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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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 第4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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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泰看了一眼窗外。

王忠也是很看眼色的人,若不会察言观色也没法在皇帝身边呆,当下便上前悄悄问:“墙壁透风?”

曹泰道:“你能不问别人,自己找进来?”

王忠听罢皱眉道:“看来曹公公在这里,似乎不简单哩。”

曹泰招了招手,王忠忙附耳过去。俩人窃窃私语了一番。

王忠听罢瞪了一会儿眼睛,愣了半晌,看向曹泰的屁股:“没伤着曹公公的筋骨罢?来,杂家瞧瞧伤。”

曹泰骂道:“别假惺惺的猫哭耗子……死不了,也残不了。”

“操!”王忠道,“好心没好报。”

……魏王府正殿上,人满为患。符彦卿被人抬出来,吃力地要从椅子上爬起来:“老臣……老臣没有出迎官家,实在失礼。”

郭绍急忙上去,亲自扶住符彦卿:“魏王有恙,不必拘礼,且安心坐着。朕与皇后这次来河北,正是忧心魏王身体。”

符二妹也柔声道:“父亲定要将息。陛下专程带了十几个御医,连带名医、当朝枢密使的义女也来了,定能治好父亲,您放心罢。”

这时符彦卿浑浊的眼睛里竟落下泪来,“天子如此隆恩,老臣恨天不假年,真想能重新上马,为陛下鞍前马后效死沙场。”

符彦卿,当朝最后的汉人异姓王,而且竟得皇帝如此礼遇宠信;而且看不出圣宠有任何衰减的可能,皇帝对皇后(符彦卿的女儿)呵护宠爱有加,夫妇关系非常好。

大殿上的当地文武,河北各地的名士,看在眼里,无不感觉符家的家势红到了极点,无不羡慕。

符彦卿道:“官家、皇后,快请上坐。”

郭绍不忘回头关切地看皇后一眼,二人向上位走去。

就在这时,宦官王忠从北面的侧门进来了。郭绍微微驻足,王忠见状忙弯着腰走过来,在郭绍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郭绍的脸色顿时一变,只不过背着大殿上的人群,众人看不到。

他的脸上变红,符二妹也忍不住诧异地看着他。

怒气渐渐消退,代之又是萧瑟的杀气,一瞬间,他的神情变化了几次,最后归于平静。

郭绍转过身从容问道:“大名府有个叫吕春才的武将?”

一个汉子立刻手忙脚乱地站了出来,众人纷纷看向他。汉子径直伏倒在地:“微臣在!”

郭绍继续向上方的座位上走,转头打量了一眼,淡淡地随意说道:“吕将军胸怀大志,志向不在小呐。”

只一句话,本来还很热闹的大殿上马上消停了,很快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悄悄地打量着那汉子,那汉子茫然地跪在那里,接受着无数目光的洗礼。

郭绍挥了一下手,王忠立刻说道:“你还扎眼地跪在当中作甚?官家让你平身了。”

吕春才浑身发抖,颤声道:“微、微臣谢陛下恩!”

郭绍脸上露出了温和的微笑,转头与符二妹小声交谈两句,又与符彦卿谈笑风生,嘘寒问暖。刚才发生的短短的一件小事,他只说了一句话,似乎立刻就抛诸脑后了。

第七百四十九章时昏时不昏

皇帝在正殿只坐了一会儿,与符彦卿说话。因是探病,很快就传御医一起随之入内。迎驾的礼仪就此结束,没有宴席,因为符彦卿有恙,歌舞大宴不合时宜;况且皇帝也不会随便赴宴。

魏王府负责接待宾客的官员将河北诸公送出正殿,大伙儿依旧笼罩在某种莫名的阴影之中。

吕春才心心慌慌地出来,只觉得事情不妙。

一群人也纷纷朝他这边看,不过众人都比较疑惑。诸公能察觉出情势,却不知内情,无法揣测那句胸怀大志的来龙去脉。

就在这时,来了个白胖圆脸的宦官,一眼瞅见了吕春才,冷笑道:“吕将军,能得陛下点名称赞,意下如何?”

吕春才说不出话来。

……符彦卿等御医们给他详细诊脉后,立刻便传人把长子、长媳和府上管事的人悄悄叫来。

符彦卿昏昏沉沉地靠在厚垫椅子上,睁开眼睛看要找的人来的差不多了,开口第一句就问:“官家怎知吕春才的名字?”

人道是魏王老迈昏庸,但如今的情况,他似乎是大部分时候昏、但关键的事一点都不昏!

众人面面相觑,好像谁也不知道。

昭序进言道:“儿子立刻派人去问吕春才。”

就在这时,张氏支支吾吾地说道:“不必了……”

然后便将吕春才想休掉王氏,续弦大娘子的事儿说了一遍。但她没有说钱财之事,只道吕春才送信求她撮合。

符彦卿一听,立刻有气无力地说道:“这下大名府要血流成河!”

张氏被吓住了,颤声道:“有如此严重?”

昭序怒道:“真是妇人之见!平素我不与你计较,你竟如此大胆闯下这等大祸!妇人不知大事也罢了,不知你便别去掺和呀。”

张氏哭丧着脸道:“妾身没有掺和啊,那姓吕的送信来求妾身,妾身并未答应他……发生什么事了?大妹不是已经没有任何名分了么?难道她与今……”

“住嘴!”昭序一脸恼怒,他平素有谦谦君子的美名,但也总有生气的时候,“妇人什么都不懂,只知胡言乱语。”

“父亲……”张氏真的被吓住了,也不敢与昭序顶嘴,可怜兮兮地看着符彦卿。

符彦卿叹了一口气,看向长子。

昭序便道:“多年前,闻名于世的仙人麻衣道人曾游历到过河中府,给大妹看相,一口咬定大妹是皇后之相,此事当年流传了很远。李家后来便起兵造反,一门心思要做皇帝。

太祖灭河中李家后,执意要世宗续娶大妹,已有称帝之意,且准备让世宗继承大业。

那姓吕算什么东西?他敢想娶大妹,竟然还付诸实施,这是要造反!”

张氏愣愣道:“吕春才要造反?他、他能造反?”

昭序道:“能与不能,且不说,他想造反!若是咱们符家与之联姻,那符家是想扶持吕家造反?若非如此,官家今日那句‘胸怀大志’作何解释?”

昭序沉吟片刻,抱拳道:“父亲,应立刻下令吕春才把王氏休了,与他撇清关系。王氏是父亲的义女,咱们和吕家只有这点关系了。”

符彦卿睁开闭目养神的眼睛,道:“只是休掉不行,你立刻出去,趁河北诸公都在,想个由头不认王氏了。再去吕家,与王氏把以前的王家产业、符家嫁妆交割干净,从此不再有父女之义。”

昭序听罢抱拳道:“还是父亲英明,把咱们态度捅出去,便是提前在官家那边表明态度了。”

符彦卿微微点头,闭上了眼睛。

……郭绍和符二妹看望了符彦卿之后,便在给他准备的房屋里下榻歇息。

但郭绍一会儿坐着,一会儿在窗户前走来走去,仿佛有什么心事,很不淡定的样子。

二妹反而坐得住,她忽然问道:“夫君想见大姐?”

郭绍愣了一下,大概是心里头琢磨着没二妹的帮忙很难见到金盏,因此没有否定,只道:“这阵子短短时间,你大姐怕是受了不少委屈。”

符二妹低下头,喃喃说道:“一回大名府,我想起了好多事。元宵节、桃花林、那年冬天的重逢……”

郭绍听罢心下一阵愧疚,“大姐帮了朕不少忙,要不是她,就没有那年冬天的重逢了……”

他们说的重逢,是东京兵变后,郭绍九死一生控制了局面后,回来把安顿在符家的二妹接回去。当时确实有种生离死别后重逢的感觉,印象很深。

符二妹轻声道:“其实我知道,以前没有大姐不行,现在没有她的话,我也很难。可是……”

郭绍没听到下文,便忍不住问道:“可是什么?”

符二妹抿了抿朱唇,眼睛里露出一个勉强笑容,仿若弯弯的月亮,亮晶晶的,“没什么。大姐和夫君待我都很好,大姐后来比以前还用心待我……好像是在补偿什么。”

郭绍一听,沉下心来。若是换了别的女子,他很难有这么耐心,但二妹不同。

他沉吟片刻,沉声道:“朕也想补偿你大姐。”

符二妹直视着郭绍的眼睛:“真是这样的么?”

郭绍知道不是这样的……但他也知道,二妹更愿意自己哄她。

郭绍握起她的纤手,好言道:“二妹是朕的结发妻,朕承诺,一辈子也会用心待二妹,绝不会亏待你。”

“夫君……”符二妹的脸一红。

郭绍继续道:“二妹想想。大姐一直帮咱们,要是没有她,这江山会是朕的?可到头来,我们夫妇坐享天子帝后尊荣,大姐却凄然回到这里独居,什么也没有了,还要受气。这样的光景,朕与二妹于心何忍?”

符二妹一听,眼泪顿时“哗哗”往下掉,一咬牙,说道:“夫君,你干脆让大姐做皇后罢!我有自知之明,反正管不住那乱糟糟的后宫!”

郭绍见状暗骂了一下自己。

他好言道:“倒不必如此,这么做对大姐也不好,她会被天下人笑话。朕自有计较,二妹相信朕便可。”

二妹柔声道:“我当然信夫君。”

第七百五十章就是说说话

魏王府热热闹闹,接待皇帝随从的官员忙的不可开交,奴婢们更是脚不沾地。便是见不着皇帝,见着皇帝身边的大臣也是好事。

可是在张氏的房里,气氛又是另一番光景。一个妇人正在张氏身边窃窃私语:“有个姓卢的官儿被召见了,不知是何事。”

一会儿又有人进来,在张氏耳边小声急道:“真是那阉人说的!”

张氏咬牙切齿地说道:“除了他还有谁?”

刚进来的妇人道:“奴婢在外面偷听了一会儿,皇帝身边一个姓王的宦官去看了曹泰。曹泰提起当年京城乱作一团,什么赵家兴风作浪……曹泰提着脑袋出宫见今上,告知宫中凶险。今上赞他忠义两全、肝胆照人……”

张氏的脸色更加难看:“那阉人既与官家的关系那般好,还跑符家来坑人么!”

她皱眉苦思片刻,觉得这回的事儿反正是吕春才倒霉,自己唯一失误的是得罪了那宦官!万一宦官在皇帝跟前谗言,皇帝只需一句话,后果就严重了……就像今日那句“胸有大志”,吕家就得掉进十八层地狱!

“阉人实在令人痛恨!”张氏骂了一句。

大妇人能屈能伸!她坐不住了,赶紧带上财物,又叫人把那胖妇拽上,去找曹泰去了。

宦官曹泰很瘦,身材单薄,他本来趴在床上好好的,抬头认出张氏了,立刻便“哎哟喂”地呻吟起来。

张氏一进来便好言道:“让曹公公受委屈了。”

曹泰叫呼了一声,道:“使不得,大夫人怎屈尊亲自来了?杂家不过一个没有下面的阉人。”

顿时有个奴婢小声道:“奴婢不是故意想骂曹公公……”

张氏道:“曹公公大人有大量,别与那奴婢一般计较。”

曹泰叹道:“阉人是什么大人呀,杂家就一小人。”

张氏的脸上闪过不悦,回头怒道:“把那奴婢按在地上打,打到让曹公公消气为止!”

曹泰又呻吟了一声,道:“大夫人何苦演这一出?您要罚自家的奴婢,何必做给人看?”

张氏顿时神情一变,一脸冷意,脱口道:“曹公公是得势就不饶人,一点余地都不留是么?”

曹泰伸手按住胸口,瞪眼撒泼道:“哎哟哟,杂家好怕,大夫人这是在敲打杂家,指桑骂槐杂家狗仗人势?大夫人乃堂堂魏王府的长媳,贵人呐!杂家而今又是在您府上,要是得罪了您,不得像蝼蚁一样被碾死?”

少顷他又收住夸张的神态,正色道:“大夫人便是想和解,可您这也太没耐心了,转眼就翻脸,谁信你呐?还有,杂家忍不住想提醒夫人,杂家要是这口子上有什么三长两短,您是脱不了干系的,这在场的奴婢真能全然保密?”

张氏一脸恼火。

曹泰道:“杂家就一条断子绝孙的贱命……现在就剩半条了。夫人享着荣华富贵,与杂家这等人鱼死网破不上算哩。”

张氏转头指着那胖妇:“来人,把这不知好歹的奴婢往死里打,打死!”

“大夫人饶命,大夫人,奴婢都是为了您……”胖妇大急,但嘴立刻被堵上了。

……天色渐渐黯淡,王府内的屋檐、廊芜上都点亮了灯笼,灯火绚烂,亭台楼阁在朦胧的繁华中,比白天似乎更美。

皇帝行宫所在的房子前面,一众宦官宫女簇拥着一副黄伞帷幔的四抬大轿过来了。不一会儿,宦官王忠先出来道:“皇后懿旨,要去内府看符大娘子。”

接着头戴凤冠、身穿宽大的黄色礼服的符二妹从门口走出来。一众宫妇宫女弯着腰站在轿前,符二妹被人扶着上了大轿。

一众人到了金盏的闺房外,符二妹从帷幔里看见外面已有几个人等着,她们微微屈膝作了万福,一起道:“恭迎皇后。”

符二妹从轿子里走下来,看到大姐时微微吃了一惊,因为金盏的打扮实在是太素了,一身灰白的襦裙,头发上扎着一块头巾,连件首饰都没有。想着她回来寡居,着实不便穿颜色鲜艳的衣服。不过有的女子真不靠衣衫,就算裹块破布,依旧掩不住那美貌。那襦裙太朴素,更显得那身段姿色太不相称。

二妹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扶起金盏,亲热地叫了一声:“大姐。”

俩人走到一起,形象反差就太大了,好像一个贵胄正见一介庶民。二妹挥了一下手,让随从止步,便亲热地携金盏的手入内去了。

“真是委屈大姐了。”符二妹心疼地说道。

金盏让她在一张案旁坐下,从容地笑道:“有什么好委屈的?”

二妹想了想,眼睛里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那倒是,谁想欺负大姐,好像真不容易哩。”

金盏一脸笑容看着二妹,“嗯”了一声。

等房里只剩她们俩,二妹便放开了,兴致勃勃地问:“那边的桃花林,大姐有去转转么,前阵子正该开花的时候。”

“去了,我和六妹经常在那边玩。”金盏笑道,一边拿起桌案上正在缝制的衣服在灯下赶工,一边和二妹说话。

符二妹见状似乎有点不高兴:“好不容易见到大姐,大姐怎么还惦记这玩意?”

金盏浅笑道:“说得好像分开了很久似的?上月在东京还在一块儿哩。”

符二妹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觉得好像分开了很久似的,原来才没多少日子。”

她回顾周围,又看大姐,有种物是人非之感。才没多久,而今她看起来就仿佛一个俏美的小媳妇一样,在灯下做着针线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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