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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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臣-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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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辽东的时候冰天雪地的,所有士卒全部都裹着厚厚的袄子,在那种撒泡尿都能瞬间冻住的地方,谁能展现出什么狗屁精气神。

而现在是阳春三月,士卒们脱下了冬装,动作自然干练许多。

每个关隘标准配备是三成老兵带七成新兵,有老卒在,新兵们能够更好的适应战争,有新兵在,老卒们也能够充分发挥带头作用。

兵力的布置方面,张儒稍微看了下,他虽看过些兵书,却属于纸上谈兵的境界,所以在兵力布置方面他只能勉强看出李铭属于守将类型。

累了一天之后没有会住所,直接在军营住下,喜峰口的两千守军的驻扎地里,他和将士们同吃同睡。

顺带着,他也想了解一下这些普通士卒的需求。

起初大家都知道这是个大人物,没几个人敢接近,在张儒刻意套了几句近乎之后,那些没什么戒心的糙汉子稍微放开了些。

什么他娘的、****的之类的混话都在不经意间说了出来。

见张儒不着恼,一帮糙汉子胆子大了许多,一个带着河南口音的中年汉子凑到张儒身边神秘兮兮的问道:“老乡,你是多大的官,连千总大人都对您毕恭毕敬,你怎就能跟我们这些糙汉子谈天说地嘞?”

张儒笑骂道:“他娘的狗屁大官,一身皮而已,兄弟们怕的都是我身上这身皮,没了这身皮,往边军队伍里一塞,老子连个客兵都比不上。”

第168章 :闲聊

另外一个带河北口音的年轻汉子嗤笑道:“这酒可是个好东西呀,要不是你这大官来了,咱们一年都喝不了一回。”

军中忌酒,张儒巡查九边,特地让人买了几百坛美酒劳军。

在京城那些达官贵人眼里,这种入口烧喉咙,喝完之后头痛的烈酒真算不得什么好久。但是对于边军将士们来说,这酒,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

张儒咬了一口麂子肉,口中含混不清:“什么大官不大官的,都是边军的兄弟,你们要再这么恭维我,这酒可就没法喝了。”

“中。”河南口音的中年人憨笑道:“咱说话可不会文绉绉的,有什么说什么,你可不能生气哈。你叫啥名字啊!看你年纪轻轻的就骑着高头大马,家里权势不低吧!”

不是只有女人才会八卦的,边关上没有打仗的时候除了训练其他时间枯燥无味,这些无时不刻挂着一身臭汗的汉子,也是极为八卦的存在。

张儒笑道:“你们叫我虎子就行,家里老爷子有点本事,咱就打着他老人家的幌子四处闲逛。这不,被老爷子丢到蓟镇来学习,一开始我还不乐意,来了之后才觉得,还是边关好,跟一群血性爷们相处,比面对那些老娘们一样的腐儒要有意思得多。”

年轻的河北人微微皱了皱眉:“话可不能这么说,那些大人们都是饱读诗书的存在,他们比我们要厉害,懂道理得多。”

憨厚的河南人一只手搭在年轻汉子手上:“是啊是啊!不是所有读书人都是腐儒嘞,那些真正的读书人,可是为咱们老百姓着想的。”

那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淳朴、干净,没有任何功利心在其中。

已经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的张儒主动将话题转移:“按照老哥这么说,你们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才是啊!”

憨厚的中年人笑了笑,十分骄傲地道:“那可不,咱们都是九边各大边镇选拔出来的,蓟镇八万多兄弟,只要是主兵,就在战场上见过血。当今天子能把咱们放在皇城根下,那就是信任咱们。不说别的,蓟镇的军饷每年比大同和辽东都要多几十万两,可人数却比不上大同和辽东,就是因为有我们这些老卒在。”

张儒心中一跳,顺着中年人的话头道:“哦,莫非你们的军饷比他们要高很多?”

中年人一点都不觉得他是在套话,而且他认为这没什么说不得的,于是侃侃而谈:“也不是说咱们的军饷比九边其他兄弟高,只是俺们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卒,能够活下来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论战斗力,蓟镇老卒三千,能够顶五千大同悍卒。论军功,咱们这些老卒身上的军功加起来,只怕能够比得上咱大明开国的徐老公爷了。

那几十万两军饷也不全是用来发军饷的,大部分还是要投入到城池的修缮和关隘的防御设施增设上去。

就这样,咱们这些大头兵,愣是比其他镇的兄弟多一两银子一个月。”

“哦,军中就没有贪墨军饷的情况?”张儒有意无意的问。

中年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年轻人已经抢先说了:“我说这位大人不会是朝廷派来查是不是有人贪墨军饷的吧?总兵大人家无余财,这是蓟镇八万多兄弟都知道的事,朝廷那边的大人们莫非不知道?”

这话,已经充满了敌意。

张儒认真道:“第一,我真不是上面派来查军饷的,只是以后很有可能会在边军待下去,我不得不问清楚情况。第二,李总兵的为人我十分佩服,我不会无中生有的闹什么幺蛾子。”

年轻人不满道:“这样最好。”

中年人嘿嘿笑道:“这位大人别生气,这小子就是性子直了些,倒没太多大毛病。要说这军饷有人敢贪墨,我老何倒是相信的,但是要说蓟镇谁敢贪墨将士们用命换来的银子,打死老何也不相信。

大人年轻,怕是不知道当年李总兵的胞弟贪墨军饷一事,要是知道这事,大人就不会有此一问了。”

张儒挑眉道:“愿闻其详。”

中年人压低声音道:“咱们总兵大人的胞弟,那可是跟总兵大人一样有从龙之功的功臣。两兄弟一个是总兵一个是副总兵,堪称李家二虎。

当年朵颜三卫作乱,建虏趁机对辽东镇发动攻击。那时候还不是缑大人当辽东总兵,辽东也没有现在那么多人。

辽东告急,兵部急调蓟镇三万多人驰援辽东,一战之下血流成河,建虏被彻底打趴下,朵颜三卫也不敢再蹦跶。可咱蓟镇的三万儿郎,也死了将近两万,两万人能够找回尸首的不过一万三千多。

朝廷下发抚恤银子六十万两,这件事是副总兵大人做的。

那些找回了尸体的兄弟的抚恤金散发下去,那些没有找到尸体的兄弟的抚恤金,却被副总兵大人截留了。

副总兵大人也是一番好意,毕竟下面的人难免出一两个吃空饷的家伙,他也是为了朝廷着想。

没想到这事不知怎么的就被人告到了总兵大人那里,总兵大人一怒之下命人将副总兵索拿至白虎节堂。文明情况之后,不听副总兵大人的解释,愣是逼着副总兵大人将那剩下的二十多万两银子全部搬了出来。

当着全军将士的面,砍了副总兵大人的脑袋,然后提着自己胞弟的脑袋进京面圣。陛下宽宏大量,没有追究责任,朝中倒是有大臣攻讦总兵大人,不过都被陛下压了下来。

这事一过,整个蓟镇,再没有人敢贪墨军饷,再没人敢吃军饷。”

听他这么一说,张儒对李铭又多了一分理解,表面看上去,这位蓟镇的总兵大人貌似是个为了忠心六亲不认的主。

他不由再次问道:“老哥知道得这么详细,莫非。”

中年汉子傲然道:“想你老哥我,好歹也是当年跟着总兵大人走过南闯过北的人,一身伤,那颗不是打架斗殴得来的。这些事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咱总兵大人是个好人,你要是敢起什么歪心思,得先问问咱这蓟镇八万多兄弟答不答应。”

已经喝了不少烈酒的中年人说话也放开了许多,就连那河北口音的年轻人也再次凑了过来:“你这样的大官,咱也见了不少,身子骨不错,但是放在边镇熬几年,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子。我说兄弟你还是回去跟你家老头子说一声,别有事没事把自家儿子往阎王殿里塞,大明开国百年,入伍从军的热血儿郎不下千万,现在活着的还有几个?”

中年汉子点头道:“这话说得在理,看在你给我们酒喝的份上,老哥才跟你说这么多。一般人来了,无非就是装模作样的看看,别说坐在一起喝酒了,就是让他们跟咱多说几句话都难。你小子还不错,爽利,身上也有点血腥味,就是太年轻了些。还有,以后别老是说文人怎么怎么的,一样米养百样人,大明上百万边军里面都有吃兵血的杂碎,就不要说那么多文人里面出几个杂碎了。

得罪了咱武夫,你顶多当场挨揍,得罪了某些口蜜腹剑的家伙,你可是有可能掉脑袋的。”

张儒提起酒坛,猛灌了一口:“老哥的好意,我省得了。”

文人治国,武将安邦,各守岗位而已。

只不过张儒来到大明这个时代,看到了太多没有脊梁的文人,所以他不免对文人有了轻慢之心。

当然,这些轻慢文人的话,如果老师崔恭还在世,他是绝对不敢乱说的。

老夫子为人严谨,持身正派,要是让他老人家听到自己弟子这些话,说不得就得请戒尺打人了。

崔恭父子一文一武,两个人都是能够将张儒吃得死死的的存在,随便拿一个出来,就能让张儒所有的张扬跋扈消失一空。

酒越喝越多,不少士兵都酣然入睡了,张儒还在陪着两个海量的酒鬼不停灌酒。

三人都有些神志不清了,某些话也说得没了边际。

要是平时,张儒问出如果陛下驾崩李铭会站在谁那边这样的话,这些血里来火里去的边军士卒保准会给他一个大白眼。

但是在喝了酒的情况下,那河南籍的老卒愣是斩钉截铁的说只要陛下选择了继承人,总兵大人定然会坚定不移的支持新君。

第二天张儒离开之后,那些喝得断了片的士卒依然没有起来,接下来半个月,张儒马不停蹄的走遍了十九个关隘,每一个关隘,他都亲身上阵,跟那群边军喝了一夜的水酒。

当他重新见到李铭的时候,心里已经对蓟镇的兵马有了了解,同时对蓟镇总兵李铭有了一定的了解。

看到脸色惨白了不少的九边总督,李铭大感诧异:“督帅为何精神不振?”

张儒拉着李铭的手直奔白虎节堂:“时间紧迫,本将在蓟镇待不了多长时间,走,有些事要跟你聊聊。”

一头雾水的李铭不知张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被生拉硬拽着进了白虎节堂之后,依然是满脸茫然。

第169章 :交浅言深

将李铭按在座位上后,张儒开门见山道:“此次出京的目的,李总兵可能不知道,但是张某人没有瞒着李总兵的打算。接下来你我二人的谈话,出我口,入你耳,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李铭愣愣的点头,心中暗忖:这小子到底要干什么?

张儒凝神道:“陛下龙体违和,时日已久,贵妃万贞儿故去之后,病情有加重的趋势。而今大明看上去承平,实际上风雨飘摇,本将此行,就是为了试探九边总兵心中到底什么想法。”

李铭悚然而惊,站起来道:“陛下他。。”

张儒伸出手重新将李铭按回座位上:“李总兵稍安勿躁,听我说便是。陛下没有跟我明说,本将却知道一些内情。

太子年纪虽幼,却有人君风范,这一点陛下不担心,陛下担心的是,某系不想让太子继承皇位的人,会在他驾崩之后闹出幺蛾子。

九边重镇,屯兵百万,若是九边的总兵都不支持陛下,那么将来太子登得大宝,这位置,怕是也坐不稳。辽东缑谦态度不明,持中立态度,对这个老将军来说,谁当皇帝都是当,他不会管那么多,他只要保证辽东这一亩三分地不被胡虏侵略就行。

大同杨荣现在是典型的保皇派,他那边不会出任何问题。

宣府总兵张安,算是九边总兵之中最难搞定的,好在之前大同一战,好歹这位老将军跟张某也并肩作战过,到时候他就算不站在太子这边,也会来个两不想帮。

现在来蓟镇,巡视是借口,张某真正的目的,就是了解你这个蓟镇总兵的想法。”

听张儒说出了目的,李铭心中反而没了那些惴惴不安,笑道:“李某是陛下的臣子,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督帅此举,有些多余。”

“不!”张儒摆手道:“一点都不多余,蓟镇八万精兵,战斗力堪比辽东大同二镇悍卒,离京城的距离又近,若真有宵小作乱,出兵勤王只需要数日时间。本将跟你谈这些,是因为这段时间对你有一定的了解。”

李铭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儒:“对一个人的了解,可不是随便问几个人就能知道的。督帅说了解李某,倒是让李某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总兵大人曾经为了忠心杀了自己的亲生弟弟,应该很不好受吧!”张儒眯着眼睛笑嘻嘻道。

李铭猛然绷直了身体,随即马上放松,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来督帅从那些兔崽子嘴里,掏出了不少东西。”

张儒翘起二郎腿:“那是,总兵大人的辉煌战绩,我不需要问下面的将士也能够知道,这些东西早就在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档案库里烂成了渣滓。倒是这件事没人知道,就连号称无所不知的锦衣卫,也没有这样一份卷宗。”

李铭心中隐隐作痛,半晌没有说话。

亲生弟弟的死,很大一部分责任是在自己身上。

当初所谓的贪墨军饷,其实并不是张儒了解的那样,其中的隐情,至今为止,只有李铭一人知道而已。

另外一个知道的人现在已经死了,就算尸体,也化成了枯骨。

见李铭不说话,张儒又道:“每年的三月寒食节,李大人都会去拜祭一个人,而且每次拜祭之后,都会默不作声的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不出来。想来,这件事一直都萦绕在李大人心中,是久久挥之不去的梦靥。回来的时候张某都在想,你李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世间,难道真的有为了所谓的忠心而连自己的亲兄弟都杀的畜生?”

“闭嘴!”李铭站起来,双目如刀,死死的盯着张儒怒喝。

张儒一点都没有闭嘴的意思,继续自顾自道:“后来我就想啊,李大人的为人,似乎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而那些认可李大人的人,貌似都是不知道这份内情的。让人详细查探了锦衣卫的卷宗之后,刚刚接到飞鹰传信,貌似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卷宗之中,对李大人的评价也是极高的。

我很纳闷,你是怎么做到杀了自己的亲生弟弟还能得到这么多人认可的?”

他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极为严肃,之前还像是朋友之间的谈话,这一刻,突然变得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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