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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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向道-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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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样?」我挑衅,就不信这家伙胆敢对我做什么事来。

  「我会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的。」他做出痛苦至极的夸张表情。

  我冷笑。你难过关我屁事。

  「我是说真的。」他眼神落寞,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竟让我有些罪恶感。

  我撇开头,把那些异样的情绪压下来,恶声说:「好啦,我不会走。快点滚。」

  「嗯!说定了喔。」他跑回房间,再度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包包,看着我再三确认:「柯念,你不可以走喔。」

  「你烦不烦,我知道啦。」

  我强烈质疑以前的我为什么受得了他?

  第二章

  二○一○年,十一月二十二号,天气阴冷。

  昨天放假,整整一天都没有看见柯念,感觉胸口有点空虚。

  我今天把这话说给阿宝听,阿实大笑说我没救了,爱惨柯念,以后日子绝对不好过。

  唉,别说以后了,我现在的心情就非常不好过。

  因为自己变得愈来愈在意柯念,只要临近他固定到来的时间,就开始坐立难哥,无时无刻都在注意时间、注意每一位光临的客人是不是他,如果他晚到几分,我便胡思乱想起来,想他是不是讨厌我了,是不是不愿意见到我,所以才没有来,而柯念到来时,我开心得无法自已,一和他对上眼,脑袋就糊成一团,紧张得空白,心脏快得我以为会因跳太快而衰竭停止。

  我厌恶这样的自己,好娘,好窝囊。

  可是我又没办法解决,只是日复一日不断重复相同的心情。

  阿实说,要我早点跟他告白。我不敢,真的不敢,我害怕从他嘴里听见拒绝的话,我会心痛到死。

  好想哭,为什么要喜欢上柯念,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这么痛苦,彷佛自己都不像自己了,胸口的那一颗心都悬挂在柯念身上,因他喜因他悲。

  好讨厌,真的好讨厌。但是,只要和柯念搭话时,他回答上一句,我便欣喜得像是得到全世界,就算只是客套的应对话语,就算只是「嗯」、「对」、「还好」的冷淡答应,我是开心,开心到不能自已,开心到阿宝都看不下去,骂我白痴。

  没关系,如果当白痴可以让柯念多在意我一点,我愿意。

  日记写到这里,回顾这一个多月来写下的日记,我觉得自己真的好傻好白痴,竟然呆呆的把每天和柯念的对话都记录下来,然后睡觉前捧着日记本再三反复回味。

  我从来没有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如此失魂落魄,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的影响力如此深远。

  我开始害怕起来,开始担心如果有一天柯念离开了我的世界,如果有一天柯念不再前来光顾,如果有一天我和柯念断了交集,我是不是会死掉?

  我没办法想象那天的来临。

  柯念、柯念、柯念。

  小念念,呜……终于写出来了,好害羞喔。

  小念念,我喜欢你。

  我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

  我在屋内逛了一圈,摆设基本上并没有变动,除了客厅的沙发电视及房内的衣橱外,其它的和我印象中差不了多少。

  我稍微安心。

  至于工作方面,半年前我和大学时代的好友脱离原本所属的事务所自立门户,不知道经过三年,事务所的规模发展得怎么样了?

  我拿起我的手机,按下通话纪录,这几天两人还有连络数次,想必事务所目前大概没有倒闭危机。不晓得该不该打电话给好友,迟疑了下后,最后还是收起手机作罢。

  为什么我会突然失去记忆?还有这三年当中,又发生过什么事情?我想不起来,半点记忆也没有。

  我再度拿起手机拨给大哥,大哥在医院内服务,对于我现在的处境,大哥应该有办法帮我解决。

  『喂?阿念,怎么了?难得你会打电话给我。』

  「大哥,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我把失去记亿的事如实告诉大哥,但省略了项丞的事不谈,「大哥,我这几天乔定休假时间后,下南部找你好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现在已经离开南部医院回老家了喔。』

  我怔忡,问:「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前。我想你失去记忆,大概连这些也一块遗忘了,没关系,等你回家我们再好好详谈,我在身心科(注)里有认识几位交情不错的医生,等你乔定时间后,我会帮你约时间看诊,一起找出原因。』注:前身是精神科,后改名。

  「嗯,好,大哥谢了。」

  『谢什么,应该的事。对了,那……你连项丞也忘了?』

  从大哥嘴里听见项丞两字,我内心暗暗吃惊,「大哥,怎么你也知道我和项丞的事?」

  『听你这语气,大概是忘了项丞。』

  大哥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惋惜。

  惋惜什么?我不懂。

  「……我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更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喜欢上男人。」我坦白这么说。

  有句话说长兄如父,在家里,大哥的身分地位犹如阿爸般崇高,不过阿爸是位严厉的父亲,我鲜少和阿爸说心里话,遇到挫折和想不透的事情都会和大哥商量。

  二哥柯帆和大哥是双胞胎兄弟,两人年纪差不了几分钟,或许是因为大哥个性稳重的关系,与他商量事情也叫人安心许多。相较之下,二哥的性子比较浮,脾气也比较坏,老四柯阳小时候就常为二哥背黑锅,吃了不少阿爸的棍子。

  『阿念,对项丞别太苛刻,他是个好人。』

  「大哥,你干嘛帮他说话?」

  『那是因为我知道,当你恢复记忆后会为你曾经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感到后悔。』

  「才不会,我巴不得他快点滚出我的房子。」

  我听见大哥叹息了一声,『阿念,不只我知道你跟项丞的事,全家人包括阿爸阿母都知道你们两人的关系。』

  闻言,我冷哼回应:「是项丞说的吧。」我想大概是项丞大嘴巴跑到他们面前大放厥词。

  『不是,我想失去记忆的你应该忘了这件事。半年前你突然把他带回家里,跪在阿爸阿母面前说你这辈子要跟项丞在一起,希望他们原谅你。虽然失去记忆的人是你,但我想,在这当中受伤最重的人绝对是项丞,你什么人都记着,却偏偏独忘他一人……半年前那天晚上,我和你谈起了项丞的事,你和我说,项丞他是个喜欢强颜欢笑的笨蛋……』

  我虚应几声后便挂上电话,不敢再跟大哥多聊下去。

  不可否认,听完大哥的话俊,我的心情明显受到了波折,说不出口的胸闷和心烦气躁。

  闷?为项丞那笨蛋?

  不,绝对不是,不可能。我在心里极力否认。我和他才认识多久时间,要我因他而心情受影响,他还不够格……还不够格。

  强迫把心神搁在电视上头,新闻告一个段落进入广告,我拿起刚才被我丢在桌上的洋芋片跟遥控器,聊胜于无地胡乱转台。

  不知是转到第几台,广告上头的男生莫名地熟悉,定眼一瞧,那不就是早上烦了我好一阵子的项丞吗?他是演艺人员?他早上好像有提到自己是名演员。

  我握着遥控器,迟疑着该不该切换频道,踌躇几秒,却怎么也没有办法按下切换键,身体彷佛不是我的,像是拥有自己意识,眼睛强迫我直盯电视屏幕。

  这是一支保险广告,内容是描述关于父子间的亲情,以父亲的视角贯穿全剧,画面从孩子出生,父亲抱着孩子露出喜悦笑容,转眼儿子五岁,父亲教导小男孩骑脚踏车,在他跌倒时,鼓励他像个男人勇敢站起来,下一秒小男孩成了大男孩,男孩因喜欢音乐而与友人组成乐团,父子于是爆发口角,父亲愤怒下动手打了男孩一巴掌,朝他大吼「滚出去」,男孩负气离家出走,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回家过。

  几年之后,男孩功成名就,寄了演唱会门票给父亲,父亲握着门票激动地落泪,演唱会当天,父亲在前往演唱会的路途中,不幸发生车祸,满身是血的父亲瘫倒在方向盘上,手中紧握离家六年的儿子寄给他的门票,在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内心独白:「如果有多一点的时间,我想对我的儿子说,对不起,想跟他说,我爱他胜过全世界,他是我一辈子最骄傲的儿子……」

  男孩角色是由项丞饰演,几次的画面切换,与父亲吵架时的愤慨不谅解,拿着吉他的潇洒恣意,演唱会时望着空座椅的落寞失望,最后一幕画面带到他见到父亲死状时的精神崩溃,跪在地上痛哭失声,内心独白:「如果有多一点的时间,我想对我的爸爸说,对不起,想跟他说,我的成就因他而存在,他是我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亲人……」这一幕莫名地撼动着我,我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会红,绝对会红。

  仅是几十杪的广告,便能将人最内心的震撼与感动带出来,这种到位的演技,非一般人能诠释。

  原来项丞这家伙,也非一无是处。

  广告结束十多分钟,我的心情仍未平复。

  项丞释放出来的情感渲染力过于强烈,内心莫名的骚动着,有股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爬上胸口,我摸着心口,满满的,某种情绪充斥着胸口,这是什么感觉?难以言喻。

  在客厅整整待了一个早上,之后我到书房拿本法学书回到客厅,聊胜于无翻着书页。

  下午时间,项丞打通电话来,语气听起来十分紧张,『念……柯念,你在哪里?还待在家里吗?』

  我没说话,一半原因是懒得理他。

  『柯念,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念,你等我,我现在马上冲回家!』

  我翻白眼,为他无缘无故的穷紧张感到厌烦,「我没事。」

  『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你打来干嘛?」我不客气地直接打断他的话,不想再听他废话连篇。

  『……其实也没什么事。』

  「既然没事,那我挂了。」我冷淡说。

  『念——』

  我没有犹豫的按下通话结束键,把手机丢到一旁。

  过没多久,电话又再度作响,我一瞧,又是项丞。

  真够烦人。

  连接也没接,直接按掉。

  不到一秒钟,又响了起来。我用力瞪着手机,他到底想干嘛?

  食指一伸,按掉。

  后来陆续又响了好几次,最后全被我按掉按掉按掉!气得差点没把他设成拒绝接听用户。

  手机终于安静下来了,然庆幸终于安静之余,又有种奇怪的失落感迎上来……

  呸呸呸,什么失落,不可能!

  我把手机塞进沙发内,来个眼不见为净。

  法学书翻了几页,心里有点不踏实感,忍不住又把手机拿出来,瞧了眼,项丞没再打来,心里有点堵堵的,愤怒情绪顿时攀升起来。

  好你个项丞,不过才挂你几次电话就跩起来了!不打就不打,我不希罕!

  我愤然地关机,而后把手机丢往桌上,其实心里恨不得把手机砸向墙壁。

  烦躁的翻了好几页,然书本内的文字却怎么也看不进脑袋里。

  我这是怎么了?就因为项丞没打电话来?

  疯了,绝对是疯了。我扒着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几口气,随着一吸一吐的气息,令人懊恼的烦躁心情才缓缓纾解下来。

  我弯身取回手机,开机,倒不是拨打给项丞,而是打给了友人,何善。

  我不知道怎么向何善解释自己现在的状况,因此只是简单交代几句必须回家两、三天,事务所这里的事可能没办法处理,何善个性和大哥类似。沉着稳重,听完我的话后,他说声他明白了,事务所的事情不必操心,他一个人能应付。

  我松了一口气,挂上电话之后,回房间整理行李,准备回家一赵。

  提着行李回到客厅,本想直接一走了之,但突然想起项丞出门前落寞的神情,怎么也没办法狠下心肠离开。

  坐在客厅等门,直到日落时分,才听见钥匙碰撞的金属声。

  项丞走了进来,我抬眼冷色瞧了他一眼。

  「现在才回来?」

  「念,你在为我等门吗?」项丞一扫脸上的疲惫,欣喜的说。

  「想太多。」我不客气泼了他一身冷水。

  「我要回家。」我说。

  「啊,回哪里?」他吶吶。

  「回我家。」

  他像是明白了我说的话,突然冲到我面前,大叫:「现在?」

  我不由得后退几步,「你靠那么近干嘛?」

  「为什么?」

  我烦厌地皱眉,「你哪来的那么多问题?我向你报备行踪并不是义务性,更别说还要接受你咄咄逼人的质问。」

  「我哪有咄咄逼人……」他小声嘀咕,很不巧的被耳利的我给听了进去。

  我冷眸一扫,「你敢质疑我的话?」

  他就像被蜜蜂螫到似的,忙着挥手,「不敢不敢,你说是就是。」

  哼了一声,「讲完了,我要走了。」我提起行李,下一秒我的手腕被拉住。

  被拉住我一点也不意外,我知道他没那么干脆放我走。

  「放开。」我冷下声音。

  「我和你一起回去,我也好久没见到小阳、小晔他们……」

  「不准。」我直截了当拒绝。

  「为什么?」他委屈大叫。

  「因为你不是我家的人。」这家伙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带他回去肯定会被柯阳那小子问东问西,还有阿爸、阿母的异样眼光,我当初到底是哪来的勇气将项丞带回家里,并不怕死地公布我和他的关系?简直是在挑战阿爸的底线。

  第一位把同性情人带回家的人是大哥,对方是柯晔的大学同学,叫阿苍,当时大哥被罚跪在神明厅前,阿爸拿着扫把气急败坏地往他身上掹打,最后打废了一支扫把,如果不是阿母心疼,抱住大哥,阿爸大概会打废两支扫把,阿爸看见阿母舍身护儿当下也打不下手,气得拂袖而去,整整一夜没回家,阿母则是因为大哥这事差点哭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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