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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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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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  作者:适野

☆、第 1 章

  皇位是一个玄妙的东西。
  有时候,大家都想要这个东西。
  例如清朝的九子夺嫡,一个个皇子都是精英,斗得你死我活。
  最后登上王位的固然是最大赢家,但那些失败的,被终身圈禁,孤独病死于牢狱中,也未尝不拥有聪慧的头脑,非凡的手段。
  若他们生在别的朝代,也许可以成就一番帝王事业。
  只是因为权势的吸引力,让他们使尽一切手段,即使手足相残,即使孤注一掷没有回头路,他们也要坚持迈向这条不归路。
  但有时候,大家又不想要这个皇位。
  五代十国。群雄争夺,但却没有一个能建立稳固的朝纲。
  旗下将士逼着一位功勋矍铄的中年人登上王位,当这位中年人被逼披上黄袍时,痛苦地流下了憋屈的眼泪。
  当然,在这乱世中,他没有能够善终。这个皇位很快便被另外一个枭雄推翻,而这个苦逼的中年人,则消失在历史的漫漫长河中。无声无息,甚至没有史官去记录他的死亡。
  我们的主角齐翊墨,也是这样一位被匆忙推上王位的年轻帝王。
  但比这个憋屈的中年人有说服力的是,他是货真价实的皇子。只是身为齐熙帝的第九子,他本没有什么问鼎王位的机会。
  但齐熙帝早逝,王位由权臣吕冀把持。
  前四个兄长,在争夺王位中伤了元气,被吕冀渔翁得利,伺机杀死。
  剩下来的四个皇子,年岁尚轻,来不及培植自己的势力,便一个个被吕冀扶上了王位。但吕冀跋扈不羁,对待自己立的傀儡皇帝傲慢嚣张至极,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掌捆稍有不顺的少年帝王。少年血气方刚,忍无可忍,决定反抗,但很快便被权倾朝野的吕冀用计毒杀。
  很快,四个兄长被吕冀屠戮殆尽。吕冀本想称帝,但此时朝政昏聩,四周诸侯纷纷举了反旗,他尚无力应对所有诸侯的攻击,于是,便将齐翊墨推上了王位。
  与所有兄长不同的是,齐翊墨是个安静又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年轻人。他可以大半个月呆在他的宅院中不出门,陪着他那些在外人眼里看来不过是废纸的诗书。
  朝臣几乎都往了齐翊墨的存在。只是吕冀在头痛没有新的傀儡可供他操控时,佞臣为他提供了齐翊墨的存在。
  仓促推齐翊墨登上王位时,吕冀高兴坏了。
  他垂足顿胸,后悔自己没有早日发现这个最适合做傀儡的皇子。
  因为坐在王位上的齐翊墨,还是一样安静没有存在感。每天早朝,齐翊墨坐在龙椅上,像是完全透明。表情安静,不见不满,也不见开心。他仿佛看不见台下对他心存希冀的朝廷百官,亦看不见张扬跋扈的吕冀。
  就像在他四周围了一层厚厚的水晶玻璃,将他与周围隔成两个世界。
  登基一个月,只除了在祭天这样的重要场合,在私底下,齐翊墨的自称还没有变成‘朕’。他依旧以我来自称。
  而自我膨胀到极点的吕冀,自然是高兴无比。天知道,他多么想光明正大地坐到龙椅上。之前让那些心高气傲的小鬼去坐,他已经极其不爽。
  而现在,明面上是齐翊墨是皇帝,但瞎子都看得出,齐翊墨就是一个隐形人。吕冀自可以唯我独尊,我行我素。
  而一下朝,齐翊墨就会回到他那些书堆中,不出现在皇宫的任何地方。吕冀虽然对此很不屑,但还是庆幸齐翊墨的识相。为了让齐翊墨更久地沉迷在那堆虚无缥缈的书籍中,他有史以来第一次主动给傀儡皇帝送了礼物——一屋子的书。
  吕冀只希望,齐翊墨最好能彻底沉迷进那些虚无的书籍中。
  于是,齐翊墨愈发安静。吕冀愈发横行霸道。
  他在朝政中愈发独断专行,贬斥忠臣,提拔奸佞。整个朝廷,已经变成他私人敛财的工具。尽管不时传出饥荒,甚至农民起义的消息,他也不在意。他愈发搜刮财务,大肆兴建行宫别院,掠夺民间美女以充盈自己的‘小后宫’。
  他高兴得如此乐不思蜀,却忘了,他麾下宠信的臣子,与他一样,都是只顾享乐满足私欲,至国家大事于不顾的臣子。
  于是,即使国土四分五裂,诸侯纷纷举起反旗,甚至有一只名为‘封家军’的队伍逐渐壮大,以势如破竹之势南下,并且大军屯于都城郊外,蓄势准备进攻京城的时候,吕冀对此事还一无所知。
  吕冀是在一个兵荒马乱的清晨得知此事。因为已经有大批急着逃出京城的百姓,再加上惫懒的禁卫军终于发现了有军队入侵。吕冀尚躺在温柔乡里欢畅,匆匆被属下叫醒,这才慌了头。
  要命令属下去抵挡进攻,但很可惜,能够打仗的将领被他贬斥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和他一样都是酒囊饭袋。他和他的一众臣子,仓皇逃亡。
  有臣子提议要带上齐翊墨,但性命攸关,吕冀实在顾不上长远之计,和一众贼眉鼠党,匆匆逃出京城。
  与其相关,京城里的富商同样纷纷往外逃。因为虽然吕冀荒淫无道,但这只以‘骁勇’而闻名的‘封家军’也不见得是什么好角色。
  吕冀尚且还算齐氏皇族的臣子,但这个封家军攻入京城,只怕就是改朝换代的事了。
  于是,官员出逃,平民百姓出逃。好在这只‘封家军’进攻京城的速度并没有那么快,给了大家半天的逃跑时间。
  富商官员携带细软,骑着最快的骏马奔驰而出。而其他庞大的家眷和浩大家财,则由庞大的马车队缓慢拖行而出。
  而普通的平民百姓,成年男子的行动速度,要远高于足不出户的妇人。有的人,过于畏惧‘封家军’,干脆抛弃了妻子,独自逃离。
  而一些更留恋家庭的,则选择带妻子儿女一同逃亡。他们本就不富裕,更不可能拥有贵族才有的马屁。这样一来,他们的速度难免被减缓。而举城逃亡,又让整个京城混乱不堪。
  在禁卫军都拼命去逃命的时候,秩序已经成为空中楼阁。偷盗抢劫事件层出不穷。暴力事件更是屡屡发生。
  原本繁华息壤的京城,在一日之内,变成了混乱不堪的战场。
  也有留下来的。她们大部分是无法自保和经受逃跑奔波的老弱妇孺。还有一些百姓和官员,是对齐氏皇族忠心耿耿,誓与皇族共存亡的忠诚之士。
  虽然齐氏皇朝并不见得对他们有过多少恩惠,但与王族共存亡,似乎是他们最重要的坚持。
  但他们的坚持,并没有缓解京城的混乱,反而因这混乱,遭受更多无妄之灾。
  ‘封家军’在以缓慢速度进攻京城之后,很快发现事情脱离他们的控制。他们千辛万苦攻打下来的京城,很有可能最终因为混乱而成为废墟?更有甚者,在逃亡之后,变成一座彻底的空城。
  终于意识到这一点封家军,很快改变了战术。骁勇士兵以闪电般的速度席卷了整个京城,然后很快控制住京城的各个重要出入口,并且将其封锁。
  封家军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京城百姓被留在了京城,这其中,还包括那些因为舍不得万贯家财,而决定与家中马车队一起逃离的贪官污吏。
  入口被封锁,而在封家军的强兵利刃面前,逃跑已经是不可能的。
  有官员试图仗着人多势众,挤出封家军的包围,但他还没有引起骚乱,便被封家军斩于马下。
  如是冲突发生了五六起之后,没有人再敢跟封家军作对。
  出口被把守,而封家军的管理密不透风,京城在一天之内改换了主人。
  封家军宣布将军命令,要求所有人回到自己家中,正常作息。百姓只能带着压抑的情绪,在士兵利刃的逼迫下,一步步回到家中。
  那些决定忠诚于皇族的百姓与官员,亦意识到,一切并不像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
  街道上,五步一亭十步一岗,士兵举着锋利的大刀,守卫街道的秩序,不容许任何一点混乱发生。
  京城已再不是昔日那个京城。
  皇宫是封家军首先包围的地方,数十倍于外部的兵力将整个王宫包围得水泄不通。并没有立刻让封家军的主人住进来,但这里面的守卫森严到了极点。
  守卫的兵士并不像禁卫军穿着崭新而帅气的服饰,他们大多只穿着平民所穿的粗布衣服,但凶狠而强悍的眼神,和身上明显的刀疤说明,他们是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战士,而不是吕冀麾下醉生梦死的禁卫军。
  有几个没来得及逃出的宫女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小声呜咽着。回廊里走动的,只有来回巡逻的封家军,所有皇宫残留的人员,都被严密监视着。
  齐翊墨的寝宫亦被牢牢监视着。
  夕阳昏黄,齐翊墨静静坐在书桌前,他在临一张字帖,薄薄宣纸上,已经被滴了一大点墨。这张字已经被毁了,但他的笔依旧悬在宣纸上方。
  “皇上,喝点水吧。”小太监青枫颤抖着端着一杯茶过来,放在齐翊墨桌前。
  茶已经凉透了,是水壶中剩下的一点水。
  齐翊墨体质不好,一向受不了寒。若是平日,青枫一定会用热水。只是现下,别说热水,就是他们能不能活到明日,都是个严重的问题。
  青枫的身体轻颤着,虽然竭力遏制,但清澈眸中还是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齐翊墨并没有看他,淡淡道,“青枫,你刚才应该随他们离开的。”
  “不,青枫一定要陪着皇上。”
  齐翊墨却没有说什么,脸上既无感动亦无悲伤,依旧只是静静看着字帖。
  青枫低头站在一旁,依旧恭敬。
  他从小就是齐翊墨的侍臣,从王府便跟着齐翊墨一同长大。
  虽然齐翊墨一直是淡漠的,但是他总觉得,齐翊墨是个善良而简单的人。
  所以无论是齐翊墨被逼为傀儡皇帝,还是如今京城沦陷,他都不愿意离开齐翊墨。
  上天似乎格外不喜欢齐翊墨,吕冀这奸臣尚未被解决,又攻入了这个封家军。
  攻入京城,阵势如此浩大,称帝的野心一望便可知。
  即使是不怎么懂政事的青枫,也在街巷流言中,听过封家军的威名。
  封家军不像昏聩无能的吕冀,需要惧怕八方诸侯。封家军自己,就是一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强军。他们有实力称帝。
  如果封家军的将领称帝,齐翊墨又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青枫不敢深想。
  但他觉得,如果齐翊墨被杀被辱,他一定要誓死保卫皇帝。如果他一个小小宫人,无法保护齐翊墨,他也要与齐翊墨共赴死亡。
  正捏紧了拳头,门口传来了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
  “宴会已准备妥当。封将军等人已在厅中等候,请皇上赴宴。”
  说是邀请,但传令的兵士高昂着头,没有行礼,剑眉中隐隐透着几分战场暴戾气息。
  这个封将军,就是封家军的首领么?
  这样大张旗鼓地邀请齐翊墨赴宴,又是什么心思。
  青枫早已耳闻,越是反军,就越是粗鲁不堪,视规矩礼数于无物,就越是能做出不堪的事情来。
  青枫心一揪,用力挺直因为恐惧而颤抖的身子,“请封将军先——”还未说完,肩膀上被一只手拍了一下。青枫仓皇回头,齐翊墨沉静如水的眸子正注视着他,“青枫,你留在这里。”
  青枫一僵,想要劝说,但齐翊墨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齐翊墨长身玉立,静静站在兵士面前,“请带路吧。”


☆、第 2 章

  兵士似乎没有料到齐翊墨如此干脆地答应,不由多看齐翊墨两眼。但这一看,却失了神。
  勉强回过神,齐翊墨已经走到他的前面。
  兵士恼恨自己失态,慌忙跟上去,带着齐翊墨往前走。
  齐翊墨慢慢往前,这是他的皇宫,他自然是熟悉无比。只是与往日不一样,回廊两旁,皆守卫着强悍将士。如此严密的守卫,宫人就算是想图谋不轨,也会在第一时间被解决。
  并没有走多久,就到了那间奢华的厅堂。
  柱子和墙壁上包着金箔,雕栏式样是顶尖工匠花费数月时间手工雕刻。这是照吕冀的要求所制。原本属于皇帝的宴厅,却是由吕冀在这里大宴宾客。
  但此时,奢侈宴厅又换了主人。
  里面传来了阵阵喧嚣声。相比于外面兵士的严肃,这里面的,则露出豪放将士个性,大声敬酒的,激烈划拳的,更有甚者,议论此番得胜后如何在京城享福的,声如洪钟,闯入耳帘。
  兵士带着齐翊墨停在门口,他几乎有些同情这位安静得吓人的皇帝。说是皇帝,其实只怕还不如寻常百姓。
  但齐翊墨并没有畏惧,只在门口立了片刻,便走进了大厅。
  最上方的位置依旧空着,上面也摆满了珍馐佳肴。陆续有人看见一身黄袍的齐翊墨,往这边看来。
  “小皇帝来了。”
  这样的念叨声此起彼伏。很快,众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往台上走的齐翊墨身上。
  周围慢慢安静下来。待到齐翊墨站在座位前,正视台下将士,台下是窒息一般的安静。
  大家早已知晓,吕冀手下的几个傀儡皇帝都极年轻。这个齐翊墨年纪尤为小,据说刚刚才满十六岁。
  在场兵士却已是壮年男子,长了齐翊墨几岁,而且因为常年在外奔波,较一般人更为成熟。而在皇宫这个温室里长大的齐翊墨,愈发被人当做小孩。
  但此刻的齐翊墨,完全击毁了大家心中的成见。
  早闻齐氏皇族出美人。
  只是,大家实在无法将那个传说中的傀儡少帝,与面前这个静若幽兰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大家对齐翊墨的印象是,奸臣吕冀手下的傀儡。年方十六,安静毫无主张,任吕冀在朝堂上胡作非为。大家只觉得他,就是个胆小怕事毫无主见的孩子。
  但齐翊墨现在的沉稳镇定,与传说中那个懦弱无主见的人完全扯不上边。
  此刻齐翊墨给人的感觉,就是沉静。
  就像静谧的湖水,无波无浪。
  他并不怯懦胆小,但大家也忽然理解,为什么他可以在跋扈的吕冀手下安稳当着皇帝。因为这样一种沉静,里面没有半点对于权势的渴望。
  而更令大家惊讶的是,齐翊墨是一个美人。
  如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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