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罢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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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罢山河- 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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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墨转身走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小孟说道:“不是我不说,是我自己心里也没有底,这干系太大,我只盼能成。”
刚好篝火光亮照在方墨脸上,她脸好像还没有一般汉子巴掌大小,沿边镀了一层淡淡昏黄光泽,面上刻意涂抹的暗黄淡去了,似釉瓷般细滑面上一双黑幽幽眸子一抹期盼和惆怅这么明显。小孟扯嘴角一笑,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说能成,那还用说?那肯定是没有问题。”
方墨翻了一个白眼给小孟,说一句:“你说得轻巧!”转身就离开。小孟一人站着看她离开身影,转了一弯去,在宇文曜大帐门口站住了,伸手掀帘子进去。
夜里风大,将篝火那边的话语吹过来,隐约一人说道:“要我说,春风楼的娘们才是最勾人的,那模样身段自是不用说了,就那一身皮肉都能让人挪不开手去!”附和声相继起,“那是,我听说春风楼的娘们都是南边弄来的,跟咱们这边娘们不一样,那边的娘们都养得金贵,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阁前都不兴大门的,你们想想,那不吹风不淋雨的,肌肤能不滑溜吗?”
小孟脸面藏在暗处,火光流光似的在他身上晃过,他低声喃喃说道:“你盼能成的事情,那一定会成了。”
方墨掀了大帐帘子进去,背身而站的宇文熙转过头来,看方墨缓步过来,而后与他对面站着。北狄人多生得高壮,宇文熙明明高方墨许多,可方墨身形瘦长,又近灯火站着。乍一眼看去,两人竟是比肩了。
宇文熙脸色沉寂下来,许是灯火缘故,白日里璀璨耀目的青色眸子似深沉了下来。方墨抬头笑看着宇文熙,说道:“五王子想好了?”
宇文熙并不正面回答,而是看着方墨问道:“你有几成把握能救我出这里?”
方墨笑了笑,说道:“只要五王子答应了,我包你无恙离开这里。”宇文熙脸上惊讶一闪而过,随即冷笑摇了摇头,看着方墨说道:“方墨啊,方墨,我知道你身手了得,诡计百出,但是只凭你一个人,想无恙救我出去,这大话还是说得太满了。你知道知道这营地到底有多少人吗?苏福海这人,你又了解几分?”
方墨低头笑了笑,而后抬起来,对看宇文熙,缓声说道:“五王子要问这营地里的人数吗?这好算,十二座大帐,除了三个是单住一人外,其余都是多人挤住的,精骑队,巡逻队,各占四座,每座二十人左右,十个近侍和二管事的挤在一起,后面厨房和马夫们都住在小帐里面。若是不包括营地外圈的一百多号人,这营地里就有近两百人。五王子,你说我算得对不对?”
宇文熙定定看着方墨,一阵后,问道:“方墨,你还有同伙在这里,是不是?”
方墨笑着说道:“那这么说来,我这人数算得是对的了?五王子说苏福海这个人,我对他了解说多也不算多,但也算是不少了。他原来就是漠北人,跟前肃北王萧和算是幼年旧识了。离家在外闯荡多年,永历二十九年才回到漠北,先是编在萧家军军中,凭着出身身手和与肃北王萧和的旧情站稳了脚跟,永历三十年到了跟着萧家军第二军到了汜水关,一度爬上了肃北王近侍副统领的位置。永历三十年汜水关的第二军弹尽粮绝,苏福海与北狄人里外配合,先是一把火烧了萧家军中军大营,而后趁肃北王萧和不备出手杀了他,割下了他的人头献给北狄可汗宇文贺然,引北狄大军从汜水关踏入漠北。这人其实老早就被四王子网罗在麾下了,为你们北狄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其后却并没有受到重用。这也算四王子的一步败棋,他现在虽是不得意,但是也算是四王子左膀右臂了。这人也算是个难得人才,眼光也不错,日头若是四王子上了位去,他迟早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一日的。”
宇文熙听方墨说完,定定看着方墨,不由叹了一口气,说道:“苏福海虽是个人才,却命不久矣了。”
方墨垂下眉眼,缓缓抚着手腕处。她那袖口有一口极薄短匕,是新近得的,虽是不及使惯了的那柄无名长剑顺手,却也算是杀人取命的一件上等利器了。当年苏福海背主忘宗,割了肃北王萧和人头献给北狄人邀功,使得萧家军军心差点动摇,她这次回漠北,也定会将他的人头也一并带回漠北,挂在昔日萧和人头曾悬挂过的萧家军狼旗之上,以慰当年汜水关无数枉死的不眠魂魄。
宇文熙突地笑起来,边笑边说道:“我四哥为网罗苏福海可谓费尽了心思,布下汜水关这棋,原以为是一招无人能知的妙棋,岂不料我父汗根本就不买账,不仅不重用苏福海,还责怪他不该跟南人接触过密,还举了苏福海这例子来警示他。现在居然连你都摸清楚了原委,方墨,还有你不知道的吗?”
方墨笑了笑,说道:“我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若是五王子能帮我解些谜团,那真是太好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约定

方墨垂下眉眼,缓缓抚着手腕处。她那袖口有一口极薄短匕,是新近得的,虽是不及使惯了的那柄无名长剑顺手,却也算是杀人取命的一件上等利器了。当年苏福海背主忘宗,割了肃北王萧和人头献给北狄人邀功,使得萧家军军心差点动摇,她这次回漠北,也定会将他的人头也一并带回漠北,挂在昔日萧和人头曾悬挂过的萧家军狼旗之上,以慰当年汜水关无数枉死的不眠魂魄。
宇文熙突地笑起来,边笑边说道:“我四哥为网罗苏福海可谓费尽了心思,布下汜水关这棋,原以为是一招无人能知的妙棋,岂不料我父汗根本就不买账,不仅不重用苏福海,还责怪他不该跟南人接触过密,还举了苏福海这例子来警示他。现在居然连你都摸清楚了原委,方墨,还有你不知道的吗?”
方墨笑了笑,说道:“我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若是五王子能帮我解些谜团,那真是太好了。”
方墨抬起头,看着宇文熙说道:“五王子,永历三十年的事情,是裴元贞找的你们,还是你们找的裴元贞?”宇文熙回望方墨,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方墨,这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漠北不是已经回到你们手中了吗?你还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方墨却摇了摇头,说道:“前车之鉴,需得记牢,以后才不会再出。”宇文熙一愣,随即点头,笑着说道:“前车之鉴?不错,人的本性属劣,这些教训若是不记牢了,一定会在犯的。”又将目光移开了,移到前面雕花架上,乍看像是端详,那青色眸子里却一片空茫。缓声说道:“当年那事也不是刻意为之,只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裴元贞有个极得力手下,名唤裴霖的人。”
方墨点头,说道:“记得。廷尉司裴霖,他已经死了。”
宇文熙一愣,回过头看方墨,“裴霖死了?什么时候的事?”自萧帧在舟州起事,燕京那边的消息就不甚通顺了,裴霖已死这事,他居然一点也不知情。
方墨淡淡说道:“有两年了吧。”裴霖与温国公宋祖安外室死在一张床上。这可不是件光彩的事儿。裴元贞这人将面子功夫做得极好,应是不会让这事大肆喧闹出去的。
宇文熙看方墨那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于是笑了笑,说道:“方墨,他是死在你手上的吧?你杀他,裴元贞怎么会让你活着出燕京的?”
方墨说道:“我一向跑得快。”
宇文熙又笑起来,说:“确实如此,若轮跑路。还真很少有人能及得上你。”
方墨镇定说道:“逃命这事,若不跑快些,那哪成?五王子不要耿耿于怀。还是跟说说这事怎地跟裴霖关连上的?”
宇文熙看着方墨,说道:“是他牵得中间线,他那年不知道怎地跑到晋州来了,我们刚好遇上了,说了些有意思的话,一来二去,就熟了。你是知道我四哥这人的,将你们南人那一套求贤若渴学得通透,但凡看见一人有些能耐,就想招在麾下来。对那裴霖也客气得紧。不想裴霖是个有主,当时就辞了去。不过一回生二回熟,到了第二次见面,裴霖就主动报了家门。我四哥是个极聪明人,裴家透了好意来,他自是顺手就接了。然后就有了永历三十年的事。”
裴霖到晋州来。想必是冲着聂笙来的。他到晋州来,倒不奇怪,奇怪的是宇文曜兄弟怎么会到晋州来?两个北狄王子频频说到晋州,这可不件常见的事情。
方墨低下头想了想,突然冷笑一声,说道:“我现在明白了,原来五王子是半个晋州人啊,这么说起来,我们也算是乡亲了。人家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们两兄弟倒好,将自己母家人杀得精光了。”
宇文熙却将头转到一边去,不说话。方墨黑幽眉眼冷森森看着他,这两个兄弟出身低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这两个人的母亲居然是个漠北女子,若是她没有猜错,这女子要么是晋州人,要么在晋州住过一段时间,总之,绝对免不了跟晋州有些关连的。
方墨见宇文熙不回答,也不问追问——这其中缘由,想想其实也简单,左右不过是要么受了欺负,要么是怕有人认出来,索性将满城的杀光屠尽了,也有利于突击行兵。
只是她心中想起这事,就觉得咯得慌,她在晋州住了半年,对那里印象却是极好的。可是眼下却不是别扭的时候,晋州屠城宇文熙顶多算个帮凶,正主还是他那亲哥哥宇文曜。
方墨压下心中恨意,看着宇文熙,又问道:“五王子,实不相瞒,我一直很好奇,当年你们是怎么过黑水河的?”
宇文熙低下头去,淡淡说道:“你若是在黑水河边上遇上三五个大雪年,你也会知道怎么过河的?”方墨一愣,她家在晋州西城仅住了半年,确实很少到黑水河边去,只听她爹说过,那年雪大天冷,黑水河结了老厚的冰,边上都可以站人了。
方墨犹豫问道:“你们是走冰河过来的?”
宇文熙淡淡说道:“黑水河虽是喘急,有几处河段却还算平缓,结了厚冰连马车都可以过去,更别说走人。”方墨点头说道:“我也看过冰上走车的。”不过却不是这地。
宇文熙不想再说这事了,转头看方墨,问道:“方墨,你还想知道什么?”方墨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一时只能想这么多了。五王子既是想今晚脱身,咱们还得好好合计合计。”
宇文熙转头看了看角落沙漏,问道:“你要怎么做?”方墨拉了几子坐下来,将桌上茶盏取过来,轮序摆好了,手指了说道:“这是营地几个大帐位置。苏福海住这个里面,旁边这四个是精骑队的,他们有马,跑的快,本来算是最难对付的。不过五王子完全可以不用顾忌他们,他们今晚上都爬不起来了”
宇文熙见方墨将事情这般有条不紊说出来,心里越听越惊讶,显然这里的诸多事情,方墨都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她是卯定了他会答应的。这般被人拿捏住了,宇文熙心里不免闪过一阵不甘,在方墨停下空隙,似笑非笑说道:“方墨,原来你早就安排好转了这一切。是不是我答不答应,这事的结果都一样?”
方墨将手中茶盏放下来,微笑说道:“五王子是个明白人,何必要多说呢?宇文曜早就在你去河图路上就布好了杀招,你根本就到不了那里。人若是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也许刚开始还有人记得你,三年五年之后呢?只怕早将你忘得九霄云外了。人只有活着,才有盼头,诸事才有希望,五王子,我说得对不对?”
宇文熙定定看方墨。其实这些事情,方墨不说,他也明白,人若死了,诸事一了百了。也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方墨沉静回望宇文熙,说道:“五王子,这事成后,我还可以帮你达成你心中所想。”
“我心中所想?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宇文熙轻缓说道,青色眸子里幽光一闪而过。
“汗位,北狄可汗之位。”方墨淡淡说道。
宇文熙心中陡惊,定定看方墨。外面啪一声脆响,原本暗淡下去的篝火又腾腾烧起来,火光倒映在帐布之上,红灿灿跳跃不定。
“你要什么?方墨。”宇文熙问道。
方墨看进宇文熙青色眸子深处去,缓声一字一字说道:“我要你立下誓言:在你有生之年,不再踏入漠北半步。”
宇文熙直起身来,看着方墨,说道:“方墨,你要这个做什么?萧帧都到燕京去了,你要留在漠北吗?”拉贡草原虽是地阔辽远,却贫瘠苦寒,北狄人世代逐水草而居,除了养马牧羊,少通其他事物,北狄要想长存繁荣,必须要踏入关内去,那里山河锦绣,物产丰富,那里才是他们祖祖辈辈都梦想进驻的地方。
方墨仍是直直看着宇文熙说道:“我留不留在漠北,跟这事没有关系。五王子只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宇文熙也定定看方墨,一笑,说道:“若是我不答应,是不是今晚就活不成了?”
方墨也扯嘴一笑,诚实回答道:“五王子说对了。”他若不答应这事,她还留他性命做甚?宇文熙比起他兄长虽是略逊一些,却也是胸怀远大的,眼前这事就说明了这点。他若是个只图眼前活命不顾长远的人,她话一出口,他就会答应下来了,哪里还会考虑这么多。他做上北狄可汗位置,北狄壮大也是迟早的事情,北狄人已是习惯了到处掠夺,眼下虽是势弱,可是迟早有一日会卷土重来的。宇文曜与宇文熙两人摆在一起,让她挑选,她自是挑后者,前提就是这人得听话。若也是野心勃勃,她还不如杀了他。
至于宇文曜,也只有等稍后一步解决了。
宇文熙看着方墨,呵呵笑了几声,说道:“方墨,你还真实诚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杀戳

正夜深时,营地里各种声响都消停下来的,篝火也渐渐暗淡了下去。旁边坐着的人连忙扳断几根枯木扔进去,将火星挑大一些。周围又热了起来,懒洋洋火光照在身上,这人不由得打了长长呵欠。
突然有一个人惊慌从大帐中跑出来,大声叫道:“不好了,来人啦,五王子跑了!”
篝火旁边坐着的这人一惊起来,一脚提醒旁边蜷缩睡着的同伙,道:“快起来!快起来!出事了!五王子跑了!”旁边打盹的几个人都惊坐起来。他截住慌忙呼叫的内侍,勒令他前头带路,一众人冲进大帐里。
偌大帐中一应事物富丽堂皇,皆齐整摆列,不见丝毫杂乱,只是空落落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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