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盛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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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的盛唐-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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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

这些小心思李密也都心中有数。

所以,面对所有人的劝进,李密只说了八个字——东都未克,不可议此。

【李渊:最强劲的对手】

大业十三年末,自称秦帝的薛举击败了李弘芝(自称楚帝)和唐弼(自称唐王),吞并了他们的部众,一时声威大振,号称拥有大军三十万。不久,薛举命长子薛仁果出兵进围扶风(今陕西凤翔县),准备与李渊争夺关中。

李渊立即作出部署,命军队兵分两路:一路由李世民率领,攻击薛仁果;一路由姜谟和窦轨率领,自散关(今陕西宝鸡市西南)出发,进攻薛举的根据地陇右(陇山以西)。在对付薛举的同时,李渊又命李孝恭率领一支军队,越过终南山(秦岭),向山南和巴蜀地区扩张。

十二月十七日,李世民在扶风大破薛仁果,并一直将他追到了陇山。薛举大为震恐,担心李世民越过陇山前来攻打,连忙问他的属下说:“自古以来,皇帝有没有投降的?”

黄门侍郎禇亮回答:“远有赵佗归附西汉,刘禅入仕晋朝;近有萧琮,子孙迄今犹享富贵!转祸为福,古已有之。”

卫尉卿郝瑗急步上前,大声道:“陛下不应该问这种话,禇亮之言又是何等荒谬悖逆!从前汉高祖刘邦经历了无数失败,刘备甚至连妻儿都不保,但是最终都能成就大业,陛下岂能因为一次小小的失利就作亡国打算?”

薛举顿觉失言,干笑了几声,说:“我不过姑且试探一下各位的态度,并无他意。”随后便重重赏赐了郝瑗,并引为心腹智囊。

十二月下旬,平凉郡(今宁夏固原县)留守张隆、河池郡(今陕西凤县)太守萧瑀、扶风郡太守窦琎等人相继归附李渊。李渊旋即任命窦琎为工部尚书,封燕国公;命萧瑀为礼部尚书,封宋国公。

与此同时,西路军的姜谟和窦轨进抵长道(今甘肃礼县东),遭到了薛举军队的阻击,结果兵败,不得不撤回长安。南路军的李孝恭进军秦岭以南,击败了盘踞在此的朱粲。部将建议将俘虏全都杀了,李孝恭说:“不行,要是把他们全杀了,日后谁肯投降?”随即将俘虏全部释放。此后李孝恭继续南下,从金川(今陕西安康市)进入巴蜀,檄文所到之处,有三十多州归降。

长安被李渊攻陷之后,屈突通唯一的感觉是——天塌了。

因为李渊一进城就逮捕了他的所有家人,显然是要以此为筹码,迫使他就范。

屈突通悲痛欲绝,可是他没有就范。当长安的那个家童哭哭啼啼地前来诉苦和劝降时,屈突通毫不犹豫地把他杀了。他要以行动向李渊表明——为了当一个隋朝的忠臣,他准备牺牲他的全部家人。

屈突通随后命桑显和镇守潼关,自己率军东下,准备投奔东都。

可他前脚刚走,桑显和后脚就打开关门投降了刘文静。

刘文静立刻命窦琮和桑显和率轻骑兵一路尾追,终于在稠桑(今河南灵宝市北)追上了屈突通。屈突通命军队列阵,坚守不动。窦琮再次打出了亲情牌,命屈突通的儿子屈突寿去阵前劝谕。屈突通远远地对着他儿子破口大骂:“此贼何来?昔日与你为父子,今日与你为寇仇!”随即下令左右弓箭手射杀屈突寿。

眼看一场恶战一触即发,桑显和策马飞奔到阵前,对屈突通的部众高喊:“京城已经陷落,你们都是关中人,离开家乡又能去哪里呢?”

桑显和的这句话立刻产生了令人震撼的效果。屈突通的部众互相看了看,然后齐刷刷放下了武器。

屈突通彻底绝望了。他下马跪地,朝东南方向一下又一下地叩拜,嘶声哭喊道:“臣力屈至此,非敢负国,天地所知,神明共鉴!”

随后屈突通被押解到长安,李渊大喜,对他极尽礼遇,并当即任命他为兵部尚书,封蒋公,兼任秦公(李世民)元帅府长史。

然后李渊就交给屈突通一个任务——回河东,劝降他的部将尧君素。屈突通带着复杂、沉重而又万般无奈的心情来到了河东。

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这两个大男人忍不住相对而泣、涕泪沾襟。屈突通说:“我军已败,而今义旗所指,天下莫不响应,事势如此,卿当早降,以取富贵!”

尧君素悲愤莫名,说:“公为帝国大臣,主上将关中托付与公,代王更倚仗您保卫社稷,您怎能偷生投降,甚至还替别人当说客呢?公所乘之马,即代王所赐,公有何面目乘之?”

屈突通哀叹道:“唉,君素,我是力屈而来啊!”

尧君素说:“而今我力犹未屈,你何必多言?”

屈突通惭悚不已,只好黯然离去。

屈突通无功而返后,李渊军队加紧了对河东城的进攻。

尧君素决意死守。

其时道路断绝,尧君素为了把整个关中与河东的危急形势告知东都朝廷,只好写了一份奏表,然后命人制造了一只木鹅,将奏表挂在鹅脖子上,最后让木鹅顺流东下。

木鹅漂到河阳,被守军拾获,交给了东都的越王杨侗。杨侗见信,叹息良久,于是以朝廷名义拜尧君素为金紫光禄大夫,命人走小路将任命状送到了河东。

后来,东都守将庞玉、皇甫无逸等人归降李渊,途经河东时也曾一再对尧君素晓以利害,劝他投降,可尧君素始终不为所动。

再后来,他在长安的妻子又来到城下,泪流满面地对他说:“隋室已亡,天命有属,郎君何必自苦,自取祸败呢?”

尧君素在城头上大喊一声:“天下事非妇人所知!”然后亲手搭弓上箭,一箭射了出去。他妻子应声而倒,死在了自己丈夫的手中。

尧君素知道隋王朝气数已尽,每谈及国事,必泫然泪下,对将士说:“我是皇上(杨广)的藩邸旧臣,累蒙奖擢,今出于君臣大义,不得不死!城中粮食还可支持数年,等吃完了,天下事也尘埃落定了。倘若隋室覆亡,天命有归,我当自断头颅付与诸君也!”

尧君素情愿为隋王朝守节尽忠,可他的部众却不甘心成为隋朝的殉葬品。他们一直想叛逃,可尧君素军纪严明且统驭有方,所以将士们一直找不到机会。

河东城就这么坚守了一年有余。到最后,江都传来了杨广被弑的消息,而城中的粮食也快吃光了,每天都有人吃人的惨剧发生。部众们忍无可忍,不得不杀了尧君素,开门投降。

也许尧君素早就在等这一天了。

也许在他眼中,富贵和生命并不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比它们更值得捍卫的,是人的操守、信念和价值观。

为了捍卫他心目中的君臣大义,尧君素宁可用自己的生命献祭。

对今天的我们来讲,这似乎是一种典型的愚忠——一种毫无意义、不可救药的愚忠!

可是,就像我们不能以尧君素的“君臣大义”去要求并责备屈突通一样,我们也不能用“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标准来评价尧君素。

当然,像尧君素这样为一个不得人心、大势已去的旧王朝殉葬的做法固然不值得效仿,但是他勇于捍卫信念的这种精神本身却值得我们崇敬和仰望。

毕竟他的心中有一种高于富贵和生命的东西。其实不管这样的东西是什么,只要有这样的东西在,人性的高贵与尊严就能在苦难与死亡面前傲然挺立。怕只怕世上的人们丧失了这样的东西,并且还以丧失这样的东西为荣。

从这个意义上说,与其说尧君素是一个旧王朝的殉葬品,还不如说他是自身信念的殉道者。这种人,不应该被历史遗忘。

大业十三年最后的那些日子,李渊的势力在急剧扩张。南面的巴蜀地区已经完全归附,而刘文静向关东(潼关以东)进军也大有斩获,短短时间内,弘农(今河南灵宝市)、新安(今河南新安县)以西的土地城邑全部纳入了李渊的势力范围。

大业十四年正月初一,隋恭帝杨侑下诏:唐王李渊可以“剑履上殿、赞拜不名”。这就是说,从此李渊上殿不需要解下佩剑,不需要脱靴,奏事时不需由侍臣唱名。中国历代权臣都曾经拥有过这种特权,远的不说,隋文帝杨坚在篡周前夕也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在新年的第一天,李渊被授予(或者说攫取)了这种特权,这似乎表明李渊已经向不远处的那张皇帝宝座又迈进了一步,同时也等于向天下人发布了一则政治预告——隋王朝寿终正寝的日子为期不远了。

正月二十二日,李渊命世子李建成为左元帅、秦公李世民为右元帅,率诸路兵马十余万人进军东都。二月初四,李渊再命太常卿郑元璹进军南阳郡(今河南邓州市),命左领军司马马元规进军安陆郡(今湖北安陆市)及荆襄地区。

大业十四年的日历刚刚掀开,正在热火朝天竞逐隋鹿的四方群雄便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一个最强劲的对手出现了!

他的实力之雄厚、声势之浩大、发展之迅猛,让所有参与逐鹿的选手都暗暗捏了一把汗。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问题——

下一个出局者是谁?

第四章公元618年:李渊称帝,大唐开国

【江都政变】

公元618年是一个奇特的年份,因为这一年的隋朝天下有不下二十个年号,并且很可能还是不完全统计。

这一年首先是隋炀帝杨广的大业十四年,同时也是隋恭帝杨侑的义宁二年,稍后还是唐高祖李渊的武德元年。

此外,东都的越王杨侗也在这一年被王世充等人拥立为帝,所以又称皇泰元年。

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草头王们对这一年也各有各的叫法:陇西的秦帝薛举称秦兴二年;河西的凉帝李轨称安乐元年;马邑的定杨天子刘武周称天兴二年;朔方的梁帝梁师都称永隆二年;河北的夏王窦建德称五凤元年;魏县的许帝宇文化及称天寿元年;江南的梁帝萧铣称鸣凤二年;东南的楚帝林士弘称太平三年……

实在是令人眼花缭乱!

然而,不管这一年有多少个年号,历史最终只会承认其中一个。

换句话说,这些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的年号注定要一个接一个被淘汰掉。

而第一个被淘汰出局的,就是杨广的大业。

大业十四年,杨广五十岁。

知天命之年。

杨广现在的天命是什么?

是及时行乐。

既然一切都已无可挽回,那么除了及时行乐,除了不停地用酒精和女人来麻醉自己之外,杨广还能做什么呢?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朝酒醒何处!

这就是杨广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身体力行的人生哲学。

他在江都的离宫中开辟了一百多座精致的别院,每一座院落都美轮美奂,而且美女常住,美酒佳肴常备。杨广每天让一座院落做东,然后带着萧皇后和宠幸的嫔妃们一院一院地宴饮作乐,天天和她们一起喝得酩酊大醉。

杨广通晓天象,并且喜好吴语。某一个春天的夜晚,华枝春满,天心月圆,杨广与萧皇后坐在璀璨的星空下,静静地仰观天穹。突然,杨广粲然一笑,对萧皇后说:“外间大有人图侬(我),然侬不失为长城公(陈叔宝),卿不失为沈后(陈朝皇后沈婺wù华),且共乐饮耳!”

是啊,星光如此美丽,岁月如此静好,杨广有什么理由悲观呢?

人生何妨长醉,杯中自有乾坤!山河破碎又怎么样?社稷覆亡又怎么样?只要能像陈叔宝一样保有爵禄和富贵,只要美女、美酒和美景常在眼前,他的下半辈子就可以过得与世无争、自在逍遥!

然而,最让杨广难以承受的是,再怎么烂醉也有醒来的一刻。

在那些宿醉乍醒的夜晚,江都的离宫中玉体横陈、杯盘狼藉,杨广一个人怔怔坐着,看蜡烛泪尽、听更漏声残。每当这样的时刻,那些被他苦苦压抑的痛苦、忧郁和感伤,就会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汹涌袭来,把这个心事苍茫的帝王一口吞没。

还会有多少日子让他这样忧郁和感伤呢?

没有多少了。

公元618年的春天,在半梦半醒之间踉跄行走的杨广知道,在自己的生命中,不独快乐变得越来越珍贵,就连感伤也变得越来越奢侈了。

于是就有另一些夕阳西下的黄昏,许多宫人看见她们的天子穿着短衫,拄着手杖,像一个飘然遗世的行吟诗人一样,独自游荡在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之间。

他一遍又一遍地走过它们。

从不疲倦。

从不厌烦。

没有人知道,杨广是想把这些良辰美景深深地烙印在心间。

没有人知道,就算死神在下一刻马上把他从世界上剔除,他也要在这一刻把属于自己的世界收藏。

杨广一生中一直保持着一种习惯,即使是在这个迷乱而颓废的春天里也依然保持。他经常会长时间地揽镜自照——长时间地凝视甚至是欣赏着铜镜中的那个人。

这几乎可以说是一种自恋。不过有点遗憾的是,在这个春天里,杨广看见的不再是那个玉树临风、英气逼人的潇洒帝王,而是一个鬓发散乱、面目浮肿、神情倦怠、目光空洞的中年男人。

尽管这个镜中人已经变得让杨广感到陌生,但是他并没有过于失望。因为这个镜子里的人仍然拥有一个宽阔饱满的额头、一个端正挺拔的鼻梁以及一个微微扬起的下颌。

够了。纵使失去所有,杨广相信自己依然能拥有一个帝王最后的高贵与尊严!

杨广到最后似乎也看淡了死亡。有一天他忽然似笑非笑地对着镜中人说:“好头颈,谁当斫(zhuó)之?”

萧皇后大惊失色,问他为何说出如此不祥之语。杨广凄然一笑,幽幽地说:“贵贱苦乐,更迭为之,亦复何伤?”(《资治通鉴》卷一八五)

公元618年,杨广知道自己已经回不了那个烽火连天的中原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江东而已,为此杨广准备迁都丹阳(今江苏南京),以防李密兵锋越过长江。

杨广把此事拿到朝会上讨论,文武百官立即产生激烈的争执。以内史侍郎虞世基为首的大臣都极力赞成,表示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计划了;而右武侯大将军李才等人却坚决反对,认为杨广应该立刻返回西京,借此安定天下。

最后心直口快的李才说不过巧舌如簧的虞世基,愤然离殿。门下录事李桐客依然坚持说:“江东低洼潮湿、地势险恶,而且耕地太少,如果要对内奉养皇家、对外供应三军,百姓难以负荷,恐怕最终仍将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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