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不迫 by 凤重桓 年下- 第51部分

萧复在海上飘了三日，生不如死，一开口就想吐。听闻萧容的话，面色一变，摇摇晃晃爬下马车。踏在雪地上，冷风一吹，顿时清醒呢，迷糊地问：「这是哪里？」

萧容道：「天狼岛。」

萧复闻言，惨白的面色死灰，脚下虚软，倒下去。萧容赶紧扶稳他，急切道：「萧复！」

萧复嘀咕着：「岛……岛……我要死了……」

萧容无奈地苦笑，萧复有海上恐惧症，天狼岛漂浮在海上，他一想到这点就头晕眼花脚软无力。

「搞定了吗？」萧英问道。

萧容点头。「我让天凰跟韩小贤说萧复死了。」他至少要在天狼岛修养几年才能离开，何况，他不一定能活下来。

他说完，萧复就扯着他的袖子低语道：「我要死了……」

「我马上带你去休息。」萧容再不把他带到平稳坚固的床上去，萧复真的要死了，头晕死的。

萧复的到来令天狼宫热闹了一阵，他化名天凤，宫里的人都很热情，其中属冷天心最开心。萧复长得像他娘，冷天心一看到他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哗啦流，回忆起那个对自己很温柔照顾的女子，她整整哭了一晚上，第二天眼睛肿成核桃。

萧复则在床上躺了几天，他霸占了萧英的房间，原因是这里气味他比较熟悉，闻着没有恶心感。他沦为弱柳扶风的病美人，萧英萧容小狼三人轮流照顾他，最后麒麟子都出动跑来看望他。他清醒时，还有萧大萧二龙尘影三人陪他，他睡着时还有贱狼一家子看护他。

因此，他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好热闹啊……」

像个单纯的大家庭，家里的人和乐融融，没有权利倾轧，阴谋诡计。

在如此纯粹的环境中，萧复康复得很快，就是不肯下床，躺在床上发霉，说要好好度过最后的日子，绝不能在呕吐中阵亡。

他尝试去适应天狼岛的地理环境，可最后发现水土不服太严重，于是作罢，还是等死是正经。气得萧容连砸了几只碗，冷冷瞪他，笃定道：「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

萧复看他一眼：「我不需要你用生命来救我。」

随即，他又补充道：「我死了也没人会心疼，你不同，你可是一家之主。」

萧容身后一排小儿，一群后宫，一大帮子裙带关系，不比他，孤家寡人一个，死了也不可惜。

萧容道：「你的家人都在京师，而且排场绝对比我大。」

萧复两袖一甩：「我都抛了。」

他现在两袖清风，好不惬意。

萧容拉起他的领子，道：「我说过不会让你死。」

他萧容说到做到。

「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死。」

萧复奇怪看他：「你这是何必？还是你爱上我呢？」

萧容认真道：「没有你我活不到现在。」

「彼此彼此。」

「你救我在先。」

「哈，其实我只是利用你修炼天狼神功，然后来给我延缓寿命。」

萧容沉吟会：「不管怎样，我还是会救你，对吧，爹？」

他问向一旁的萧英。后者看着懒洋洋打哈欠的萧复，不禁问道：「既然有活的希望，你为什么要放弃？你什么时候这么仁慈起来？」

印象中自私自利的萧复啊，怎么会放弃这么大好机会呢？

萧复揉着眼睛，他困了，咕哝道：「萧英你好狠心，用自己的儿子换不相干人的性命！」

萧英大义凛然道：「他愿意，我管不着。」

何况，萧复也并非不相干人，对他对萧容都是特殊的存在。尤其萧容……萧复对他的好胜过他这个所谓的亲爹吧。

小狼孤独地在白雪茫茫的天地间游荡来游荡去，那个温暖的世界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他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不相干的人，爹不疼娘不爱，连唯一的兄长都跟他敌对了。

他在仔细回忆，自己什么时候人见人厌的呢？

萧英讨厌他，冷嘲热讽从来不会客气；冷天心不喜欢他，每次看到他不是差点气死就是哭死；萧容也开始冷落他了，明知他除了他没有人能再讲话，他却几个月不跟他说一句话。

他一回来，萧英就两眼放光。他一朝他，萧英就笑得明艳动人。

再傻也该明白萧英心底爱的是谁，小狼好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萧英不爱他，这能怎么办怎么办？让容儿消失？这是个好办法！

随即，他就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住，他跟萧容再横眉冷对，也从未想过伤害他，正如他有无数次取缔他灵魂成为肉体的主人，却一次也没动过歪心思。曾经，他一心一意为萧容好，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又怎么可能去伤害他？若不是萧英的搅浑，他们现在还是相亲相爱的好兄弟。

小狼站在雪地间，天上飘下雪花，穿过他的灵魂落到地上，雪的温度能把他的心冷冻。

他抱住自己，感觉好冷……

他想起从前，初认识萧容时，萧容总是陪他说话；两人是一体的存在，几乎没有分开过；萧容宠他爱护他偶尔也会骂他笨蛋；他喜欢萧容顺从萧容为了他可以牺牲自己形象被人讨厌；萧容将身体借给他用，他第一次体会到生命的快乐；借着萧容的身体无恶不作，与萧英合欢了一次又一次，萧容没有怨言，直到他滥交才开始怨念。

容儿对自己很好的，他想不起萧容怎么对他好，就记得萧容是唯一一个不会对他发脾气不会对他露出不屑讨厌对他充满耐心不介意他白痴甚至把自己身体贡献出来分享的人——当然，那是在与萧英纠缠之前。

他对容儿也很好，不想看他受委屈，他可以替他挡，不想让他受痛苦，他可以替他承担。他答应过萧容只要是他要他做的事他就不会拒绝，只要他能给得起他就不会吝啬。

确实，他也就吝啬了一次——在萧英上。

第一次针锋相对竟是为了他们的爹。

小狼吸吸鼻子，眼睛开始泛酸，他想哭。萧容曾经是他最重视最重要的人，捧在手心里疼爱呵护所作一切都是为他好，可是居然为了一个老男人而跟他感情破裂……不值不值！

那个老男人心里还没有他，只有容儿！

竟然如此，他又何必再纠缠下去，如此不识趣？不是该成全容儿的么？容儿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呀！

想通了此事的小狼大义凛然地飘去找萧容，一看到他那张温暖熟悉的脸，他泪如雨下，哭啼着扑上去。

萧容什么也没说，只是拥着他，明白他为什么哭，却不愿多安慰。

「容儿容儿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跟你抢了！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爹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我的！我抢不走也再也不会抢了！呜呜呜……容儿我们和好好不好？再也不吵架了，一辈子相亲相爱！」

听闻这么发出肺腑的自白，萧容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摸头，轻声道：「好。」

小狼乖乖地接受他的摸头，擦着眼泪：「容儿，你笑起来最好看，我想看你永远这么笑。」

萧容奇道：「怎么笑？」

「像看到爹时露出的笑容。」

萧容见到萧英时绽放的笑颜，小狼一辈子也不会忘。

翌日，他就听闻萧容要为萧复牺牲自己的事，犹如晴天霹雳，震得他脑袋当场空白。

他望向萧容，后者视死如归，全然不在意。

「容、容儿……」

「这是我早就决定的事，所以，小狼……爹还是你的。」萧容牵强笑道，「没了你爹也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这是实话，他跟萧英现在最大纽带就是小狼。

他不会强迫萧英，萧英也不会顺从他。两人这样僵持下去，除非他主动出击，否则永远只能相思相望不相亲。

可要他主动出击又谈何容易？

萧容头痛地扶着额，他越来越不敢面对冷天心，每次看到都会心虚心慌。在爱上萧英前一直忽略不计的问题被萧英勾了起来后就成为他跨越不去的槛。这道槛后还有萧英的心坎，他心里也有过不去的关，只是他先让萧容头疼一番，等他想通了自己再头疼也不迟。

狡猾的萧英，可怜的萧容，感情路漫漫的两人，炮灰的小狼……

即使是炮灰，也要当一枚伟大的炮灰！

小狼指天发誓！

「容儿，我来代替你！」

容儿心记挂着爹记挂着娘记挂着天狼岛及挂着萧复的江山，爹心里有容儿有萧复有韩小贤有慕容长生有方文，他是多余的一只，不被人记挂，也不被人放到心里。想想就心酸，遂，他决定——牺牲自我成全别人，成全萧复，成全容儿和爹。

「我来救萧复，你跟爹好好在一起。」

萧容犹疑着望他。小狼潇洒而悲惨地一笑：「反正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三十余载后，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事实。

他就是一个孤魂野鬼，没人爱没人要，可有可无，没了他大家的日子继续，多年之后，也不会有人想起曾经会分裂的萧容，那个红眼睛的淫狼的萧容。

投胎转世才是他的归处。在此之前，他也不介意牺牲下自己。

「容儿，借我身体，我有话跟萧复说。」

小狼对萧复感情复杂，但绝对不会像萧容那般恭敬顺从他。如今他要为他伟大牺牲呢，他必须向萧复彰显下自己的伟大。

「萧复，我消失后你要每天想我悼念我。」

萧复奇怪看他。

「我牺牲自己来救你，具体的事情容儿会告诉你。我要求不多，只要你像思念韩小贤那样思念我就行。」

要记住——曾经有一只鬼为了你甘愿牺牲。

太酸的话他说不出来，一说鼻子就酸。

「谁要想你念你？」萧复无情道，「你别乱来，我才不要整天悼念你一个白痴。」

「你就那么想死？」

「不想，可我也不要别人为我牺牲，我不想欠任何人情。」萧复皱眉，怎么就没人明白他的心思，他想活下去，可如果这需要一个人来牺牲他宁愿那人是自己。不是他太伟大，而是能为他牺牲的数来数去就萧容和小狼两个，换作谁他都不乐意。

跟萧容小狼两人相处这么久，感情已根深蒂固。况且……这两人要是牺牲一人，日后有什么好玩的！

他就算死，也只是肉体的消亡。据麒麟子说，灵魂还是没关系的……所以……呵呵，到时说不定他也成为孤魂野鬼每天跟着小狼到处飘，到处看戏看热闹——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啊！

他幻想着这种「美好」的日子，所以死不死对他而言都是无所谓的事情，所以他们两人真的没必要为他牺牲一个，除非……

其中一个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萧复冷冷笑了，同情看着小狼——傻孩子，被人卖了还不知道。

萧容是要借此次事件顺理成章除掉小狼吗？

这个以灵体存在寄宿在他体内的不灭之魂？

不灭？

萧容有办法把他消灭——这样，萧英才能彻头彻尾成为他的人。

当晚，萧英来看萧复时，萧复信口说道：「萧英，你以前是不是找过让小狼消失的办法？」

萧英一愣——似乎有过，但是很久以前的事呢。

萧复笑道：「其实萧容也一直在找，似乎还找到了。」宫里藏书阁各种书籍都有，萧容看遍所有书，直到几年前才合上最后一本，自此再也未踏进藏书阁一步。

「萧容看你和小狼欢乐那么久，早就有除掉小狼的心呢。」萧复低喃着，他真不是挑拨离间，只是觉得这才是符合萧容的作风，「他一直嫉妒小狼，小狼总能轻易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换是我，也会想办法让他消失的。」

炭火被熄灭，温暖的房间里恢复暗沉。萧容不为所动，依旧对着火炉发呆。他要小狼去休息，准备救萧复的事宜。

与麒麟子协商之后，他准备将全部功力传给萧复，到时他功力尽失，死亡也只是一瞬间。麒麟子负责让他的灵魂不灭，安全地转生。

两人之中，必须有一个人传功给萧复，那人最后也会死。

天狼神功练成之后，人可天下无敌，长生不老，它也能救萧复。萧复小时候也曾练过天狼神功但失败了，千机散之毒未能全解，依旧体弱多病，但性命却是保全了。后来发生一些事让他再也无法修炼，萧容则代替他继续修炼。

在他初练天狼神功那会，萧复就向他坦白过：「日后若有必要，你必须将功力全部传我。但那时你会死。」

萧容没有拒绝，如果他拒绝他当时就得死。

如今，萧复早已没有威胁他的本钱，可却有二十多年的感情为资本。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会有用到小狼的一天。一开始他借身体给小狼目的的确不纯粹——利用他来做自己不敢做不想做的事，后来单纯过一阵，直到萧英出现，再难以单纯。

看着他和萧英夜夜寻欢，他不止一次想将身体收回。可都忍住了，出于私心——因为这正是他不敢做的事情之一。

他也曾找过让小狼消失的办法，后来找到了但他不会用，其一代价太大，其二他那时和小狼的关系好得很，就没放在心上。

他一面讨厌小狼一面又忍不住对他产生难以割舍的感情，小狼比任何人都接近他，也曾陪着独自一人的他，他是他生命的一半，可却因自己的私欲产生「要他消失」的心，他自己都唾弃自己。

开始明白萧英心意，他每天既开心又懊恼，他开心萧英终于向他敞开心扉，懊恼萧英不愿接受他却接受小狼。

嫉妒与憎恶之火再次在他体内燃烧。这时他找到麒麟子，从他那听说到法子，没有再犹豫，他很快答应了。

将萧复接到天狼岛上修养，不用他再用内力调理，这样自己就能专心练功，尽快完成。可萧复不愿，没关系，还有天凰和麒麟子临时的解药拖延他的寿命。

破关那日，他恍惚了一阵，神功大成，他已是长生不老的体质，却突然觉得寂寞，身边没有小狼，空虚。

随后，小狼就来了与他交换身体。对方还在跟他赌气，两人也曾常吵架，但像这次这么久的赌气是头一遭。

他看着小狼心怀愧疚又心酸。他还是对他抱着一份感情与最后一点仁慈——麒麟子答应他会让小狼转生投个好胎。

他是时候重生结束漂浮不定的日子呢。

萧容安慰自己这样做是为小狼好，以荒谬虚伪的理由来搪塞自己的私心。

今夜他的内心又开始惶惶不安，他突然舍不得小狼离开，可他也放不开萧复，两者取其一，他必选萧复，不是对他感情更深刻点，而是更希望小狼离开点。

没有他他就能完整得到萧英了么？

不，萧英会暂时离开一阵，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