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荒记- 第1部分

作者：萧轻



卷外一

阴暗潮湿的黄泉路上，挤满了摩肩接踵衣服都快擦出火花的鬼魂，一位脸色苍白的冤鬼看着自己还“幸存人世”突然厉声长啸道：“三包老鼠药都吃不死人，还让不让人死啊？”。

“呼哧！”身后苍白青年话尚未落音，便听空中一声爆响，一柄透着森森阴气的巨大钢叉从虚空投射而来，瞬间洞穿了陈羽身后叫嚷的鬼魂！鬼魂尚来不及发出叫声，便化为一团青烟，魂飞魄散！

阴暗恐怖的虚空中，突然闪现出一尊牛头人身的鬼差，足足有百丈之巨，凶神恶煞，令人胆寒。

“地府圣庭，岂容喧哗？你们都已下了地狱，安安静静走完这段黄泉路，否则刚才那小鬼就是你们的下场！”

陈羽低着头缓缓前行，心中寻思道：“我梦见自己化身蚍蜉，啃食一棵扎根大地的苍天巨树，怎么醒来便到了阴曹地府？”

自己自幼习武，身体向来健康结实，不至于如此短命！难道是上辈子作孽太多，而阳寿稀薄？

但自己这一世行善积德，却做过不少善事。读书时曾时常为少妇、美女们让座，虽谈不上大善，但也是小德；也曾扶过老人过马路，虽然扶老人过马路比买切糕还贵，但终究是善举一件；至于公司组织捐款，别人捐一百，自己捐二十，别人捐一千，自己还是捐二十，但先人曾说过“不以善小而不为”，那也终究是小善一桩。

这样算来，即便转世投胎，也能投个好胎，不至于像这世如此坎坷短命！

陈羽边走边回忆着二十几年的短暂人生，开始盘算起这些年来尚能记起的大大小小各种善事，心想到时，判官判罚时，若是判决有误，他也能及时提醒一二，不至于被对方克扣了善德。

“咦，那人身马面像的脸好长啊！”陈羽前面走得极为稳健的少年突然一声吆喝，把陈羽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嗯，品论马面的脸长？这少年是嫌命长吗？”陈羽心中一凛，不由暗暗愕然道：“我怎么这么倒霉，刚才身后那家伙一顿嚎叫被牛头使者一钢叉叉死，现在身前这少年又讽刺马面的脸长——”

轰隆隆！

虚空中黑气滚动，气势森然，伴随着阴森恐怖的冷喝声：“是哪个小鬼品论本尊的面相——”

但见虚空之中突然显露出一头巨大马面人身像，与那牛头鬼差不相上下，正是勾魂使者马面。

陈羽身前少年瞬间抬头看向虚空巨大的马面像，旋即脸色一惊，再次惊呼道：“哇——这马脸更长——”

伫立虚空的马面鬼差微微一怔，接着大笑两声，语气森森道：“本王已有三千余年没听人如此诚实评论本尊了，小鬼，随本尊来吧，本尊念你诚实，赏你一个天人道轮回。”

呜呜呜、呼呼呼……

黑烟飞卷而下，裹住陈羽身前少年，瞬间消失在虚空之中。陈羽心中一震，暗忖道：“这也行？”

牛头隐匿在虚空中，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幕，冷笑一声道：“这笑面马，还是如此歹毒。这些小鬼若是得罪了本尊，也不过魂飞魄散再次转世；这笑面马，竟然直接送人入天人道，辛苦历练半生，最后都斩灭轮回，永世不得超生！唉，论腹黑，本牛还是比不过他啊！”

两个小插曲，令黄泉路上再次陷入寂静。

隐匿在虚空中的牛头与马面悄然走到了一起。彼此皮笑肉不笑地寒暄了一阵后，牛头鬼差神色凝重注视着轮回道中穿着讲究的陈羽，忧心忡忡道：“马尊者，我们俩这次任务艰巨啊！”

马面鬼差点点头，沉声道：“想不到通往八亿小世界六千大世界的天梯树竟然会遭受此劫，如今此魔已被斩落，我们俩要护送他安全抵达阎王殿接受酷刑！路途险恶，也不知刚才你我演出的这一戏，能否震慑一些小鬼。”

牛头神色渐缓道：“那是自然，你我掌管轮回道数百万年，何曾出过差池？人间小鬼见到我们本尊模样，岂不吓得半死？小鬼既已震慑，一路便少了许多麻烦。”

马面朝人群中的陈羽又多看了几眼，面色凝重道：“能让天梯树受劫，此魔非同小可啊，不过据说此魔被封印了记忆，但愿一路平安无事吧。”

天梯树，生在在万界之中，通往八亿小世界六千大世界，更是能直入天庭，是鸿蒙开天辟地诞生在世界中的神树。当年始祖王通过此树，进入天庭，就此封王！

天梯树一旦遭劫，则很可能牵扯到八亿小世界六千大世界，造成难以想象的万界之灾。

……

地府圣庭。

“好阴森肃穆的阎罗殿，却不知为何叫地府圣庭？此地幽森恐怖，哪能称呼圣庭？鬼庭还差不多。”陈羽脸色不露声色，心底早已在腹诽。

嗯？这阎王殿中，怎么突然这么空旷了？自己可是亲眼目睹了摩肩接踵数不胜数的小鬼，怎么一进这大殿，却都不知去向，只剩寥寥无几的鬼魂？

正当陈羽疑惑不已时，突然察觉到一股意念朝自己的魂魄牵引而来，整个身体立即轻浮起来，就要破空朝中央石柱飞去。

陈羽脸色一变，惊恐道：“不好，这石柱要牵引自己！”

陈羽心念一动，脑中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意志瞬间降临，瞬间抵挡住了石柱的牵引！

“好险——”失去牵引的陈羽，神色一松道：“这石柱什么来历？怎么差点被它吸了进去！”

突然，陈羽眼前景象为之一变，无穷地幽圣火熊熊燃烧，瞬间点燃了他的身体。一声浑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法力雄厚绵长，威严肃穆。

“万圣伏魔九天十绝阵！圣魔，受死吧！”威严法相从虚空显露出尊容，二十只大手交错，从空中按落下来。

一道道血芒，从大地中腾腾而起，把陈羽困在血芒之中。

“圣魔？——”陈羽脸色一变，怒吼道：“你说我是圣魔？”

威严肃穆的阎罗法相，十双大手，掐着形态各异的结印，一道道磅礴法力，灌注在万圣伏魔九天十绝阵中。血芒穿透陈羽的虚影，一遍遍斩杀着他的躯体。

一道道地幽圣火熊熊燃烧，火焰中，陈羽双眸赤红，一股股浓烈的怨念从双眸中激射而出。

“什么阎王？什么地府圣庭？等哪天，我誓要荡平整座地府。”陈羽不甘怒吼道。

……

万圣伏魔九天十绝阵的血芒渐渐消弭，地幽圣火也足足燃烧了一千零八十天。

“他死了吗？”一尊浑厚洪亮的声音，响彻整座阎罗大殿，从二十手阎罗法相中走出一位中年男子。

“那是自然！”又一道身影从法相中走出，声音冷冷冰冰道，却是位长发苍白的女子。

一道道人影从二十手阎罗法相中走出，变成十大阎罗的十道法相。

中年男子看着寂静无比的阎罗大殿，沉声道：“没有人能在‘万圣伏魔九天十绝阵’中活下来……而且还有地幽圣火的圆满之焚……”

苍白女子点点头道：“不错，除非他不是魔……”

“啃食天梯树，令十万世界遭劫，不是魔是什么？”十道声音重叠成一股，变成最初恢弘浑厚的声音。

就在此时，但见空旷无物的大殿中，突然腾起一缕精魂。

精魂在空中急速凝聚，瞬间幻化成陈羽的模样。

状如陈羽的精魂，双眉一挑，性情大变，望着十大阎罗法相，冷笑一声道：“怎么，他就这么急不可耐，想要把本尊除之而后快了？”

十位阎罗同时变色，纷纷身形一晃，重归一处，化作二十手大阎罗法相。但见二十只大手同时而动，演化出十道繁密奥妙的结印，念叨着种种玄妙梵梵圣音，朝陈羽辗压而来。

性情大变的陈羽冷哼一声，精魂一化二、二化四、四化万道，朝万道轮回通道同时跳下，一声冰冷的声音随之传来。

“八亿小世界、六千大世界，你们慢慢来找我的真身吧。”

“不能让他投胎——”十位阎罗脸色巨变同时飞出，为首一位怒吼道：“必须要在轮回通道中把他斩灭……”

卷外二

女子正在分娩。

陈府地底密室圣泉殿中，一位风华绝代的惊艳女子挺着圆润大肚，浸泡在圣泉之中。圣泉上空，一位胡须拉茬的粗狂男子正双眸紧闭，真气凝线，源源不断传入下方女子经络之中！

“这小魔王，还没出生就把他娘折腾的死去活来，待他出世，他老子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图儿，你要坚持住——”男子声音粗犷，却难得透着几分柔情。

女子面色苍白，浸泡在这幽绿的圣水之中已经足足有七日七夜！若不是粗犷男子一直用体内真气，源源不断灌输女子体内，怕是早已香消玉殒！她双手缠绕在垂落在圣泉中的青藤，口中含着浸泡了灵丹的丝绸白绢，发出低促痛苦的呻吟声。

时间流逝，女子气息渐渐微弱。突然，一道魂丝传入圣泉上空的粗矿男子脑海之中：“清明，记得待他如待我——”

“不要！”陈清明身躯一震，瞬间睁开双眸，一道术法已瞬间裹向水中女子，但为时已晚。

“哇啊……哇啊……”婴儿落水，发出新生第一声啼哭。

陈清明从空中瞬间落下，真气滚动，法力一卷，裹住爱妻，仰天悲怆吼道：“啊！图儿，你答应我了的，若是性命有忧，宁可舍弃婴儿，也要留住性命！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

磅礴的真气从陈清明手中源源不断输入澹台河图体内。但无论他如何努力，澹台河图的生机依旧飞速流失枯萎。以她的身体，本就不该怀上婴儿，怎奈又遭受到了圣水有史以来最大的反噬。

呜呜呜……

男子发出低促的呜咽声，死死抱住自己的爱妻。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他的双目。头发蓬乱，胡须拉碴，一直守候在圣泉上整整七天七夜的他，早已不成人样。

而此刻，初生的婴儿自动从水中浮起。无穷的幽蓝之水缠绕着他，浇灌着他的每一寸肌肤。这一刻的他，虽然初生脆弱，却并无性命之忧。粗犷男子显然深知这点，才丢下新生婴儿，抱住爱妻，痛哭起来。

但显然，粗犷男子悲恸过度，沉溺在伤痛中，竟忘了圣泉之中，新生婴儿尚需完成最后一步“圣临洗礼”！

圣泉的泉眼并不大，不过十丈左右，但它连接着无尽地底。陈清明年少轻狂趁潜入圣泉之中，足足沉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抵达圣泉泉底，只好作罢。

只见在圣泉中央，陈羽幼小的肉身被圣水众星捧月般高高托起。圣水从水面急速冒出，化作一个幽绿诡异的水球，而陈羽便端坐在水球之上，无穷的幽蓝之气紧紧包裹着他的身体，朝他体内汇聚而去。

圣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潮涌，而色泽也是急速变化，幽蓝之色很快便变成深蓝之色，然后又由深蓝变为蓝色，再变为淡蓝色！

最终，一汪幽绿泉水，彻底变淡，变为清澈明净的清水。高高托起的水球失去了圣水蕴含的魔力支撑，轰然崩塌。

轰隆！轰隆！

水球坍塌，发出振聋发聩的响声。

“不好！我儿尚需圣临之礼凝炼圣临法衣。”陈清明听闻巨响，立即从悲痛中猛醒过来，只见他一手抱着怀着澹台河图，另一只手瞬间朝坠落的陈羽抓去。

以他如今“亘古境”八盘修为，真气一裹，便能轻而易举接住陈羽，但待到他的大手刚刚触摸到陈羽的肌肤时，异变突起，婴儿周身似乎无处着力，抓裹不住！

“咦！”陈清明惊咦一声，就要再抓！不料却突然瞥见此时已化作一片清澈的泉水，不由脸色惨白，双眼巨睁，惊骇道：“圣水枯竭——天啦，圣水怎会突然枯竭？按典籍记载，至少还能维持千余年之久！不好，此我辰裔部落之祸！”

这一惊非同小可，即便身为如今府主，但陈清明也心知此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要是无法找到后继的圣泉，嫡系子弟就无法获得与生俱来的圣临法相。

“这是灭族之兆！”陈清明整个身体为止一颤，紧接着整个人震惊之中锒铛后退。他双目大睁，爆裂开来，眸中迸出血丝，凝视着水中婴儿，低沉嘶吼道：“你这小魔王，刚出生就害死了亲娘；现在更是噬尽了圣泉净水难道是要灭我辰裔部落么？啊！我该如何面对辰裔部落列祖列宗？”

辰氏始祖，据说是远古时期八大始祖王之一。而现如今的陈氏，则是旁门外姓，后来被辰氏一位老祖赐姓“陈”，纳入辰氏族谱之中，从此显赫！到了陈清明这一辈，已彻底掌握了辰裔部落，成为辰裔部落府主。

这口圣泉便是远古辰氏始祖留下的七口圣泉之一，可惜后来辰氏消亡，辰裔部落一分为七，其余六口圣泉被另六大部落瓜分殆尽！现在这口圣泉的泉水被吸纳干净，要是找不到新的圣泉，陈氏的陨落，便指日可待！

陈清明飞身而至，施展法力，终于抓住肌肤似玉，润滑无比的陈羽！此时的陈羽，早已自主完成了圣临洗礼，裹在身上的那层幽绿发黑的圣水已经凝李安成实，化着一身漆黑如墨的圣衣，紧紧包裹着他的躯体。

这——就是辰荒国赐予新生婴儿的圣临法相。有了它的护体，即便缔落在大荒巨山之中，也能保全性命，不被妖兽侵害。

陈羽这短短的数个时辰，经历了前世二十多年都未经历的传奇之旅，此时早已被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深深震撼。

诡异壮阔的地府世界，以及十大阎王为了诛杀他而亲手布置的万圣伏魔九天十绝阵，早已令陈羽感到了智慧的穷尽。

“我怎么会是十大阎王口中的‘蚍蜉圣魔’，我不过做了一个蚍蜉啃树的怪梦而已！”陈羽在陈清明怀中，疑惑道。

自己怎么会是蚍蜉呢？自己只是梦见化身蚍蜉啃食巨树而已。而且，自己可以确定，那只是很逼真的梦境而已。自己活了二十六年，有着二十六年的完整记忆，绝不会错。

“就不知现在进入了哪个世界？”陈羽回想起刚才经历的种种不可思议的场景，寻思道。

自己慌乱之下，胡乱跳入一条轮回道中，如果所投不错，进入的应该是八亿小世界中的某个小世界。只是眼前发生的一切，会是小世界中应有的景象么？记忆中，地球是六千大世界之一，但以地球的种种，显然远远不及眼前这个窥其一角的世界来得恢弘壮阔。

陈羽盯着身上凝结成形的法衣，宁可相信这是他做的一个荒诞怪梦。但这一切实在是太真实了，他经历了这长达七天七夜的分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