耀着长安城,依次照耀着大明宫。

曾经在太阿倒持的处境中郁闷难当的天子李豫发现一切总算过去了。可他并不知道,所有让他郁闷难当的一切终将再来……

因为程元振的权力欲望一点也不比李辅国小。

第四章内有藩镇割据,外有异族入侵

【趁火打劫的回纥人】

史朝义名义上当了燕朝皇帝,可日子并不好过。登基一年多来,他与各方唐军数度交手,可基本上没打过一场胜仗,不但没把局面玩大,反倒把地盘越打越小。

史朝义感到了强烈的沮丧。

不过,到了唐宝应元年夏天,史朝义的心情却忽然好了许多。

因为唐玄宗和唐肃宗在短短十几天里相继翘了辫子,李唐朝廷忙于内部的权力博弈和利益重组,自顾尚且不暇,短时间内肯定是腾不出手来对付史朝义了。

史朝义决定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直入关中,袭取长安。

当然,光凭史朝义本身的力量是肯定不够的,他必须寻找一个强有力的同盟。

放眼天下,谁可以做他的同盟呢?

史朝义的答案是:回纥人。

是的,回纥人。虽然这几年来回纥一直是李唐的盟友,并且多次在战场上对燕军造成重创,但是史朝义坚信——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回纥人当初之所以跟唐朝结盟,唯一的原因就是贪图唐朝的金帛子女。既然如此,史朝义为什么不能同样以此相诱,让他们跟自己结为盟友呢?

思虑及此,史朝义随即修书一封,派人送给了回纥的登里可汗,说:“唐室相继出现大丧,如今中原无主,可汗最好火速发兵,与我一同攻取长安,收其府库。”不出史朝义所料,一见到“府库”二字,登里可汗的眼睛立马就亮了。

其实,早在史朝义发信之前,登里可汗就已知道玄、肃二宗病殁的消息了。他的反应和史朝义一样,也是心痒难耐,蠢蠢欲动。如今史朝义既然主动提出跟他联手,登里可汗当然不会错过这个趁火打劫的大好机会。

宝应元年夏天,登里可汗亲率大军南下,兵锋直指关中。

此时的唐帝国由于连年战乱,致使州县残破,满目疮痍。回纥军队一路南下,沿途所见几乎都是一片废墟,由此更生“轻唐之志”。

然而,当登里可汗率部进至三受降城时(三城分别位于今内蒙古五原县西北、包头市、托克托县南),令他尴尬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他大举南下的同时,唐代宗李豫也已派遣使者刘清潭北上,准备与回纥重修旧好,请求发兵一同征讨史朝义。可当刘清潭千里迢迢赶到回纥王庭(今蒙古哈尔和林市)时,登里可汗早已起兵南下。刘清潭慌忙又掉头往回赶,终于在三受降城一带追上了回纥军队。他立刻向登里可汗呈上国书,称:“先帝虽弃天下,今上继统,乃昔日广平王,与叶护共收两京者也。”(《资治通鉴》卷二二二)

登里可汗就是当年的叶护王子,与当时的广平王李俶曾结为兄弟。虽说出于政治目的而结拜的所谓兄弟一文不值,但此时的登里可汗也不免有几分尴尬——毕竟人家刚刚登基,自己就悍然入寇,不仅有违道义,而且是师出无名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恰恰是李豫刚刚登基,权力未稳,才是趁火打劫的好机会!一想起长安的“府库”,登里可汗的眼前总是金光闪闪。要是不趁此机会狠狠干他一票,登里可汗实在是心有不甘。更何况,他这次几乎把回纥的精锐全都拉出来了,这些兄弟可都是眼巴巴地等着分战利品呢,总不能让他们两手空空地回去吧?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管他出师有名还是无名!

主意已决,登里可汗即刻命大军继续前进,同时把唐朝使者刘清潭软禁了起来。刘清潭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最后好不容易才避开了回纥人的监视,派快马赶回长安报信,称:“回纥举国十万众至矣!”

接到这则十万火急的战报,李唐朝廷大为震骇。代宗慌忙派遣殿中监药子昂,携带数量可观的金帛,急急忙忙北上“劳军”,同时又命驻扎在汾州(今山西汾阳市)的仆固怀恩赶紧去和回纥人谈判。

仆固怀恩不仅一直是李唐与回纥之间牵线搭桥的人物,而且现在还拥有一个非同寻常的身份。

他是登里可汗的岳父。

当初的回纥可汗帮肃宗收复两京后,就为儿子叶护求婚,肃宗便做主把仆固怀恩的女儿嫁了过去。叶护即位后,仆固怀恩之女就成了回纥人的王后——登里可敦。

所以,如今除了仆固怀恩,恐怕是没人能挡住回纥人的兵锋了。

仆固怀恩奉命北上时,回纥大军已进抵忻州(今山西忻州市)以南,距离重镇太原已经近在咫尺了。见到女婿后,仆固怀恩详细为他分析了眼下的形势,告诉他唐朝虽然屡遭变故,但是根基仍然强大,天下人心也仍在李唐;反观史朝义,只不过是个弑父篡位的跳梁小丑,转眼就会败亡。简言之,跟这种人结盟而与唐朝为敌,显然是不明智的。

既然老丈人都出面了,而且分析得头头是道,登里可汗也只好放弃劫掠长安的打算。他随即遣使上表,表示愿意帮唐朝征讨史朝义。

当然,登里可汗之所以作出这种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绝不仅仅是看在老丈人的面子上。如果仆固怀恩和代宗朝廷不是给他许诺了什么好处,他肯定谁的面子也不会给。换句话说,不抢长安可以,但你总要给他一个地方去抢。

什么地方?

东京洛阳。

为了保住长安,代宗朝廷将再次把洛阳卖给回纥人。反正几年前李豫已经卖过一次了,现在又再卖一次何妨?

经过仆固怀恩的努力,李唐朝廷总算跟回纥达成了协议。但是回纥大军要沿什么路线进攻洛阳,却成了双方争议的焦点。登里可汗是打算从蒲关(今陕西大荔县东)渡过黄河,进入关中,经由沙苑(今大荔县南),再出潼关东进。

朝廷特使药子昂一听就觉得不妥,赶紧建议说:“关中屡遭战乱,州县萧条,无以供养大军,恐怕会令可汗您失望;如今叛军尽在洛阳,请大军东出太行山,自土门(今河北鹿泉市西)南下,攻略邢州(今河北邢台市)、洺州(今河北永年县东南)、卫州(今河北卫辉市)、怀州(今河南沁阳市),最后再挺进洛阳,如此便可取叛军资财以供大军所需。”

乍一看,回纥人要走哪条路线似乎无关大局,可事实上这里头大有文章。回纥人之所以想走关中,目的当然是想以筹备“军需”为名,趁机劫掠关中财富;而药子昂之所以建议回纥人从河北南下,是因为邢、洺等州都是燕军的地盘,如果走这条线,既可保护唐朝辖境不被回纥骚扰,又能让回纥人去扫除燕军巢穴,收复唐朝失地,真可谓一举两得。

然而,登里可汗不是傻瓜。他千里迢迢从大漠跑到中原,可不是来替唐朝卖命的,而是来发财的。所以,走哪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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