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罢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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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罢山河- 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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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寨三寨主刘海平不禁眉头一皱,这丫头一副胆颤害怕样子,生似他会吃人一般,他有这么可怕吗?刘海平心里不悦,要不是记着这小丫头也是跟孙瑾瑜一道的,才懒得理会她。于是一努嘴,没好气说道:“跟我来吧。”
丁秀兰小心翼翼跟在刘海平身后,进到一栅栏小院里,就听见了正中间一屋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刘海平几步抢进呼延龙屋里,迎面与一人撞了正着,那人劲大,一下子就将刘海平撞飞了出来,嘭一声落到了栅栏边上。
丁秀兰吓得直打哆嗦,再定眼看,出来的那人正是孙瑾瑜。
丁秀兰心中一喜,连忙过去,唤道:“大黑子。”
丁秀兰的一声“大黑子”竟是意外使得狂躁的孙瑾瑜安静了下来。刘海平抹一把嘴角血迹,心中暗叫了一声:真他娘的,见鬼了。就这么会,屋里被打倒的几人也纷纷抢了出来,将孙瑾瑜丁秀兰两人团团围住。
孙瑾瑜眉头一皱,一把将丁秀兰拖到了身后,冷视众人。孙瑾瑜手脚皆已被解开,周围一众人都是吃过他苦头的,这时哪里敢贸然上前来?丁秀兰藏在孙瑾瑜身后,拽着孙瑾瑜衣袖,小声说道:“大黑子,别打了,他们,他们不是坏人。”
孙瑾瑜看了丁秀兰一眼,丁秀兰殷殷回望他,拖着他的大手,柔声说道:“咱们别打了,快进来。”孙瑾瑜突而眉头一皱,问道:“剑呢?”丁秀兰一愣,随即微笑说道:“我收好了,你放心,丢不了的。来,咱们进屋。”
门口被人搀扶着呼延龙也膛目结舌看着这一幕,待到丁秀兰真将孙瑾瑜又引到屋门口,才醒悟过来,立时让开道来,让这十分诡异的两人进屋来。丁秀兰安抚着孙瑾瑜坐了下来,一边将孙瑾瑜的手翻开来,放桌上,一边说道:“大黑子,咱们让郎中好好看看,好不好?”
呼延龙看了屋角落吴郎中一眼,后者胆胆颤颤上前,于孙瑾瑜对面坐下来,仲出两根枯瘦手指小心翼翼把在孙瑾瑜手脉上,而后踌躇一阵,对丁秀兰说道:“这位姑娘,在下能否再看看他的眼睛?”丁秀兰点了点头,脸上笑意更盛了,哄劝孙瑾瑜道:“大黑子,咱们再让郎中看看眼睛,一会就没事了。”
孙瑾瑜看了看丁秀兰,就转面向吴郎中。呼延龙见孙瑾瑜竟是被这小姑娘拿捏的死死的,也甚是吃惊,不由得对丁秀兰看了又看。吴郎中飞快看了孙瑾瑜眼睛,站起身,走到一边。呼延龙紧随过来,一边询问诊查结果。吴郎中一边开方子,一边说道:“这位头颅曾受过重击,暂迷了心智,余下倒也无埃”
呼延龙赶紧问道:“那以后能否完全复原?”吴郎中缓缓摇头,说:“这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遂又将方子递过,“这几味活血开窍药每日三次,先用上半月,再辅针灸,先看看有没有用。”
呼延龙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屋内孙瑾瑜,有丁秀兰在场,他十分老实坐着。呼延龙心里叹了一口气,亲自将吴郎中送出门去。丁秀兰看着众人都出去了,她也松了一口气,这山中的人都是一脸不好相与的凶相,实在给她太大压力了。她这时又想起方墨话来——这里不适合她。可是越是这样的地方,反离那裴府越远了不是?现在大黑子离不开她,只要她跟着大黑子,方墨也拿她没办法吧?
丁秀兰一人胡思乱想着,孙瑾瑜突然问道:“这里是哪里外面那伙人是干什么?”丁秀兰在孙瑾瑜对面坐下来,微笑着,低声说道:“大黑子,咱们以后就留在这里,至于外面那伙人,他们,也不是坏人,只要他们不欺负咱们,咱们就不打他们。”
孙瑾瑜又问道:“咱们不是要去漠北吗?”
丁秀兰微笑说道:“这就是漠北了啊。”孙瑾瑜点了点头,一时,又像想了什么似的,说道:“那个,那个,她…,是不是也留在这里?”
丁秀兰细细看孙瑾瑜脸色,微笑说:“你是说周姑娘啊,她自然也留下来了,她的家就在这里啊,大黑子,你很担心周姑娘?”孙瑾瑜又点了点头,说:“她病得很重。”丁秀兰脸上的笑有些冷了。大黑子虽然不记得周湘绣了,可是下意识对她的关心依旧还在,一路上虽是对周湘绣冷冰冰的,可是有危险时,仍是毫不犹豫就挡在周湘绣的前面。
丁秀兰看了看四下,屋里除了他们两人,再无第三人了。丁秀兰压低声音说道:“大黑子,周姑娘家的人都凶得狠,她现在到了家里,自然有家里人照顾,咱们两个是外人,以后还是离她远点吧”
她正说着,门口突然暗了下来,丁秀兰抬头一眼,方墨正站在门口,挡住了屋外照进来的大半光线,幽黑眸子冷森森看着她,丁秀兰心里一个哆嗦,连忙站直了身体。方墨跨步进来,孙瑾抬起头,冷冷地,戒备看着她。
方墨看着孙瑾瑜眼里陌生的眼神,心里百味杂生,他别的不记得了,就记得是她拿网子拿下他的。隔良久,方墨才将视线转向丁秀兰,丁秀兰下意识往孙瑾瑜身边缩了缩。孙瑾瑜能感觉到丁秀兰对方墨的害怕,毫不犹豫站起身来,将丁秀兰拉到身后,冷冷看着方墨。
丁秀兰藏在孙瑾瑜身后,她不确定自己刚才那番话,方墨听了多少去,她也是没办法的,在这里她只有大黑子一个依靠,若不牢牢抓住了,如何能安稳活下去?
方墨狠狠闭了闭眼睛,对丁秀兰招手,冷冷说道:“你过来。”
丁秀兰畏畏缩缩出来,却又被孙瑾瑜一把拉住了,说:“你别过去,她不怀好意。”
方墨双手不禁握成了拳头,丁秀兰刚才那番话,她因是心中有事,也没有听进去多少,只是看着丁秀兰躲藏在孙瑾瑜身边那样子,就气不打一出。这丫头真真是死性不改,走哪里都想傍一颗大树,从前是裴府大少爷,现在又是孙瑾瑜。她知道这世道的女子大多都是身不由已的,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等等,说白了,就是依附男人而活。丁秀兰这般肖想原本没什么,这世道就是如此,可是她可以将这念头打到任何人身上,就孙瑾瑜不行,尤其是现在的孙瑾瑜。
方墨忍了良久,才没有当场发作,只冷冷对丁秀兰说道:“你明日就下山去。”
丁秀兰惊慌看着方墨,不禁扯了扯孙瑾瑜衣袖,畏缩说道:“我,我不想下山”
方墨冷冷说道:“这由不得你。
正欲转身离去,孙瑾瑜突然出声道:“等等。”方墨转过身来,孙瑾瑜拉着丁秀兰说道:“你去把剑拿来,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丁秀兰和方墨俱都看着孙瑾瑜,一人心中波涛翻滚,百思纠结,一人满目茫然无助——她手中的剑已是给了方墨了,如何能再拿回来?可丁秀兰真怕方墨察觉这点,只无比为难看着孙瑾瑜。
方墨看这两人神情动作,心思翻滚,诸念头起伏不定。她鲜少受制于他人,可是孙瑾瑜却不是别人,他从前对她的那些好仍是历历在目,她不可以再对他不起了。若此时此事换了别人,她有无数方法,可以达到目的,可是现下却觉得有些无力。
她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孙瑾瑜独独对丁秀兰一人言听计从?她是知道孙瑾瑜的性子,他要维护一个人,必是倾尽全力去做,她若是真将丁秀兰这样弄下了山去,指不定孙瑾瑜转身就会离开这里。
方墨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不能心急,想必丁秀兰是打定了主意,只要她拿捏住孙瑾瑜,她就一定拿她没办法了。她不能让孙瑾瑜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她不能急,孙瑾瑜只是失去了记忆,而不是彻底换了一人,他依旧是他,他总有一天会想起过往的,她不能让他醒过来时,回想起这段过往,心里难过,追悔莫及。

第二十四章 无名剑(1)

方墨打定了主意,又冷冷看了丁秀兰一眼,不再多说一句,转身就走。丁秀兰看着她决然而去背影,心里越发忐忑不安。这时孙瑾瑜说道:“你去将剑拿来,咱们离开这里。”丁秀兰敷衍笑着说道:“大黑子,这里就是漠北啊,咱们又能去哪里?你且宽心在这里住着。若是真呆不下去了,咱们再走。”
孙瑾瑜望着大门,又说道:“她是谁?”
丁秀兰仔细看孙瑾瑜脸色,一字一字说:“她叫方墨。”
“方墨?”这名字在孙瑾瑜又嘴里滚了一个来回,丁秀兰的心险些要跳将出来,孙瑾瑜隔半响,又嘣出一句,“她很厉害。”丁秀兰长长松了一口气,微笑说道:“是啊,所以咱们以后也要离她远些。”孙瑾瑜想了想,点了点头。
丁秀兰磨在孙瑾瑜身边,呼延龙让人煎好了药送过来,丁秀兰伺候孙瑾瑜吃完了。天色越来越晚,她心里也越来越不安,自己总归不能在孙瑾瑜身边呆一整夜吧。呼延龙进屋了,丁秀兰不等他说出赶人话来,主动站起身,嘱咐孙瑾瑜说道:“大黑子,我回屋了,你留着这屋里,千万别再打人了,好不好?”
孙瑾瑜点了点头,看着丁秀兰离开。呼延龙看了看孙瑾瑜,摇了摇头,坐了下来,可两人相对无语,孙瑾瑜的疏离是显而易见的。呼延龙只好怏怏转到别处去住,遣了一个机灵的。名唤涂士强的十七八岁小喽啰在孙瑾瑜身边贴身伺候。
丁秀兰一人胆胆颤颤回到先前所住屋里,赶紧关了屋门,一时不敢点灯,怕方墨知道她回来,摸黑上了床来,睁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窗外。这山寨建于一山谷之中,入夜了。万簌寂静,只有风声呼啸着更猛烈传来,月婆娑。枝影乱舞,一刻都不停息。
丁秀兰蜷缩在被子里,一动也不敢动。想着。方墨会不会突然一脚踹开屋门进来,提着长剑赶了她下山去,一时又觉得这不大可能,大黑子只听她的话,又不知道剑已是交给了方墨,要是不见她,一准会闹起来。她虽是只在这山寨里呆了大半日,却也知道,这山寨里的人十分看重孙瑾瑜,断不会让他就这么走掉的。方墨尤甚。所以只要有大黑子在。方墨她不会赶她下山的。
以后她就好好的,一心一意照顾大黑子,方墨她见了,许是就能留下她来。
丁秀兰心思飘忽不定,守了半夜。终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却睡不踏实,半梦半醒之间,又回到了从燕京逃出来的那晚。
裴府里到处都是火,哭喊声乱了一片,因是她裴二小姐上吊那晚上值夜的。便被单独关在一处,只等着裴夫人挑定了吉日,就下去陪着裴二小姐。她被饿了好几日,整个人混混沌沌,不知身是梦里,还是已经见了阎王,一时被烟火呛醒了,惶惶然瞪着眼前的一切,求活的本能终是胜过了一切。于是她费了好大劲从窗子里翻了出来,触目的都是火,昔日的亭台楼阁皆拥在一片火红里,满院里的人都慌乱逃窜着,无一人注意到她。
她一时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才好,呆愣了半响,一伙蒙面大汉冲了进来,院里人的哭声喊声乱了一片。她随着人流四下逃窜,然后进了青竹院里,大少爷书房门半掩着,她慌头慌脑进去,畏缩在墙角落。外面火光冲天,透窗格而进,那青木架上搁着一柄长剑,无鞘,冷冽寒光流转着窗外风火,分外炫目。
这是方墨的剑,她记得。
一时灵窍顿开,裴府虽然断了她的死路,可是她可以去找方墨啊,这剑就是她的保命符。
她于是取了那长剑下来,扯下一方布裹住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摸了一些值钱物件,一并裹了,缠在背上,趁乱出了裴府。
大街上同样也是乱糟糟一片,天地似乎一下子就塌陷了,到处都是哭喊声,她随着人流拔腿就往北门而逃。出了城去,也不敢回家,只知道往北行。行途中找一家当铺换了一些银钱出来,一路往北行,吃过了无数苦头,差点被一拉车的哄到了荒郊野外给破了身子去,慌乱挣扎中,一剑杀了那人,才得以活命。
至此,她再不敢相信陌生人,不敢随便与陌生人搭腔说话。
谁知道了到了立川,又遇到了歹人,不过是在路边的一家茶棚里讨了一碗水喝,歇了会脚,就被几个地痞无赖强拉到了巷子里,她一把拔出方墨的剑来,声嘶力竭喊道:“谁要是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他!我就杀了他!”
那几地痞无赖相看一眼,哄然大笑,有一人不信邪,谄笑说:“小美人,你那剑可要拿稳当了,来,爷来帮你。”上前捉她。她要活命,举剑慌乱乱砍一气,待周围一切声消时,有一人横躺地上,身上尽是血红,余人皆不见了。她拿了血淋淋长剑,慌乱看去,天旋地转,事事物物皆狰狞。她一路狂奔,藏身在一家破庙里。等天黑了,再出来。大街上已是空无一人,只破庙门口蹲在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
她简单将自己收拾了一番,找了一家客栈投宿,一夜睡不安稳,迷迷糊糊中听见外面喧哗声响,她一下子惊起,天已是蒙蒙亮了。店小二叱责声传了进来。她已是如惊弓之鸟了,悄悄地从窗格里探出头去看。却是一衣衫褴褛乞丐畏缩于店门口不走,那小二不停骂骂咧咧,口水不知费了多少。那蓬头垢面乞丐依旧纹风不动。小二实在不耐,遂一脚狠狠踹去。却正临那乞丐面时,被那乞丐一手握住了脚。
那乞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黑乎乎脏兮兮的脸,唯一双眼睛清澈透亮。他握了那小二的脚,就那么不经意一推,那小二就被摔得老远了,半天都爬不起来。
她连忙合上窗格,胡乱用了饭,怀抱了剑,继续往北行。没走多远,就发觉不对劲了,身后似乎有人跟着,可是猛一回头,却什么也没有。可是等转了身,再走几步,那种奇怪的感觉就又回来了。她心里怕极了,慌忙到了立川城门口。
立川城门边上贴着告示,有识字的人念读上面内容,皇帝驾崩了,新皇初立,裴太师位及三公,为辅国第一重臣。
她惶惶然站立人群当中,脑海里尽是那晚听得惊天秘密,心里越觉得惶恐。
突然有人手指了她,大声喊道:“就是她,王公子就是她杀的!快抓住她!”
她一惊回头,手指她的那人依稀就是昨日那伙地痞无赖中的一个,随着他的指认,一众家丁护院蜂拥过来,她吓得完全动弹不了了,突然有人一把抓了她的手,将她扛在肩上,一路狂奔,直闯立川城门。两个拦路的守城军士都被撞飞老远。
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她五脏六腑都被颠挪了位置,被放下时,天旋地转,一下子狂吐不已。等缓过了神来,才发现扛她那人是一个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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