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塞缪尔为了手上的这把剑，用了要比当初想象那把小刀还要多的功夫。他想要一把剑的时候，并不为生活发愁，因此除了去想锋利度和质地外，还用了更多的心力去想剑的外形。每一个男孩都有一个江湖梦，每个梦里自己都是仗剑走天涯的潇洒剑客，塞缪尔也不例外。
用武侠小说里的说法，是剑比刀难学，要更精巧的用，所以蛮人多用刀，雅人多用剑，而打仗的将士们一般都用的是大刀，就是因为这个用起来方便，学起来也快。塞缪尔对此没有任何基础，原本也想弄把大刀来算了，可是想想他现在还不能算很健壮的肩膀，心里对一把剑的渴望又压倒了其他的考虑，于是费尽心力想出一把剑来。这把剑的剑身修长，在剑身上还刻着简单的花纹，剑鞘十分华丽，简直用尽了塞缪尔所有的艺术细胞。可当时剑顺顺利利的被小花下出来了，他拿起来用就傻了眼，无他，实在是太不顺手了。
看来也只能自学了。塞缪尔当时又打算从看过的小说里找点经验，可是一翻记忆却发现没有，哪个主角不都是先有剑法再学剑的？倒是没看到有几个一开始就自创的，就算是自创，也是主角已经武功大成，就算是讲到那里，也不会说剑到底该怎么用，而电视里的那些在武术指导下做出来的招式，也只剩下当时十分好看的印象，现在再想，就全没了。
无奈之中，塞缪尔只好还用自己的归纳法，又勉强回想起以前无意中看的那慢腾腾的，一个步骤都要半天一招一式的西洋击剑视频，自我研究了半天给自己归纳了四字要诀：攻、刺、移、稳。攻，就是看到敌人就上前，而之所以没加上先观察敌人弱点一项，则是塞缪尔有自知之明，他哪里能看出人的弱点在哪里，现在心理素质又不好，还不如抢占先机，凭着心里的那口气拼上试试。刺，是指剑的使用方法，就是刺进去就行；移，是不能木头般的站在原地，前进要前刺，后退要收，根据战况来走位；稳，则是要注意要战的稳，不能刺进去了，结果被人带倒了。
可惜塞缪尔自己鼓捣出这样一番听着就不靠谱的理论之后就没有敌人来让他活学活用现调整，全凭着自己练习，靠着自己幻想出假想敌来进行攻防演练，哪里经过实战？而现在，在第一剑就挡下了人鱼的攻势，让塞缪尔十分兴奋，看到人鱼还在愤怒的瞪着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提起剑就主动上前。
一来二去过了几个回合，塞缪尔的剑是越用越熟练，越用越酣畅淋漓，人鱼竟像是陪他过招似的坏脾气教练。而塞缪尔也发现了人鱼使用的招数，他的手臂和腰肢十分柔软，如果被他拉近距离被他缠到身上就要完蛋，人鱼就跟条蛇似的能缠在身上把人生生勒死，塞缪尔方才还没经验，不慎被缠上，胳膊差点被人鱼两条面条似的手臂给从自己身体上拽下去，而这时长剑又太长了，根本刺不过来，幸亏塞缪尔还想起来这只手还抓着把小刀呢，反手一刺，又给人鱼刺出一道血痕，趁着这个距离后退拉开距离，重新用长剑作战。
在初次实战就有如此成效的现在，塞缪尔是越打越精神，简直要达到传说中的旁若无人境地了。他打的兴起，甚至在人鱼后退想要逃跑的时候还主动追了上去，又把人鱼缠住继续打。
小花在袍子下面使劲的拽着他，发现塞缪尔已经追上了，不由得用翅膀捂住自己的脸：笨蛋塞缪尔，让人家逃跑就是了，你以为你真的很厉害吗！
小花看的很明白，还是靠着它那不明所以的本能，如同下蛋一样。人鱼很厉害，比塞缪尔厉害的多，现在看上去弱势，只是因为没有经历过塞缪尔这样用自创方法胡搅蛮缠的，一时没有缓过来而已，等着缓过来了，塞缪尔就只能等着被分尸了。
小花在心里想，塞缪尔要是被分尸的话，它可怎么办呀，人鱼不会也对一只鸡感兴趣吧！早知道就学飞了！
塞缪尔并不知道小花都在想什么，是怎样已经把他放入败者那一栏里，而是仍然很认真的打着。可是人鱼却不耐烦了，他饿的要死，在这片海域里守了那么多天都没有人类经过，现在好不容易来了那么一个他心塞的要死好吗！这个人类还这么的难缠，再打他的体力都要没有啦。
人鱼猛地往后跳跳出战圈，说“停停停！”
塞缪尔意犹未尽的停下手，还带有轻微的喘息，眼睛却饥渴的盯着人鱼，大有一副你说的不满意我就继续上的架势。
“我不吃你了还不成吗！和我打就这么好玩吗！”
果然吃人的就是这条人鱼啊，光从外表看完全不像啊，明明幕布该是爱情片的，可是却偏偏跑到怪物类恐怖片镜头里来了。不过即使知道了这家伙以吃人为生，塞缪尔也不觉得恶心。在童话里吃人的怪物太多了，塞缪尔没法一个个都在心里先放上道德观世界观什么的来衡量一番，也不太讨厌他，人设如此嘛，哪能苛求一条吃人的人鱼因为人类不喜欢就换个菜谱？
但是对于一开始遇到的那个狼人斯科特，塞缪尔却完全无法原谅。因为他的大意和轻敌，让这个身体的祖母因此命丧狼口，这仍然让塞缪尔耿耿于怀。其实，他现在不讨厌人鱼，只是因为人鱼没有犯到他身上来吧，再或者，颜好本来就是一个大杀器。
“你很讨厌我吗？我……我就那么不讨你喜欢吗？”
哟，还会一秒变画风呢。塞缪尔原本剑尖四十五度朝下，现在一看到人鱼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情态却偏偏没有摆好，露出嘴中锋利的獠牙，立刻把持不住的将剑直面对着人鱼。就算现在还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但是人鱼这么危险，塞缪尔可不敢稍有放松。
“好吧好吧，我现在已经完全放弃了吃你的打算，所以没必要对我如此警惕。”
说这话之前能把你那充满食欲的目光离我远点好吗？塞缪尔发现，当他面对这条装相技术太差的人鱼时，总是忍不住想吐槽的*。
“说这话之前，可以先不要把我摆在食物的立场上，好吗？”
塞缪尔还是忍不住的说了出来。
“啊……被你看出来了啊。”
人鱼稚嫩的脸上立时挂起了毫不掩饰的残忍微笑。塞缪尔猜这条人鱼在他的族群里应该属于还未成年的那种，所以连他都打不过。
“人类本来就该是我们的食物，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喂，你那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你觉得人鱼就是软弱的该由你们肆意欺骗，连反抗都不能的就甘愿自我牺牲幻成泡沫吗？收起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现在我们人鱼的新时代到了！我们不是软弱的，我们不是可以被人玩弄的，我们也拥有自己的权利，而把你们当作我们的食物，就是我们新人鱼发展的第一步！我们早晚要到陆地上而让你们无所归处！”
人鱼一副慷概激昂的模样，眼睛已经悠悠的展望到了他想象中的场景。他看到塞缪尔在他的演讲下目瞪口呆的样子突然觉得很满意，还想继续把他的想法推销给塞缪尔，却全然忘记了塞缪尔和他立场相反，不可能给他鼓掌和支持。
而塞缪尔确实惊呆了。他的第一想法是传销模式都跑到异界来了，因为人鱼那模样太有感染力，太过慷慨激昂，像是每次开启新时代时领导人的讲话，只要前提是忽略他话中的内容。第二想法是人鱼太像中二少年，瞧瞧，还新人鱼呢，在□□里的小说每牵扯到新人类都不是什么好事好么，槽口太多啊！
但是，当塞缪尔又回想了人鱼的这一段话之后，注意力却被“泡沫”这两个字吸引了。人鱼，泡沫，随便拿着两个词问地球上听过童话的小孩子，都会联想完告诉你一个书名，《海的女儿》。如果真能挂上钩的话，那么他的一番话，就可以理解并且值得深思了。
“那位美丽又可怜的小公主，是你的族人吗？”
“不要提起那个蠢货！简直丢尽了我们人鱼的脸！被人欺骗感情就罢了，牺牲了那么多也就罢了，最后竟然还落了个死了的下场！被其他的种族知道了，以为我们人鱼都是这样好欺负可怎么办！我们人鱼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虽然咆哮帝人鱼是一番怒其不争又愤怒的模样，但是塞缪尔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悲怆和怀念。果然是有《海的女儿》这个故事！而这条人鱼，应该就是认识那位已经幻化成泡沫死去的小人鱼公主，这么一说，也就可以理清了。
第二十〇章
以塞缪尔的猜测，导致这条人鱼这么副中二癫狂模样的原因应该是这样的：小人鱼公主因为阴差阳错而化成泡沫而死，在她的亲人朋友那里应该就认为是被人类所杀，于是此人鱼黑化，认为人类应该成为人鱼的食物，并且要成立新人鱼联盟即认为人类应该成为人鱼食物的联盟，并且认为他们早晚有一天会走上陆地并且称霸人类。
……一旦接受这种设定，塞缪尔就瞬间想起来地球小日国的各种漫画呢，什么“新人类”、“新世界”、“我将立于九天之上”等等巴拉巴拉的情节，只是按照“冥冥之中”，这种太过激，从一个极端走上另一个极端的组织或个人，都不会成功呢。
而且，塞缪尔神情古怪想，不应该是“他们”吧。瞧这条人鱼稚嫩的模样，若是有组织，也不能让未成年鱼出没吧，更何况，按理说一个国家的王子要结婚可是件大事，卢安小镇也不封闭，可塞缪尔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所以美人鱼的故事应该过去了很长时间，而白沙海域有海怪的说法也是近几百年来出现的，所以美人鱼应该是几百年前死去的，毕竟人鱼的生命很长，而就眼前这个人鱼稚嫩的模样，说不定几百年前他更要小，但是“新人鱼”既然有这么伟大的志向，却从来没有人知道，整个大陆也只有白沙海域是一过就死的，所以……
“新人鱼，只有你一个吧。”
“你怎么知道！”
人鱼脱口而出，一副死蠢的模样，不知为何，这让塞缪尔一点判断正确的喜悦都没有。想想也是，连上陆地都要付出如此之大代价的人鱼，想要称霸大陆以人类为食，怎么想都是一件可笑的事吧。而且，美人鱼的悲剧是来自于她本身和种族之间的隔阂，大部分人鱼肯定能够清楚的认识到发生这场悲剧的原因，而且童话里也说了，美人鱼之间是禁止族人上岸的。
新人鱼只有一个，就是塞缪尔面前的这条人鱼。他坚持着自己的信念，以人类为食，守在白沙海域，没有其他同类陪伴，甚至，所有人鱼都不认同他的观念。
这么一想，还真是个悲剧人物呢，可惜，不值得同情。
“真是条傻人鱼。你的事情不是很好猜吗？我想，你应该是被逐出了人鱼族吧，而之所以只在白沙海域里活动，也是因为当初辜负了人鱼公主的，是基尔加丹国的王子吧。”
人鱼的呼吸一下子变得狠厉起来，张开嘴巴露出了里面尖尖的、类似鲨鱼的牙齿，愤怒的瞪着塞缪尔。
“人类，你也认为我姐姐的死，是活该的喽？就像那些长老说的，违背族规上岸和人类接触，不管出了事情都是咎由自取！可是凭什么！我姐姐做错了什么事情！没错，就是那个国家的王子，娶了一个错误的人，竟然还敢幸福一生！我就是要呆在这里，垄断这个国家海上所有能和外界交流的通道！”
“你姐姐是没做错什么，只是眼光不太好，又错信了人而已。你觉得，她所谓的和王子之间的爱情，本来就是很好笑的事情吗？因为救了个人就爱上他了，而王子因为被人救了就要娶她，就算是找错了人，可是你姐姐明明有很多种办法可以告诉他真相的，之所以不说，不就是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他们能终成善果吗？”
“你，你在狡辩！”
“而且，你和你姐姐也一样的傻呢。只有你一条人鱼，你能为你的理想起什么作用？你能上岸吗？你不能，上岸的代价是失去嗓音和双腿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那这样的双腿能做什么？”
“我不需要上岸！我姐姐不同，我不会好奇人类的生活，也不会抛弃人鱼的身份。人类的双腿有什么好的？哪里比得上我们人鱼的尾巴？”
人鱼活动了下他的尾巴。塞缪尔观察到，这条尾巴在他一开始看到的时候还是很湿润的，但是在现在经过一段时间后，尾巴表面上的鳞片都变得干燥起来，有的鳞片甚至还绽开了，不过塞缪尔可没有去提醒他——越是这样，呆在这个小岛上就越安全。
“可是你不上岸，你又能做什么？守在白沙海域吃掉所有经过的人？先不说这片被划为危险海域，几乎无人通行，就算是有人通行了，你吃掉他们又能起什么作用？你知道希尔斯布大陆上有多少人吗？你知道你吃掉的那些人，在整个大陆面前，只是最最微不足道的数量吗？他们在大陆上繁衍生息，而你，就算吃爆了肚皮，人类也不会受任何影响。更何况，大陆上的人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而做的这一切，被你吃掉的人更不懂得你的理念。别说你已经在这里几百年，就算你再在这里呆上几百年，你‘新人鱼’的梦想也永远不可能实现，人类也仍然会继续存活下去。”
“我……我……”
小人鱼的声音变得结结巴巴，正是饱受打击而不知何以应对了。可是塞缪尔并没有任何成就感，反倒是感同身受了。小人鱼可笑的梦想，不正和他想要改变整个社会，让社会变得文明起来的幻想，一样都属于不可实现的吗？不同的是，小人鱼已经坚持这样做了很久，不论他的做法是否是完全无用而徒劳的，而他呢，却是明知道不可能，所以连试试都不会去想。
而且现在塞缪尔的一番话说出来，小人鱼是否还会坚持他愚蠢的做法呢？肯定不会吧，都知道了自己做的一点用都没有，怎么还可能再继续做下去呢？谁会这样傻？
塞缪尔心里沉甸甸的，再看小人鱼木愣而绝望的神情，也禁不住柔和了声音。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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