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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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 第4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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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宿驿站,外有内殿直禁军守备,内有近侍,但她仍不安生。此时中原周围十分太平,那不安生的感觉非来自外面的危险,而是来本心。一路上她就没睡好过觉,白天又在马车上昏昏欲睡,半睡半醒之间,一切仿佛都是一场梦。

不久后禁军护送她们至大名府,入城后终于到地方了。

大名府最尊贵的家族就是符家,这座城的所有事几乎都是符家说了算,也是金盏的娘家。但是,这里对她来说完全陌生,因为她儿时成长并不在大名府。

金盏第一次出嫁河中府时,符家在兖州,在此之间从没在大名府呆过。金盏从踏出符家一步起,便几经辗转颠沛,去过很多地方,中途寡居回符家也没留多久,很快就被郭家看上联姻了……等到了东京,一呆就是十年。

马队静悄悄地进入陌生的城池,又到了陌生的府邸。

……金盏的马车从后门入。杜成贵是禁军比较有身份的武将,到魏王府前殿受到了符彦卿的亲自款待。

周朝后期至许朝初,除了边陲异族,而今异姓王只剩符彦卿一人。但符彦卿确实老了,以如今天下战乱日渐平息的局面,他的王位不可能再能传给儿子。

杜成贵在宴席上观之,符彦卿身体似乎无大恙,但头发胡须白了大半,皮肤干枯成皱,眼睛也比较浑浊。实在是岁月无法抗拒。

杜成贵与之交谈,大抵礼节寒暄还能说清楚,一般的事没什么异样,但再深谈几句,杜成贵便觉得他已经有点昏聩。

符彦卿的续弦夫人湘氏常伴左右,倒还年轻知事。听说其长子符昭序也从雄州回大名府,大名府内外诸事、却也没有因为符彦卿的昏聩而有影响。

符彦卿喝了几杯酒,稍作陪宴便离席。离开时,其夫人搀扶着他,他的身影有些佝偻。

留下其子符昭序及大名府一干名士陪饮,观赏歌舞,礼节甚是周到。

这些状况,杜成贵回京后也要如实奏报。他此行之前便琢磨过,除了护卫皇后的姐姐,此行的任务也可能包含探问魏王状况。

第七百三十九章请了尊佛

魏王府内宅比宫廷小很多,人也少了,不过不远处的一片桃林的花朵开得正旺,平添了几分美丽。

符家还是很安稳的地方,金盏刚安顿下来,也无须跟着她回来的宫女随时跟着。这时曹泰入内求见,他依旧十分恭敬,小心服侍没有半点怠慢。

曹泰躬身道:“奴婢离宫时,官家召见奴婢,拿了一样东西,叮嘱奴婢定要交给夫人。可在路上夫人一直没露面,这是官家亲手给的东西、下了圣旨,奴婢不敢太草率,此时才送到夫人跟前。”

“哦?”金盏好奇地问,“是何物?”

曹泰赶紧避过身,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地打开。就好像一个节俭的老太婆要掏钱似的慎重其事。

连金盏都被他的模样弄得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瞧着。

曹泰好不容易才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双手捧了起来,跪拜在金盏跟前,把双手举于头顶进献上来。

金盏看着那东西愣了愣,俄而便拿手绢遮着嘴“噗嗤”笑出声来,那笑容如同桃花林的花朵一般美,又好似要笑出眼泪来,她的眼睛也变得红红的。

曹泰一脸茫然,他似乎明白点什么,又似乎不明白。

金盏伸手把东西拿起来:一块刺绣红绸。便是郭绍出征幽州前夕,金盏给他绑在剑柄上的红缎子……传说红绸能辟邪,很多将士出征时内衣里都藏着红缎。当时金盏是愿他平安顺利。

而今这块绸缎又送回到了她手里。

没错,正是那块红绸,展开成长方形,中间绣着一只针脚凌乱的朱雀,但看起来似乎有点像一只小鸡。金盏绣的,一眼就确定了。

“真是丑,唉。”她撇了一下小嘴,轻轻叹息一声。不过神情之间明显轻快了不少。

曹泰忙道:“官家还记得您哩。”

听曹泰的口气,他似乎并不知道郭绍出征前,金盏送过他红缎的事;抑或听人说起过,但是不记得了,毕竟这事儿不算大事,一点风浪都没起,又过去一年多了。就算曹泰还记得这事儿,恐怕也不懂。

但金盏却比曹泰明白,也更聪慧,一眼就瞧出其中含义了。

金盏想到一件有意思的事:郭绍称帝为天子,御批奏章定天下,却写了一手难看的字;自己是个女子,却把女红做得歪歪斜斜。

她想到这里,觉得好笑,又笑了一声。第二次露出笑容,比刚才的笑意更加美好了。

就在这时,魏王府上的一个妇人在外面唤“大娘子”,曹泰出去把她叫了进来问什么事。妇人道:“阿郎要用晚膳了,请大娘子去用膳。”

金盏道:“我今晚着实有些累,也没胃口,不想吃了。你去回禀父亲和姨娘,明早我再去给二老敬茶问好。”

妇人应了一声,出门去了。

金盏不想动,这府上也有好些她不熟悉的人,包括魏王续弦那个湘夫人,一时间她不想面对。

但转念一想这样又有点失礼,为了稍稍好一点,金盏又吩咐曹泰:“你过去一趟,转告我的意思。”

曹泰道:“奴婢这就过去。”

……曹泰急忙出门,赶上那妇人,与她一并去前院。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一座比较高大的房子,刚走到一道房门附近,便听得里面的一个妇人声音道:“咱们家请了尊佛回来供着!”

曹泰在宫里呆惯了,见多识广,一听这口气就不对,拽住旁边的妇人小声道:“里面的人不高兴哩,咱们稍等一会儿再进去。”

妇人忙点头,低声道:“说话的是张夫人,大郎君(符昭序)的夫人,她是过世的老夫人娘家的人,有点厉害哩。”

曹泰不动声色,心道都不用套这妇人的话,她就忍不住说出来了……好像知道得多,有什么好炫耀似的。

符昭序的声音立刻道:“在爹和姨娘面前,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张夫人的声音酸酸的:“我自然不敢对爹和姨娘抱怨,我和大郎说这事儿。你说什么,心疼她旅途劳顿,又亲自吩咐厨房,另外做更好的膳食给她送去。供佛也没这么用心的罢?”

符昭序道:“我怎么对我妹,如何惹到你了?”

符彦卿的声音道:“小事有甚好说的?”

另一个妇人的道:“都是自家人,大郎对他大妹好点,你别往心里去。”

听起来符彦卿有点不耐烦,不愿意理会这事。而刚才说话的妇人应该是湘夫人,湘夫人显然在府上地位权力不高,说话的口气很软,以劝为主。

她比符彦卿的已经过世的元配张氏差远了,甚至连儿媳张氏都比不上……过世的老夫人是在场儿女的亲娘,张氏是老夫人的亲侄女。

张夫人的声音道:“我知道都是自家人,那更应该没有贵贱之别罢?”

长辈的言辞无力,完全无法压住张夫人的怨气,她的声音又道:“她身边差不多二十个小娘服侍,这些人还只是近侍,府上还得派干粗话的,这排场比姨娘您大多了。这些人不也得府上养着?竟然还有宦官,王府上没养过宦官,连阿郎都没享用的气派。咱们家得供奉着一个娘娘,都得把她当娘娘侍候着……”

符昭序的声音道:“咱们家又不缺这点。”

张夫人的声音道:“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符昭序道:“我符家,父亲乃堂堂魏王,叔伯兄弟皆为将帅,柴米再贵,还养不起二十几个人?况且,大妹乃皇后……皇后的姐姐。”

张夫人道:“皇后还叫我大嫂哩!她是做过皇后,可那是前朝皇后,现在她也就是符家之女才有点身份,不然和庶民有何区别?何必这样厚此薄彼,好像她就贵,咱们就贱。以后符家内事,都让回娘家寡居的符家女儿做主算了!”

就在这时,符彦卿的声音淡然道:“大妹就算是庶民,她也为符家出了不少力的。”

曹泰听到符彦卿发话,心道,人道魏王年迈昏庸,但时不时说句话却颇有深意。

张夫人的声音嗲声道:“爹……”声音拖得长长的。

符彦卿道:“好了,准备开饭。”

曹泰听到这里,拽住旁边的妇人招了招手悄悄道:“先离开,再等等再去。”

不料刚想走,忽然两个端着木盘的丫鬟大声道:“咦,王婶,你怎么和这位公公站在这里?”

曹泰的额头顿时冒出几条黑线!

里面顿时传来一个声音:“谁站在外面?”

曹泰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躬身拜道:“奴婢拜见魏王、湘夫人、大郎君、张夫人、六娘子……”

张夫人等符彦卿不耐烦地说了一声“免了”,便立刻问道:“你来作甚?”

曹泰道:“大娘子差遣奴婢前来,向魏王和湘夫人道歉。大娘子方回家,一路风尘仆仆衣冠不整,怕这样见长辈失了家规礼数,待明日一早,大娘子便去给阿郎、夫人敬茶问好。”

张夫人嘀咕道:“哟,宫里出来的,这话说得多顺耳。”

曹泰强忍着闷气,道:“奴婢刚走到门口,见着王婶,刚才还不知怎么称呼她,愣了一下,便有府上的小娘先招呼李婶了。奴婢多有打搅,还请张夫人勿怪罪。”

张夫人道:“你说这话,欲盖弥彰。”

符彦卿又开口道:“大郎不是叫厨房另做了膳食,做都做了,给大妹送去,叫她今晚不用出来了。”

曹泰忙道:“是,是。奴婢告退。”

曹泰从饭厅出来,已是怎么高兴不起来了。走在路上,忽然听见远处有两个娘们在说,“那人不是男人,下面没有的。”“难怪,俺说怎么到内宅来了。”

曹泰又羞又恼,这些人简直是少见多怪!他娘的,要换作在宫里,就她们那种做粗话的奴婢,老子咳嗽一声,把你们的排泄物吓出来!娘的,岂有此理!

他忍着气,回去回禀金盏。无须交代怎么说的,只要说一声“办妥了”就行。

金盏的目光从她脸上瞟了一眼,便道:“昭序的夫人给你气受了?”

曹泰顿时一愣,忙弯腰道:“不敢,奴婢就是个跟前跟后跑腿的奴婢,哪里敢有什么气?张夫人心直口快,又是对咱们这种人说话,有些不客气是应该的。”

金盏点点头。

曹泰立在那里,权衡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不想把那些话详细说出来,因为金盏并没问他。或许,根本不用说,金盏都能猜到大概说了些什么,有些事儿,似乎就是必然的。

就在这时,金盏轻轻说道:“主仆之情有十多年了,要离开东京那时,我是想留你在宫里,可你不愿意。当时你若真愿意,我还有点不习惯。”

曹泰毫不犹豫道:“老奴无根之人,在世人眼里就和一条狗似的。认了夫人为主,便再也不改了,您走哪,奴婢就鞍前马后跟到哪,您嫌老奴了,老奴只有一死……”

“欸,别说了,真是酸得慌。”符金盏微笑道。

第七百四十章宝鞘存利剑

滋德殿仿佛空落落的,整个皇宫都很空。实际上郭绍准许一些前朝嫔妃宫女离宫后,走的人并不多,宫廷里依旧有上万人,是个人口很密集的地方。

郭绍来到滋德殿,陪符二妹用了晚膳,其间有点走神。

之前几年天下纷乱,战乱不断,其实郭绍陪金盏的时间并不多。但不知怎地,知道她在,离自己不远,心里便踏实。而现在,他总觉得整个皇宫都缺点什么,左右不对劲。

二妹轻声道:“我去看看翃儿,晚上来陪夫君。”

郭绍微笑道:“去罢。但你不能太宠他了,孩儿长大应该有他独立的日子。”

二妹的眼睛向上一转,似乎没明白郭绍的意思,笑了一下,悄悄说道:“晚上我再给你怀个小公主,我有一儿一女就满意了。”

说罢向郭绍递了个揶揄的眼色。郭绍也“嘿嘿”笑了声。

他对符二妹非常满意,无论前世今生,若有一个性格温柔的“白富美”陪伴,大概也是人生一大幸事。但金盏对他……反正不能以条件来衡量。

……郭绍在一张案前坐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叠卷宗,再度审视即将到来的兵制革新。这是他和几个枢密院大臣、内阁辅政一起设计的方案,明日一早就要拿到议事殿去与诸将商议。

立国后最重要的一件事,所以郭绍整天都在想这事,已经思考了无数遍。

此事就一个目标:给爵位和丰厚俸禄,买兵权。希望与诸将达成一致。

因为国库没有那么多土地和钱,无法一次性奖赏、“购买”禁军兵权,所以郭绍君臣的方案是:将好处平摊到以后的朝廷支出。

首先,给禁军所有中级以上的武将进封爵位,公、侯、伯三等,统称大许朝贵族。

开国新封的贵族,有国库给予的实质好处。(以前封的爵位只是一个名分,俸禄实质利益聊胜于无。)

好处最大的是六个国公:李处耘、史彦超、杨彪、韩通、高怀德、罗延环。分别是开国公、镇国公、辅国公、靖国公、奉国公、护国公。

这六个国公,爵位世袭罔替,只要大许朝一日存在,他们的后代就能一直继承爵位,军功最大的一个儿子继承爵位。在台面的说法是“开国功臣与皇室同享天下”。

赐免死金牌和圣旨,除了起兵造反,无论犯多大的罪,国公不会死,爵位也不会取消,最多只是传位给子嗣。

俸禄也很丰厚,每家大抵相当于一个州的两税收入。

本朝初期封的侯爵,统称“开国侯”,主要是厢都指挥使、军都指挥使这批人。世袭三代,三代以后如果本家对国家有较大的军功,再传三代。

同样有丰厚的俸禄。

军都虞候、内殿直、外殿直、诸班直的武将,以及部分有军功的指挥使,封伯爵,可传儿子。

……但爵位不是白给的,朝廷将收回所有兵权,进行兵制改革。这些中级以上的武将兵权,将被全部收回。

殿前司、侍卫马步司衙门解散;五军都督府改大都府,解散其中建立的调兵军,统兵军,钱粮军,甲械军,传报军等“五军”。

原来的乡军改名“卫国军”。今后的中央军就包括禁军和卫国军两类,将掌握全国绝大部分的武力。

国家主要武力从以前的枢密院、两大司掌控的局面彻底改变,转变为枢密院、兵部、大都府、军器监四个衙门分权。

枢密院掌握调兵权,兵部掌军饷钱粮,大都府掌统兵权,军器监掌甲胄、兵器、火器、战马的存放和管制。

……如此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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