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爱拾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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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爱拾遗-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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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衡。」
「……」当他的名字从何美龄口中吐出,吴悠怔了一下。
「上次他用你的手机打电话给我,还骗我说是向路人借用的。但我了解他,以他的个性,除非是能够让他放心信任的人,否则他绝不会让自己轻易对别人欠下人情,就算是再微不足道的事物也不例外。」提及曾经在生命中留下深刻痕迹的那个男人,何美龄的声线不自觉地温柔许多,「所以,我用了些方法,辗转打探到他来台後的近况,才又联系上你。」
不知怎的,吴悠觉得心脏似乎让人猝不及防地捶了一拳,没来由的发闷。这种反应真的相当不合理。但自恃理智的她却找不出原因。
尽管何美龄莫名其妙的质问让她有些不高兴,但她自认行事光明磊落,也没什麽好遮掩的,索性据实以告:「我只是好心让他借住在我家,既然何小姐你都有办法可以追查到他不欲人知的行踪,要想知道这点并不难吧?喔,对了,顺便告诉你,我的助手三、四小时前才开车载他去机场搭飞机,现在他人应该已经在返回美国的飞机上了。」
「这事我知道。」
那你还打电话给我做什麽?吴悠无力地在心里补了一句,嘴上却是说:「请问你还有事吗?」
「陆衡有没有跟你提过,我是他的前女友,而且还是他的初恋?」
这番话成功地消弭吴悠想切断电话的不耐。与此同时,那股胸闷的感觉却愈来愈严重了。
但她依旧告诫自己要理性,尽量保持镇静的口吻说:「何小姐,我顶多只能算是陆衡的短期房东,他那些陈年旧事再精彩也抵不过一天的房租,况且我也对八卦别人兴致缺缺。」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才又开口:「说起来,我和黄佑祥还比较关系密切呢。但我还有最起码的道德观──已经要结婚的人,就得学会做人安份点,别再跟前任藕断丝连,否则只会对自己的配偶造成困扰。」
何美龄是聪明人,当然听得懂她话中的意有所指。然而,她只是笑了笑,「当初我和陆衡之所以会分手,并非我们心甘情愿,而是受制於家族压力。如今,当时逼迫我们分离的因素已经消失了,而陆衡这几年也培养出不可小觑的实力。如果他想,我跟他还是有机会能重新在一起。」
咚!对方语音甫落的瞬间,吴悠彷佛也听到心脏发出疼痛的哀响。
她闭眼用力深呼吸几次,紧紧咬了下唇,才勉强捱过那阵突如其来的痛袭。
「你……为什麽要跟我说这些?」吴悠不得不承认,她感到困惑了,「难道你认为……陆衡跟你之间的往事,轮得到我这个『外人』来下注解吗?」
「要听实话吗?因为……我对你有何看法很感兴趣。」何美龄相当有耐性地静候她的回覆。
「我的看法只有一个──不予置评。」
「哦?」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何美龄满意。
「你们要分手、还是要复合,决定权从头到尾都握在你们手上,我没资格说长道短;事实上,我管不著,也不想管。」吴悠自始至终都未曾忘记自己是什麽身份,而这份清醒正是加剧左胸口不适的那把盐。
「也就是说,以後我跟陆衡再续前缘,你也会给予祝福,是吗?」何美龄清脆的笑声传进吴悠耳里,竟有些刺耳。
「何小姐,恕我多言──你就这麽确定你跟陆衡会有『以後』吗?」
「什麽?」
「黄佑祥是我前男友,就算多年前我跟他不欢而散,毕竟还是有著情份,所以我得帮他说句话……我是不太清楚你们的婚姻是建立在爱情还是利益的基础上,但既然你们不久後就要签下合同,应该要做到最基本的诚信吧?这是对你自己和对你伴侣的尊重。」
「呵,佑祥对我有几分尊重,我就尊重他几分。目前看来,他的表现还算不上及格,不是吗?」何美龄的语气漫不经心,听上去她好像也不是很在意。
「那也是你们之间的事,请不要任意牵扯到我或陆衡身上。」
「吴小姐,你对陆衡的关心……好像非比寻常喔。」何美龄笑道,有种「终於抓著你的小辫子了」的快意。
「这就是我的私事了,我会自己看著办。就像陆衡面对回头的旧情人会作出什麽决定,他的个人意志也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吴悠淡淡地泼她一桶冷水。
「『个人意志』是吗?这说法倒是有趣。你,要不要跟我打赌呢?」
「抱歉,我从来不做这种无聊事。……更何况,陆衡的人生,不是可以随便拿来打赌的筹码。」吴悠有些不悦地反唇相讥,「无论如何,还是多谢你不必要的关心。」
「不客气。」何美龄大方回应,她非但不生气,甚至还能从浅浅的笑声中听出情绪不错,「说真的,和你聊天挺有意思。那就不打扰你了,改天再聊吧。」
「再见。」吴悠撂下话後,立刻挂电话。但愿这个「改天」永远不会到来。
轰隆隆……隐隐雷声从阴云密布的天空传来。
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珠开始淅沥沥落下,浇灌著热气蒸腾的柏油路面,也激溅起白茫茫的片片水花。
今年夏季的第一场雷阵雨,落下了。
想必午後的空气将会因为这场雨,变得清新凉爽许多,不再那麽窒闷难忍。
吴悠走到窗边,拉起百叶窗,望著看不见飞机划过的天空,忍不住叹了口气。
既然都已经决定了不要再挂心陆衡的事,为何不乾脆一点执行到底?如果继续放任犹豫的心情再三纠缠,搞得自己心神不宁,这又算什麽呢?
看著雨点接续不停地打在窗玻璃上,她多麽希望盘据心上的那股闷滞,也能让这场雨冲淋得乾乾净净,不再留下一丝尘埃。






、路爱拾遗 103

已是万籁俱寂的深夜,吴悠却失眠了,因为凝滞的空气过份寂静。
不大不小的房子里,只不过曾经暂住了一个人,之後那人又离开,感受上的落差竟然明显到可以影响她的睡眠吗?习惯这东西,未免太可怕了点。
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意识仍旧清醒,甚至开始有些焦虑起来。
「真是怪了……明明很累的,怎麽就是睡不著?」吴悠索性从床上半撑起身,抓起书桌上那本曾经读到一半的散文集,也许读著读著,就能顺利找到周公下棋去。
然而,当她翻开夹著书签的那一页时,霎时愣住了,盯著那两张照片失神。
是的,是两张。
她还没有罹患老年痴呆症,清清楚楚地记得,原本夹在书里的只有一张,就是……她那无缘降生的宝宝的超音波照片。
但此刻,却莫名地多出另一张照片,覆盖在它上面──竟是清晨时分她弯身蜷卧在被窝中的恬静睡颜,与宝宝的姿势一模一样。
吴悠颤抖著手指拿起那张明显用手机拍下再列印出来的照片,尽管视线顿时变得模糊起来,但依然可以看出纸背似乎有人用蓝色原子笔写下了什麽讯息。
翻过照片,果然是一片行云流水般的好看字迹。
「吴悠:
 睡著的你,才真正的人如其名,无忧无虑。让我忍不住拍下这个瞬间。
 请你不要生气,好吗?
 也请你不要再为已经回不来的孩子伤心了。
 在我眼中,你就是我想呵护的孩子,我只想看见你开开心心的过生活。
 PS。多希望你每天醒来之後,第一眼看见的人,是我……」
没有署名,但吴悠就是知道这讨人厌的变态是哪个家伙。
「陆衡,你这神经病……」眼里不知何时蓄积过满的水珠一滴滴滚落,渲开了蓝色墨迹。
居然害她哭了,他实在罪大恶极……
蓦地,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吴悠匆匆抹去脸上的狼狈水痕,稍微收拾一下不合常理的激动情绪,接起电话。
又一个陌生的来电号码,也许是家中宠物忽然出状况的饲主打来求救的。
她清了清喉咙,才开口:「喂,你好,我是吴悠医生……」
岂料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对方就带著隐隐笑意说:「医生,我搭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结果晕机了,怎麽办?」
「你白痴啊!我是兽医啦!」一听见这道嗓音,吴悠立刻没好气地嚷回去,可是那股夜不成寐的焦躁却奇异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自觉弯扬起来的眼角眉梢。
「台湾应该是大半夜,应该是睡觉时间了,你怎麽精神还这麽好?」
「还不是因为你──」说到这儿,吴悠顿了下,及时煞住了暴冲的口舌,「既然知道有时差,还故意挑这时间打电话来扰人清眠,真是缺德!」
陆衡无声地笑了。看样子,她也是惦念著自己的。
原来,离得再远依然有人记挂自己的感觉,是如此温暖,近乎炙热……
「我想我不只没有道德,还有被虐的潜在因子,听到你活力十足地开骂,我反而觉得安心。」陆衡声线平稳,悬在唇畔的微笑却久久不散。
这让从後照镜窥视他的路家司机无比诧异地看傻了眼,深深地怀疑他真的是过去那个不苟言笑、表情深沉的二少爷吗?
陆衡注意到司机投射过来的打量目光,将手机稍微拿远了些,眼神一凛,冷声道:「绿灯了。开好你的车。」
「……是、是!」司机一惊,猛然回神,再也不敢与说风就是雨的二少爷对上眼。
「喂,你在跟谁说话?」因为距离的关系,吴悠听不清彼端的对话,但能肯定陆衡这时应该不是一个人。
「没什麽,只是叫司机专心点开车。」陆衡望著一幕幕既熟悉又陌生的窗景,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惆怅,不由自主地问她:「吴悠,你小时候都是怎麽处理那些玩腻的玩具呢?」
「你干嘛突然问我这个?」吴悠不解地反问。
「你回答我就是了。」他很坚持。
「我小时候的玩具喔……就是我哥他们玩剩下来的汽车、超人之类的,有够无聊,所以我没玩几次就统统送给隔壁邻居家的小弟弟了。」她也照实回答。
「送人?你就不会舍不得?」
「陆衡,你是不是还在晕机啊?拜托!既不适合我、我又不喜欢的东西,究竟留著要干嘛?送给需要它们的人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然後对方开心,我也轻松,这样不是很好吗?」
「……」陆衡沉吟半晌,「难道……不会太便宜了别人吗?毕竟,那本来是不属於他们的东西。」
「你傻啦!」吴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麽叫作『便宜别人』?如果你有能力让别人因为你的施舍而过得更好,这是好事呀!为什麽要心中有怨?再换个角度想想,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旧玩具处理掉了,你才有机会可以玩到新玩具嘛。傻乎乎的你!」
她诡怪又特殊的思维逻辑,让陆衡不由得怔了怔。然而,说实话,这确实是他未曾思索过的崭新观点。
「……那你後来有得到新玩具吗?」
「嗯……我忘了欸。那麽久以前的事,谁还记得清啊?光要好好应付每天忙碌又充实的日子,时间就不够用了,哪来的閒工夫追忆过往?我又不是吃饱撑著。」
「呵呵……果然像是你会说的话。」陆衡轻笑出声。
也许就是因为她这样的单纯素朴的性格,他才会像是辛苦觅食的蝴蝶沾到了香气馥郁的花蜜,想走也走不了吧。
而前方可怜的司机,则让「行径反常」的二少爷吓得不清,手中的方向盘差点打滑。
天啊!脾气一向阴沉森冷的人,居然会发出那麽带有人味的笑,这也太惊悚了!
「怎麽你这话听起来带著贬意啊?谢谢别人帮你解惑,不该是这种态度吧。」吴悠啧道,随即联想起陆衡这趟回美的真实目的,不禁又认真严肃地叮咛一句:「还有,那个……我想提醒你,凡事适可而止,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吴悠。」
哼,还装傻呢!最好你真的听不懂!吴悠暗啐一声。
「陆衡,我不晓得像你这种外黄内白的香蕉ABC有没有读过《红楼梦》,但这本小说里有个人物叫王熙凤,手段很厉害,但她最後的下场是什麽,你知道吗?……『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她语重心长,只盼他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说过我会回去找你,对我来说,这也是最重要的事情……你放心,我不会轻易地自毁承诺。」他郑重地回应。
「谁管你承诺不承诺的,只要你真的想清楚怎样过活对你最好,那就谢天谢地了。」吴悠摇头笑笑,「好了,时间很晚了,我要睡了。下回打电话,麻烦算好时差挑对时间打来。」
「嗯,晚安。」陆衡丢出问候之後,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连忙趁她挂电话之前交代道:「对了,吴悠,如果你睡不著的时候,可以拿本书看看打发时间……」
他……这是那壶不开提那壶!吴悠愣了下,感到脸颊一阵烧烫,只得用不耐烦的口吻掩饰浮现心头的那份温热,「知道了啦,真罗嗦!掰!」
「陆衡,你这个口是心非的神经病……」吴悠切断通话後,感慨甚深地笑叹。「不用你多嘴,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还要让自己过得出乎你意料之外的好……谁稀罕你的关心啊……」
指尖来回抚触著他写下的一行行字,上头彷佛还残留著足以刺激泪腺不正常发作的温度……
今晚,以及之後的每一晚,她都要睡得很好,一定。






、路爱拾遗 111

路爱拾遗
夏颖
第十一章
美国东岸,路宅大厅。
路家目前掌权的第二代,以及即将接棒的年轻第三代,全数齐聚在此。
路海政逝世後,其委任律师当著众人的面宣读他死前最後一次更正过的遗嘱。当律师宣读完毕,几乎所有路家人都紧凛著脸,面色难看至极。若非自矜於世家大族的颜面与教养,此刻厅堂里大概早已吵掀了屋顶,丑态毕现。
在场众人当中,也唯有不姓路的陆衡还能表情轻松地品嚐茶饮,彷佛先父遗嘱中的唯一继承人是不是他都无所谓。
「各位,这份遗嘱是路海政先生临终前决意更改,并召来律师团,经过严谨公证,法律效力绝对毫无瑕疵。若是没有异议,即日起便生效执行。」
当然,上任当家於回光返照之际,将千麟企业总裁之位及路氏二分之一以上财产,全数留给连本家姓氏都不够格继承的私生子,争议性如此之大的遗嘱,怎麽可能不引起强烈的异议?
首先开口的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路夫人,「我坚决反对。我也强烈质疑这份遗嘱的正当性。」
儿子自小便接受严格得近乎严厉的菁英教育,又是路家长子,第三代继承人舍他其谁?没想到她那死去的丈夫竟然都快死了还糊涂得如此彻底!
陆衡算是个什麽东西!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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