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罢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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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罢山河-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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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了边上,才放了手。
“瑾瑜,你爹,你爹”孙大娘指了那屋里,低声说道。
来人正是孙瑾瑜,他放开孙大娘后,低声说道:“娘,爹不在里面。”孙大娘又看着孙瑾瑜说道:“儿子,你看准了没有?”
孙瑾瑜点了点头,说道:“看准了。”又一转话题,“娘,里面的人快出来了。咱们走。”孙大娘慌忙点了点头,紧跟在孙瑾瑜后面往来路回去。走了一阵子后,孙大娘又想起丁秀兰来,一回头,见她就在自己身后,连忙拖过她的手,快步跟上孙瑾瑜。
三人返回那绸缎店门口。孙瑾瑜捶了捶门,里头久久没有应声。眼见着那巷子里已经传来了马蹄声。孙大娘一把拉着孙瑾瑜,低声说道:“儿子,别捶了。咱们躲马车里去。”
孙瑾瑜回头一看,孙家的马车孤零零停在一株老树下,灰布车帘厚重。他拖了孙大娘的手,赶紧上了马车去。
才进车里,马蹄声就到了巷子口,马上的数十人皆斜披着灰黑狼皮子,露出前额光溜溜头皮,后脑勺拖着一条长辫子,手中明晃晃大刀还残留着些许血迹。这是丁秀兰头次看见北狄人,她屏住呼吸,坐在马车里一动不敢动。
那些北狄人骑在马上呼啸着从旁边过去,留下来的浓重血腥气良久未散。
孙瑾瑜掀了马车帘子左右看了看,又跳下了车去,跑进那巷子里去。孙大娘丁秀兰两人坐在车里,街道两边的铺面陆续打开了,有几个胆大伙计跑到街上左右张看,街面上渐渐有了行人。孙大娘正要掀了车帘子下车,孙掌柜不知道突然从哪里窜出来,一下子坐上了车夫位置。
孙大娘吓了一跳,上下将他看了一通。孙掌柜低声说道:“我没事。你们东西挑好了没有?”
孙大娘拍了拍胸口,说道:“还没有,瑾瑜去找你了,你有没有看见他?”
孙掌柜点了点头,看了看那小巷子,说道:“我去找他。你们快些挑好东西罢,咱们早些回去。”
孙大娘苦笑说道:“我哪里还有这个心情?”
孙掌柜宽慰说道:“你想下山不是一日两日了。好容易如愿了,不能白来这么一趟。去吧,那伙北狄人不会返回来的。”
孙大娘与丁秀兰两人相携着下了车来,绸缎店掌柜的正在门口张望,见了她们,满脸堆笑迎上来。孙大娘不等他开口说话,冷冷撇了他一眼,呸一口唾沫,拖着丁秀兰上了旁边铺面里,简单挑了一些布匹线头,这家店里伙计殷勤将东西搬上了马车。
没多会,孙掌柜就领着孙瑾瑜回来了。几人上车坐好了,孙掌柜赶着马车赶紧离了舟州,往祁山奔去。
路上孙大娘想起刚才经历,又拉着孙瑾瑜问道:“儿子,你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孙瑾瑜茫然摇了摇头。孙大娘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丁秀兰惊吓的心又慢慢归位了。
约日暮时分,他们就回到了祁山主寨,孙掌柜到正院去回事,孙大娘招呼孙瑾瑜将马车里东西搬下来,将所置事物分类归拣,又拉了丁秀兰,两人一同商议该添置春装。山里女人多是苦难出身,针线活一般都是自己动手。这回所置面料里,丁秀兰的占了大头,孙大娘拉着她比划丈量,两人又商定样式裁剪,直忙到了孙掌柜回了屋里,丁秀兰这才告辞回去。
月正好,微风过,小道旁边几株桃花暗香浮动,丁秀兰心里飘飘然,眼前尽是那些花色面料,孙大娘所置面料虽多是些素净,可是丁秀兰却知道自己一旦穿了这些新衣就一定是这山寨里拔尖的。这北地女人虽是高挑,却面相多是粗糙的,远不及南方的细致柔媚,她在南方原本就是拔尖的,到了这里,那自是难寻对手了。
丁秀兰踩着月光回到屋里,点了屋角的灯,望着那微晕灯火,想起那些衣裙穿在己身的娇媚,不禁站起身来,忽悠转了一圈。
“扑哧!”屋里突然有人一声低笑。

第三十章 出手

丁秀兰一下转过身去。靠窗几子坐着一黑幽幽人影,半昂着头,昏黄灯火忽悠晃荡,照在那人白皙面上,她黑幽幽眸子带着几分调笑与讽刺,正冷清清望着她。丁秀兰脸色惊变,不由自主后退半步,倚在了门框上,看着那人,喃喃说道:“方,方墨,你,你们回来了”
方墨站起身,缓缓走过来,围着丁秀兰转了一圈。丁秀兰背心里惊出冷汗来,哆哆嗦嗦说道:“你,你看我做什么?”
方墨扑哧又是一声笑,轻缓缓说道:“看样子,丁姑娘在这里过的很好啊,越发出落的娇俏可人了。”这几句阴阳怪气的话使得丁秀兰毛骨悚然,她下意识蜷缩着身子,闪躲着方墨的冰冷冷眼神,嘴里说道:“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墨突而站住了身子,轻缓说道:“丁姑娘,你说呢?”
丁秀兰胆胆颤颤看着她,摇头说道:“我,我不知道”
方墨一改面上微笑,冷声说:“丁秀兰,是你自己去请辞,还是由我来请你下山?”
这么些天辛苦转眼就成了空,那些美好的梦瞬间就成了灰烬。丁秀兰双手死死搅着,不禁垂下泪来,一下子昂头直愣愣看着方墨,哆哆嗦嗦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放过我?方墨,你跟我说,我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要这样待我?”
方墨撇嘴一笑,淡淡说道:“你是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是你这座神太大了,我这山寨供不起。”
人逼于绝境,爆发力往往惊人。丁秀兰一时忘记了对方墨的恐惧,抹了一把脸上泪水,昂头倔强说道:“这里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你让我下山,我就得听话?我不下山。”
方墨脸色冷下来。走近几步,与丁秀兰相望。她虽是年岁较丁秀兰小,可是常年锻炼,身形较之同年少女高了不少。两人一时比肩站着。丁秀兰楚楚怜人俏丽脸上一双水汪汪眸子倔强看着方墨。
方墨一笑,抚了抚额头,看着她说道:“丁秀兰,你真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没有人知道?湘绣为什么会伤得那么重?瑾瑜病情反复不定,这些。你别对我说,你不知情,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这些把戏哄哄别人还可以,想要瞒住我,道行却是浅了些。我不与计较,不过是看在你替我拿回剑的份上,将这些揭过不说,客客气气送你下山,算是圆了我对你承诺。你还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丁秀兰惊恐看着方墨,手脚轻颤。哆哆嗦嗦喊叫:“我,我。我做这些都是逼不得已的”
方墨冷笑望着她,“不得已?是吗?手脚都长在你身上,你若不伸手,谁能奈何?”
昏黄灯火下,方墨白皙面上的讥笑是这么明显。丁秀兰心火一下子旺烧起来,直着脖子,牙齿打着架。昂头说道:“是,周姑娘是我害的!大黑子的汤药也是我换的!我还杀了人!可我不做这些,我能活到现在吗?方墨。你难道没有害过人?你难道就没有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不过是想求一条活路,为什么就这么难?凭什么,你能做的事情,我就不能做了?”
方墨冷冷看她。这姑娘也只有十五六岁罢了,从前在一个院子住时,她查过她来历。她家里原是有些家底的,江南大水后,她没了父亲,与母亲一道拖着四个弟妹过活,日子艰难,这才经由人牙子卖进了裴府里。后来又因为生得好,被裴夫人看中了,特意提到裴二小姐房里伺候,预备调教调教,就随着裴二小姐嫁过去,给那忻王做通房。裴二小姐一夜暴毙,忻王与裴府转眼成仇,她一下子从美梦中跌落到谷底,在裴府里受了不少排挤。
她虽然不知道后来这姑娘到底在裴府发生了什么事,居然铤而走险,偷了裴胥青的东西特意来漠北投靠她。但是她知道既然能舍得下裴府的富贵荣华,那么所犯之事要么牵扯到了裴二小姐死,要么触犯了裴家的机密事,否则她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裴府的肮脏事,她才懒得理会。只是这人是打着投靠她的名义来的,她自然不能不管。她知道这俏丽姑娘貌似怯弱,心眼却不小,时时都想着往高里爬。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丁秀兰的想法不稀奇,几乎人人都有,实在算不了什么。
只是想归想,她却不该使这些不入流的手段来达到目的。她知道她孤身一人从燕京到漠北一路上必是吃尽了苦头,可是这些也不能成为她使这些手段的理由。
方墨看着丁秀兰一反常态的倔强癫狂,心里越发冷了几分——许是她还是小看了她,许是这才她本来的面目。方墨冷冷说道:“是,我杀过人,还杀了不少,我自己都记不住是什么时候第一次杀人。许是也如你所说,是迫不得已的。我杀得人里面好人坏人都有,我也是为了求一条活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可是丁秀兰,我没你这么虚伪,明明是做了坏事,害了人,还让人家感激涕零待你。你想要好好活着,道有千万条,却不该在我眼皮下耍这些下作手段,还算计到我身边人身上。”
丁秀兰听方墨说完了,脸上的癫狂之色渐渐减去,夹袄下摆几乎被揉烂了,大眼里眼泪似线一样落下来,说道:“方墨,我若是赶了我下山,我一定活不下去的。你,你留下我,我答应你,以后再不做这样的事。”
方墨缓缓摇头,冷冷说道:“我不相信你。”
丁秀兰几乎嘶喊出来:“那你要怎样?”
方墨看着她,沉声说道:“你必须下山去,明日一早向孙大娘请辞离去,该与你的东西,我一样也不会少的。”
丁秀兰看着她,直摇头,说:“我不下山。你便是将所有事情告诉了孙大娘,我也不会下山的。”
方墨见她说得胸有成竹,扑哧一声冷笑,说道:“我知道你在孙大娘身上用了不少心思。你以为我会向她告发你,然后逼你下山?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她话音一落,屋里阴影处突然蹿出了一人来,一下敲在丁秀兰后颈脖处。丁秀兰始料未及,还来不及喊叫,顿时萎靡在地。
方墨皱着眉头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丁秀兰。呼延柔佳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在方墨旁边,说道:“你放心,她死不了的。你也是的,跟这种人啰嗦什么,要换了我,早一刀取了她小命去。”
方墨摇了摇头,说道:“她千里迢迢给我送东西来,这份心,我总得记着。”
呼延柔佳恨恨踢了地上丁秀兰一脚,说道:“以前常听人说蛇蝎妇人,我还道说过了,现下看来,这话套这这丫头身上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方墨蹲下身来,撕了一块破布塞住了丁秀兰嘴巴,拿了绳子捆住她手脚,一边又对呼延柔佳说道:“今日你听的这些话,暂时先别对湘绣说,她是个火爆脾气,若是要让她知道瑾瑜的事,这丫头也有份,她说不定一冲动,又提着剑追下山去了。”
呼延柔佳在一边帮忙,不甘心说道:“杀了正好。”
方墨笑着看她一眼,将丁秀兰捆结实了,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松了一口气,说道:“总算没有让她将瑾瑜算计了去。”呼延柔佳也站起身来,看着地上被捆成了粽子的丁秀兰,不屑说道:“她心眼再多,就算二当家一时相信了她,以后总有看清她的时候,到时候还不一样没她好果子吃。”
方墨微笑看着呼延柔佳,说道:“你错了,有些事情是没有回头路的。瑾瑜心肠好,以后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一定能忍得下心来不顾她死活。”方墨又想起了周湘绣。错事若是筑成了,到时候心伤何止孙瑾瑜一人?
方墨又对呼延柔佳说道:“你看着她,我去将周子欣叫进来。”呼延柔佳点了点头。方墨悄然出了屋门。一月当空,山寨里静悄悄的。方墨学了几声猫叫,周子欣鬼鬼祟祟从山壁后面走出来,说道:“到底是什么事?深更半夜非要我赶车下山!”
方墨微笑说道:“你进来就知道。”
方墨带着周子欣进了屋里,周子欣一见地上捆着的人,吓了一跳,震惊看着方墨,说道:“你,你们两人这是干什么?”
方墨低声说道:“你看清楚她是谁?你若是想帮湘绣一把,今儿晚上就将这人弄下山去,连夜送到惠州去。到了惠州,后面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周子欣听她说完,蹲下身去看了看。他自然对在清风寨整日围着孙瑾瑜的丁秀兰不陌生,一看是她,就明白方墨的意思。他看着地上满脸泪痕的丁秀兰,心里略有些不忍,说道:“这样行吗?”
呼延柔佳皱着眉头,说道:“什么行不行?让你去做,你就去做吗,到底是她重要,还是湘绣姐姐重要?”
方墨问道:“马车准备好了没有?”
周子欣点了点头,说道:“就在寨子外头。”方墨催促说道:“不用再看了,若是等瑾瑜发觉了,就走不成了,湘绣到时候难过,我看你怎么办?走吧。”
周子欣一咬牙将丁秀兰扛在肩膀上。几人一同悄悄出了门去,周子欣将丁秀兰扔进了马车,正要赶车,方墨又追上来,看着周子欣,沉声说道:“子欣,这丫头非常人,你可不能心软,一定要将人送到惠州去。”
周子欣点了点头,慎重说道:“我知道。”

第三十一章 母女

周子欣一咬牙将丁秀兰扛在肩膀上。几人一同悄悄出了门去,周子欣将丁秀兰扔进了马车,正要赶车,方墨又追上来,看着周子欣,沉声说道:“子欣,这丫头非常人,你可不能心软,一定要将人送到惠州去。”
周子欣点了点头,慎重说道:“我知道。”
方墨站在高处往下方看去,暮春夜里,月清如水,山道如细白带子弯曲盘旋,上面一幽明灯火忽明忽暗闪烁着。周子欣的马车顺山道而下,越来越远。微薄寒意悄无声息侵来,她的脸如白瓷一样的清凉。呼延柔佳与她并排站着,跺了跺脚,催促说道:“他们下山了,我们也该走了。”
方墨微不可闻松了一口气,转身下山。两人各骑一马上,踏月往回走。两人走后没多久,山道旁边一阴影重重处,悄无声息钻出一黑幽幽人影来,站在方墨先前所站位置,向山腰处眺望。
山道上马车灯火只剩了微末,遥遥看去,倒似晴朗夜空里遥不可及的星星。
这人遥望山道一阵,苍老面古波不惊,而后一闪再入阴影里。
约半柱香后,祁山主寨飞燕堂前,萧六静静站在门口,突然一阵风来,带来了暮春深夜的轻薄微寒。她转过身起,明月当空下,院中树影婆娑,斑驳不定光影里悄无声息钻出一黑幽幽人影来。那人着一身灰黑布衫,花白头发,面容不奇,正是萧四。
两人对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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