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易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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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易冷-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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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天赐慢条斯理的把手上的茶喝完了,茶杯递回到勤务兵手里,“张专员派阁下来有什么指教?”
  
  那人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在下唐大生,奉专员之命给陆团长送份请柬。专员在城外发现了块风水宝地,风景秀丽怡人,想邀陆团长一起效仿西洋人那样出外郊游。”
  
  陆天赐轻轻的嘁了一声,“我在练兵准备跟日本人打仗呢,可没你们专员那么清闲。”
  
  “专员已经邀到沈启俊沈先生同行,请陆团长一定不要推辞。”唐大生把请柬送到陆天赐面前。陆天刚眉心一拧,翻开请柬看到时间就是今天。张炳言竟然是想拿沈启俊要挟他。他漠不关心的看着唐大生,把请柬抛回去,“多谢专员美意,不去。”
  
  “这个……”唐大生微微露出一丝难色,“陆团长……”
  
  “请专员同沈先生好好游乐,我一介粗人就不去败他们的兴致。”陆天赐返身又往教练场去,唐大生快走几步,“陆团长……”
  
  小郑拦住他,“请回吧。”
  
  唐大生无可奈何,转身离开。
  
  陆天赐给祝三通递了个眼色,祝三通立即悄悄跟上。陆天赐转头又派小郑上沈家去打听消息。小郑很快回来,说沈启俊一早就出去了,也没说去哪儿。而跟着唐大生的祝三通则没跟几步便被甩掉。陆天赐倒是不生气。张炳言若是没点本事也不敢来莆县行骗。既然主意在自己身上,沈启俊未必会有什么凶险。
  
  “团座,团座!”
  
  陆天赐正坐在屋中暗自思忖,小郑从外头进来,“沈家到警察局报案了,说是有绑匪给家里送信,绑了沈家少爷,勒索五万现大洋。”
  
  陆天赐还没赤得及多想,勤务兵又拿着支信封进来,“有人送来一封信给团座。”
  
  陆天赐伸手接过,信封里抖落一片带血的衣服领子,领子里裹着一截小指骨碌碌滚了老远。小郑捡起那截小指用手帕包着递到陆天赐跟前。陆天赐怔怔然看着,纤细瘦长,不确定是不是沈启俊的,但是那截衣领的手工和布料除了沈启俊,陆天赐想不出在莆县里还有哪家老爷少爷这么穿。
  
  才觉得未必会有凶险,蓦然间,陆天赐脊上沁湿了一遍。




☆、三十九

  三十九、
  
  “沈先生,暂且委屈您了。”张炳言坐在沈启俊面前,看着被缚住了手脚的沈启俊。
  
  沈启俊坐在杂草堆上埋头不语。他不说不闹,张炳言也没怎么他,走出茅草屋后嘱人看牢。屋里屋外的黑暗浓稠的像一潭腐臭的死水,把沈启俊溺在当中。他靠着破败的墙壁,满脑子里能想到的便是一丝丝冷得足以让这炎炎夏日瞬间冰冻三尺的冷笑。陆天赐提醒过他,张炳言这个人不可信。想不到陆天赐的嘴里也有讲真话的一天。只不过,不论真真假假,一条毒蛇与一只蠍子,能说谁比谁好么?
  
  天亮的很早,才五点就已经大亮。张炳言没怎么好睡,当土匪的都需长上十二个心眼,这点,估计陆天赐也是一样。起床洗漱过,又去关押沈启俊的茅草屋看了一眼,沈启俊闭着眼,也不知道睡着没睡着。张炳言走回到院子里坐下。唐大生给他端来早饭。
  
  张炳言端着粥慢慢的喝着,唐大生看了一眼关沈启俊的屋子,“就这……能来吗?”
  
  “当然。”张炳言胸有成竹的回头看茅草屋紧闭的门。兴许连陆天赐自己都不知道,他心底多在乎这个沈家少爷。才在莆县待了一个多月,身为局外人的人反倒看得清楚分明。尤其是那天夜里本来心情不错的想去拜访下沈家,却在巷口看到陆天赐在车里狎玩沈启俊。狎玩小倌这种事,但凡是手里有些钱的人家早就见怪不怪。陆天赐倒是心气高,看上的是沈家的少爷。要么说,沈启俊长得算得上漂亮。只可惜暮气沉沉,说是少年老沉倒不如说更像是未老先衰。既不会妩媚,又不懂风情。穿着件深色的长衫,常常就个洋修士那样独来独往。张炳言轻轻啧舌。若非是真心喜欢,抱个活色生香的小倌要比这个木头一样的少爷有趣的多。
  
  吃罢了早饭,天就开始热起来,太阳也毒辣。张炳言坐回到小院的走廊上等消息。所幸等待并不很长,一个小兄弟推开门,“大哥,来了。”
  
  “有尾巴吗?”
  
  “没有。”
  
  张炳言得意的笑着。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见几个兄弟抬着一只麻布袋进来,解开麻袋露出里头被绑着手脚和眼睛的陆天赐。
  
  “你们太没礼貌,松绑。”张炳言笑着,唐大生上前替陆天赐解开手脚的绳索。陆天赐扯下蒙眼的黑布,闭了一会儿眼睛才又慢慢睁开打量着院子里廖廖的几个人。
  
  “陆团长,请坐。”
  
  “怎么称呼?张专员,还是……别的什么?”陆天赐站在廊下。
  
  “鄙人也姓张,恰好同张专员是本家。只不过名字就没有张专员的斯文,全名张文虎。”报上真名,假专员大有一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姿态。陆天赐四下扫视,“沈少爷在哪儿?”
  
  “陆团长好心急,”张文虎架着腿坐的稳如泰山,“我们正经的事儿还没聊呢。”
  
  “钱?烟土?”
  
  “都要。”
  
  “胃口真不小。”
  
  “陆团也是带兄弟的人,个中辛苦,您最明白。”张文虎说得大言不惭。
  
  “办不到。”陆天赐拒绝。
  
  张文虎不以为然,为了救沈启俊,陆天赐自己送上门来。现在,活脱脱就是块躺在砧板上的鱼肉。在莆县他也算得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在这土匪窝里逞强自然也是要逞一下。
  
  “我要见沈少爷,”陆天赐看着张文虎。
  
  “沈少爷……,沈少爷……”张文虎瘪着嘴,“没想到沈少爷竟然还是个处。”
  
  陆天赐脸色一凛,“你把他怎么了”
  
  “只是奇怪这么个人,为什么陆团长这么喜欢罢了。于是替您验了验货,那截手指可有收到?”张文虎轻轻笑着。
  
  “狗日的王八蛋!”陆天赐暴躁的想扑上去揪住张文虎,两个土匪拿着两条木棍重重的扫向陆天赐。一上一下。陆天赐避过一个,被另一个重重的砸到腿。虽没断骨,打得他一个趔趄。几条大棍从头上压下来,做成了个棍笼把他架在中间。
  
  张文虎饶有兴味的看着陆天赐一脸困兽犹斗的神色。
  
  陆天赐慢慢的冷静下来,深吸了两口气,“一车烟土,五万块钱。”
  
  “两车!”张文虎竖起两根手机。
  
  “做人不要太贪心。你统共也就这么点人马,钱太多了,不怕太沉了扛不动?”
  
  “这个不劳陆团长操心,”张文虎撇撇嘴,“沈家少爷值一车烟土五万块钱,你堂堂的陆团长怎么也值一车烟土吧。”
  
  陆天赐没有吭声,默认了张文虎的条件写了封书信叫人送回莆县。没有惊动汤司令,只叫曹金榜小心打点。莆县那边没有收到消息前,他也被关进了一间茅屋,却没能同沈启俊关到一起。张文虎倒也并非完全的不尽情理,让他路过了一下关沈启俊的屋子,从窗子看到关在里头的沈启俊。
  
  曹金榜做事非常麻利,要的东西很快准备好,连同沈家该准备的钱,也督办沈家贱卖了一些田地把钱凑齐。张文虎派去的人验收了烟土和钱,带着司机把烟土卡车开走。
  
  所有事情都按张文虎的意愿达成,得到手下快马传回来的消息,张文虎满意的点头,走到关着陆天赐的房间,“陆团长真是信守承诺的人。”
  
  “阁下呢?”陆天赐淡淡睥睨。
  
  张文虎笑而不语,挥挥手,两名手下把沈启俊拖到他面前。沈启俊蓬头垢面,精神不振,但是还是活的。陆天赐稍稍放下心。
  
  “你该放了我们。”陆天赐说。
  
  “是,我说到做到,”张文虎割开陆天赐和沈启俊手腿的绳子,陆天赐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腿,睨着地上的沈启俊,把他提起来。
  
  “你出了这个门,今天的事就算完了,出门之后再遇到什么,就跟这次的事没有关系。”张文虎笑眯眯的说。
  
  陆天赐微微一惊。
  
  “请吧。”张文虎打了个手势。
  
  陆天赐拽着沈启俊,沈启俊吸了吧鼻涕,软绵绵的环顾四周。陆天赐暗叫了一声不好,把沈启俊拦腰抱起扛到肩膀上,朝着小破院子的大门走去。刚刚走到大门口,他飞冲向守门的喽啰,扯过来挡在面前。几声嘈杂枪响,那个喽啰被数不清枪子儿打成筛子。陆天赐把烂筛子踢向那些土匪,又捡起那喽罗掉的大刀片子飞掷向张文虎。张文虎惊慌的抓人挡刀,陆天赐扛着沈启俊逃出院子发足狂奔。
  
  莆县周围都是丘陵,大大小小的山包一座连着一座。山虽不深,地形却也复杂。出了土匪窝,陆天赐扛着沈启俊滚下小山包躲进了密林之中。张文虎带的那二百来人是流匪,也不敢深追。放了几枪找不到,便立即撤退。
  
  没听到人声了,陆天赐轻轻吁气,抱起压的身下的沈启俊。沈启俊两眼紧闭,面色死灰。陆天赐倒吸一口凉气,用力的掐着他的人中,沈启俊慢慢的醒转来,目光呆滞。陆天赐蹙眉,摸到他衣服里还放着香烟,拿出来给他点了一根。吸了两口烟,沈启俊清醒过来,漠然的看着陆天赐,眼光里没有丝毫感激。陆天赐抓过他的双手仔细看了一遍,两只手都完好无损,那天信中的那截断指并不是他的,悬在心里的石头才放了下来。转念又想,也不知道是哪个阿猫阿狗的手指,打着这位沈少爷的名义竟叫他乱了方寸,才有了今天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顿时怒上心头,揪着沈启俊的衣领,“不是对你说过这个混蛋不是好人吗?”
  
  “难道陆团长是好人?”沈启俊恢复了精神便有余力反诘。
  
  陆天赐扬起手掌,沈启俊淡淡的看他。陆天赐的手掌慢慢的放下来。
  
  “陆团,团座……”曹金榜和小郑带人找来,陆天赐扯着沈启俊从山沟里爬到山坡上。一个连的人马正在搜索这一带的山包,张文虎机灵的跟兔子似的溜得极快,匪窝里早已人去楼空。陆天赐把院子正中张文虎坐的那把椅子踹翻拔枪射了几个窟窿。
  
  “陆团息怒,我已经电报了我师父和各码头的兄弟,但凡看到有人出手大宗的烟土,叫他们摸清底细告之于我。”曹金榜说。
  
  陆天赐回头盯着沈启俊,才发现他那一身长衫早已破烂不堪,有些地方已被撕破露出苍白的皮肤。胸口微微一窒,陆天赐阴戾睨看小郑,“把他给我押走。”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方面,终于度过了最艰难时刻。




☆、四十章

  四十、
  
  一桶水从头浇下,沈启俊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还没回过神,又来一桶,他想抬手遮挡却挡不住,呛得满口满鼻。陆天赐冷冷的盯着他被水打湿的衣服贴着身体,被扯破的地方把身上灰白的皮肤暴露无疑。想到之前张文虎说过的话,心知道是拿来激怒他的,还是气得怒火中烧,夺过身边士兵手里的水桶,一桶水淋漓而下,浇得沈启俊踉踉跄跄脚底一滑,跌坐在地上。
  
  陆天赐丢开手里的空桶,冷声,“关起来。”
  
  “你凭什么关我?”沈启俊抬头,双眼漠然的看他。
  
  陆天赐理也不理,转身离去。两个士兵把沈启俊被扔进了一间黑漆漆的屋子。
  
  沈启俊搓着滴水的衣服,身体瑟瑟发抖。摸索着找到一张床坐下,还摸到床上有条薄毯。也顾不得干净不干净,裹在身上,身体依旧冷,从里到外的冷。坐定之后,眼睛也渐渐适应了黑暗的光线,大致看清屋子的轮廓。比张文虎关他的那间屋子大不了多少,也好不了多少。毒蛇与蠍子的心思也大抵都是相似。他打了个喷嚏,伸手摸口袋里的烟。烟盒和火柴淋得透湿,轻轻捏,便听到一丝水线滴到地板上打得滴滴嗒嗒的声音。沈启俊打了个哈欠,焦躁的把烟盒和火柴扔在地上踩了个稀烂,掀掉薄毯走到门前用力捶门,“给我烟,给我烟!”
  
  声音空荡荡在外头的走廊飘荡了一圈,散了。没有人回应。沈启俊更加愤懑,用力的踢打着门,良久才听到外头有人的脚步慢慢过来,在门前停下,打开门上的小窗扔了一包烟和一盒火柴还有两块点心。沈启俊捡起烟点了一根,任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之后神思才镇定下来,披起薄毯盘坐在床上,思忖陆天赐会拿自己怎么办?他的龌龊心思,一早就明了,无非是要自己以身体做交换。若是不答应,他要找个借口给自己定条罪轻而易举,就像对母亲和舅舅那样。
  
  一想到母亲和舅舅,沈启俊拧着眉,心里浮起一抹淡淡的怨气。若没有他们的事,就不会上张文虎的当。若不是张文虎的当,便不必被陆天赐抓在手里。可是,事到如今,怨有什么用?也不知道父亲能不能想些办法。若是父亲……,必定会见到陆天赐。陆天赐那么憎恶自己也是因为父亲跟他母亲曾经的一段……
  
  不能,不能让父亲见到陆天赐。父亲本来就有病在身,现在又突生变故,家里已经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光景。沈启俊无望的靠着墙壁,用力的裹紧薄毯,薄毯被身上的湿衣浸湿,已经起不了保暖的作用,浑身上下只剩下由内而外的彻骨寒意。
  
  陆天赐站在汤旅长的办公室,汤旅长知道他素来有狂气,但行事像这样大失分寸还是头一遭。
  
  “那位沈公子……”汤旅长想说他几句,想想又作罢,“人没事就好,以后要多加谨慎。七五三若是没了你,就等于没了我的一条胳膊,还是这条右胳膊。”
  
  “谢旅座抬爱。”
  
  “休息去吧。”
  
  “是。”陆天赐从汤旅长办公室出来,看到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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