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道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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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道天下- 第3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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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烨淡淡一笑:“高拱的这一策被你张太岳拒绝了,但你接受了高拱的第二策,那就是你张太岳尽全力潜移默化改变本王,让本王能畏天命,守本分,不敢再和本王的三哥争,最好是能让本王主动请求父皇封藩外地,远离京城。”

李准吃吃笑道:“主子您说,高胡子不会是得了痴心妄想症了吧,竟然大白天做起不着边际的美梦了。”

张居正听着李准尖细仿若妇人的笑声,身上暗暗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脸上更加苍白了。

陈烨瞧向张居正:“其实若论起心中想要挥毫泼墨指点江山的抱负,你张太岳恐怕要比高肃卿更多一些吧。”

张居正惊骇的看着陈烨,刚要张嘴否认。陈烨微笑道:“古人云,诗以颂志。凤毛丛劲节,直上尽头竿。张太岳,这首你少年时所作展露心中之志的诗句,你应该不会忘记吧。”

张居正脸色一变,苦笑道:“王爷是要以臣少年轻狂时所做的浅陋诗句治臣的罪吗?”

陈烨微笑道:“以文字治罪,本王还不屑为之。本王不过是在提醒你,你张太岳岂是甘居人下之人,高肃卿虽才识皆过于常人,但为人心胸狭窄,好颐指气使,不能容人,特别是不能容许有人的才干高于他。张居正,纵然是本王被你们算计,将来你与高拱也必会有鱼死网破之日”

张居正脸色又是一变,眼中露出惊怒杂糅着忧惧之色看着陈烨,有心想辩驳,可是心里的底气却不知为何越来越弱,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陈烨刚才的话。

陈烨笑了一下,沉声道:“你不必心疑,本王没别的意思,只是善意的提醒,听信与否,全然在你,但相信本王所说是与不是,你心里也不会没想过。张居正,本王是何人,你今日也算初见领略。你心中那答应高拱所要实行的计策,就算本王不点破,本王也能看出你退缩犹豫了。这一点本王还是有些得意的。但是,首鼠两端,君子所不齿。这也是刚才本王说的,本王在逼你的缘由。”

陈烨停住话语,看着张居正。张居正苍白着脸,木然地坐在楠木椅上,一双眼失神的瞧着地上猩红如血的波斯羊毛地毯,好半天,喉结剧烈的上下动了几下,低沉中透出沙哑的问道:“臣斗胆再敢问王爷,您、您要臣怎么做?”

陈烨静静地瞧着张居正,半晌,轻叹了口气:“张居正,举止失措,进退失据,智者不为不屑。你失态了。还记得本王说过的另一句话吗?”

张居正脸上露出羞愧之色,嘴角轻轻抽搐了几下,慢慢抬起头,轻轻吁了一口气,有些慌乱的双眸慢慢恢复了平静深邃,抱拳躬身道:“谢王爷,臣受教了。臣再次斗胆请问王爷是哪一句话?”

陈烨沉声道:“本王说过,也不是在逼你。本王的心思没瞒过你,本王很想有所作为。本王也没隐晦对你张太岳发自心底的欣赏,希望你能助我,你我携手轰轰烈烈干出些能让后世传颂的事来。但本王要的是你的真心,而不是你的首鼠两端或是随风摇摆。还有你张太岳若是不愿助本王,本王也绝无二话,今后为敌,本王也会以堂堂之师胜你。”

张居正震撼的看着陈烨那张充满真诚也充满强大自信的俊秀脸庞,浓黑如缎的长髯随着嘴唇的颤抖轻微震颤着,那双深邃双目中犹豫与决然剧烈交织。

片刻,张居正站起身来,抱拳深施了一礼,声音清亮沉稳的说道:“王爷厚爱,臣感铭肺腑。臣也不瞒王爷,今日进入王府,所见所闻,皆出乎臣之所想,震撼臣之心肺。王爷人品之高峻,心中之才略壮志,臣皆钦佩不已。然臣如王爷所言,臣心确实有私,臣羞愧不已。但臣不是小人,不愿首鼠两端也不愿随风摇摆,臣会明白做个了断,不管结果如何,臣都会明白干净面对王爷,只是臣不知,王爷能否应允臣之所求。”

陈烨静静地看着施礼的张居正,半晌,点点头:“快人快语,不愧是张太岳张居正,你我若为友,本王必以师礼待你。你我若成为敌人,本王也会欣然与你过招,绝不以小人伎俩谋你”

张居正慢慢直起腰,双目闪烁着亮的惊人的光芒深深地看着陈烨,半晌转身走向殿门,离去了。

李准站在殿门前,目送张居正迈步下了台阶,渐渐消失在大坪上有些模糊朦胧的薄薄暮色中,突然尖着嗓子嚷道:“人都死哪去了,这天都黑了,怎么还不上灯,一群没规矩的狗奴才”

陈烨微笑道:“你嚷嚷什么,本王不是都给他们放假了吗?”

李准转身赔笑走过来:“我的好主子,您体恤奴才们,奴才打心眼里感动得不得了,可那帮奴才们也不能太放肆了,放了假也不能让整个王府都摸黑啊。”

陈烨笑了一下,没有说话,黑瞋瞋的双目有些出神瞧着殿门外的已显昏黑的暮色。

“主子,奴才再给您沏杯茶。”李准讨好的说道。

陈烨摇摇头:“不用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情怯

殿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柔和明亮的光芒挥洒进正厅内,一名脸色带着酒意,脚下微微有些不稳的听事挑着绘着桃花的华美四角宫灯,躬身走进殿内,胆怯的偷瞧了一眼李准,扭头低声道:“磨磨蹭蹭的,还不赶紧的。”

两名年约十四五岁眉清目秀的听事搬着红木梯子慌乱的进入厅内。惊得听事压着嗓子呵斥道:“慢着点,没规矩的蠢货,想找打吗?”

一名小听事闻言手一颤,手里托着的木梯腿砸落在地毯上,三名听事的脸全都白了,微怔了一下,全都扑通跪倒在地,那名失手掉落梯子腿,惊吓过度的小听事跪伏在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陈烨微笑着冲李准示意,李准忙道:“都起来吧,马上把灯都点上。”

三名听事都是一愣,尤其是那名犯错的小听事煞白着脸,怔怔不敢置信的瞧着李准。

李准强忍住过去踹翻他的念头,皮笑肉不笑道:“怎么着,咱家的话没听到?”

三名听事身子一激灵,急忙爬起身来,手忙脚乱的支着梯子。片刻,正厅如迷宫一般雕梁画栋曲折的悬梁上,悬挂的二十四盏造型华美的宫灯依次亮了起来。

李准干巴巴的说道:“都下去吧。”三名听事躬身应道,提着宫灯搬着木梯慌不迭的退出了殿门。

李准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主子,奴才还是有些担心那个张居正,他真的不会将他与主子的谈话告知高拱和裕王?”

陈烨站起身,微笑道:“张居正若是能做出这样的事,那他就不是张居正了。”

李准眼角轻微颤抖了一下,疑惑不解的瞧着陈烨,陪笑道:“主子,奴才是左瞧右瞧,也没瞧出他张居正到底哪里能值得主子如此高看。刚才主子对张居正那番推心置腹的话,奴才在一旁是既感动又有些羡慕失落。”

陈烨斜睨向李准,没有说话,脸上浮动的淡淡的笑意。

李准嘿嘿笑道:“主子,您对张居正说的那番话,奴才可是第一次听到您对外人有如此高的评价和赞赏,还有就是奴才自认为是主子最贴心的人,也不算是庸才,可奴才也没听到主子这么说过奴才。”

陈烨扑哧一笑,瞧着李准露出哀怨的脸:“你他娘的倒是不谦虚啊”

李准嘿嘿笑道:“在对主子的忠心和为主子当差办事的能力上,奴才一直都是当仁不让的。”

陈烨玩味的一笑,淡淡道:“是吗?那我问你,你假公济私公报私仇对余氏暗下手,这又怎么说?”

李准脸色微变,忙腆脸笑道:“主子您这是在冤枉奴才”

陈烨怪异的眼神刚瞧向李准,李准已急速后退了两步,与陈烨拉开一大步的距离,脸上堆着警惕的笑意。

陈烨挥袖掸了一下身上的夏服,微笑瞧着李准:“最近发现你的兔子跳的功夫越来越见出色了。”

“谢主子夸奖。”李准腆脸赔笑道,眼神一直警惕的偷瞟着陈烨的脚。

陈烨惬意的伸了一下懒腰,迈步向前走去,惊得李准又快速后退了几步,陈烨突然加快速度,来到李准面前,李准惊叫道:“奴才冤枉”

陈烨微笑摇头拍拍李准的肩头,李准身子一颤,惊惧的瞧着陈烨。“李总管,带路吧。”

“带、带路?主子您、你要去哪?”李准惊慌发蒙的问道。陈烨没说话,脸上的笑意越发有些阴险了。

李准一激灵,尖叫道:“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服侍主子摆驾回寝宫”

陈烨抬起右腿,挥袖拂了拂,吧嗒了一下嘴:“没意思。”迈步走向后殿殿门。

李准嘴角抽搐,露出如释重负的苦笑,主子,你要是有意思了,奴才就该倒霉了忙快步跟上。

李准微加快速度赶过了陈烨半个身子,谄媚中透着惊惧的陪着笑脸。陈烨脸上浮动着淡淡的笑意:“引路吧。”

“奴才遵旨”李准响亮的答了一句,暗暗轻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引着陈烨从正殿左侧雕刻着梅兰竹菊的屏风旁经过,来到后殿殿门,推开殿门,引着陈烨出殿,上了雕梁画栋的围廊。

陈烨瞧着回廊中间空地两侧栽种的剪裁齐整的花草和中间用太湖石堆砌有些湿漉漉滴着水的的嶙峋假山,满意的笑笑。

李准觑眼瞧见,忙表功道:“主子,这都是奴才回府,吩咐府内的听事奴才们好好侍弄的,主子可还满意?”

陈烨笑着点头:“不错,看着很赏心悦目。”

李准眉开眼笑道:“主子您不晓得,奴才刚进府,粗略的一瞧府内,就发了一通脾气,这帮子奴才在主子不在府的这些日子,没规矩的不成了样子。为迎主子进府,奴才只是草草让他们弄了弄。等明日,奴才要好好给他们立立规矩。不然这帮奴才们蹬鼻子上脸的,简直没了王法了哼”

陈烨瞧了一眼,撸着袖子,很有一番等不及要大干一场的李准,微摇头,笑道:“惹李总管发威,他们真是不长眼啊”

李准忙躬身谄笑道:“奴才哪有什么威风,这都是借主子的势。”话音刚落,李准突然拍了一下脑门,低声嘟囔道:“真是猪脑子”

陈烨不解的看着李准。李准有些尴尬的笑道:“主子,奴才接到镇抚司密报,楚王妃已日夜兼程赶到了鹿野,没见到主子,又急忙奔京城来了。”

陈烨微微一愣,目光闪烁了一下,玩味的笑道:“速度倒是够快嘛?不过,这时间有些不对啊。”

李准脸上露出诡异邪邪的笑意,吃吃笑着引着陈烨从对面回廊正中的拱门出去:“主子,这也没什么费解的。楚王府内府总管徐全那老狗暗地里留了一手,他在广平府暗留了人手,因此那老狗仓惶跑到广平,就急忙飞鸽传书武昌,楚王妃接到消息,连一刻都没耽搁,就急忙赶往鹿野。”

陈烨停住脚步,微皱眉头,黑瞋瞋的双眸透过花圃上葡萄架悬挂的盏盏宫灯,望向大坪对面纯白石建造的飞檐斗拱。斗拱下的朱红大门上钉的铜钉在灯光反射下闪烁着有些虚幻的金光。

陈烨的目光慢慢从斗拱下移到那片虚幻的金光,微眯了一下眼,瞧向门前跪伏的两名头戴平巾,身穿青色曳衫的听事,微露冷笑道:“这么说楚王妃是什么都没带了?”

李准脸色微微一僵,心虚的偷瞟了一眼陈烨,有些含糊道:“镇抚司密报上只提到连同楚王妃的车驾一共三乘,近百名王府护卫。奴才也、也以为,就三辆车应该没带多少金银珠宝。”

陈烨无声的又冷笑了一声:“看来朱英佥是真不想要他那条狗命了”示意了一下,李准忙引着陈烨走向内府大门:“主子,密报上说,楚王妃赶到鹿野,知晓您已回京,就想将吊在叶家分号撑杆上楚王放下来。”

“哦?”陈烨瞧着灯火璀璨夜景奢美的内府,轻轻吸了一口,拂面而来凉爽中微带淡淡水草裹挟泥土腥气的空气,脸色一沉:“楚王妃动了叶家分号?”

“那倒没有。”李准忙道,引着陈烨沿着汉白玉板道穿游廊走向汉白玉石桥:“楚王府那些不入流的护卫们倒是想动这个心思,被楚王妃喝止了。”

李准脸上露出鄙夷不屑的笑意,嘿嘿笑道:“幸亏那帮子不长眼的狗东西没敢造次,不然虎妞妹子非让他们一个个都变成狮子头不可。”

陈烨咧嘴一笑,脑海中闪过妞子彪悍的形象,赞同的点点头:“算他们晓事。”

“不过楚王已从撑杆上放了下来。”

“为什么?”陈烨刚有些笑意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李准忙道:“是楚王妃恳求陈掌柜,陈掌柜实在是无法拒绝,因此答应将楚王放下来,不过陈掌柜对楚王妃说,没有主子您发话,人不能交还。”

李准嘿嘿笑道:“主子,您也别怨陈掌柜心软。人家可是楚王妃,当街给陈掌柜蹲身施礼,慢说是陈掌柜,就是奴才恐怕也顶不住。”

陈烨莞尔,微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可以理解。李准,你这话可是大见出息,能懂得体谅自己人了。”

“主子这话奴才可受用不起,奴才体谅他,那是因为一则楚王妃求情,尊卑有别,没有主子在身边,这个面子他不能也不敢不给。二则他只是放下楚王,并没私自将楚王放了。陈掌柜要是真敢了这么没脑子的糊涂事,奴才依旧翻脸不认他是自己人,还要恳请主子重重治他的罪”

陈烨瞧着李准透着严肃的俊秀脸庞,眼中闪过温暖之色,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李准引着陈烨沿着湖边用青石铺成的石道向左侧一片亭台楼阁走去,沉默了片刻,李准轻声道:“主子,楚王妃进京却并没带着赎银,这事有些麻烦,奴才并不是说楚王妃敢赖账,不顾及楚王的性命。而是奴才担心主子万岁爷那里,您可是答应出三百万两银子为主子万岁爷重修万寿宫,还有您还答应为福建剿倭出三百万两军费。如今楚王妃并没带赎银,主子,这可是六百万两啊,咱们出哪里拿这么一大笔银子?”

陈烨扭头瞧了一眼湖内远处灯火璀璨的游舫,沉吟了一下,沉声说道:“飞鸽密信陈永年和巨鹿分号李三才,让陈掌柜从叶家分号提取库银二百万两。让李三才从巨鹿分号后宅密室银库内取四百万两。”陈烨突然停住话,沉思不语起来。

李准躬身道:“

奴才服侍主子回寝宫安寝后,就立刻将密信发出。”

陈烨缓缓摇摇头:“不急,再等等。一则看看楚王妃究竟打的什么算盘,二则我再想想这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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