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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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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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拿住,但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将来若是鞑子再次来进攻都府,这两千人里说不定就有心怀叵测之辈。”

熊兰本来认为都杀了最省事,一劳永逸,还不用在这些人身上浪费粮食。不过和刘晋戈交谈后,熊兰改变了这个看法。刘晋戈把邓名那句“政府最重要的职责就是挣钱”也转述给了熊兰听,这句话给了熊兰极大的触动。

“若是把这两千人编入刘帅他们的军中,只怕是更加危险,他们平时可以互相串联,而且还有机会接触到武器,这样提督晚上真能睡得着觉么?所以,以卑职之见,不如干脆统统送去建昌。现在建昌和晋王接壤,他们就算想逃跑也无处可跑。再说建昌的人多,两千俘虏不算什么。鞑子离得远,无法攻击建昌,他们也没有闹事的机会。”

“我可以用这批人从建昌那里换一批人回来。”邓名问道。

“提督高见。这些俘虏都是战兵,身强力壮,就是当苦力也比普通的老百姓强,建昌那边肯定是愿意换的。再说提督可以用三个换两个,或是四个换三个。用不可靠的俘虏换回对提督感恩戴德的百姓,何乐而不为呢?提督还可以向每个老百姓要五千元的欠条,就算能换回一千人,也是五百万元的欠条啊。”

去年成都附近的保护费只收了三万八千石,折算成欠条也还不到四百万元。熊兰说:“从刘帅那里交换出五千辅兵后,或许还可以要他们交一些赎身费,从军户身份变成百姓,要个几千块欠条其实也不算多吧?”

“不,政府虽然要挣钱,不过有的钱最好不挣。”邓名立刻摇头道:“我帮百姓从建昌赎人,这个要欠条没问题。但对于本地的辅兵,与其要赎身的钱,还不如让他们记得我们的好处就行了。”

“提督说的是,卑职糊涂了。”熊兰连忙道歉。

“还有一个军屯问题。”邓名继续问道:“我不想再继续办军屯,这个你有什么想法么?”

如果是任堂和刘曜在这里,说不定又会奇怪邓名怎么视祖制为无物,但熊兰显然丝毫没有把朱元璋的军屯政策放在心上:“只要提督改屯兵为募兵,不就解决了吗?”

邓名摇摇头,这个办法他也分析过:“每个士兵每月需要一石口粮,就算发给他一半,也要半石。军饷给欠条至少也要五十元,刘帅的兵都加起来有差不多一万人,一个月就是五十万,一年光欠条就是六百万!”

现在欠条还没有什么信用,一个月五十元的军饷估计士兵会心生不满。除此之外还有训练经费、武器费用,一项项加起来绝对是天文数字。这样滥发纸币,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恶性通货膨胀,让欠条变得一文不值。

“反正也不是真金白银。”熊兰对邓名的想法不太理解:“提督可以发包饷。”

“什么是包饷?”邓名问道。

“比如收矿税,因为不知道这个矿能够出产多少,就干脆定一个数,交够了以后就随便采。”熊兰解释起来。

“嗯,这个是包税,我明白。”

“募兵后将官为了多讨饷,肯定会虚报人数,提督可以定一个包饷数字,然后就按这个人头发。比如定个六千人吧,没有军屯,辅兵没法用来产粮食;军饷也是定死的,多养活士兵就要多花费,这样养辅兵不但无用反而要多开销,各将官就会主动放人出去种地了。”熊兰觉得发给军队的欠条可以多一些,不必斤斤计较,反正军队也是要拿这个东西去换百姓手里的东西。

“总之这个事不要再提。”在这个时代,那些不知道宝钞的人也就算了,但凡对宝钞有点了解的人,在他们印象中纸币就是用来骗钱的东西,能撑多久就撑多久,撑不下去两眼一瞪,翻脸不认账就是了。邓名能够理解熊兰的想法,但是绝对不能同意。

来见邓名之前,熊兰一直认为邓名不会拒绝用纸币骗钱,不会在乎几年后的纸币信用问题,而他的几个建议也都是建立在这个预设前提上的。现在这个假定不成立了,熊兰只好从头再想。

第35节面谈

熊兰一时间拿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刘晋戈也没有了主意,见状邓名就让他们回去再想,反正邓名绝对要维持纸币的信用。

几天后,邓名又召集了心腹们议事,熊兰这次也有机会参加,虽然卫士们都对他显得有些轻蔑,但熊兰也不在乎。

首先谈到的还是经济问题,见邓名如此为难,就有人提出采用专卖的办法来回收发出去的欠条。盐铁不必说,包括农具、布匹、衣服在内的所有生活资料和生产资料都由都府衙门负责生产,一概不许平民自行买卖,而所有这些物资都要收欠条。

话还没有说完,任堂就率先表示反对:“盐铁也就罢了,但其他的东西怎么可能都由我们来组织生产?如果衣服做得不够,那么就会有百姓受冻;如果农具不够,那就会影响生产。如果做得太多又该怎么办?”

“每个人都必须买,按人头算。”提出建议的那个卫士还有些不服气。

任堂冷笑了一声,这时其他人也听出不妥来:“这不是变相收税吗?收重税不就和提督的意思相违背了吗?”

“不光有这个问题,我们现在铁、布都有限,棉花还要靠从湖广走私这个供应给军队的盔甲和武器不同,做一大堆用不了的东西出来,我们有那么多的生铁和棉花好浪费吗?”任堂大声反驳道,转过头对邓名说道:“此事玩玩不可。”

邓名感觉这听起来有点像配给制,他感觉在物资相当匮乏的情况下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行,不过那需要相当精密的计算,负责执行的官僚系统也需要经验和效率。但无论是数学人才还是官吏人才,邓名眼下都比生铁和棉花更缺乏。

赵天霸犹豫了片刻,也说出了他的看法:“当年孙可望倒是用类似的办法治理过云贵……”

据赵天霸介绍,孙可望就曾建立过大批的工房,如果士兵和百姓的装备、工具受损,就送到工房去修理,工匠会在规定的时间内修好;如果某户需要农具之类的东西,也会由工房负责生产。

“但孙可望实行的是军屯。”孙可望对云贵的治理相当于一个放大版的军屯制度,他确实提供给西营大量的军用装备和生产工具,但产出全部归西营所有,和邓名先行的制度完全不同:“而且孙可望和提督也是完全不同的人,无论是工房的工匠,还是屯田的农兵,如果达不到孙可望的要求,他是一定会杀人的,提督能够狠的下心和孙可望一样吗?如果达不到要求的数量或质地不好,就要被处以从鞭挞到剥皮的刑罚。”赵天霸说道:“卑职很怀疑提督能否做到。”

“我做不到,”邓名立刻答道:“你不用怀疑了,而且都府现在有这么多人给我杀么?”停顿了片刻后,邓名又问道:“清军攻入贵州的时候,这些工匠和农兵应该不会拼命抵抗、誓死保卫朝廷吧?”

“这个卑职就不知道了。”赵天霸摇头道:“那时卑职已经在奉节了。”

“嗯。”邓名不再追问,而是说起另外一个议题:“刘帅他们已经答应了我的要求,同意接受五千战俘,同时让他们手下的五千辅兵退伍。”

熊兰提出用战俘交换军方的辅兵时,邓名还拿不准这不是一个好主意,毕竟这是军队,理论上应该由更可靠的人来组成。所以当邓名向刘曜提出交换人员时,还担心对方会不同意,没想到刘曜、杨有才他们都认为这个提议相当合理。在军方将领看来,让这些新抓到的俘虏在田间劳作才更危险,因为百姓难以控制,容易私下进行串联;而在军中,这些辅兵本来就是苦力,还要受到各种军规的制约。对这些辅兵来说,军营更像是一座大监狱,只要持有武器的战兵是由可靠的士兵组成就很安全。再通过分化瓦解,提拔心向明军的积极分子等手段,一段时间后自然就慢慢转化了。

刘曜和杨有才虽然不像贺珍那么有经验,但听上去也知道不少对付俘虏的办法,听他们讲完后,本来有些担心军队安全的邓名转而同情起那些即将入伍的俘虏了。不过邓名也知道自己还没有什么资本,不能同情心泛滥,所以就决定暂时不过问刘曜他们打算如何治军。

“暂时没有解决军屯的办法,我也养不起这么的兵,所以还是要给众将屯地。”现在军方依然拥有一万一千多人的部队,邓名也彻底放弃了早前的一揽子解决念头:“我和他们说过了,分给他们的屯垦地不能与都府的开荒冲突,起码一大半要去都江堰附近搞军屯,除了屯垦外,他们还得帮助清修水利。”

“俘虏都已经被刘帅他们接受了,预定转为民籍的五千辅兵也已经安置到营地里,我打算对他们进行一场面谈,然后再放他们出去开荒。”邓名说道,这五千人不仅有刘曜、杨有才的手下,还有从剑阁、江油和绵竹来的人。

“面谈?”任堂好奇地问道。

“是的,我准备了一些问题。”邓名拿出了一些纸张,把它们分发给众人,经过长期的努力,现在他手下的这些卫士总算都能看懂纸上的字了。在座的人中,熊兰目前是文化水平最低的,两个字里起码有一个不认识,不过邓名也给了他一张,一会儿邓名会逐个题目念给他听,散会后熊兰也可以带回去由师爷秦修采帮忙加深记忆。

邓名的问题都是关于农业生产的,比如问辅兵计划开垦多少土地、需要什么样的工具、需要向衙门借多少种子粮和口粮,以及他们有什么难处,需要衙门向他们提供什么样的帮助。

“五千人都要问过来么?”看着写满一页纸的问题,李星汉有些吃惊地问道。

“是的,”邓名严肃地答道:“所以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我需要每一个识字的人帮我问,你们需要另外准备几张纸,用正字来记录每道题的答案数量,这样我才能心里有数。至于有什么难处、需要什么样的特别帮助,你们也要尽可能地记下来,如果有不同的人提出相同的要求,也可以用正字记录,这样我也能知道辅兵们最需要的是什么。”

“反正接下来的几天也没有事。”邓名看到不少人脸上露出畏难之色,就鼓励道:“每人分个二、三百人,帮我分担一下吧。不然我两个月也见不过来这么多的人。”

“自当为提督分忧。”邓名的话让不少卫士都生出义不容辞的感觉。

“其实问问熟练的农民,大概需要就能知道了吧?有必要这样一个个问过来吗?”任堂还是感觉邓名的办法似乎有些麻烦。

“虽然麻烦了点,但调查是制定计划的前提,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

很快面谈就开始了,加上刘晋戈、袁象和有秦修采辅佐的熊兰,一共分成二十四组。号码从一到二十四,本来邓名提议抓阄,但大家一致认为,其他人可以抓阄,但凡是领到一号的都要由邓名负责。邓名拿走了一号后,赵天霸先撸起了两臂的袖子,然后表示他也不抓阄,要求负责二号那组,见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周开荒等人掂量了一下自己和赵千户的身手,最后一片沉默,没有人出声反对,让赵天霸如愿以偿。熊兰是第三个提要求的,他主动去抢二十四号,自然也没有人和他争。

第一个辅兵被带到邓名的桌前,邓名坐在桌子后面的椅子上,前面也放了一把。

“请坐。”邓名指了一下那张椅子。

“这,这……”辅兵知道面前的人就是成都的最高官长,据说还是天家贵胄,邓名的要求让他感到手足无措。这两天来,他们这些得以脱离军籍的幸运儿一个个都欢天喜地,也被告知从此以后他们就拥有同秀才的身份,见了官吏也不许下跪,要自称“我”,否则就是故意侮辱朝廷的功名——邓提督说了,侮辱朝廷的功名是很重的罪,对此的处罚会严厉得他们无法想像。

“你是要羞辱朝廷的功名吗?”见对方迟迟不敢与自己对坐,邓名就板起了面孔,祭出屡试屡灵的法宝。

“小……我不敢。”辅兵连忙坐下,小心翼翼地贴着椅子边缘坐下。

“你现在有了同秀才的功名,就是士人了。”邓名没有立刻开始问话,而是先让对方坐好:“我中华,天子与士人共治天下,因此士人可以和官员对坐,而且要坐得端正,这样才不会有失士人的身份。”

“是吗?”这个辅兵对此并没有概念,他牢牢地把邓名的话记在心里,端正了一下姿势,稳稳地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好,我们开始。”见对方坐好了,邓名就提起笔,开始询问起来。

问过了所有的问题后,邓名又把问题和答案重复一遍给这个辅兵听,确认无误后,邓名冲着他笑道:“你的要求我未必能完全满足,因为现在都府库存有限,但我会尽力去办,十天后,我大概会颁布榜文,拨给你们需要的东西。还有,除了你同秀才的功名外,三年内你还会享受二十亩同举人待遇,朝廷感谢你多年的服役。”

说完邓名就把印刷好的免税三年的凭证递给对方,每年二石米的补贴,而且只有三年而已,邓名知道这点东西很少,不过他暂时拿不出更多的东西。但无论多少,邓名认为有必要表明这种对退伍军人的态度,或许以后随着形势好转,成都可以给予更多的补偿。

“多谢。”同秀才满面喜色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凭证揣到了怀里。

“你的土地在向衙门登记的时候,衙门会标明你应该享受三年的免保护费待遇;但他们可能出错,如果还有人向你收欠条,你可以凭借这个证明拒绝缴纳;但即使丢了也不怕,依旧可以向提刑官衙门申诉,总之,就是三年你有二十亩土地不需要缴纳保护费。”说完邓名冲这个人点点头,告诉对方可以走了,等挑选好荒地后,去衙门登记造册就可以。

……

卢欢领到的一号,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把他带到了第一组,同组排在他前面的几个人出来后,脸上都有一种犹如梦中的表情。

“提督和我面对面地说话。”

“我没骗你们吧?”第一个出来的那家伙此刻还没有走,自打他从营帐里出来后,就一直在人群周围大声嚷嚷,重复着邓名和他说过的士人礼仪。

“我也要排这队!”二号队的好多人看得眼红,纷纷向一号队这边挤过来,不少其他队的人见状也发出喧哗声,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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