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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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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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流年
作者:Anver
、1
我是宇。三十年来我一直在湖南的这个小城市生活。
每天要面对相同的光线,房屋,脸孔,甚至连空气中飘浮的尘埃都从未改变。微风轻写着忧愁掠过已经陈旧的建筑,偶尔似乎听见它的叹息。
我在一个地方的网站上班,工作很简单。包括编辑一些新闻和消息,看看用户发来的建议,回复不多的咨询信件。这些事情大约用两个钟头就可以做完。其余的时间给自己冲一杯咖啡,点上烟,一连几个小时地在网上聊天。
工休的时候会跟单位里几个关系不算太糟糕的同事喝茶,打麻将。如果刚领了工资就一起大吃一顿,接着到歌舞吧挥霍一番,也有可能被女同事拽去大购物。此外我保留一点奢侈的爱好,即买很多的正版CD。我喜欢的歌手不多,基本上只有MariahCarey,王菲和张学友。但我对音乐本身没有苛刻的要求,只要是宣传得比较热的曲子我大都买了来听。
生活一直就是这样。跟所有的单身工薪族没什么不同。
这里的夜空是美丽的。明月会散射洁净的光线,经常看得到大颗的星在空中闪烁。宛如锐利的眼睛,它一直看透你的身体,然后发现你灵魂最深处的东西。我会在闲暇时边抽烟边望着这样的天幕,或者用几个钟头跟其中的一颗星对视。有一刻感觉自己是赤裸的。所有的伤口无处躲藏。
城市中有一条铁轨穿过。我住的地方和工作的地方都离它很近。列车呼啸的声音伴随我每天的工作和食宿。写下的每个字都像是与铁轨磨擦出来的,寂寞而枯燥。失眠的夜晚,我坐到铁轨边上看往来的客列。我想,也许有一天会有某一躺列车带我离开这里。这个城市我已经熟悉到厌倦了。
漫长的黑夜过去。东方开始泛白。醒来时听到王菲深情却平静的声音在唱歌:“黄叶会远飞这场宿命,最终只能讲再见。”音响放了一整夜,它也应该是疲倦的。微笑着去关掉音响,收好独自转动太久了的碟片。
新的一天已经开始。在我离开这里之前,一切继续。
、1。1
Pass是我进这个网站工作后认识的第一个人。
皮肤很黑,剪一头硬硬的短发,穿休闲T恤和看起来很脏的仔裤。经常要抽烟。说话的时候大大咧咧的,声音厚而沙哑。笑容像个孩子般天真无邪,放肆而爽朗。
跟办公室里所有的同事都相处得很好。会在别人认真工作的时候往他的电脑上发恐怖网页和图片。会突然走到某个正在写私人Email的女同事背后扯她的头发,然后跟她开调皮的玩笑。
毕业于高等美术院校。能够画一手不错的水粉。在这里负责版面设计。大多的时间没有具体的事情要做。工作时间一般都是跟同事聊天或者玩网络游戏或者上QQ。
这些是我未跟他交往之前所知道的。
那是前年夏日的一个午后。天气炎热。没有风。烈日像个脾气暴燥的老人。街道大树上的蝉在放肆的长鸣,叫得让人厌烦。所有的同事都躲到办公室里借冷气抵御严暑。但依旧昏昏欲睡,每个人疲倦得不愿意多说话,各自在电脑前做自己的事情。
我在所属网站的论坛上看到有网友转贴的刘墉的一篇文章,《我最爱的人是你》:
男人背叛了患上绝症的妻子,跟另外一个女人偷情。妻子死后,他却托儿子对她的遗体说:我最爱的人是你。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背叛她呢?也许这就是爱情最恐怖的地方。他爱你,不代表他不会背叛你。他背叛你,也不代表他不爱你。
“最爱”和“爱”的分别,不是他有没有和你长相厮守,也不是他这一刻是否在你的身旁。所谓“最爱”,是把我们爱过的人来一个比较。
……
你曾经爱一个人爱到最深。今天,你爱上另一个人,但是你已经不像从前,你已经无法在像从前那样爱一个人。一个人老了,或者长大了,经历的事情太多,见过的悲欢太多,再也找不回过去的情感。那些爱到最深的,原来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即使后来感情渐消逝,她仍然是唯一你爱过最深的。
我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津津有味地看这些文字。
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对过往那些美好日子的怀念,就像每个人心里都有绝望一样。只是这些东西在大多人心里都被埋藏得太深或掩盖得太好,所以他们并不自知。
费力地在记忆里去寻找一些美好的成分。但是有些事情过去得太久,又因为不会时常想起而在脑海中杂乱的堆积。以至一片漠然的空白,没有感觉。我微微地笑。
曾经爱过的人。我总应该还记得她的。
电脑屏幕上很突然地跳出一个对话框。上面写:“没有烟了。可以先给我一根抽吗?Pass。”
他的办公桌就在我旁边。我侧过头去看他。他正对着我笑。我随手扔了桌上的烟盒过去,说:“里面只有一根了,烟盒不用还我。”这是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我在这里工作以来和同事说的第一句话。他笑了笑,露出因为长期抽烟而被熏黄的两排牙齿。我喜欢他这种笑。没有丝毫沧桑和欲望的样子,纯真得让人感到生活是美好的。
他用手心护着打火机点燃烟,深吸一口。然后问我:“玩局域网的游戏吗?”
我说:“以前爱在网吧上网的时候玩过。”
“没有事的话陪我一起玩吧。我这里下载了很多。”他的笑容依旧。
突然不想拒绝。一个天真而可爱的男人。他把下载的游戏全部传送到我电脑的收藏夹里。
我们对着屏幕用鼠标枪战,一直到下班。打到兴头上的时候他会大声地叫喊,一种完全投入的状态。同事交换着眼神发出唏嘘的声音,也许是吵到了他们的工作,也许是从未见过他如此兴奋的样子。幸而那个下午大老板不在,否则一定扣他的奖金。我们老板是个不怎么和蔼的专著事业型的中年人。我这里提到的老板并非网站的经理,而是公司的大老板。他在我们办公室有一套独立的办公间。当然,他极少会到这来。
我们的公司是一个不小的实体运营公司,有销售,服务,旅游,酒店,网络五个大的部门。这些部门彼此独立又彼此关联。这个网站其实是公司的网络部,这是公司中最小的一个部门。说白了就是运营管理一个网站。这是个地域性网站,内容很杂。有网络销售,包括实物和服务,也包括其它各部门服务的网络预售,有纯粹的艺术文学区,广告区,新闻区,同城区,推广链接区,乱糟糟的说也不尽的区。这里就不仔细介绍它了。
我一直轻轻地笑。Pass的游戏水平和他对游戏的痴迷程度实在不相称。他和别人好像有些不同。大多的电脑游戏痴迷者都很在意玩某一个游戏时的水平发挥。他们痴迷于某一个游戏。而力求把这个游戏玩到最精。而Pass应该是享受在某个游戏过程中自己获得的快乐。淋漓尽致的。所以。会喜欢很多不同类型的游戏。
我想,他对爱情大抵也是这样。由于太过随便,也不会长时间的喜欢一个人,所得必定不多,但始终都怀着希望。
下班的时候他问我是否一起去吃顿便餐。我点头。没有拒绝的理由。
从办公室里出来,炙热的阳光开始灼烧身体。于是抱怨世界的不公平。只不过隔了一扇茶色玻璃门,感受截然不同。刚才还是一片宁和的清凉,现在却是身在火炉般的地狱。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的人可以在冷气房里休息,有的人被电风扇吹的满身是汗,有的人在烈日下劳作或不知所措。
吃了盒饭。斜阳已近山头。突然有了到山顶看看落日的念头。我说:“Pass。我们爬到山顶坐坐。”他说:“好。”
这一带的城市都连着山。全部是海拔不高的绿色,可以顺着小路轻松地登到最高处。夏日,很多人愿意在日落后到山顶乘凉。再晚一点,能看到城市灿烂而迷乱的灯火。让你不明所以地产生一种错觉,认为它是无比繁华的,害怕自己掉在其中会丧失了自己。实际上这个城市没有高楼,没有西式的砖瓦,但仍是让时间变得逐渐堕落和放纵。
我们买了烟和一件青岛2000,搭TAXI到有座三层凉亭的山顶上。
搬着酒箱上到凉亭的最高一层,就着木制的地板坐下来。这个时间人不多,没有很大的吵闹声。我们边抽烟,边喝酒,边对着夕阳聊天。太阳下山的一刻是凄美的,有种告别时才会感到的宿命的无奈。天边的残云被染成紫红色,像血一样的庄严和肃穆。然而很快被风吹散了,消失在天际。
、1。2
夜幕降临。轻风和黑暗相遇唱游。
也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我们互相说起过去的事情。
我说:“我真的很爱那个女孩。她的嘴唇。冷酷美丽的脸。她的微笑像她洁白纤细的手指在钢琴上奏出的旋律。我曾以为会一起到永远。但彼此伤害太深。也许是在同一个时间。心伤了,碎了。就不再有爱情。我们的故事写了一半,被牵强地画上句号,无法继续。没有说完的话压抑在嘴边,幸福于那一刻终止。相爱的人或者不能相守。我们无能为力。”我苍凉的微笑。
他说:“高中的时候爱一个女孩子。追不到。于是要渐渐淡忘,再去爱另外一个人。我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只要给自己希望。”他一口气喝下半瓶酒,接着说,“以前有梦想要做闻名的画师,梦想做美院的教授。但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网站版面设计。有什么呢?我喜欢这工作。轻松,自由。我依然还能拥有梦想和希望。”
我还是笑。我始终相信希望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我只是活着并接受宿命。
我们接着聊很多有趣的事情。说过去遇到的一些风趣的人和别处听来的笑话。两个人笑得一踏糊涂。
他的酒量不好,大概是在天上的星和城市的灯火混乱成一片时他醉了,倒下就睡。
人越来越多。大都是些年老的人。他们或者从不相识,但他们走到一起谈论政治,历史,新闻,生活,麻将,老伴。还看见有一对年纪很小的情侣在旁若无人地接吻。我目光呆滞地独自坐着把剩下的酒喝完。背他下了凉亭。走过半山,拦到一辆TAXI回家。
我背上负着一个人走到家门口,以极其别扭的姿势拿钥匙开了门。进屋把他扔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休息了一分钟。头越来越昏痛。我想我应该去冲凉房洗了澡,然后上床睡觉。
很自然地和Pass成了朋友,以我喜欢的方式。没有彼此繁硕的自我介绍,我们在交往的过程中相互倾诉,慢慢了解。因为常和Pass在一起,接着很快又认识了菲和诺。
菲和诺是网站里最漂亮的两个女孩。整日形影相随。上班,工作,吃饭,休息,回家,都从未见她们分开过。对任何人说话都用一样含糊暧昧的腔调,但绝不泛滥出情/欲。看得出Pass跟她们很谈得来。前一段时间曾分别传过Pass跟她们的诽闻。
有时侯跟Pass两个人闷得无聊,会叫上菲和诺到我家里打上几个钟头的扑克或麻将。打得疲倦了就到附近的影碟出租店租一些盗版的VCD碟片回来看。这种碟片看到精彩的部分往往意外的卡碟,无法继续,让你用很长的时间去回味和猜测故事的结局。急切而又不能看到最后,有足够的幻想空间。
跟菲和诺相处的时间算是比较多,每次在一起都是很随便的聊天和开玩笑。菲和诺都是落拓大方的女子,像男人一样地抽烟喝酒说粗话。当然,这只是在已经熟识的人面前。在网站上班时她们是温柔恬静的。
人的性格总是和协地分裂成很多面。一面是内心深处真正的自己,其它的是面对这个世界时必须的虚伪。与此同时,灵魂也在逐渐分裂,变成碎片。这些碎片不会闪光,只能任由流逝的岁月磨灭。
我喜欢的是人性中真实的那一部分。喜欢看着这两个女子叼着烟大声说粗话或者像对情侣般互相调笑。模样可爱。
跟她们相处得似乎还不错。我们会勾肩搭背地在街上瞎逛,会一起通宵达旦地边抽烟边看VCD,再在凌晨时分靠着彼此的肩头睡着。
有一天,惊奇的发现,这些日子如此甜蜜的相处我竟然都不曾爱上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人。那些深夜。当被无止尽的寒冷寂寞包围感情需要安慰的时候,我们只是拥抱和倾诉,并不曾像一般正常的男女一样有身体上的欲望。或者换一个角度说,我似乎从没把她们当成过真正意义上的女人。而究竟是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去想清楚。
有一件事情无可非议。她们的美丽是出众的。
西历年末。网站里举行年度party。地点选在高级宾馆的歌舞厅。
我不是很喜欢这一类地方。昏暗的空间里旋转闪烁的彩灯让我的眼睛感到不适应。嘈杂的重金属摇滚乐节奏太明显,因而会扰乱正常的心跳。同事的欢笑声随着夜深增大,借以掩饰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的噪音。
Pass属于活泼开朗的人,有年轻人应有的激情。他从开场就一直混在同事中间唱歌跳舞大声谈笑。我则拿了鸡尾酒和大盘的果脯坐到吧台阴暗的角落穷吃。突然感觉烦躁。我为什么要到这儿来?难道只是因为可以吃很多东西以及喝很多甜美的鸡尾酒。过分的形单影只让我感到落寞。
、1。3
消失了很久的大老板也终于在舞会上显形。他先是说:“我们公司在今年收获很多。这全是靠了大家的辛苦工作。在此,我表示对本公司所有员工的感谢。”马上就有掌声响起。我在那里一个人偷笑。我想他如果说会给同事们加奖金的话,掌声应该要更热烈些。
但他接着说了:“经本公司董事的商议,决定在每个部门评选一位本年度业绩最为突出的职员,并给予特别奖励。”全场立刻安静下来,连音乐声也鄂然中断。这个特别奖在头几天就有人说起过,听闻是20000元的奖金。他的讲话声继续,“评选的结果昨天已经出来。分别是:网络部的责任总编。宇。……”我听到了我的名字。有些难以置信。这意味着我会得到那笔奖金。也许它足够帮我完成去长途旅行一次的梦想。长途旅行是我放松自己的一种方式。
等老板把名单念完,网站办公室所有同事的眼光开始四处搜寻,最后终于全部集中到我这里。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这恐怕是因为我从头至尾就是个和大家都远离的人,以至这样一来让同事们不知道是该向我祝贺或是别的什么。
还是有了掌声。最热烈的来自Pa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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