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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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武生-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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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辰时未到,很多人吃过早饭,就直接来了,点上些干鲜果品,再要上一壶老酒,就等着开场,而且扬言,要是唱得好,中午饭就在这吃了,乐得何掌柜都快看不见眼了,让小伙计去催催,看看能不能提前上演,直接被顶了回来,人家贵和班说了,说是辰时就是辰时,早一刻,都不行。

这个脾气,这份架势,不但没有激发众怒,倒让大家更是期待。

距离辰时还差一刻,又有很多人闻讯而来,到了最后,在承天镇首屈一指的顺来楼,竟然没座了!

有钱的直接上了二楼包厢,没钱的又来得晚了,干脆直接站在一层,要上一壶酒,我就站着,等着看热闹。

在熙熙攘攘的一楼中,有三桌最是醒目。

左首的一桌,只有一位俊朗少年。

少年独据一桌,气场很是强大,一袭白衣白袍,直背挺胸地坐在桌边,顾盼生威,手边黑色布囊绑得严严实实,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兵刃,即便在他喝酒唱戏的时候,布囊也从来没有离开他左手一尺之遥。

白衣黑囊,再加上这种种做派,一看就是个江湖游侠,还是那种很不好惹的那种,即便在人声鼎沸的顺来楼,独一人占据一张桌子,也没有多少人上前呱噪,更不用说什么上前拼桌了。

右首的一桌,却坐满了人,四位彪形大汉和一位憨厚少年,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一位女侠。

女侠姿色尚可,却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先天条件,有意无意中透出的笑声,很是清脆,一颦一笑都能勾得几位彪形大汉笑得肆无忌惮,也能勾的憨厚少年满脸通红,更是能勾得酒楼中众人频频观看。

只不过,那四位大汉每每笑过之后,都会恶狠狠地打量四周,仿佛在寻找一位“敢于调戏女侠”的倒霉蛋,好让他们“行侠仗义”。

中间一桌,坐着一男一女,应该是父女或者师徒关系,少女很是开朗,一举一动毫不拖泥带水,处处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而那位中年男子,却很是沉稳,即便在关内道的盛夏天气中,也把一件蓝色儒袍穿得一丝不苟,举手抬足之间,自有一番气度,让人忍不住心生敬仰。

这三张桌子,或多或少地有个空位,很多站着喝酒的人,宁可站着,也不愿意去和他们拼桌,如果说白衣少年是锋芒毕露,而女侠和壮汉那一桌就是恶行恶相,让所有人避之不及的话,那么,那父女的一桌,就纯粹是因为中年男子的儒雅气度,让人自惭形秽,不忍上前打扰了。

不过,无论是这三桌人,还是顺来楼的其他酒客,都紧紧盯着顺来楼的一层高台,眼巴巴地等着好戏开锣。

辰时到。

贵和班一位打杂的后生上台,在高台正中央,挂起一副通红的髯口,又挂起一把宝剑,最后在高台正中摆放一个铜盆,里面堆满大量纸钱,随后就下台而去。

这是咋回事?

议论声渐渐加大,还有脾气大的,直接破口大骂。

却不想,后台传来一声高喝:

“开台喽……”

声音高亢,韵味十足,生生压过了台下的嘈杂,颇有一种余音绕梁的架势。

还没等众多酒客回味过来,后台已起“高腔锣鼓”。

大铙,大钹,大锣,在牛四敲击单皮鼓的鼓点指挥下,轰然敲响,大有先声夺人之势。

那后生再次出现,一把“吊云”火彩,高高抛起。

“灵官”登场。

穿红靠,勾红脸,带火红色髯口,左手挽袖,右手持鞭,高喊一声,在火彩的烟雾中昂然登场。

武场改奏“走马锣鼓”。

灵官舞鞭,挽袖,跳走马。

整个舞台之上,顿时变成一片红色的海洋。

这个小段有个名目,名叫“跳灵官”,乃是戏班开台必演的小戏。

那后生三次登台,手捉一只活公鸡。

灵官停步,翻出一柄匕首,手起刀落,将鸡头斩下,以鸡血洒满高台,此为镇台辟邪。

后生再次扔火彩“过梁”,点燃铜盆中酬神钱粮。

灵官绕台而走,随手抛洒红纸碎屑。

最后,小王泉出场,将红纸碎屑,从观众一方扫向后台,谓之“敛财”。

随后,文财神上场。

文财神穿红袍,戴面具,手持条幅,上书四个大字,“天官赐福”,在小锣的伴奏中翩翩起舞,此为“跳加官”。

再随后,文财神下场,武财神上场。

武财神头戴“二郎岔子”,耳畔插状元金花,斜搭黄绸,口叼一面具,金底,笑眼,黑须,谓之“财神脸”,手抱一颗纸糊的硕大元宝,在九锤半的伴奏中,在高台左右各跳两下,此为“跳财神”。

最后,武财神将元宝高高抛弃,砸在早就傻了的何掌柜身上,总算结束了这别开生面的开台仪式。

顺来楼的看客,全都看傻了。

谁见过如此严谨的开台仪式?

跳灵官,跳加官,跳财神。

三场小戏,各有穿戴,又歌又舞,还有锣鼓伴奏,虽然有些看不懂,但是细细一想,就知道,这里面的规矩,大了去了!

所有人都被深深震撼,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对这新颖到了极点的表演,敢于妄加评论。

众多酒客,不知不觉之中,都把目光转向了中间桌上的那位中年男子,没办法,谁让他看起来最有学问呢。

那位少女也有些心痒,小声问道:“爹,他们……这是干什么呢?”

“酬神!”

中年男子斩钉截铁地说道,随后一笑:

“没想到啊,这小小戏班,规矩竟然如此森严,气象大有不同,倒让我对随后的正戏,更是期待……”

说着,端起面前的酒杯,猛然仰头,一口抽干酒水。

“当浮一大白!”

第56章 这出戏,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开台之后,好戏正式开锣!

刘蒲河饰演的刘备当先开腔,一句“哭声遍野追兵紧”,唱得字正腔圆,连杨凤楼在心中都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这位刘家班的老班主饰演参军戏多年,虽然对京剧的唱腔还不算太熟悉,不过,在多日的练习之后,也能唱得韵味绵长。

一句西皮导板之后,四兵士、糜芳、糜竺、赵云、简雍、甘夫人、糜夫人抱阿斗,与刘备共同登台。

众多演员一亮相,台下顿时就炸了。

原因无他,冠服华美,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丝绸!竟然是丝绸!”

“天啊,快看那两位夫人,好美!她们头上是什么?好精致……”

“我的天啊,太漂亮了……”

刘蒲河依旧一板一眼地唱他的西皮原板,对台下的反应置若罔闻。

“扶老携幼奔江陵。桃园弟兄威名震……”

台下的议论声渐歇,整个顺来楼,慢慢沉浸在贵和班展现的京剧之美之中。

当然,也有乡野鄙夫,根本难以享受这种层次的美好,一双眼睛就死死盯着饰演甘糜二夫人的聂一锦和田小娥身上,尤其以右首桌上那几位大汉为甚,他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珠子,就差流口水了,就连身边女侠的故作娇嗔,也都视而不见。

对于这些,杨凤楼也没有什么办法。

形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二。

第一,这些观众毕竟还没有真正接触过京剧,还不懂其中之美,除了看热闹,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第二,聂一锦和田小娥本身长得就漂亮,再经过后世京剧成熟的化妆技法一衬托,更是将她们的美貌表现得淋漓尽致,能够让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野村夫惊为天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杨凤楼有着一万分的信心,经过今天这出《长坂坡》的演出,“京剧”这两个字,绝对能让在场的所有人牢牢铭记。

更让杨凤楼欣喜的,台下众多酒客之中,总算还有人能慢慢看出点门道来。

中间一桌。

“爹,那个穿白袍的,是将领吧?他为什么背着四面旗子?难道他是飞脚急报?”

“应该不是……我想……可能是表现铠甲的一种方式……嗯……很有可能,毕竟这些演员上台,总不能全部顶盔冠甲啊……不过,也说不太准,还要再看看别的人和别的将领再说……”

“好吧……不管怎么说,好漂亮啊……”

“能不漂亮么?全身上下的丝绸,还走金穿银,嘿嘿,这一套衣服下来,就够平常人家吃上一年了……”

刘备唱完,和简雍之间有对白,台下众人也都慢慢弄明白了,台上的这些演员,到底表演的是谁。

等到刘备再次开唱,中年儒生笑道:“还真是按照史书改编的……女儿,看好了,如果所料不差,下面该出场的,应当是张飞张翼德了……”

张飞出场。

台下大哗。

酒客本以为杨凤楼等人俊扮登台,已经是化妆的极致了,没想到还有更猛的。

浓墨重彩,真正的浓墨重彩!

黑白红,三色油彩,就这么直愣愣地画在脸上,随着宋岩的唱词念白,那一只黑色的蝴蝶,仿佛活了过来一般,竟然有翩然欲飞的架势。

这谁见过!?

别说台下其他的酒客,就是渐渐接触到京剧门道的中年儒生,也有点接受不了,哭笑不得地说道:“史书上倒是有记载,张翼德乃是一张黑脸,不过黑成这样,也真有点超出想象啊……”

这个时候,那右首桌上的壮汉倒是接话了。

“老先生请了,您是说张三爷,本就是黑脸?不是这些戏子诚心糟蹋咱幽州人?”

中年儒生闻言一笑,“史书上确有记载,哦,对了,史书上还记载了,张翼德自称‘燕人’,正是咱们大唐的幽州左近……没想到,您还是三将军的同乡?失敬,失敬!”

一句话捧得大汉眉开眼笑,“好说,好说,某家也姓张,张飞龙,正是张将军的同乡,哈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仿佛他就是张翼德一般。

台上的张翼德自然不会管他,亮相完毕,连唱两句西皮散板“耳听得西北杀声震,曹操连夜发来兵!”,一连串的横音炸音,唱得如同惊雷一般,顿时让台下酒客叹为观止。

那位张飞龙听了,更是兴奋。

“嘿嘿,看看,这才是咱们幽州汉子,听着就这么痛快!”

不仅仅是他,台下的酒客,都被剧中情节所吸引,慢慢接受了京剧的表演模式,一个个聚精会神地往下看。

三更鼓响,骂走文聘,糜芳受伤,简雍遇赵云……

直到杨凤楼饰演的赵云唱道:“赵云既然受重任,上天入地去找寻……”的时候,声音未落,那位独具一桌的白衣少年,顿时一声高喝:

“好!”

如今的顺来楼中人,全然被京剧的魅力所感染,全部精神都放在舞台之上,随着贵和班演员的一举一动而牵动心绪,别说大声叫好,就是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嫌声大,被他这么一嗓子,好多人都吓了一跳,不过一看是这位锋芒毕露的白衣少年,大多数人都是翻了个白眼,暗中腹诽一下了事。

白衣少年喊完之后,也不管其他人异样的目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哼!“

张飞龙冷哼一声,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看戏。

倒是那中年儒生有些意外地开口:“小哥……”

还没等他说完,白衣少年就头也不回地说道:“祖籍恒州,姓赵。”

中年儒生闻言,恍然大悟,笑着摇摇头,“怪不得,怪不得……”

少女不明,问道:“爹,怎么了?”

“常山赵子龙啊,常山,不就是咱们大唐的恒州么,这位小哥还姓赵,说不得,可能还是赵子龙的后人呢……

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右首的张飞龙等人一眼,又看了看左首白衣少年一眼,嘿嘿一笑。

“三将军的同乡,四将军的后人,嘿嘿,这出戏,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57章 这是杠上了啊

戏,果然越来越好看。

《长坂坡》第八场,刘备看到众多百姓被曹军屠戮,大放悲声,张飞劝解无效之时,糜芳到来,开口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赵云他降曹去了。”

刘备不信,张飞却说“大哥!想那赵云,见你我弟兄势穷力尽,他必贪图富贵,投降曹操也是有的。”

白衣少年不干了,狠狠一拍桌子,大骂:

“莽夫!”

张飞龙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高台之上,不多时,简雍回来,张飞问赵云何处去了。

简雍念白:“四将军言道:好歹也要寻找二位主母与小主人的下落,因此杀奔曹营去了。”

张飞还是半信半疑,两句西皮散板,“赵云若是降曹操,老张岂肯将他饶。”,一个接一个的横音,唱得那叫一个恶狠狠。

白衣少年又忍不住了。

“幽州莽夫!”

一句话彻底惹怒了张飞龙,拍案而起。

“小子,你说谁!?”

“说谁自己知道!”

白衣少年也不甘示弱。

“他张飞只会躲在刘备身边,至嫂嫂侄儿安危于不顾,算不得忠义丈夫!这且不说,赵公子龙孤身犯险,寻找主母和少主人,却被他误认为降曹,有了简雍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为证,竟然还是不信,这叫做是非不明!”

“他不是莽夫,是什么!?”

谁都没有想到,这位白衣少年平常不张嘴,一张嘴就是如此伶牙俐齿,一番长篇大论下来,竟然说得张飞龙哑口无言。

他也是气糊涂了,一个劲纠结在“莽夫”二字上面,却忘了“幽州”这个范围攻击,不过,他也不再纠缠,“仓悢悢”拔出钢刀。

“小子,可敢一战!?”

“有何不敢!?”

白衣少年长身而起,手扶黑色布囊,顿时变成一柄出鞘的利剑,如果说刚才还是锋芒毕露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寒气逼人了。

张飞龙一桌的其他壮汉纷纷起身,抽出兵刃,那位女侠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看热闹的神情,倒是那位憨厚的少年起身,上前拉住了张飞龙,“张大哥,算了吧,左右不过一场戏而已……”

张飞龙怒气冲冲地一挥手,差点推了憨厚少年一个趔趄,他也不敢说什么了,只得苦着脸站在那里。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那位中年儒生说话了。

“两位,要是想打的话,还请外面去打,打坏了桌椅板凳,你们江湖侠客自然赔得起,不过要是吓坏了台上的戏子,我可就看不到赵子龙单骑救主,张翼德喝退百万兵了……”

其他的酒客也纷纷出言。

“就是,要打出去打,我们还要看戏……”

“还真没见过捡骂的……”

“哼,也就是爷爷今天心情好,要不然回营招呼兄弟去,这样的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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